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这种方法惩罚你的孩子,她可能会得一种非常残忍的怪病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6-04 16:21 1

摘要:这可不是啥“猪瘾犯了”和“收集癖”在作怪,而是你小时候被长期压抑的需求,在成年后以报复性的方式爆发出来。

你有没有这种情况?

小时候大人不让吃的零食,长大后开始拼命吃;小时候没得到的玩具,自己挣钱后开始疯狂收集。

这可不是啥“猪瘾犯了”和“收集癖”在作怪,而是你小时候被长期压抑的需求,在成年后以报复性的方式爆发出来。

心理学上管它叫“童年报复性补偿”,不是心理疾病,也不是心理问题,只是一种心理行为。但如果你因此忽视它,很可能产生严重的后果。

2019年,在澳洲做社工的侯小圣遇到这样一对姐妹:她们成年后,患上严重的神经性贪食症,情况最危急的姐姐体重230斤,身体已经接近崩溃。

她们向社工机构求助,而小圣在面对她们的时候,异常愤怒。

她在这对姐妹身上,看到了一种无法挽回的伤害。

胖,是我对吉娜的第一印象。

她走的是直接来访通道,未经预约,一般这样的案主都情况紧急。

但是她行动缓慢,从前门到等候区,不到二十米的路程,她停下来休息了两次。

走进咨询室时,她的上衣已经完全湿透,头发黏在脸颊两侧。最开始几分钟没法说话,艰难地喘着粗气。

机构的空调一向是十七八度的超低温,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走进了冰箱,但是低温对吉娜毫无用处,她在咨询室坐了几分钟,依然汗如雨下,我干脆找了条毛巾给她。

还有一件事让我觉得不妙。她刚坐下没多久,呼吸就再次变得急促起来,脸色发红,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

我在澳洲的社工机构,有点像当地的派出所,不仅要保障居民人身安全,也要帮助吉娜这样来主动求助的人。且不说她的身体状况,吉娜焦急的模样,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她双颊上有零星的黑斑,脖子上黑色皮肤的面积更大,我扶她坐下的时候,询问她,是否要帮她把头发扎起来,因为她出汗太多,头发黏住身体。她同意了。我碰到她的脖子,皮肤的手感像是天鹅绒,这应该不仅是肥胖带来的行动不便,而更像是身体的濒临崩溃。

“我叫吉娜,”她断断续续地表明来意:“希望你们帮帮我妹。”

我倒是在思考,有没有人帮帮她。

“你有看过医生或者做过体检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看过,我的医生建议我节食减重,因为我有心衰,所以不能剧烈运动,还有一些别的病。”

听她说看过医生,我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问她多重,这很不礼貌,但她自己补充:“我差不多250磅(115公斤),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所思所想被案主戳破,让我有点尴尬,但她没让我尴尬太久,“对不起,我有点累。”

吉娜调整了一下坐姿,她只能坐在我临时找来的一张懒人沙发上,我和同事干脆撤掉了椅子,坐在她对面的地上。

“我知道我自己胖得不像样。”

吉娜低下头,声音里透着焦急,“但我的事目前不重要,我和我妹妹都有一样的问题,能不能帮帮她?”

“具体呢?”我问她。

“我们没法控制自己不吃东西,想了很多办法,但是停不下来,一有空就必须吃东西。”

听起来像是神经性的贪食,我暂且写下这个方向,继续问她:“一有空指的是哪些时候?”

她想了一下,“看电视或者看书的时候,觉得无聊的时候,反正就是任何时候。”

我去给她找量表做测试,同事留在咨询室里继续问话。

刚打开门,另一个路过的同事问我:“这什么味儿?”

我有点迷惑,再回来的时候我理解了他的问题,一直到现在,吉娜就没有停止过出汗,现在咨询室里的确有种不太好闻的味道。

吉娜的量表结果和我的判断吻合,高度接近神经性贪食症,妹妹和她应该情况差不多。

替其他成年人找我们求助,一般来说我们会先电话联系,确定对方的情况后再商量介入,但如果她妹妹和她现在的处境相同,两个人的健康都岌岌可危,我们就要跳过这步,去见她妹妹本人了。

无法控制地进食,往往只是这类疾病的第一步,很多患者会进入暴食,催吐,厌食的循环,甚至最终把自己饿死。

“我们会帮你妹妹,她如果来不了我们可以去家访,同时,你需要关注自己的健康。”

