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退休后回乡下老家小住，战友高军说，兄弟，恁陈香嫂子想你了，过来吧。可我去了，却不见陈香，高军说她去菜地弄菜去了，好久不见，咱哥俩得好好喝两杯。我说嫂子真能干啊，高军哥你太有福气了。高军笑了，说是啊兄弟，这些年这个家多亏她了。我俩感叹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聊着聊
文/耕田故事会
我退休后回乡下老家小住，战友高军说，兄弟，恁陈香嫂子想你了，过来吧。可我去了，却不见陈香，高军说她去菜地弄菜去了，好久不见，咱哥俩得好好喝两杯。我说嫂子真能干啊，高军哥你太有福气了。高军笑了，说是啊兄弟，这些年这个家多亏她了。我俩感叹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聊着聊着，自然聊到当兵第三年也就是1984年，高军开车发生的那次意外……
41年前的陈香还是一个不满20岁的村姑。那天下午，陈香去山上砍柴，在回家的路上被高军驾驶的解放牌汽车给撞了。说是“撞”，其实是挂碰了一下，陈香除了脸上擦破点皮，没伤到筋骨。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令高军和我始料不及！
我们部队当时驻扎在粤东龙尾公社，这个公社隶属揭阳县，可我们离揭西县城也不远且顺路。因此，诸如军事训练、后勤采购，公事私事等，我们去揭西县多一些。
具体时间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我当上连队文书一年后的四五月份吧。那天上午，我去揭西县国营印刷厂为连队订制信纸信封，返回时已是下午两点多了。当我乘坐的客车途经五经富弯道时，司机突然来个急刹车。车尚未停稳，就听有人急急说，前面出车祸，一辆军车撞人了！我起身一看，肇事者竟是战友高军！我赶紧叫司机打开车门。
我到出事现场的时候，高军刚把被撞的姑娘从路边沟里弄上来。姑娘用手捂着额头，血从她指缝里流了出来，看样子伤得不轻。高军已乱了方寸，只知埋怨姑娘不注意来往车辆就横穿公路。我说高军不说了，赶紧去医院。高军这才迷瞪过来，说，对，对，去医院，去医院，不曾想姑娘开口了。姑娘说解放军同志，都怪我想着心事没看路，对不起了，我叫陈香，陈厝村的，不用去医院，脸是我被我背的那捆干树枝划破的，回家涂点草药就行了。姑娘这一说，我和高军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这时候，客车司机和几个热心的乘客过来看姑娘的伤情，问要不要帮忙。我和高军谢过他们，先把车挪开让客车过去，和姑娘聊几句，然后就近把姑娘送陈厝村卫生室。
这个姑娘就是陈香，她是吃罢午饭上山砍柴的，砍了一大捆回来。由于那捆柴禾很沉，横着背太宽影响视线，加上出事地点是个下坡弯道，高军又第一次放单去县城拉煤，多种因素造成了：当高军下坡发现陈香，一脚制动刹住了车，可车的惯性还是挂碰到陈香背的柴火，把陈香带倒掉进沟里。
后来我和高军都说：当时我们应该把陈香拉公社卫生院，把她就近拉村卫生室，是错误的决定。
不是村卫生室的赤脚医生陈伯医术不好，也不是他服务态度有问题，而是陈香她爹，她这儿叫阿爸，我们叫陈叔，他讹上了我们。
陈伯给陈香仔细作了检查，下结论说，就脸上有点皮外伤，无大碍，消消毒上点药几天就结疤了。高军付了药费，谢过陈伯，然后拿出30块钱对陈香说，陈香姑娘，实在抱歉，让你受了惊吓又遭了罪，我俩今天身上就这些钱，你下来要换药，还需要营养，收下吧。可陈香说啥也不要，说今天出事不怪你们，你们把我送回来，还看了医生，已经很感谢了，说啥也不能收这钱。
陈伯这时笑了，说我和陈香一个村的，前因后果我都听明白了，这样吧，30块钱确实多了，解放军同志既然有这个心情，留下10块钱吧。陈香看看陈伯、看看高军，再看看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时我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陈香：身高一米六左右，齐耳短发利落清爽。虽五官普通，却透着天然质朴。说话轻声细语，举手投足间，满是南方姑娘独有的纯净与真诚 。
