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侍寝却换不来名分,我赌命嫁瘫子夫君,后听闻负心汉悔恨终生下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6-03 07:37 1

摘要:我推他去园子里散心,不过回去取一件披风的工夫,裴九溪就落水了。

我一时羞愧得无地自容,榻上的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上来睡吧。”

我绞着袖口,摇了摇头。

“呵,你睡得这么死,半夜我人凉了都不知道。”

我咬了咬嘴唇,翻身躺了上去。

落胎之后,我时常手脚冰冷,愈发怕冷。

裴九溪身上烫得厉害。

我顾忌着他身后的伤口,不敢靠得太近。

偏偏他像一座喷发的火山找到了发泄口,一点点把我逼到了角落里。

手指被他紧紧地扣在掌心里。

半梦半醒之间,耳畔传来若有若无的呢喃声。

“好凉……”

“还要……”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荆无名来换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端着热水,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我:

“你、你、你们……”

等我慌忙抽出手,才猛然反应过来。

裴九溪退热了。

11

裴九溪身上大片青紫结痂的时候,裴大奶奶带着相熟的太医来了。

荆无名不情不愿地把人放了进来。

“陈太医,二郎前些日子都只剩一口气了,眼下真的没事了吗?”

老太医捋着胡子微微叹了口气:

“命是保住了,只是这双腿的筋脉已经断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得到确切的答复,裴大奶奶还是不放心。

荆护卫给二爷做了轮椅。

我推他去园子里散心,不过回去取一件披风的工夫,裴九溪就落水了。

荆无名大概是世上最不靠谱的护卫了。

我跳水的时候,在心里把他狠狠骂了千百遍。

可到了水里,我憋着气找到呛水的二爷,才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一个断了腿无法在水里浮动的男人。

手脚开始胡乱扑腾,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娘说过,人之将死,会有走马灯闪过。

最后定格下来的,是于你而言心心念念最重要的人或物。

爹娘,祖父,阿弟,孟辞衍,荆无名,裴九溪……

一个接一个的人影在我眼前晃过。

最后,迷迷糊糊间,有一对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又是个傻的。”

耳旁传来一声轻嗤。

我陡然转醒。

在温暖的烛火下,裴九溪坐在轮椅上,沉沉地注视着我。

“宋谨玉,你真是个傻子。”

“就你这水性,也敢下水救人?”

见我面露茫然,他耐着性子解释:

“是荆无名救的人。”

“放心,大嫂想试探我的腿。我如今这副废人模样,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犹豫了几息,还是开口问道:

“给我渡气的人,也是他?”

裴九溪呼吸一滞,顿时红了耳廓,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哪知道。”

烛光摇曳,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轮椅背对着我。

“你方才一直唤着娘亲和阿弟,想回青州老家看看吗?”

我一惊,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薄被。

永安军如今正盘踞在青州。

裴九溪当时所为几乎是把青州拱手送人,北地一带俨然成了永安公主的领地。

如今北地的生意好做,即便常有战事,依旧引得商人趋之若鹜。

裴九溪再也不能上战场了,若我们拿着银钱回青州做点生意,未必不是个好去处。

“我打算去北地,劝降薛妱。”

薛妱是永安公主的名讳。

可是,她不好吗?

角门口扎竹蜻蜓的大爷说,永安军行军,从不抢百姓的东西。

反倒重新建立人口户贴,把地分给百姓,拿出府衙里的粮食用于春耕。

连律法也立下新的,许多都与大邺背道而驰,连女娃娃都能读书。

裴九溪的侧脸在光影下忽明忽暗,瞳色幽深。

“我如今这副模样,若不抓住这次时机,这辈子再无翻身的机会。”

“宋谨玉,你会陪我吗?”

到嘴的话在唇齿间滚了几遍,我到底没说出口。

12

去青州的两个使臣都没能回来,无人再敢前往。

永安公主的恶名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传了个遍。

连去过肃青一带的货郎都说:

“永安公主残暴不仁,顿顿都要吃带血的牛肉,是个女罗刹咧。”

可要问他们挑着货担去何处卖。

保管嘿嘿一笑:“肃州、檀州、青州,北边一带都好。”

看热闹的人摇头:“有钱赚没命花。蛮子一来,银货两空,命都要交代在那咯。”

那卖胭脂水粉的小贩拢起他的宝贝货物,冷笑不已。

“你懂什么,你去过北边吗?永安军打起仗来不要命,蛮子在他们手里吃过大亏。要不然,朝廷怎么一次次派人去劝降,也不敢和北地打嘞?”