她感激地点头,又补充:“我妹可能会不愿意,但求你们,一定要帮她。”

我和同事一人一边把她从沙发上架起来,送到门口。外面热浪滚滚,我看着她走向公交站,很担心她会中暑,干脆找了个退烧贴给她降温用。

她把退烧贴攥在手心里,和我们说再见。

我看着她艰难地走远,希望她能在中暑之前赶紧到家,没想到再见到她,是在警察递过来的手机上。

吉娜离开机构不到48小时,警察通知我们,她死了。

“心梗还是脑梗来着,”警察翻翻手里的档案,“死之前刚好来过你们这儿,所以还是要确认一下,她没有什么自杀倾向之类的吧?或者有没有指定你们帮她处理遗产?”

我和同事都很震惊。这不是我们第一次面对案主的死亡,但从没有这么快。我想起她走出机构的背影,觉得很恍惚。

我告诉警察:“她没提过任何遗产相关的事情,也没有展现出任何明显的自杀倾向,她提到有个妹妹需要我们的帮忙,我们认为她不可能自杀。”

警察说了几句需要他们帮忙可以随时联络之类的话,就离开了机构。

我和同事立刻出发,按照吉娜留下的地址,去了她和妹妹的家。

我很担心吉娜的妹妹,这么热的天,她的身体状况还能行吗?

吉娜的家是一栋在墨尔本随处可见的房子,门口的栅栏被刷成浅绿色,信箱上写着”K”,并非两姐妹的姓名,应该是她们的房东。

我敲开门,本以为会见到吉娜的翻版,结果只看到一个瘦弱的年轻女孩。

“你们是谁?”她不太友好地瞪着我和同事,眼睛和脸都有点肿,嘴角裂开,鼻子下面红成一团,看起来被擦破了。

“节哀,”我捞起她的手强行握握。她木然地站在原地,不像刚开门时那样戒备了。

她问:“你们是我姐姐的朋友?”

我告诉她,我们是社工,你姐姐刚来找过我们,要求我们来找你。

她不明就里地摇头,没有让我们进屋的意思,“我没有什么好找的,我姐的葬礼是下周,我正想办法找钱给她买墓地,你们没有别的事就先走吧。”

同事轻轻推我一把,笑容洋溢地说:“我们就是来帮你处理这件事的,你应该从没了解过墓地的价格吧?我之前看了发现真是死不起。”

我会意地接话:“不土葬的话,火化,海葬和树葬都要走流程,我们也可以帮你。”

她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转身走进屋子,我们迅速跟了上去。

这间屋子呈现一个“T”的形状,走进去是一条长廊,两侧三个房间,再往里是大客厅。

吉娜的妹妹打开冰箱,看起来要给我们找点什么喝,我探头,发现里面被塞满了,大包的面饼和盒装披萨叠在一起,拆开的黄油和奶酪堆在冰箱门边。

她推开一堆蔫蔫的包装沙拉,扒拉出一大瓶柠檬茶,倒了两杯,塞进我和同事手里。

她似乎是被“墓地价格”这两个词说服的,我刚把杯子举到嘴边,她就问我们:“你们会帮我找到便宜的墓地吗?”

同事告诉吉娜的妹妹,如果你没有个至少三万澳币的预算,就别惦记墓地了。

她好像被这句话彻底击垮了,痛哭起来。我才注意到她的袖口一直是湿的,可能在我们来之前她就在哭。

趁着她哭泣,我留心观察屋子里的一切。发现这间客厅里没什么东西,厨房是开放式的,连着一个吧台,这应该是她们平时吃饭的地方。她递给我的杯子上贴着“希雅”,这应该是她的名字,因为同事的杯子上写着“吉娜”。

我们等她平静下来,她的伤心不像作假,看起来和姐姐应该感情很好,我试探着提问:“你姐姐提到了你们有进食方面的问题,是这样吗?”

她连连摇头否认,“我没事,你看我一切正常,身材正常,什么都正常。”

她不可能正常。尽管她时不时捂着嘴和我们说话,我依然能看到,她有些牙呈现出灰白或者黄褐色,门牙边缘甚至有些透明,像被海水长期侵蚀的贝壳。

这是牙齿频繁接触胃酸才有的效果,催吐的案主不罕见,有意思的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不会被我们发现。

我干脆揭穿她:“吃下去的食物不会消失,要么变成脂肪和肌肉长在身上,要么就被吐出来,你除了催吐,还用过别的手段吗?”

