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的招，推人的劲？形意拳“推顶”真相

摘要：武术家赵道新先生曾尖锐地评价形意拳：“打人的招，推人的劲。用在击打上吧，拳掌发出只能打动对方，力量少有破坏性；用在推揉上吧，伸掌伸拳又难以将对手远掷。”

前人曾言劲不真， 推拱之势难近身。外形朴拙多平淡，内里乾坤少见闻。

扑身纵力求刚猛，却因迟滞失其神。根节束展须骤变，失却抖颤力难深。

灵劲颤劲寸中求，五绝要诀是本真。 丹田翻滚尾闾动，此是内家不传心。

发劲犹如惊雷爆，混元一气透敌身。莫道拳学寻常练，悟得真髓方入神。

武术家赵道新先生曾尖锐地评价形意拳：“打人的招，推人的劲。用在击打上吧，拳掌发出只能打动对方，力量少有破坏性；用在推揉上吧，伸掌伸拳又难以将对手远掷。”

那么，赵道新先生此言究竟是真是假？以其习武经历和成就，他自然有资格发表这样的见解。至于其观点是否准确，我们暂不作评判，先来看看另一位武术家的回忆。

卢氏结构的创始人卢老先生在接受《精武》杂志采访时，回忆起他跟随李旭洲先生学习宋氏形意拳时，曾提到一种现象：他当时所见的形意拳，在运用时多表现为“蔫拱”，即多是连推带顶，将人拱退。这与赵道新先生所说的“打人的招，推人的劲”不谋而合。由此可见，赵道新先生并非刻意贬低形意拳，而是指出了当时形意拳运用中普遍存在的推顶风格。

卢氏结构创始人卢忠仁老先生答《精武》编者问合辑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不难猜测。形意拳讲究扑身纵力，强调以身体位移之势攻击对手。因此，它要求习练者周身沉坠稳固，重心低伏，形体工整，并通过身体的冲转之势，撬动对手的根节，摧毁其架构，从而破坏对手的身体平衡，使其攻守失据，乃至倾仆。

在这种技击风格下，肢体无需大幅度伸缩来完成蓄力和击打，而是通过身体根节的束展缩涨来完成发力。这正是赵道新先生批评的“形意拳......用在击打上吧，拳掌发出只能打动对方，力量少有破坏性；用在推揉上吧，伸掌伸拳又难以将对手远掷”的症结所在。

问题恰恰出在这里。这种扑身纵力、整体冲撞的发力模式，如果练得好，速度快，爆发力强，那么效果自然是“步到人飞，出手即有”。反之，如果练不好，周身起钻落翻、束展开合缩涨不能骤然而成，力量蓄发过程变慢，击打在对手身上自然就变成了推拱。对手挨上后，只需稍退几步调整重心和平衡即可恢复，毫无杀伤性可言。这就像古代骑兵冲阵，威力取决于马速的快慢，一旦速度慢下来，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其实，如果仅仅是在运用时表现出推顶风格，这本身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在古代为数不多的擂台比武中，擂台通常只是一个土台子或一块圈定的平地，没有围绳。在这种规则下，除了在攻防中分胜负外，下擂台或出界即输。因此，能顶住对手的拳脚，将其推拱下擂，虽然观赏性不高，但也算是一种快速取胜的方法。早期散打比赛中，这种推擂风格也曾非常常见。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形意拳兴盛传播的年代，擂台格斗并不流行。因此，这种流传甚广的推顶风格，很可能并非擂台比赛所致，而更可能是训练上有所缺失的结果。造成这种缺失的原因，大概率是过去传拳保守，导致形意拳训练中一些“一层窗户纸”般的关键窍要，只有少数人才能掌握。

所谓：“有形不见无形妙”。形意拳这类极其精简的拳架，演练时多一步一拳，一左一右互换，外形的肢体动作虽然极其简单，但躯体上丹田翻滚、尾闾抖转、脏腑隔肌提坠等变化却极其复杂隐蔽。穿上外衣后，外在的形体变化几乎不可见。加之过去风气保守，拳谱资料不像今天这样方便查询参考，这便可能导致形意拳虽然流传甚广，但能真正掌握其精髓的却少之又少。