当即有人捂住他的嘴巴:“夭寿,这话也敢乱说。”

裴九溪就是在这关键时候入了宫。

此时已过早朝,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孟辞衍。

“裴将军身体大好了,恭喜。”

“小孟大人安好。裴某已无官职在身,当不起一声将军。”

从头到尾,他的视线都不曾停留在我身上。

我松了口气。

他是相府金尊玉贵养出来的骄子,孟府想要爬他床的丫鬟能从梧桐苑排到长安街。

从前他习惯了我,等回过神来,早该腻了。

荆无名等在宫门口,我取了钱袋子去买补身的药材。

不过一个转角。

有人从身后捂住我的口鼻,蒙上我的眼睛,将我拖上了马车。

眼前再亮起来时,雅座的金丝软垫上,孟辞衍慢条斯理地一件件挑开我的药包。

「谨娘待裴二郎,当真上心。」

他笑得春风和煦,我却只觉遍体生寒。

「你就是这样一日日替他补身的?榻上呢,也像伺候我一样服侍他吗?」

恶劣的薄唇压下来,我猛地别过脸。

「公子自重,我已嫁人。」

「嫁人?」

孟辞衍异常愉悦地笑出声,捏着我的下巴将我抵在雕花的门案上。

「北地寒凉,你买药材,是要同裴九溪一道去青州吧。」

「你不想想他一个庶人如何得见圣驾?若非我那三妹妹以死相逼,孟家怎么会助他起复。」

「若他能活着回来,便要娶孟新月为妻了。」

我透过狭隘的缝隙望出去,裴九溪临窗而坐。

孟新月枕在他的膝盖上含羞带泪,宛若一对璧人。

「谨娘心软,换了旁人也会掏心掏肺对他。」

「可到头来你不过是人用过便随手可弃的敝履。」

我笑得眼尾泛红。

他唤我谨娘,只当我是最恭敬柔顺的小娘子。

殊不知最是谨小慎微的人被伤过,再不会奢求。

「公子是特地来羞辱我的吗?」

「谨娘,只有我能护你。」

孟辞衍从身后贴上来,体贴地拢去我额间碎发。

雅间里,裴九溪淡淡抬眸,不经意间拂过我的视线。

可惜,他没看见我。

13

裴九溪归来时,我正忙着整理行囊。

圣旨已下,朝廷心急如焚,命他次日便启程前往青州。

他的行李寥寥无几,几件常穿的衣裳,几瓶备用的药材,最显眼的莫过于身下的那把轮椅。

而我,东西更是少得可怜,从孟府带来的小包袱,原封不动地再背回去便是。

只是,有一物例外。

我从袖中取出一包无色无味的药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它放入了贴身的荷包里。

孟辞衍要我监视裴九溪。

即便他双腿已残,朝廷对他仍不放心。

“圣上如此多疑,为何不直接取他性命?”我曾这样问孟辞衍。

他轻笑一声,指尖轻点我的额头。

“你一个深闺女子,自然不懂这朝堂的制衡之术。裴二郎若真死了,谁来制衡裴长风?”

裴长风,正是裴九溪的庶长兄,如今正为朝廷镇守肃州。

肃州,是青州与京都之间最为险要的一处关隘,圣上对他亦是心存疑虑。

裴九溪自幼便在军中摸爬滚打,军功皆是他一刀一剑拼出来的。

镇北军中,他威望极高,众人皆以他为首。

只要他活着,就如同一面旗帜,屹立在镇北军中。

即便裴长风身为统帅,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圣上最为担忧的,是裴九溪与永安军勾结。

偏偏他与永安公主有过一面之缘,眼下朝中无人可用,启用他无疑是最便捷的选择。

“倘若裴九溪真的与永安军同流合污,那便是大不敬、大不孝,叛国谋逆之罪。”

孟辞衍给了我一包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所说的制衡之道,我自然是一知半解。

我只是觉得,咱们这个朝廷,对谁都不放心,对谁都心存疑虑。

却偏偏相信,只要送去足够多的女子、数不清的金银,那些蛮夷就会与我们和平共处,就会放过北地的百姓,就会归还大邺的疆土。

果然,我一个丫鬟,眼界终究是太窄了。

“谨娘,若你此番能立下大功,我定会上奏陛下,迎你为平妻,与少夫人平起平坐。”