她放弃辩驳,说话声音很小,“我早说让她一起催吐,这样就不会那么胖,就不会死了。”

我严肃纠正她:“催吐也是很危险的做法,合理饮食加适当运动才能保证身体健康。”

希雅反驳我:“她运动不了,我想过给她报名参加那种集中减肥的训练营,人家不收,因为她体检报告太差了,心衰,糖尿病,肝脏和肾脏都有问题,连视力都有点模糊。”

“聊聊你吧,”我把话题拉回来,“你现在的情况呢?”

“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她不太配合,“你猜对了,高兴了吧?”

我想起吉娜提醒过我们,她妹妹可能会不愿意,我当时问了为什么,她有点骄傲地说:“她脾气不好,我比较包容她。”

现在,我见识到希雅这种“脾气不好”,想象着她和吉娜平时的相处,她应该很依赖姐姐。

我问:“你姐姐去世是你发现的对吧?”

按照希雅的说法,吉娜离开我们机构回到家,当天晚上好好的,第二天是墨尔本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地面气温高达46度,希雅出门工作,姐姐在家呆着。直到希雅回到家,发现姐姐倒在厨房里,她情急之下,同时报了警又叫了救护车。

我问她:“为什么?”

希雅:“不多来几个人搬不动她,我还想找消防呢。”

按照记录,希雅到家的时候,吉娜已经心梗发作死亡了。

她没留下任何话,也没立过遗嘱。

我和同事在这呆了两个小时,期间有几位邻居和希雅的朋友来问候她,其中一位邻居带了几个小南瓜,看到我们在,又回家去拿了几个。

“你们可以烤一烤当午饭,”邻居表情关切,“这个时候应该没力气做饭。”

邻居抱住希雅,小声安慰了她几句,希雅擦擦眼泪说谢谢。

我没见到姐妹俩任何一个家人,我问希雅:“你们父母呢?”

希雅再度暴躁起来:“死了。”

我有责任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于是我继续问,是法律意义上的死了吗?

她显得更暴躁了,但还是回答我:“没真死,但是等于死了。”

和父母联系弱,唯一相依为命的姐姐去世,即使没有她姐姐的遗愿,我们也理应为希雅提供心理层面上的帮助,何况她还有明确的暴食及催吐行为。

如果不干预,放任她摧毁自己的健康,她的身体会慢慢变得越来越差,甚至走向死亡。

“你姐姐生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们帮你,”我把机构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给她,“如果你本人不愿意来我们这,我们可以提供家访,葬礼的事情我们会帮你。”

她接过我手里的卡片。

回去路上我问同事:“你觉得她能来吗?”

“不能来我们还可以过来,她不至于不开门。”

同事很乐观,“不过说起来,我们的社区宣传竟如此到位吗?”

这也是我一直困惑的。吉娜所在的街区离我们机构可不近,如果按“片区”分的话,负责她们那边的应该是另外一家机构。

为什么行动不便的吉娜,跑那么远来找我们?

我在系统里搜索吉娜的名字,发现几年前我们做过一次免费的心理咨询活动,吉娜报了名。那时候吉娜还有工作,在一所小学做清洁工。

在咨询记录中,她提到自己有暴食的问题,原因是感觉遭遇了上级不公平的对待。

上级喜欢另一个女同事,刻意为她安排比较轻松的工作,考核标准也很灵活,同事只需要整理工具,完成日常清洁,吉娜则需要承担倒垃圾和推轮椅这种辛苦的工作。

下班回家之后,她的发泄渠道就是吃东西。

她也在这次咨询里提起妹妹,但没有说太多,我一边听录音一边记笔记,只有零星的“我和妹妹住”,“我妹妹在超市工作”等等。

我和同事讨论,也许当时有暴食症状的只有吉娜,希雅还是健康的。

但后来发生了什么,让希雅也出现了同类问题,吉娜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起我们。

我后悔,吉娜来的那天我没多问问,只是专心地带着她做量表,来确认她到底是不是神经性贪食。我以为要问这些前史,等下次来就可以,甚至想过给她和她妹妹开双人咨询,结果再也没机会了。

我还在为希雅担心,没想到下个周一,就接到她的电话。

希雅的语气很疲倦,问我们,海葬需要做什么。

我下意识想把电话转给失去与死亡教育小组,但改了主意,说你有些表格要填写,最好来一趟。

我倒是也没骗她,不过这些表格可以填写电子版,我只是希望见她真人。

她在电话里答应了。

再见到希雅的时候,她比上次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一些,至少眼睛不肿了。

同事告诉她,海葬也要排队,人可以先烧,骨灰暂存在亲人手里,排到你,租船过去撒就行。

希雅突然问:“如果一个人没有亲人,是你们帮忙撒吗?”

