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握着矿灯的手还在发抖吧?刚下井那会,巷道里的风总带着铁锈味,岩壁渗的水珠砸在安全帽上,咚咚响得像心跳。你蹲在矿车里数过轨枕吗?从井口到掌子面,185根木头桩子,每根都沾着你蹭掉的工装布屑。那时你总在黎明前摸黑上工,裤腿永远沾着矿渣,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蓝黑色
你握着矿灯的手还在发抖吧?刚下井那会,巷道里的风总带着铁锈味,岩壁渗的水珠砸在安全帽上,咚咚响得像心跳。你蹲在矿车里数过轨枕吗?从井口到掌子面,185根木头桩子,每根都沾着你蹭掉的工装布屑。那时你总在黎明前摸黑上工,裤腿永远沾着矿渣,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蓝黑色——可你仰起脸看井口那方天光时,眼睛亮得像刚刨出的铜矿石。
记得第一次独自完成掘进任务吗?掌子面的风钻震得肩胛骨发麻,粉尘裹着汗流进衣领,喉咙里全是铁锈味。但当你摸着新凿出的岩壁,指腹蹭到晶亮的铜脉时,突然明白师傅说的“矿脉是大地的血管”。那些在井下啃冷馒头的中午,你偷偷在矿灯盒里藏过笔记本,黑灰沾在纸页上,你用铅笔头写看到的岩层纹路,写矸石堆里开出的小黄花,写风钻停转时巷道里的寂静——后来你才知道,那些被矿尘腌入味的文字,早为你埋下了当记者的伏笔。
转岗考试那天,你揣着磨破边的《采矿学》坐在职工夜校,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监考老师看见你虎口的老茧,问:“井下干得好好的,为啥想坐办公室?”你没说那些在井下默记的句子,没说蹲在选厂看传送带时构思的段落,只摸了摸袖口磨出的毛边——那是你用三年井下时光织就的勇气。当你拿着新闻专业的录取通知书走在矿区小路上,夕阳把你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边的老矿工喊:“娃,笔杆子可比风钻轻多了!”你笑着应和,却在转身时红了眼眶——轻的从来不是笔,是青春给你的底气。
第一次采访矿工劳模那天,你穿着新买的西装,皮鞋踩在井架上直打滑。老矿工指着你手腕上没洗掉的矿渍笑:“这才是咱矿工的记号。”你突然想起自己当学徒时,师傅把矿灯挂在你脖子上的温度,想起塌方预警时班长拽着你狂奔的力道,想起每个升井后在澡堂搓洗蓝黑色皮肤的清晨。那些在岩层深处打磨的日子,早让你懂得新闻稿里的每个数据,都该带着汗水的重量;每段采访录音,都该混着矿车轰鸣的余响。
现在你常去矿区蹲点,镜头对准掌子面时,总看见当年的自己。那个在矿灯下写笔记的青年,那个攥着钢笔发抖却坚持改稿的新人,原来从未离开。当你把矿工的故事写成深度报道,当你在暴雨夜跟着救援队下井直播,当你收到矿工子女寄来的作文——《我爸爸的矿灯像星星》,你终于明白,从风钻到话筒,从岩层到镜头,变的只是记录方式,不变的是对土地和人的深情。
此刻你站在矿区观景台,落日把井架染成铜红色。远处选厂的传送带还在转动,像一条流动的时光河。你摸了摸口袋里的矿灯钥匙扣,那是离开矿山时师傅塞给你的。灯绳已经磨断过三次,却始终拴着你青春的锚。那些在井下度过的日夜,那些被汗水泡胀的日子,原来从来不是消耗,而是大地给你的勋章——让你在往后的岁月里,不管拿笔还是握话筒,都能写出带着矿脉温度的文字,都能底气十足地说:我的青春,在岩层深处开过花,在新闻现场发过光,从未辜负。
本文原载于《中国矿业报》2025年6月4日4版
来源:全国党媒信息公共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