“你再也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孟辞衍的吻轻轻落在我的发顶。

原来,他也知道我在府中过得艰难。

“公子发誓?”我轻声问道。

“自然。你所生的孩子,日后便是我孟氏的嫡子。”

我睫毛轻颤,应下了声。

14

我们出发时,荆无名已先行一步探路。

前往北地的路途并不太平,我们先后遭遇了好几波刺杀。

从水路换到陆路,又再换回水路。

好不容易到了青州地界,朝廷的护送军却几乎死伤殆尽。

我惊骇不已,问裴九溪:

“到底是谁,如此恨你?”

“还能是谁,自然是我那位贪恋权位的好大哥。”裴九溪冷笑道。

话音未落,急促的箭矢划破长空,扑面而来。

我被裴九溪猛地一推,栽进了水中。

水流湍急,身后有只手不断护着我前行。

我昏昏沉沉,不知到底飘了多久。

待我终于破开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时,才惊觉裴九溪无声无息地躺在泥地里。

他肩胛中了箭,是为我挡的。

“裴九溪?”我焦急地呼唤道。

一侧是茫茫水色,一侧是无边黑寂。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咬着牙背起他,沿着河岸一步步往前走。

天蒙蒙亮的时候,背上的人吐出一口寒气。

“谨玉,放下我吧。我是个残废,这样下去只会拖累你。”他虚弱地说道。

“骗子!你的腿分明是好的!”我眼眶酸涩,轻嗤一声。

“你从头到尾都是装的!”我大声斥责道。

耳畔传来轻笑,却又渐渐没了声息。

“裴九溪,别睡。我有好多事没有告诉你。”我焦急地呼唤道。

“你说,我听着……”他微弱地回应道。

我同他讲,我家中原是从医的,我并非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丫鬟。

他背后的伤口瞧着着实吓人,我起初虽被唬住,但后面趁机搭了脉才知道并未伤到筋骨。

行刑的人显然动了手脚。

老太医也为他说了谎。

溺水不过是他演的一场戏罢了。

水中为我渡气的人也是他。

高热却是真的,裴九溪对自己十二分的狠厉,伤口若感染一着不慎是要人命的。

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让京都安心放他离京。

“不伤到快死,那群人精怎会相信我真的废了。”他苦笑道。

“可是谨玉,我大约真的残了,腿上好像没了知觉。”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那是因为,箭上有毒。

裴九溪气息微弱。

我心中一凛,低声唤他:

“你同相府的盟约呢?是不是——”

“宋谨玉,我不该带你去青州,是我连累了你……”他只是喃喃自语道。

我摇头,眼前模糊了一片。

是我自己要去青州的,我原本就要去青州。

背上的人慢慢滑落,我摇摇晃晃,脚下趔趄,再支撑不住。

不远处的河堤上,几个人影手持长剑,慢慢逼近。

万念俱灰之下,我跪到他身边,绝望地拍他的脸。

“裴九溪?”

“别睡,你还要活着回去迎娶孟新月……”我焦急地呼唤道。

手腕猛地被人握住。

我一怔,对上他微凉的眼眸。

15

天爷保佑。

找到我们的,是荆无名与永安军的人。

我和裴九溪被安置在青州的府衙内。

他所中的,是当地常见的毒。

路上时我按着记忆里的方子抓了药,所幸和后来青州大夫所开的药方相差无几。

他体内还剩下些余毒,因而一直未醒。

而我卸下力后,连天的疲惫涌了上来。

足足昏睡三日才从送饭的阿婶那里得知,因为我们在路上耽搁日久,朝廷新派的使臣今日就要到青州了。

这次来的,竟是丞相孟伯简。

孟辞衍和孟新月的爹?

惊骇之下,我掀开被子就跳了下去。

青州军营的校场内,我终于见到了这位传奇的永安公主薛妱。

从京都到青州,一路走来,关于她的传闻层出不穷。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永远是她的相貌。

有人说她柔媚无骨,才蛊惑了蛮夷的亲王,诱惑了一城接一城的守将。

有人说她貌若夜叉,力大无比,一刀便能砍死三个蛮子,才得以撑起十万人的永安军。

我观高座之上,薛妱鸦发高束,面容清秀。

只一双眼睛,盈如满月,透着几分锐利。

眼下,丞相孟伯简拿着圣上的旨意,讪讪笑着:

“公主和亲蛮夷,到底算嫁过人,因而拟了外命妇的封号。老臣此番来,正是接护国长公主回京团聚的。”

公主也跟着笑:

“面对蛮夷的铁蹄,你们倒是敢下跪求饶。怎到了我这里,只有区区一个名头?”