希雅的父母亲戚从没出现过,我立刻明白她在想什么。

我说:“我们还是会尽可能联络亲人,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子女的子女也算亲人,所以死得早的相对来说没得选,人还是要多活几年,活得久把别人熬死,可以尽量避免讨厌的人帮你送终。”

希雅沉默,若有所思。她也许是为自己的事感到难堪,也许不确定我们能否真的帮到她,但我确信,她害怕自己像姐姐那样死掉,那时候没人像她对姐姐那样,帮她料理后事。

在恐惧、难堪与不确定之间,她在犹豫。

一般这种时候我会假装在忙别的,给案主一点心理上的缓冲空间,这招百试百灵。

很多案主到了这种时刻,都会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说,讲出自己真正的需求。我试过一直盯着他们,效果适得其反,甚至被投诉过有攻击性,但是如果我忙点别的,案主会觉得自己有选择权和主动权,几乎每个人都会说出来。

希雅也一样,她真正需要的是有人帮助她,治愈神经性贪食,而不是咨询姐姐用哪种葬礼方式比较合适。她试探着说:“其实我,除了吐,还会吃药维持体重。”

我问她:“什么药?减肥药?”

她:“利尿剂和帮助排便的,我想要每天早上起来体重能保持在120磅(55公斤),所以会吃这些东西。

利尿剂会对肾脏和肝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警惕起来,要求她立刻去医院做检查。

“等结果出来期间,暴食的问题我们会帮你,需要你来机构接受干预。”

见她没有反对,我立刻说;“我会替你预约,你准时参加,可以吗?”

希雅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迅速地点点头。

她的第一次咨询相当成功,我几乎没问什么,她就说出了自己和姐姐暴食的原因。

最初是饿,早饭和午饭只有面包,晚饭是空气。爸爸不常在家,妈妈为此觉得不安和焦虑。“她是一生气和焦虑就吃不下饭的人,非常瘦”,希雅这样描述她的妈妈。

她惩罚自己的丈夫,用女儿们当作武器,姐妹俩放学后回到家,除了喝水,没有什么能拿来填饱肚子。她们的妈妈会指挥她们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回家,不然她们就要饿死了。

希雅比吉娜小两岁,面对妈妈递过来的电话不知所措,吉娜会主动承担这个责任,“我姐姐会告诉爸爸我们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求他快点回来,妈妈就会很满意。说不定会给我们零食。”

我问她:“你觉得饿是一种什么感受?”

她给我讲了自己小时候经常做的梦。

她梦到在下雨的晚上,她和姐姐站在餐厅的玻璃门外,门上有雾气,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人影穿梭,有人开门出来,她能闻到烤肉,咖啡和意面酱的味道。

希雅告诉我,“我到现在也不理解父母的关系。我爸接电话之后会安慰我们,说他很快回来,但他其实依然很晚才回家,有时候甚至一个晚上也不回来。我们饿得睡不着,我姐去求妈妈给我们做饭或者买东西吃,她会假装听不到,把她的卧室门锁起来。”

而爸爸回家的时候,家里会有饭吃,姐妹俩每天都在盼望今天爸爸能准时回家,中午的面包片或者饼干几乎是刚吃完就饿了,如果下午还要上体育课,希雅会打心底里觉得害怕。

她情绪有点失控:“我有几次觉得自己快晕倒了,但是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我真的恨我自己,如果我在学校晕倒了就好了,就会有人管我们。”

我很难对现在的希雅说出“其实你可以向你的老师或者学校社工求助”,这有点像是在指责她和她姐姐无能,不能保护自己。

何况我们每个人都理解饿的感受,那是一种与生理痛苦截然不同的感受,不像牙疼或头疼那样,可以在疼痛之余感受到其他情绪。饥饿是一种吞噬一切的绝对感,姐妹俩还能正常上学已经很不错了。

