摘要:“开门!”“开门!”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唤伴着急促的敲门声传入房主人的耳朵,也打破了仲夏之夜死一般的沉寂。男青年睡眼惺忪地拉亮电灯,然后披上一件半旧军绿衬衣起床打开房门,一个年轻姑娘一头撞了进去。
科学早已证明,处女膜的破裂与否,并不能作为女子贞洁的依据。然而在八十年代的豫西某地,却因此愚昧夺去了一个姑娘的生命。 ——题记
“开门!”“开门!”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唤伴着急促的敲门声传入房主人的耳朵,也打破了仲夏之夜死一般的沉寂。男青年睡眼惺忪地拉亮电灯,然后披上一件半旧军绿衬衣起床打开房门,一个年轻姑娘一头撞了进去。
浓烈的农药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姑娘端秀的面庞已被痛苦扭曲,丰满的乳胸痉挛般抽搐着,泡沫状粘液正从鼻孔和嘴里冒出。“小兰,你咋啦?”男青年愕然地问道。“没啥……让我永远……躺在你身边吧。”
她仰面躺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两只瞪大的瞳孔里写满了怨愤,唯有嘴角挂着一丝凝固的苦笑……
哦,正当青春年华的姑娘为何要轻生呢?
坚 贞 之 爱
她叫张小兰,生长在豫西九皋山下的一个山村里。
三年前,她与在西部边陲服役的同村青年张正国相恋了,但她的自主婚姻一开始就遭到父亲的反对。正国家人口多,加之父母不是很会料理日子,因此家境比较清贫。小兰家则不然,虽然她几年前死了母亲,但父亲常年经商,家里很快盖起了全村第一座小洋楼,日子过得殷实红火。两家在经济上门不当户不对,这是其一。小兰和正国虽说出了五服,但同姓婚配与时下农村的习俗仍然相悖,这是其二。鉴于这两条,小兰父亲无论怎样也不答应这桩婚事。无奈“女大不由爹娘”,小兰要和正国生死相随,她的父亲也阻挡不住,不过,小兰的父亲却从此不喜欢女儿了,繁重的家务都推给了她,冷言恶语也射向了她。但小兰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依然与正国鸿来燕往,互诉衷肠,日益加深着坚贞不渝的爱情。
前年秋天,正国在一次特大车祸中受了重伤,小兰知道后,不顾父亲强行阻拦,硬是拿出集蓄多年的私房钱,千里迢迢到部队探望,并且精心护理。这件事让正国感动万分,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温柔贤慧、忠诚无二的未婚妻。
正国痊愈后没有留下后遗症,却持着一份残废军人证书复员回到原籍。从此,县退伍安置办公室多了一位常客。为安排工作,他清晨从九皋山下启程,傍晚又从县城返回,每天来回近百里,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回,安家费花光了,工作仍无着落。这使一文不名的他感到苦闷与颓丧。一到晚上,他便不知不觉地走到村外一棵老柿树下,对月徘徊,长吁短叹,这时小兰总是尾随而来,安慰他,鼓励他,温存他,末了再送些盘缠钱,半年过后,正国来来回回花去小兰数百元,最后总算找到了一个看管水库的差事。
这时候,小兰的弟弟已届成婚之年,可是按照农村习惯,“大麦收罢收小麦”,姐姐不出嫁,弟弟是不能结婚的。为了不耽误弟弟,小兰不厌其烦地哀求父亲成全她和正国的婚事,父亲见女儿铁了心,况且正国好赖也有了工作,终于应允下来。然而,当小兰向正国提出结婚时,却遭到意想不到的拒绝。正国之所以如此,一则是家里经济比较拮据,二则是他想借此给小兰父亲一点颜色瞧瞧。小兰不能出嫁,急于完婚的弟弟不乐意,他不顾与姐姐一奶吊大的情份,从此没事找事,经常和小兰过不去,父亲又总是偏袒他,小兰不止一次被撵出家门。对此,小兰虽然感到伤心,但为了她心中的“太阳”正国,她都一次次逆来顺受的忍了,她憋着一肚子委屈,一如既往地给正国买滋补品、买鞋袜、裁布缝衣,经常到40里外的水库去看望,她把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全掏给了所爱之人。
爱 之 变 奏
这天,小兰又来到水库上看望正国。下午,家在农村的职工都走了,只留下正国一个人。在正国再三挽留下,小兰没有回家。那天晚上俩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悲剧从此拉开了帷幕。
正国不知道听谁说过,男女第一次媾合时,女方因处女膜破裂必然流血,否则就不是处女。那晚小兰没有流血,正国反复追问,小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正国对小兰明察暗访,仍然一无所获。
其实,科学早已证明,处女膜破裂与否并不能作为女子贞洁的依据。处女膜的破裂可以由多种原因导致,有些女性的处女膜较薄,可能在剧烈运动或使用卫生棉条时自然破裂,而有些女性的处女膜较厚,可能在初次性交时也不会破裂。因此,处女膜的完整性并不能完全代表一个女性的性经历或者贞洁。