就在我感叹和感动当地民风纯朴，人心和善，准备和高军归队时，陈叔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这是一个五十来岁，黑瘦结实又精明的长者。他先是看了女儿的伤情，又问了一些他需要知道的细节，然后冲我和高军说，主要责任不是我女儿，她脸好了肯定会留下伤疤，将来要是嫁不出去，你俩说咋办？显然，陈叔也把我当成肇事者了。
我和高军的“石头”又悬了起来。因为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影不影响陈香嫁人我俩也不知道。知道的是，陈叔一来，我和高军走不成了。
陈伯一看，从专业的角度帮我俩解围，他说了一大堆，意思只有一个也很明白：陈香脸上的伤口不大，应该不会留下疤痕。可陈叔说“应该”不是一定。陈香说阿爸你不能这样，这两个解放军同志够好的了，就算破了相，也没什么。
“那不行！”
“你得讲理啊？”
“我讲的就是理！”
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高军可能又迷瞪了，他竟不计后果，“擅自”表态说：陈叔，假如像你说的那样，我娶陈香！表完态，“刷刷”写下联系方式交给陈叔。陈叔接过纸条看了看说：高军，龙尾部队汽车连的，好，好，好，你俩可以走了。
归队的路上，我试图解开心中的迷团。我说高军，你也不给我商量商量或通个气就表那个态，你是在赌陈香的脸不会留疤吧？高军笑了，他说耕田，我觉得陈叔不是在讹我，如果说赌，为了女儿，他才是在赌，我能理解他。我提醒高军说，你想过没有，万一你输了呢？你难道真的要把陈香从广东娶回咱河南老家？高军又笑了。
此时，前面是一段笔直平坦的路。约三百米处，一群鸭子在横穿过公路。高军放慢车速，轻按喇叭，待那群鸭子和它后面的“司令”缓缓通过，全部消失在路边那排相思树外，他换档提速，手脚配合，动作流畅。在马达轰鸣声中，解放牌汽车吐出一屁股青烟，“日”地向前驶去。我自言自语道，部队的老司机，都是这样练出来的。
高军这时回答了我的问题：耕田，你知道我是没有对象的，如赌输了，我说话算数，就娶了陈香！
我大吃一惊，说，不会吧高军？你高大帅气，又是一个令人羡慕的技术兵，退伍回家啥样的媳妇娶不来？高军反问我说，你说陈香这个人怎么样？我说不错啊，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姑娘，只是不怎么漂亮。高军说，陈香勤劳、善良和正直，除此之外，他不贪财，不自私，遇事首先想到的是别人。高军接着问我：人品和美貌哪个重要？假如陈香和你过一辈子，你不觉得是福气吗？我看看高军，冲他点了点头钦佩地说：唉呀高军，咱俩虽说同年兵还是一个大队的，以前对你了解不多，你看问题的高度和深度，让我刮目相看啊！
车轮碾过蜿蜒的省道，扬起细碎的尘土。微风从车窗灌进来，裹挟着稻草和相思花的清香，将我俩的“悄悄话”，轻轻揉进这漫山青绿里。
像陈伯说的那样，也就个把月时间，陈香的伤情就恢复如初，脸还是那张脸，没留下什么疤痕。高军开玩笑说，陈叔，这下陈香要是嫁不出去就别怪我了。
陈叔不好意思地说，高军别说了，都怪叔一时糊涂。说完解释道，我们这里女孩多男孩少，我当时真担心她破了相嫁不出去，或者嫁不了个好人家。高军说陈叔，陈香那么好你担心什么？陈叔说长那么丑，好什么好。陈香这时笑着说，你女儿本来好好的，都是叫你说丑了。
后来，高军就没再去陈香家了。没去，并不是说高军和陈香断了联系，反而联系更密切了，差不多每个星期，高军就会给陈香写封信。陈香收到高军的信，也会及时回信。一年后，我们部队调防到汕头，当年底高军服役期满退出现役。
高军退伍回家后，又专程到广东把陈香接到河南，俩人领证结婚，过上了小日子。
刚开始，村里说什么的人都有，总之是说好听的话少、难听的话多，看笑话的也大有人在。好在陈香的公公婆婆挺喜欢儿子领回来这个“蛮子”。
慢慢地，大家发现陈香比庄上那“一大把”姑娘强啊！高军主外她主内，照顾公婆，生儿育女，忙里忙外，无怨无悔。陈香言语不多，与人为善，尊长爱幼，邻里之间关系和诣。
高军退伍后，我在部转了志愿兵，后来又提干，2009年转业在当地工作。
这些年，我们那批82年底入伍的83年兵，高军是我走得最近的、为数不多的战友之一。我每次回河南老家探亲，高军只要在家，一定开车去接我，火车站、高铁站、飞机场，我坐什么交通工具，他就接什么站。
我和高军聊着聊着，陈香回来了。她手里提一袋子菜，看到我热情地问候说，兄弟回来了？我说嫂子，几年没见，你咋越活越年轻了？陈香说哪有。
高军冲我笑笑，说：陈香一辈子心里装的全是别人，从里到外都是干净的，这样的人，就不会显老。
来源：耕田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