希雅记得,上初中之后,父母之间的问题似乎变得更大,母亲除了不给她们饭吃,用女儿来威胁父亲以外,还多出了新的办法,就是打电话假装自己要自杀。

“她经常边哭边喊说自己马上跳楼,但是爸爸一次也没相信过,”希雅继续给我讲,“他只是在电话那边听着,我妈甚至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的,之后她就会回房间,把门锁起来。”

也就是那一次,吉娜告诉希雅,我们得想想办法。

“吉娜总有办法,”希雅陷进回忆里,她看起来又要哭了,“她带着我出门,我们去了快餐店。”

快餐店卖食物盲盒,通常是当天没卖完就会被丢掉的剩菜,吉娜试着朝店员乞讨,对方没理她,转身进了后厨。

柜台上摆着点心,吉娜迅速偷了两块饼干,带着希雅出了门。

取餐的优步司机和她们擦身而过,很快拎着外卖往外走,吉娜突然问:“你想吃饭吗?”

希雅说:“我姐让我先出去,我才知道她当时想偷那些外卖,有的店比较严格,要司机和店员对下单子,有的店直接堆在柜台上等人拿走,她发现这件事之后就假装自己是取外卖的,真的成功过几次。”

外卖袋子里不一定有什么,但有什么都是好吃的,吉娜拿到外卖后会抓着希雅迅速离开,她们会跑很远,直到穿过几条街,钻进一个狭窄的巷子里才停下来。

“有一次我们偷了沙拉,吃了之后更饿了,也许那就是别人用来节食减肥的。”

希雅笑笑,“唯一有点味道的东西是牛油果,吉娜全部让给我了。”

吉娜从不让妹妹去偷东西或者乞讨,她的说法是自己被抓住了自己能想办法脱身,但是希雅只会哭,所以这些事都是她来。

“她会让我先吃饱自己再吃,因为她说两个人都半饱不如一个人吃得很饱,饿着肚子睡不好觉。”

我想起吉娜的样子,在姐妹俩可以开始打工赚钱,过上了能吃饱的日子之后,她对食物的愿望终于可以彻底地展现,无法控制的进食障碍也随之而来。

她的情绪寄托进了吃饭里,像童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像外界求助一样,长大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反抗不公平的职场环境,最后的出口只有食物。

她们渴望高热量的食物,一顿饭能够吃掉两个12寸比萨和大份炸鸡,再喝掉大瓶的柠檬茶或者碳酸汽水,姐妹俩会去买成包的奶酪碎,撒在比萨上等待它融化。希雅描述奶酪“吃起来像是肉”。

希雅在上班的时候会尽量小口吃饭,假装自己正常,她说自己“看到吃的就想快速塞进嘴里”,因此除了必须和同事一起吃午饭这种场合,她和自己的朋友也不会约着一起吃饭,只有姐妹俩的时候,她们才能放心地吃东西。

希雅说:“我有时候吃太快会咬到自己的手。”

因为可以催吐,所以吃饭的时候她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吃一会吐一会就可以了,一次不能吐太多,否则马桶会堵住。

经过测试,她找到了合适的吐出去的量,一张比萨吃掉三片就可以先吐掉,再回来把其余的吃完,如果喝了很多碳酸饮料,吐起来会更容易,可以顺着打嗝的感觉直接吐。

希雅说吉娜曾经认真问过她,为什么食物要消化。

姐妹俩在家里讨论,吉娜认为如果食物吃下去能消化得很慢就好了,不然会感觉自己很亏,希雅则认为既能吃很多又不会长胖才是最好的。

“吉娜越来越胖,我让她跟我一起催吐,但是她吐不出来,就像有人捏着她的胃不让她吐似的。”

“她可能只是过分珍惜食物,”我尝试同理吉娜的处境,她对食物有一种渴望和强烈的占有,吃进去了就安心了,至少这段时间不会再饿了。

希雅不同,她虽然渴望食物,但对身材又有要求。

她在超市工作,虽然只是仓库管理和线上订单的分拣,但是她不想自己胖到像吉娜那样,走不动路,干一点活就喘,最后因为健康问题被辞退。何况她的工资基本都用来交房租,没有她,姐妹俩会没地方住。

我在心里给她初步做了一个干预方案,最重要的是停止催吐和使用药物,接下来只需要等她的检查结果。

希雅体检前被要求停止服用一切药物,因此她第二次来的时候人看起来有点肿,喝了杯咖啡之后明显好多了。

我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利尿剂会帮助患者排水,久而久之肾脏功能会受损。她还能完成自主消肿这个过程,说明她还算幸运的患者。

“我们来做个训练,”我让希雅放松,“你知道什么叫做饱吗?”

