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听清楚没有？只要你离了婚，爸就把拆迁的一套房给你。＂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一把重锤砸在我心上。
决断
＂你听清楚没有？只要你离了婚，爸就把拆迁的一套房给你。＂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一把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端着的茶杯微微颤抖，热茶溅在手背上，却感觉不到疼。
窗外，初春的细雨正在飘洒，模糊了整个世界，就像我此刻混沌的思绪。
那是九七年的三月，一个本该充满希望的季节。
我叫赵小雨，今年三十五岁，在市第三小学教语文，丈夫秦阳比我大两岁，是我大学同窗。
十年前，我们在校园里相识、相恋，毕业后不顾父亲的反对步入婚姻的殿堂。
那时的秦阳眼里有光，腰板挺直，走路带风，一副要把世界装进口袋的模样。
父亲当时拍着桌子说：＂小小年纪，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就想娶我闺女？门儿都没有！＂
可我偏偏认定了这个倔强的男人，执意嫁给了他。
那时我们刚毕业，没有存款，没有房子，父亲甚至拒绝出席我们的婚礼。
新婚之夜，我们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对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许下相守一生的誓言。
彼时的秦阳在国企工作，我在小学教书，日子虽然清贫，但也有滋有味。
谁知道，命运总爱开玩笑。
去年秦阳看到同学们纷纷下海经商发了财，也心痒难耐，辞去了国企的铁饭碗，拿出积蓄创业做服装批发生意。
我不同意，但拗不过他的热情和执著。
＂小雨，相信我，咱们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秦阳眼里闪着光，让我想起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男孩。
可半年后，他的生意一败涂地，欠下了二十多万的外债。
那段日子，我们的小家风雨飘摇，每天都有催债的人上门。
秦阳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眼中的光芒被愁云惨雾所取代。
恰逢娘家所在的老城区拆迁，分了三套安置房，按理说父母一套，哥哥一套，还有一套该是我的。
但父亲却在今天提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条件。
＂爸，我跟秦阳结婚十年了，再难也是我们的日子啊。＂我哽咽着说，手里紧紧攥着那条秦阳送我的丝巾，那是我们结婚五周年时他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
丝巾上绣着一对翱翔的鸟儿，秦阳说那代表着我们，无论风雨如何，始终在一起飞翔。
＂啪＂的一声，父亲重重地把茶杯搁在桌上，茶水四溅：＂败家子就是败家子！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嫁给他，非要跟着他吃苦受罪！现在好了，欠一屁股债，日子过成啥样了？＂
母亲在一旁不停地擦拭着已经干净得发亮的桌角，轻声道：＂老赵，孩子的事让孩子自己拿主意吧。＂
＂拿什么主意？这丫头从小倔强，认准了一条道走到黑！＂父亲气得脸色发紫，＂早年是我对不住你们娘俩，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几套房子，总不能看着闺女跟着那个败家子一起沉沦！＂
我知道父亲说的＂对不住＂是指什么。
八十年代初，父亲也曾尝试过经商，投资了一个砖厂，结果被合伙人卷走了所有钱财，一夜之间从村里的能人变成了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当时我才五岁，记忆中母亲总是在深夜里偷偷抹眼泪，而父亲则借酒消愁，脾气越来越暴躁。
后来是母亲变卖了嫁妆，又做小生意慢慢把家撑了起来。
或许正是因为这段经历，父亲才如此反对秦阳创业，如此厌恶秦阳的失败。
回家路上，雨下大了。
我撑着那把秦阳第一个教师节送我的红伞，泪水却比雨还急。
记得去年冬天，实在走投无路的秦阳，跪在父亲面前求借钱周转，父亲当着街坊的面把他赶了出去。
那天，秦阳在雪地里站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我找到他，他的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秦阳，要不我们去求求我哥吧？＂我心疼地说。
他摇摇头：＂我已经欠了太多人的人情，不能再连累你的亲人了。＂
那一刻，我的心既酸又涩。
晚上，秦阳回来得很晚。
他眼圈发黑，头发凌乱，衣服上沾满了灰尘，显然又在为债务奔波。
见到我还没睡，他勉强笑了笑：＂小雨，对不起，让你跟着受苦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内疚，像是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让我的心一阵阵绞痛。
我端来热水和简单的晚餐——一碗面条和几筷子小菜，这已经是我们近期最丰盛的晚餐了。
＂老秦，爸今天跟我说，如果我们离婚，他就把那套拆迁房给我。＂我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波动。
秦阳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眼神一瞬间黯淡下来。
他沉默了很久，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晦暗的阴影：＂你爸是对的，我确实配不上你。这些年，除了让你跟着受苦，我什么都没给你。＂