“莫不是皇兄同孟丞相,觉得我是女子,不配?”

同蛮子议和是要拿出真金白银去的。

劝降一位公主,赐号封地已是大大的恩赏。

孟伯简冷汗涔涔。

公主眼神凌厉如刀,透着几分不屑。

「我记得,孟丞相是蜀地人。丞相既来,为何不先问问蜀地随我陪嫁的五百多个庶女和匠人,他们受了什么罪,可还活着。」

孟伯简的眼皮抽搐了几下,义正言辞道:

「他们身为大邺百姓,自然为大邺尽一份力,生死何计!」

我握紧了拳头,早就听说读书人无耻,却不知道无耻至极。

话音刚落,一队骑在马上,穿着利落劲装的小娘子冲了出来。

孟伯简吓得双腿发软,扯着喉咙质问:

「我是使臣,你敢杀我?圣上已赐你封地食邑,你一个公主怎还不满足!」

永安只平静地看着他。

孟伯简下意识地拔腿,跌跌撞撞拼命往前跑。

身后,箭矢呼啸着在他身后追赶,急雨般在他脚边掉落。

从前,他大约见过许多折子上的死亡人数,从未放在心上。

如今他变成了他们。

孟伯简死了。

前两位使臣大概也是这样。

他们眼里既没有女人,心中也没有百姓。

永安公主挑眉看我:

「小娘子,怕吗?」

16

我心若鼓擂。

应当是怕的。

从前在孟府,于我们内宅丫鬟而言,孟伯简是高高在上的丞相,是府邸的天神。

可当他像蝼蚁一样死在这里,我却觉得心潮澎湃。

刚杀完人,殿里就摆下了饭。

公主同我跟前一样,一菜一饭一汤。

我捏着筷子,犹豫几息,闭眼问她:

「公主会杀裴九溪吗?」

她轻笑几声,正色道:

「孟伯简此人,精于钻研。他靠着边防十策,正中薛崇的心,才爬到如今这个位置。里面的内容不外乎割地,付岁,和亲这些苟且偷生的手段。大邺国从上到下积弊沉疴,此人该死。」

薛崇正是当今圣上。

这些话于我而言,已有些深了。

见我一知半解,公主笑笑:

「裴将军是我的贵客。他来北地,是助我一起造反。」

造反两个字,被她如此直白坦诚地说出口。

我如茅塞顿开。

裴九溪所为,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眸色一转:

「你是裴将军的何人?从京都到青州,一路艰险舍身相护,也是情深。」

我微微愣住,垂眸道:

「丫鬟。」

冲喜娘子,原也算不得正经夫妻。

「我并非为护他而来。我是青州人氏,原就打算回家乡做点小买卖。」

只是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银子,都丢在那艘破船上。

见我提起银两。

正在用第三碗饭的永安公主神色警惕。

「姑娘该不会是要借钱吧,我可穷得很。」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薛妱亦眉眼弯弯。

她实在平易近人,我心里打了几遍腹稿,郑重拜下:

「我想在公主这里,谋一份差事。」

听我提到会医,她的眼睛晶亮。

「你的祖父莫不是替我接生的宋良玉,宋太医?」

我愣愣点头。

不想还有这般渊源。

「如今北地最缺的,就是药材和大夫。」

她的声音肃穆起来。

「蛮夷刀强马壮。仅凭收缴来的兵器,永安军一旦与之对线,不得不以命相搏,死伤惨重。」

裴九溪同我提起过,打仗最重要的不外乎粮草和兵器。

我们来时的路上看到农民正在地里沤肥,城里一年三耕,产量已然恢复往昔。

想来剩下的兵刃最是短缺。

公主身边虽有上好的工匠,只是最近的铁矿在肃州,被镇北军把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此看来,裴九溪此来投效,北地定是另一番光景。

他被人忌惮,实在不冤。

「百姓和军中还有许多女子。她们许多——」

公主顿了顿,直视我的眼睛坦然道:

「与我一样,落过胎受过伤,常有妇人之症。」

我默然,心下惭愧。

家里遭难的时候,我尚且年幼,家学传承都只学了些皮毛。

要到用时,远远不够。

「不过我能学!请公主给我一些时间。」

永安公主笑道:

「谨玉,你有这样的心已是极好。」

「这世间妖鬼横行,有人锦衣夜奔,有人掩耳盗铃。但始终有人奔我而来,同我并肩作战。」

「谢谢。」

青州城星河璀璨,星光溅在她身上,伴着温暖的烛火,公主身上仿佛笼着一层莹光。

哪个说她夜叉罗刹,分明端的是转世菩萨。

17

裴九溪还未醒。

我已开始跟着军中的老大夫打下手。

采药,晾晒,研磨,止血,上药,把脉,开方。

连着三日累得直不起腰,却隐约摸到了前程两个字的边。

原来在青州,女子的前程可以是这样的。

不再困在一方小小的内宅,可以从军,可以从医,可以为官。

永安公主说她穷得很,青州却比我逃难那年富了许多。

经年打仗,百姓见多了凶神恶煞的蛮子和兵丁。

侥幸活下来的,俱是一脸麻木,等着再次被掠夺。

反正他们的米缸早见了底,破瓦难以遮风挡雨。

蛮夷再来抢,也只有一条比蝼蚁还不如的命,随便拿了去。

可如今,我家原来那处的残破宅子围了墙,修了瓦,院子里种上石榴树。

我立在外头看时,家里住着的阿婶和阿爷笑眯眯地问:

「姑娘,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我摆摆手。

家里没有爹娘和阿弟,算了。

还是去阿梅姐姐那里吃碗馄饨罢。

一样的转角。

突然有人从身后掐住我的脖子,像拎鸡崽一样将我甩进了暗巷。

在青州,我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乔装打扮的孟辞衍自上而下俯视,形如鬼魅。

我还未来得及爬起来,他一只脚便用力踩在我的胸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裴九溪通敌之事,已传到京都。」

「谨娘,你背叛我。」

死死抱住他的脚,我呜咽不止。

「没,没有……裴九溪中了毒,全靠永安公主的秘药吊着……」

「公子……可以去查……」

孟辞衍目眦欲裂:

「当真?」

「若再骗我,杀了你。」

裴九溪中毒的消息不难打听,我只能祈祷他跟随孟伯简,还不清楚我们遇刺的原委。

死命地点头,我泪眼婆娑。

终于,胸口的重压消失。

生怕引来兵丁,孟辞衍冷冷擒住我:

「跟我走。」

孟家在青州有暗卫和线人。

想来是为孟伯简出使做的准备。

谁知不过三句话,永安公主便动手杀了人,一日不曾耽搁。

我们一行人装成来北地做生意的货郎,混出了城。

待马车临近肃州,我才敢小心翼翼地问他。

「公子为何会来青州?」

我递上怀里的干馍。

「自然是担心谨娘出事,千里迢迢来寻你。」

孟辞衍正望着不远处的肃州城墙愣神。

接过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

声音湿冷冷的黏腻。

满嘴鬼话。

18

戒严的肃州城门为孟辞衍开了一条口子。

一支冷箭滑过。

开门的兵丁应声倒地。

轰隆隆。

接应的荆无名一把扯开身上的伪装,中门大开。

霎时间,埋伏已久的永安军一冲而上,如天降神兵。

「是裴将军!」

「是裴九溪回来了!」

越来越多的兵士扔下手中的刀剑,不再抵抗。

整个肃州城安静如昔,唯有铁甲行过长街铮铮。

百姓不曾慌乱,孩童不曾哭喊。

统帅府燃起熊熊大火。

裴长风大势已去。

永安公主早在城中发现了孟辞衍的踪迹。

她暗中监视,用最少的人和血,破了肃州城。

永安军和镇北军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条蜿蜒的长龙。

刀剑围困。

孟辞衍双目赤红,盯着一骑快马由远及近,飞驰而来。

裴九溪一身银甲,赫然坐于马上。

「贱婢,贱婢,贱婢!」

雪光锋利,横在我的脖颈处,越贴越近。

「裴九溪!」

「你知不知道这贱婢曾夜夜在我身下——」

被逼入绝境,孟辞衍彻底陷入癫狂,满嘴喷粪。

可惜他话未说完,猛地吐出一口血。

钳制一松,我跪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捂着嘴发指眦裂,不可置信地指着我,仍捂不住喷涌而出的血水。