希雅一开始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

她东拉西扯了一番,和我说她每天早上称体重,称重之前先吃利尿剂和促排便的东西,吃饭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想,感觉自己只是在出神。

“除了我姐,我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我吃饭,因为感觉自己像狗在刨食,很急。”

神经性贪食导致希雅对基本的生理信号缺乏准确的认知,我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她不知道什么是“饱”,什么是“饿”,无法区分“吃撑了”和“还可以吃”。

我递给她做好的表格,让她记录自己每顿饭从开始吃到最后的身体感觉:胃部的胀满感,食欲的变化,以及每一口食物下咽后的感受。吃之前和吃之后都要测量腹围和腰围,以直观地记录胃的体积变化。

希雅和很多患者一样,在暴食后会量自己的腰围,试图通过催吐,将数字恢复到进食前的状态。我没有问过希雅具体的数字,但是我查过文献,大部分暴食催吐症状的患者,肚围可以在进食后暴涨15到20厘米。

希雅配合得很好,甚至吃饭之前还得给我们打电话报备,说自己要开始记录了。

一开始不是很顺利,希雅尝试停止催吐,但是吃完饭之后几个小时里,一旦开口说话就会控制不住地反胃呕吐。

她向我打电话求助,电话里喉咙嘶哑,声音颤抖,“我怎么办?”

“没关系,”我告诉她,“能多坚持一秒就是赢了,你要克服的不是单纯的生理反应,而是长时间条件反射的结果,就像人睡够了总是会醒来,你已经很厉害了。”

她的咨询需要六个月,是相当长的介入过程,除了记录吃饭,逐渐控制呕吐,我告诉她,你得完成“痛苦忍受”训练。

我和希雅一起记录她可能感受到强烈的进食欲望的时刻,她列出了三十几种情况,比如上班太累了,和同事闹矛盾了,工作任务做不完,工资没按时发之类的,她惯常采用的方式是吃东西又吐出来,好像这些压力和情绪就一起离开了她。

“尝试转移注意力,找到能够安抚自己的替代行为,”我尽可能把要求说得简短,“你有什么爱好吗?或者除了吃东西,能想到什么让你放松?”

她说她喜欢一切好闻的东西,花或者草的味道能让她变得平静,我说等下我会给你点压力,然后你描述一下自己的感受,接着我们做下一步行动,可以吗?

希雅点头,我零帧起手,说你的问题很严重啊,你知道自己需要被干预多久吗?

她的表情有点僵硬。

“窗户外面有草丛和树,还有很多花,”我提醒她,“你要过去看看吗?”

她走路的姿势都变得别扭,就像小时候我们在课堂上被老师批评,整个人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直到走到窗边,我们在后院种了很多不同的植物,我窗户外面能看到辣椒,柠檬树和小盆的迷迭香,希雅深呼吸了好一会儿,脸色恢复正常。

“这就是寻找替代,安抚自己,你发现了吗?不吃东西也能解决问题。”

希雅的语气很雀跃,连续说了很多个“是的”。

希雅的表格记录情况逐渐向好,以前她都是偷着吃,偷着催吐,四个月后,她已经愿意在我们面前吃东西了。有时候她会自己带零食,香蕉或者巧克力棒,分给我们,边说边吃。

她嘴角不再总是开裂,脸色也变得好起来,因为不再催吐稍微胖了一些。这些变化都让我很放心。

希雅偶尔会提起吉娜,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吉娜要是也能来就好了。”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吉娜一直在保护她,除了童年时期的被虐待经历,希雅某种程度上来可以说一直算幸运的。

她已经成年,我知道很难再去追究她父母过去虐待她们的事实,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询问她更多细节,期待万一我能找到什么新方向,惩罚一下这对父母。