我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一股倔强的力量，紧紧抓住他的手：＂我不要房子，只要你。当年我嫁给的是一个敢闯敢拼的男人，不是一套房子。＂
我从衣领里掏出那条已经有些褪色的红绳，上面挂着我们结婚时用的那对铜钱：＂记得吗？我们曾经说过，无论贫穷富贵，都要在一起。＂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眼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却坚定的火光。
晚上，我辗转难眠。
窗外的雨声渐歇，月光如水般洒落，秦阳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让我心疼不已。
我想起了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秦阳弹着吉他为我唱《同桌的你》；想起了毕业时，他在火车站送我回家，一路小跑追着开动的列车，直到看不见；想起了结婚那天，他穿着借来的西装，笑得那么灿烂⋯⋯
这些回忆如同珍珠般串联在一起，照亮了我内心的迷茫。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哥哥的电话，说母亲突然晕倒住院了。
我匆匆赶到医院，看见父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撑着拐杖，佝偻着背，似乎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醫生说是高血压引起的眩晕，没大碍，休息几天就好。＂父亲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他递给我一杯热水，声音比往日柔和：＂小雨，爸不是讨厌秦阳，只是怕你跟着受苦。当年你妈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我不想历史重演。＂
我握着热水杯，想起那个家道中落后，母亲每天凌晨四点起床摆小摊，而父亲在家里自怨自艾的时光。
＂那时候，是妈一直支持你，从没想过放弃，不是吗？＂我轻声问道。
父亲沉默了，眼角泛起湿意。
病房里，母亲睡得很沉，苍白的脸上是岁月刻下的皱纹，每一道都记录着她为这个家付出的艰辛。
我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问父亲：＂爸，这次拆迁补偿是多少？＂
＂每套七十多平，补偿了将近二十万。＂父亲说。
＂那秦阳的债务差不多可以还清了。＂我喃喃自语。
父亲冷哼一声：＂你傻啊？给他钱还债，他转头又去瞎折腾怎么办？＂
＂爸，你年轻时不也折腾过吗？＂我鼓起勇气直视父亲的眼睛，＂如果当年妈也这么说，你会怎么想？＂
父亲被我问住了，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下午，我在医院照顾母亲，秦阳匆匆赶来，手里提着水果和补品。
看到他憔悴的样子，母亲心疼地拉住他的手：＂阿阳，你瘦了。＂
＂阿姨，我没事，您好好养病。＂秦阳微笑着说，眼里却藏着深深的自责。
父亲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说话。
晚饭时分，秦阳主动留下来照顾母亲，让我和父亲先回去休息。
父亲本想拒绝，却被母亲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跟我离开了病房。
回家的公交车上，父亲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说：＂那小子在我眼里，还是那个当年一无所有就想娶你的毛头小子。＂
＂爸，人总要经历挫折才能成长。＂我轻声说。
＂哼，这话倒是没错。＂父亲的语气微微松动，＂当年我失败后，也是靠你妈撑起来的。说来惭愧，那会子我天天喝得烂醉如泥，全靠你妈变卖嫁妆东山再起。＂
＂所以，您应该理解秦阳的处境。＂我小心翼翼地说。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不一样，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诱惑，也没有这么多陷阱。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想着一夜暴富，不肯脚踏实地。＂
＂秦阳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想给我更好的生活。＂我为丈夫辩解。
＂那他现在给你的是什么生活？天天躲债，吃了上顿没下顿？＂父亲的语气又严厉起来。
我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
当晚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秦阳还在医院照顾母亲，家里冷冷清清的。
我泡了碗方便面，坐在窗前，望着天空中的一弯新月，思绪万千。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我和秦阳在学校的操场上散步，谈论着未来。
＂小雨，我将来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年轻的秦阳信誓旦旦地说。
＂什么是好日子？＂我好奇地问。
＂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他笑着回答，眼里闪烁着璀璨的星光。
十年过去了，我们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被现实打磨得伤痕累累，但他的本质从未改变。
深夜，秦阳终于回来了。
