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青海五道梁的狂风卷着砂石抽打在车窗上，二十多名卡车司机从河北、山东、四川星夜兼程赶来，车灯划破高原的浓黑夜色。他们用袖子擦去常志荣卡车挡风玻璃上的厚厚冰霜，贴上白纸黑字的挽联：“亲人悲伤泪两行，愿世间再无分离”。
三声鸣笛敬亡魂，来生不做卡车人。
5月30日，多名热心的卡车司机，自发前往青海五道梁，护送离世卡友常志荣回家。
说来可怜，常志荣是家中顶梁柱，上有70岁老父，下有6个孩子，这一走亲人的天彻底塌了。
青海五道梁的狂风卷着砂石抽打在车窗上，二十多名卡车司机从河北、山东、四川星夜兼程赶来，车灯划破高原的浓黑夜色。他们用袖子擦去常志荣卡车挡风玻璃上的厚厚冰霜，贴上白纸黑字的挽联：“亲人悲伤泪两行，愿世间再无分离”。
三声撕裂般的汽笛响彻荒原，载着骨灰盒的卡车缓缓启动——这个45岁的河南汉子，最终倒在了养家糊口的路上，身后只留下一罐用尽的氧气瓶和九张等着吃饭的嘴。
五天前，常志荣还在唐古拉山口拍视频，镜头里他喘着粗气却强扯笑容：“有氧气吊着命，阎王爷收不走我！”可常年跑青藏线的老司机都明白，海拔4675米的五道梁是真正的“鬼门关”，当地流传的谚语像诅咒般应验：“到了五道梁，哭爹喊娘也白忙”。
同行的任师傅后来蹲在雪地里捂着脸哽咽：“路上服务站氧气罐卖50块，他说家里娃的作业本快用完了，硬是撑着没买第二罐...”5月27日清晨，工友敲开车门时，发现他身体早已冰凉，手指还抠在方向盘凹陷的防滑纹里。
河南林州的老屋前，妻子王秀梅突然扑向运送骨灰的卡车轮胎，指甲在柏油路上刮出带血的痕。六个披麻戴孝的孩子像受惊的雏鸟缩在墙角——19岁的大女儿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裤兜里还揣着父亲最后一笔生活费。
3岁的小儿子抱着磨破角的识字画册，一遍遍问“爸爸睡醒了吗？”72岁的常老汉拄着虫蛀的枣木拐棍，那条挖煤砸瘸的右腿抖得像风中的枯草。二十年前他独自把儿子从煤堆里刨出来，如今反要亲手埋了这唯一的骨血。
最先觉察异常的是王秀梅。那天手机凌晨三点就没动静了，她疯了一样拨遍青藏线所有配货站电话。当五道梁派出所确认死讯时，院里晾晒的玉米还没来得及收。绝望中，河北卡友“清河李哥”的十万救命钱连夜到账，二十多名司机顶着高原反应接力驾驶。
途经甘肃某服务区时，超市老板娘把库存的30箱方便面全搬出来：“让兄弟吃饱了...好回家。”更让人泪目的是，常志荣前妻的弟弟红着眼抢过三个孩子的书包：“从今往后，姨父家就是你们家！”
常志荣出生在河南林州的一个小乡村，家境贫穷，母亲早年去世，由残疾父亲拉扯长大。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常志荣非常懂事，18岁时便考了A2驾驶证，开始在路上跑车养活家人。多年来风雨无阻，靠着自己的努力，攒下了一些积蓄，娶上了媳妇。婚后生活还算幸福甜蜜，和媳妇生下了3个孩子，他在外面跑车，媳妇在家里管好大后方。
早些年跑车挺赚钱，常志荣不仅靠这一行养活全家人，还贷款买了车，将家中漏雨的房子修缮、重盖，日子也算好转许多。没想到老天无情，正当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时，意外发生了。常志荣的妻子不幸因病离世，留下三个可怜的孩子。两个人共同撑起的家，只剩他一人支撑，无数个跑车的夜里，再也没有人在家里惦记。
后来，虽说一个人养三娃确实辛苦，但人总是渴望有个伴儿，回到温暖的小窝能有口热饭吃。就这样，通过网络聊天，常志荣认识了本村十几公里外的一个女人。两人命运相似，常志荣丧妻、对方丧夫，都独自抚养着三个孩子，寂寞、孤苦的情绪让他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到了这个年纪，家庭情况又如此，两人也没有犹豫，选择走在一起、互相取暖。
可当生活重新回归平淡与幸福，噩梦却突然上演。这两年货运行业行情不好，常志荣要养活一大家子，根本不敢停歇，只能在路上连轴转。有时候真的很无奈，货主催着赶工期，他只能一夜千里，连觉也不睡，急匆匆地奔赴目的地。和绝大多数司机一样，吃饭也是在路上匆匆做一顿，素菜为主，偶尔加点荤，非常地省吃俭用。
常志荣不是第一个倒在方向盘上的。就在上月，“杭广线战神”邢海阳的百万奔驰卡车在暴雨中冲出护栏，遗物里还夹着幼儿园亲子活动邀请函；三年前，卡车司机老赵为省两百元过路费绕行冻土便道，连人带车被冰河吞没。这些用命换钱的汉子们，明知“饿死不拉管，打死不拉卷”的行规，却总在催货电话里踩下油门。
常志荣最后的身影永远定格在昆仑山巅的暴风雪里。视频中他吸氧的嘶嘶声混着风声，配文像滴血的谶语：“给座金山也别来，人间黄泉两不见。”新坟前的纸灰被风卷上半空，老父亲把捐款一张张抚平锁进陪嫁木箱，龟裂的手掌突然拍在孙子写字桌上：“都好好念书！将来...别碰方向盘！”六双泪眼望向窗外，国道上的卡车长龙正鸣笛穿过暮色，汽笛声在山谷间荡出绵延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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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小张张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