希雅几乎是我见过最坚强的案主之一,成年人往往不敢,或者不能回顾童年的家庭创伤,尤其是涉及到虐待的问题。

我曾经见过,案主在咨询的第三个月,仍然一提到小时候的事就嚎啕大哭,无法继续。但是希雅,甚至能够完整地描述她和姐姐高中毕业之后离开家,母亲对她们的评价。

她说:“我们第一份工作是在游乐场做服务员,晚上可以睡在那里,我们都不想回家。我妈打电话过来,先是骂吉娜没有照顾好我,又跟吉娜说我其实一直恨她。“

好家伙,费尽心思只为挑拨离间。

她们的爸爸依然在生活中扮演透明人,但是离开家之后,姐妹俩惊讶地发现父母的关系一年比一年缓和,也许是都老了,一个不再有精力整夜不回家,一个失去了虐待的对象,也不再要自杀。

她们每年圣诞会回去,吉娜胖起来之后,母亲会告诉她该减肥了,人怎么能吃这么胖。

“吉娜和她吵完架我们就不回去了,”希雅补充,“吉娜问她,你忘了我们小时候没饭吃吗?

他们说不可能,没有的事,我妈后来勉强承认自己偶尔忘记做饭,但说是因为想要控制我们的体重,让我们好看健康。”

希雅说起这件事仍然气得发抖:“她怎么能不承认?”

这类家长我见怪不怪,否认是他们应对记忆的惯性反应,只要不承认自己曾经伤害过孩子,他们就永远不会良心不安。

我提出可以尝试一次家庭关系咨询,或许能在面对面交流中理清一些过去的事情。

希雅拒绝:“我不想见他们。”

“这当然是你的自由,”我立刻说,“我也没把握能够让他们承认,尽管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是真的,我只是在想他们是不是该付出一点代价。”

希雅告诉我,他们上次见面是两年前,这次家庭咨询她可以再尝试跟父母说一遍他们之前做过的事情。

“我会在,”我鼓励她,“没事的。”

希雅的父母看起来都很普通,对我甚至很有礼貌,我联系他们的时候说的是希望他们能够到场,我认为我对案主的介入需要他们配合,她妈妈用很通情达理的语气说完全没问题,他们会准时参加。

见到希雅,她的父母笑容亲切地和她寒暄,希雅绷着脸走到了我旁边。

她的父母很统一地摆出了一个“没事我们习惯了”的表情,希雅的爸爸先发制人:“她应该是提到了小时候的事吧?其实是有点误会,我当时特别忙,所以就忽略了家庭,我特别后悔。”

她妈妈随声附和:“我当时也是特别忙,没好好照顾她们。”

这一段简直像提前排练过。

我用迷迭香和纱布给希雅做了个简易小荷包,她此刻紧紧捏在手里,表情有点扭曲:“不是没好好照顾,你们在虐待我和吉娜。”

她的父母又动作统一地摇头叹气,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伤心想哭,希雅的眼睛有点发红。

我决定将一家人分开。将父母单独带到另一个房间后,夫妻俩突然变了嘴脸。

走进另一个房间,希雅的爸爸笑容有点讨好,小声地问我:“她们小时候的那些事情,现在还需要被追究法律责任吗?”

听到这么无耻的问题,我意识到这对父母彻底完了。

他们完全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今天肯来也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惧怕可能的法律后果。

身边只剩我的时候,母亲勉强承认,“有时候确实忘了给她们做饭。”但当提到是否拿姐妹俩要挟对方,说自己要自杀的时候,她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否认得很迅速,“我没有。”

片刻后,她又矛盾地自言自语:“这些事,你结了婚就懂了。”

希雅的父亲,始终维持着一种诡异的礼貌,时而摇头微笑,时而点头不语,全程像在排练一场默剧。当我说出那句“也就是说,你们确实存在忽略和虐待的事实”时,他认为今天的咨询该结束了,甚至和我说:“谢谢,你辛苦了。”

这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我很久没有过了。我想起朋友小萌,她曾经因为外貌被攻击,被父母说很胖、很丑,逼她减肥,走上暴食催吐的道路,但小萌工作后说起这件事,她父母却说没有这么严重,还说如果没有他们,她也不会减肥成功。