这种情况是完全有可能。因为卢老先生在回忆中提到，当时李旭洲先生的形意拳运用风格就大不一样。

“李师打拳，动作如一盘弹性钢条被击撞的样态，李师的爆发动作，不是发拳努力、震地有声，而是一身五体恰如裂帛爆破的声色。这些都令人感到宋氏形意有独到之处。”

这里提到当时多数人打形意拳时，“发拳努力，震地有声”。这很好理解，如今不少人打形意拳也多是如此：摆出架子蓄力调整半天，然后猛地打出去，脚再稍微离地一点，落翻时借周身沉坠劲落步，给人感觉发力刚猛，甚至地面都有震动感。这种演练方法不能说没有功夫，只能说与实际运用情景差异很大。蓄发调整时间长，缺乏速度、连续性和爆发性，运用时自然只能推顶将人拱退。

而李旭洲先生打拳时却是“一身五体恰如裂帛爆破的声色”，运用时“手掌下滑对手胸部，对手反而被拍击得高起而去。”这说明李旭洲先生的拳极具爆发力，运用时也符合形意拳拔根击人的风格，即撬其根节，摧其架构，使其攻守失据，乃至倾仆。

形意拳扑纵阐微「心意拳者，虎形拳也」

那么，如何才能练出这样的爆发力呢？其实，形意拳谱中早有提及。

【今之学艺者言，以为撞劲，非也；以为攻劲，非也；崩劲，亦非也。殆劲之精者，粘劲者是也。夫撞劲太直，难为起落。攻劲太死，难为变化。崩劲太促，难为斩接。皆劲强而不灵。惟粘（颤）劲，出没甚捷，能使日月无光而不见其形。手到劲发，天地交合而不费其力。总之运于三性之中，发于交战之倾，如大风过百草俱偃，如虎之伸爪物不能逃，如龙之用力而山不能阻也。如是以上十法之合而为一。武艺不几成乎?盖吾会通其理，择其要而释之，以为后世之习者训。】

寸，是寸身、寸步、寸劲也。前足进，后足跟，后足不进也是空。身在寸发，劲在寸绝；身要寸绝，劲要寸绝，一绝无所不绝，方为之寸也。

“寸”指身法要寸动（周身齐动），步法要寸进（步伐距离可以很短，但是要带出身体位移，重心变化的惯性，用身体体重位移的惯性去攻击对方），发力时要短促而有爆发性。前脚进则后脚必跟，若后脚不跟进则身法落空，身形发劲的力矩要短，皆在方寸间，需做到身劲合一、一触即发；

五绝者踏、扑、裹、舒、绝是也。

踏者，如踏毒物也；

扑者，如猫虎之扑也；

裹者，如包裹之不露也；

舒者，舒展其力也；

绝者抖也。

踏要绝，扑要绝，裹要绝，舒要绝，绝要绝，一绝要无所不绝也。

五绝。五绝是指踏、扑、裹、舒、绝。踏，就像踩踏毒物一样；扑，就像猫和虎扑击一样；裹，就像包裹得紧紧的，丝毫不外露一样；舒，是舒展其力量；绝，是抖动爆发。踏要绝，扑要绝，裹要绝，舒要绝，绝要绝，五劲相佐配合，劲要决绝而发。（绝又有极致极尽，赶尽杀绝之意，大意为动手时切勿迟疑或疑虑后果，发劲击人要极力而发，赶尽杀绝不留余地，把周身劲力最大程度完全爆发攻击敌人。）

形意拳《十法摘要》中提到的粘劲，实际上就是所谓的颤劲（抖绝劲）。

《心意拳谱》提到的五绝中直言绝者，抖也。

形意拳要练出爆发力，将踩扑裹束的周身发力贯为一体，窍要就在于抖绝。

而抖绝的窍要又在于人体小腹丹田，以及脊骨末端的尾闾。

关于丹田和尾闾的重要性，传统武术各家各派都有详细论述

现将这些论述抄录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