孟辞衍到死也难以相信,会吃下自己送出的毒药。

房里最温柔恭顺的小雀儿竟敢毒杀主子。

他太小看我。

自以为搬出圣上、谋逆之词,用一个平妻之位引诱。

恩威并施,就能唬得小丫鬟听之任之。

可我们小百姓最是现实,才不管上头哪个做皇帝。

我们只想吃饱穿暖,不流离,不失所,不担惊受怕日夜恐惧。

哪里的日子好过,就去哪里。

我从未想过要害裴九溪。

这药,一开始就是为他留的。

事到如今,我终于可以放声痛骂:

「你这个只会欺负女人的软蛋!」

一位女将嗤笑出声,一刀戳进了他的髀股。

「世道艰难,活下去都成了奢望。谁还会在意那点可笑的贞洁。」

「京都来的小绵羊以为说这些,会让咱们女人无地自容吗?简直可笑。」

「锦绣窝里的公子哥眼里只有裤裆子这点事,待咱们打进京都,好好教教他们。」

一刀。

一刀。

又一刀。

孟辞衍哐当倒了下去。

眼珠突出,人抽搐几下,身下臭味散开,渐渐没了气。

裴九溪翻身下马,朝我伸手。

「宋谨玉,你骂得也忒文雅了。」

19

再见裴九溪,是在阿梅姐姐的馄饨摊上。

他重掌镇北军,忙得脚不沾地。

距离肃州一面,已过去多月。

「宋谨玉, 我没有要娶孟新月。」

「咳咳……」

我没有想到, 他第一句话会是这样。

一口馄饨吞也不是, 吐也不是,生生憋红了脸。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裴长风贪恋权势, 见永安公主一个女人也能成事, 萌生了反心。

相府行事高调, 在朝中树敌颇多, 早已令皇帝薛崇生厌。

他们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孟伯简拿三姑娘作筏子,在皇帝面前举荐裴九溪出使北地。

实则等他出了京, 裴长风便可行一路刺杀之便。

即使裴九溪命大,能活到青州。

他当真对朝廷忠心, 永安公主不会放过他。

若他与永安军勾结, 还有我这个丫鬟给他下毒。

横竖都是一个死。

待这个弟弟没了, 裴长风独掌镇北军,便可起兵割据。

孟家在京都里应外合, 拥立新主。

这一手好算盘,偏巧顺了裴九溪的意。

他装了许久的瘫子, 佯装起复心切,顺势同三姑娘演了一场戏。

为的就是从京都脱身。

又偏巧他命硬,一环接一环也没能让阎王爷收人。

他投效永安的消息一到京都,皇帝迁怒保举的孟家父子。

这才把他们打包送来了青州劝降,幻想着用虚无缥缈的封赏就能从永安手中拿回北地。

孟辞衍还算聪明, 他乔装打扮不曾露面,孟伯简死后立刻逃去肃州也算明智之举。

然而青州铁桶一块, 永安公主早已获知他们的形迹。

将计就计,打开了肃州的城门。

「怎么能同公主讲是我的丫鬟?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

裴九溪委屈不已, 誓要我给个说法。

我轻声道:「又没正经拜堂,不算夫妻。」

他双手抱胸, 轻嗤出声。

「拜,今晚就拜。你可别找什么——」

「好。」

20

永安公主道, 安内先攘外。

再过几日, 先头军预备直挑蛮夷。

我也会随军。

今晚就很好。

「借口——啊?」

这回轮到他愣住了。

「裴九溪, 我很喜欢你。」

我抬眸, 直视他的碧波一样的眼睛,里面有我的倒影。

裴九溪很好,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人生苦短,我不再执着于那些微妙的自卑,隐秘的怨恨。

我想堂堂正正地做一回宋谨玉。

他脸红了一瞬,随即认真道:

「宋谨玉, 我也很喜欢你。」

下一瞬,他飞快地凑上来亲了亲我的脸颊。

「我,我先回去准备!」

阿梅姐姐来为我添汤。

她过了从前扎两条长辫的年纪,早已梳上妇人的发髻。

饱经风霜的脸上道道沟壑,却有种别样的美。

坚韧,勇敢,像生生不息的野草。

她像儿时一样来捏我的脸颊。

「小玉儿也要成亲了。这日子啊, 是越来越有盼头。」

是呀。

远方日出山坳,春光不问人间悲喜。

霸道地,温柔地照拂在每个人身上。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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