但是,孤陋寡闻的正国却为此象吃了个绿头苍蝇,整天疑神疑鬼,自寻烦恼,他以为小兰背着自己干了不光彩的丑事,玩弄了自己的感情,从而明显的对小兰冷淡和疏远了。
此时的小兰,在自己家呆不成,正国家进不去,又遭到正国的无端猜疑,内心的痛苦自不待言。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村里风传正国与另一姑娘相恋,要遗弃她了。这消息对她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她一下子墜入绝望的深渊。多年来,为情人她背叛了家庭,践踏了族规与村俗,能给予的全部慷慨地给予了,可如今当她在物质上、精神上和肉体上对神圣之爱献祭后,却落了个被情人遗弃的结局,这使她感到无颜再见家中父老兄弟,无颜再面对街坊邻居。她羞愧,悔恨,愤懑,却无处诉说。不知有多少次,她独自一人跑到母亲的坟头上嘤嘤啜泣;不知有多少次,她孤苦伶仃到村外的老柿树下去寻找那逝去的旧梦。在这个世界上,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孤立无助,如此累赘多余,周围没有亲人,没有知己,没有一个关心她的人,她觉得自己不是被张正国,而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在一个月光皎洁的仲夏之夜,小兰又一次被弟弟撵出了家门。在走投无路之际,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又一次踏进正国家的门槛。这期间,随着正国态度的改变,张家其他人也对小兰疏远了。正国的大嫂见小兰登门后,便指桑骂槐地骂开了。正国的大哥看不下去,过来劝解,没说几句就和妻子打起来,一阵撕打过后,正国的大嫂“扑通”一声倒地假死过去,顿时吓煞了全家人,大人孩子又哭又喊,乱作一团。正国气急败坏地上前斥责小兰:“还不快走,看把大嫂气成啥啦!”小兰见状,委屈的摇了摇头,又深情的看了正国一眼,一句话没说边扭头离去。
至此,维系小兰生命的丝线被彻底勾断了,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这时候,小兰反而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莫名的兴奋,她脚下生风般跑回家里,悄悄取出早已备好的香箔、点心和一个画有骷髅头的瓶子,踏着青白的月光走向村外。
母亲墓塚上没膝的蒿草在夜风中摇曳,仿佛在向来者招手。小兰虔恭的摆好点心,燃上三炷香,又烧了箔纸,然后跪在地上,叩一会儿头,哭一会儿,发一会儿怔……香燃尽了也浑然不觉,直到面前箔纸的余烬被风卷起在空中发出哗啦啦怪响时,她才打了个寒颤慢慢站起,拖着麻木的双腿往回走。子夜时分,她踉踉跄跄来到正国家的后墙外,掏出那个画有骷髅头的瓶子,打开盖子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决绝地仰起脖子,将瓶内液体一饮而尽……。
悲 剧 的 思 索
三天后,在唢呐撕心裂肺的呜咽声中,一副白棺盛着小兰年轻的躯体朝村外新掘的坟墓缓缓行进。既非孝子亦非丈夫的张正国,手执哭丧棒,目光呆滞,摇摇晃晃地走在最前面。此刻,他没有眼泪,没有悲恸,只有无尽的悔恨萦绕在心头。
小兰暴毙那天晚上,他被突兀而降的悲剧吓懵了,但很快他就像明白什么似的一边用拳头捶打着脑袋,一边唤着小兰的名字痛哭起来。可惜,这一切的一切都为时太晚,小兰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经过村长的调解,他不打折扣地接受了小兰父亲提出的条件,除厚葬小兰外,赔偿2000元钱。就这样,家里的耕牛被牵走了,缝纫机被抬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被一件件拿走了,一张张借据上捺上了张正国血红的手印……。
尽管如此,夹道围观葬礼的三里五村的人们,仍然眼含热泪,惋惜着死者,责骂着张正国,也有不少人在窃窃议论着——
有人说,如果小兰不失身,或者找政府和妇联求助,也许她不会以死殉情。
有人说,如果张正国不因愚昧而负心的话,也许不会发生这场悲剧。
也有人说,如果街坊邻居能够给小兰以帮助,村干部能及时给双方疏导,排忧解难的话,也许……。
还有人说,如果小兰的父亲不干涉女儿婚姻,多给予关爱的话,也许……。
当然还有更多的“如果……也许……!”
但不管怎么说,悲剧已经发生,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已经化作了新鬼,给所有当事者留下的无疑是终生的苦痛和悔恨。人们还能说些什么呢?
但愿这世上的痴情男女和糊涂爹娘从这个悲剧中获得醒悟。
来源:董昭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