尽管后来她离开家,逐渐康复,想起她的遭遇,我仍然异常愤怒。

我让夫妻俩自己待一会儿,我要回到希雅所在的咨询室,可是穿过走廊时,我感觉有点无法面对她。

希雅比我遇到的大多数暴食催吐的案主看起来状态要好,没有变得瘦骨嶙峋,很多催吐的患者会变秃,希雅的头发也没怎么受影响,她只是看起来很虚弱,面色苍白。

她的来访已经持续了半年,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我很怕她得知父母不会受到惩罚,心理上再次受打击,进入焦虑暴食催吐的循环。

开门进屋,我抢在她开口之前说:“你的父母愿意承认一部分对你们的虐待事实,但我很抱歉,真的没法再追究更多。”

她点点头,轻声说:“我预料到了,没关系。”

她的表情很平静,我突然觉得屋子里闷得人喘不上气。

我拉开门,说这破天真是冷,我们今天先到这,我送你出去。

希雅跟在我身后,走过她父母所在的房间。我说,你们也可以走了。

这对夫妻不再和女儿表演客气,只是看了她几眼。希雅低下头拒绝看到他们,希雅的爸爸又和我说了几句谢谢,两人转身要走,我突然有种错失机会,可能憋屈一辈子的感觉。

“真混蛋啊,”我看着他们,“跟有病似的。”

希雅的父母疑问地互相看看,我赶紧补充:“这天气,真混蛋啊,冷成这样。”

希雅愣愣地看着我,她的父母挤出个笑容继续走,我继续在后面自言自语:“真该死啊。”

“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倒是死了,也太不合理了,我建议恢复自杀入刑,说自己要自杀但没实施的统一往脸上文身,写我是骗子。”

她父母有点气急败坏,问我在说什么。

我说在复习一些法律小知识,我们这个职业是这样的,温故而知新,你们走你们的。

我继续自言自语:“在家庭暴力中,虐待有很多种,生理上有殴打,使其受伤,控制饮食,情感虐待则包含忽视,侮辱,打压……”

她父母跑得飞快,希雅和我一前一后站着,走廊的窗户有时候有点关不严,冷风吹进来有呜呜的声音,我假装刚听到希雅吸鼻涕的声音。

“你咋了,感冒了?”我问她。

她使劲搓脸,眼泪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我说你要不要也骂一句,这个天气。

她又哭又想笑,把嘴咧得像type-c接口,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些声音和单词。

我听不懂,但能看到她的表情,和她处理姐姐的丧事那段时间的哭泣不同。这时的哭,像是某种情绪的释放,似乎她童年时期饥饿的哭号,终于被听到了。

又过了半年,希雅完全停止催吐和服用药物,只是还留下一些小问题。过去长期催吐,她的牙被胃酸腐蚀,包括门牙在内补了十几颗,有时还容易胃痉挛,不过比起她以前的状态,都是小问题了。

希雅依然在超市工作,我让她拿了几颗迷迭香回家种,配上她家院子本来就有的柠檬,很好闻。她已经不在意在别人面前吃东西,原来几乎不参与社交活动,现在也能参与公司年会这种聚餐了。

将近年底的时候,我最后一次给她发去消息,问她最近怎么样?和朋友、同事关系如何?有没有亲密关系?她说一切都好,只是没有回答亲密关系的部分。我特意提醒她,任何情况都可以找我们帮忙。

希雅彻底断绝了和父母的联系。她的父母以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表演关心,给她发个信息,问她上班累不累,自从那次家庭咨询后,她再也不回这些信息了。

我能理解希雅的想法,毕竟面对难以治愈的童年阴影,我们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与制造阴影的人彻底隔断,别让它们弥漫进我们往后的人生吧。

两年前,我参加过一场初中同学聚会。

聚会上,我听到了两个同学之间的对话,一个人说,你以前总嘲笑我胖,还说我丑,你还记得吗?

另一个同学完全不知情,瞪大眼睛的样子,好像听到了一件闻所未闻的奇葩事。他笑着说,自己完全没有印象了,根本不知道有过这回事。

后来我听说,被嘲笑的同学付出了时间和金钱,去整容和化妆。

但是到头来,嘲笑她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读完这个故事,我总是想起这一幕。希雅的父母,跟那个嘲笑别人的同学是“同一种人”,我总觉得他们不是装的,只是对自己造成的伤害选择性遗忘。

庆幸的是,希雅后来没有在这对父母身上消耗精力,她选择直接和伤害她的人割裂,随后朝着自己未来的人生大步前进。

或许这也是对“那种人”最好的道别。

来源:左右图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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