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眼睛里布满血丝。
＂妈怎么样了？＂我问。
＂睡着了，情況稳定多了。＂他疲惫地说，＂你吃饭了吗？＂
＂嗯，吃了点方便面。你呢？＂
＂在医院随便吃了点。＂他坐到我对面，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让我震惊的一番话：
＂小雨，其实，你爸年轻时也曾经失败过。那次他投资砖厂失败后，几乎崩溃，是你妈一直支持他。＂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去年，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你爸悄悄塞给我一万块钱，让我不要告诉你。＂秦阳眼里闪着泪光，＂他说，男人总要经历几次失败才能成长，但不能拖累家人太久。＂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给你钱了？可他表面上明明那么讨厌你。＂
＂你爸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秦阳苦笑着说，＂他那天还跟我讲了他年轻时的故事，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妈和你，眼睁睁看着你们跟着受苦却无能为力。＂
＂所以他才那么反对你创业？＂我恍然大悟。
＂是啊，他怕我重蹈他的覆辙，怕你像你妈一样吃苦。＂秦阳眼中透着深深的愧疚，＂小雨，也许你爸是对的，也许我们真的应该离婚，让你拿到那套房子，重新开始。＂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你疯了？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年了！＂
＂正因为爱你，我才不能再拖累你。＂秦阳的声音哽咽了，＂看着你每天省吃俭用，看着你为了还债加班加点，我的心都在滴血。也许，分开对你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我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秦阳，记得我们结婚时的誓言吗？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疾病健康，我们都要相守一生。＂
我从脖子上取下那条红绳和铜钱：＂这十年，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难关，现在才刚刚遇到一点挫折，你就想放弃了吗？＂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秦阳紧紧抱住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不起，小雨，对不起⋯⋯＂
那一晚，我们相拥而眠，仿佛回到了刚刚结婚的那些日子，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和坚定。
第三天一早，我决定去见父亲，一定要让他明白我的决心。
春雨过后，天空格外湛蓝，阳光明媚得让人心生勇气。
我直接去了医院，父亲正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踱步。
看到我来了，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爸，我有话要对你说。＂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
＂说吧。＂父亲的语气依然生硬。
＂我不会离婚。秦阳和我一起熬过了最难的日子，我们会一起走下去。＂我平静地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父亲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了。
＂爸，您年轻时也经历过失败，也是妈一直支持您，没有放弃您。现在秦阳遇到了困难，我也不会放弃他。＂
父亲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些刻上岁月痕迹的沟壑里似乎流淌着复杂的情感。
他沉默许久，突然递给我一个信封：＂去看看吧。＂
我好奇地打开信封，里面竟然是一套房产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和秦阳的名字。
＂爸，这是⋯⋯＂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早就准备给你们的，只是想看看那小子是不是真心对你好。＂父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妈，让她吃了那么多苦，所以我不想看到你重蹈覆辙。＂
＂可您为什么要说那些狠话？为什么要说只有我离婚才给我房子？＂我不解地问。
父亲叹了口气：＂我是想考验那小子。如果他真的爱你，就算我给他再大的压力，他也不会放弃你；如果他经不起考验，早点分开也好，免得将来你吃更多的苦。＂
我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爸⋯⋯＂我扑进父亲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住他。
父亲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有些哽咽：＂傻丫头，爸爸只希望你幸福。＂
晚上，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秦阳。
他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告诉我，他下午专门去见了父亲，两人谈了整整一个下午。
