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穷志短，债多命丧”这句老话在农村流传已久。很多人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有些债，却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去年冬天，我经历的一件事，让我对”还债”有了新的认识。

“人穷志短，债多命丧”这句老话在农村流传已久。很多人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有些债，却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去年冬天，我经历的一件事，让我对”还债”有了新的认识。

我叫李国强，是安源县双河镇开建材店的。这个镇不大，一条老街贯穿南北，街道两边的房子大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我的建材店就在街心位置，一个转角处。

1998年的时候，我还是个开三轮车给建材店送货的伙计。那年春天，我在送货途中认识了王淑芳。她是镇供销社的营业员，站在柜台后面的样子特别俊俏。

记得第一次见她，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确良衬衫，头发扎成马尾辫，眉眼弯弯的。我送水泥进了供销社的库房，她帮我点货，那细声细气的样子，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但她爹王德贵是个硬茬子。那时候他是镇上有名的木匠，在双河镇口开了间木器店。手艺好，脾气也倔。我去提亲那天，他二话不说把我轰了出来。

“就你这送货的，也配娶我闺女？”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那天晚上，我在镇口的老槐树下抽了一宿的烟。

但淑芳不愿意放弃。她偷偷跟我说：“国强，你别怕，我爹就是这个脾气。咱们再等等。”

就这样等啊等，等到了年底。那天下着小雪，淑芳突然来找我，说她爹同意了。我一听，差点从三轮车上摔下来。

结婚那天，王德贵连酒席都没有参加。但我知道，他是偷偷在后厨帮着切菜。这事还是他徒弟后来告诉我的。

日子就这样过着。我和淑芳省吃俭用，慢慢攒了些钱，把送货的活儿做大了。2005年，我们开了这间建材店。生意还不错，去年刚在县城买了套房子，准备明年搬过去住。

可就在腊月里，王德贵突发脑溢血住院了。那天我正在店里接电话订货，淑芳哭着冲进来：“国强，我爹不行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王德贵已经说不出话了。但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有神，直勾勾地看着我。突然，他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我的手。

“女婿啊…”他说话断断续续的，“我欠了黄家450万，你一定要还…”话没说完，他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愣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作响。450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黄家又是谁家？

淑芳比我还懵：“我从来不知道我爹欠过钱。”

整理遗物的时候，在王德贵的老皮夹子里，我们找到一张发黄的借条。上面写着：“今借到黄某某现金450万元整，利息面议。”落款是1998年。

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他当初那么反对我娶淑芳。原来他是怕连累我们。

打听了几天，我才知道黄家指的是县城最大的木材商黄老板。他在县城开了好几家木材厂，还有家具城。说起来，我进的一些建材，也是从他那进的。

去找黄老板那天，外面下着小雨。他的办公室在家具城顶楼，装修得富丽堂皇。黄老板今年六十多岁了，人还精神。

“王德贵的女婿？”他听我自我介绍，眼睛一亮，“你就是国强吧？”

我把借条拿出来：“黄老板，这笔钱…”

“是有这么回事。”他点点头，“25年前的事了。”

回家的路上，我跟淑芳商量：“咱们把县城的新房卖了吧。”

淑芳擦着眼泪点头：“爹这辈子没求过咱们什么，这笔债，必须还。”

卖房的事很快办妥了。房子是去年买的，现在卖亏了不少，但还是凑够了400万。剩下的50万，我准备再想办法。

没想到的是，在去还钱的路上，我遇到了当年给我们做媒的张婶。

“你问王德贵的事？”张婶叹了口气，“其实他最疼的就是淑芳。当年你们相亲的时候，他觉得你老实本分，其实挺满意的。就是因为那笔债……”

“什么意思？”

“这事说来话长。1998年，黄老板的儿子得了重病，需要去北京做手术。那时候黄老板刚开始做木材生意，手头紧。王德贵就把准备给淑芳当嫁妆的钱全借给了他。”

“那他为什么……”

“他怕连累你们啊！他想着，要是你们知道这事，肯定会想办法还钱。他不愿意让年轻人背上这么重的担子。”

我握紧了装钱的包。到了黄老板办公室，我把钱放在桌上：“黄老板，这是400万，剩下的50万，请再给我些时间。”

黄老板的眼睛红了。突然，他站起来，在我面前跪下了。

“李老弟，这钱我不能要！”他声音哽咽，“这钱是王德贵救我儿子的命钱啊！这些年，我一直想还，可是他搬了好几次家，我都找不到人……”

原来，当年黄老板的儿子手术很成功。现在在国外留学，是个医生。这些年，黄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一直想找王德贵还钱，可他好像是故意躲着。

回到家，我把这些事告诉淑芳。她扑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傻丫头，”我抱着她，“你爹是个好人啊。”

第二天，我们又去收拾王德贵的遗物。在一个旧箱子底下，发现了他的日记本。翻开一看，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默默资助镇上的贫困学生。

外面下着小雨，雨滴打在老房子的瓦片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淑芳坐在堂屋的木椅上，翻着日记本，泪水打湿了纸页。

黄老板不但把钱还给了我们，还说要投资我开个新建材城。但我和淑芳商量后决定，就继续开着这个小店，像王德贵一样，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今年清明，我们在店门口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每天早上开门的时候，我都会看看这块碑。

有时候想想，王德贵这一辈子，好像一直在为别人着想。他不声不响地救了黄老板的儿子，又不声不响地帮助那么多孩子上学。就连对我和淑芳，也是宁愿自己被误会，也不愿意让我们承担这么重的债务。

昨天，又有个学生来店里借钱交学费。看着那孩子怯生生的样子，我想起了王德贵生前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他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吧。

来源：猛猛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