＂你爸其实早就原谅我了，只是拉不下面子。＂秦阳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说，一个能在失败面前不放弃的人，值得托付终身。＂
＂他还说什么了？＂我好奇地问。
＂他说他会帮我介绍一份工作，让我先稳定下来，慢慢还债。他还说⋯⋯＂秦阳有些哽咽，＂他说他年轻时就是因为太心急，才会上当受骗，他不希望我重蹈覆辙。＂
我默默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第二天，母亲出院了。
我和秦阳一起去接她，父亲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回到家，父亲主动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老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来，为了我们一家人，干杯！＂父亲举起酒杯，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酒过三巡，父亲的脸上泛起红晕，看着我和秦阳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小阳啊，＂他难得地称呼秦阳的小名，＂人这一辈子，难免会遇到挫折和困难。年轻时想闯，想拼，都是好事，但一定要记住，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依靠。＂
秦阳点点头：＂叔叔，我明白了。这次创业失败，我吸取了教训，以后会更加谨慎，不会让小雨再跟着我受苦。＂
父亲摆摆手：＂吃苦不怕，年轻人嘛，哪有不吃苦的？我和你阿姨年轻时，比你们吃的苦多多了。重要的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一起面对，一起扛过去。＂
母亲在一旁笑着点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了年轻时的影子。
窗外，星光璀璨，照亮了四月的夜空。
我想起母亲常说的话：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经风雨的？能在风雨中相携前行的，才是真正的伴侣。
第二天，我们一家四口去看了那套新房。
七十多平米的两居室，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照得整个客厅金灿灿的。
父亲把钥匙郑重地交到我和秦阳手上：＂这是你们的新家，也是你们新生活的开始。＂
秦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住了父亲的手。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会遇到挫折。重要的是，挫折之后能不能爬起来，继续前进。＂
＂叔叔，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也不会辜负小雨的。＂秦阳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母亲悄悄对我说：＂你爸嘴上从来不说，但他心里其实很喜欢秦阳这孩子，觉得他踏实肯干，只是担心他太冒进。＂
我笑着点点头，看着父亲和秦阳一起研究着房子的装修细节，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晚上，我们在新家里简单地摆了一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共进晚餐。
父亲主动举杯：＂为了小雨和秦阳的新家，干杯！＂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敲响了新生活的钟声。
秦阳郑重地站起身，向父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阿姨，谢谢叔叔，给了我和小雨这个家。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珍惜，好好生活。＂
父亲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好好对小雨，这辈子不能让她受委屈，知道吗？＂
＂我知道，我一定会的。＂秦阳坚定地说。
窗外，春风轻拂，带着四月的暖意。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父亲的决断，终究是一场爱的考验。
他用看似冷酷的方式，考验着我们的感情，考验着秦阳的担当，考验着我们共同面对困难的勇气。
而我们，也终于通过了这场考验。
夜深了，我站在新家的阳台上，望着满天繁星。
秦阳从背后轻轻抱住我：＂小雨，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傻瓜，我们说好了，无论贫穷富贵，都要在一起的。＂
秦阳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小雨，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我微笑着点点头，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旅途，有平坦的大道，也有崎岖的山路。
重要的不是道路的艰难，而是一路上有谁陪伴在你身边，共同前行。
父亲的决断，看似是对房产的分配，实则是对爱情和亲情的考验和见证。
在这场考验中，我们所有人都成长了，也更加懂得了爱的真谛。
窗外，星光璀璨，照亮了我们的新家，也照亮了我们的未来。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