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说起这事,还得从去年秋天讲起。那天我正在店里整理货架,门口停了辆黑色轿车,下来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我姓陈,今年五十三,在县城开了个小五金店。
说起这事,还得从去年秋天讲起。那天我正在店里整理货架,门口停了辆黑色轿车,下来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是村支书老马。
“陈哥,忙着呢?”
他笑眯眯地走进来,手里拎着两条中华。我放下手里的螺丝刀,心想这老马平时见面点个头就过去了,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马书记,您这是…”
“哎,别叫书记,咱俩同岁,叫老马就行。”他把烟放在柜台上,“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你家小伟今年多大了?”老马问。
“二十六了。”
“大学毕业?”
“嗯,在市里上班。”
老马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家丫头小慧你认识吧?”
我想了想:“就是那个在银行上班的?”
“对对对,就是她。”老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我觉得咱两家的孩子很般配,你看…”
话说到这,我大概明白了。
小慧我见过几次,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有点…怎么说呢,眼高于顶的感觉。每次见面都是淡淡地点个头,从不多说话。
“孩子们的事,还得他们自己做主。”我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马忙点头,“不过我家小慧对小伟印象挺好的,上次村里聚会还专门跟我提起过。”
我心里有点疑惑。小伟从小就内向,话不多,怎么会让小慧印象好?
但既然人家主动上门提这事,我也不好直接拒绝。
“这样吧,改天让两个孩子见见面,聊聊看。”
老马一听,立马站起来:“好好好,就这么定了。陈哥,咱们可是亲家了!”
他走的时候,店里还飘着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我看着柜台上的两条中华,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
一个星期后,小伟回家了。
我把这事跟他一说,他的反应让我更觉得奇怪。
“小慧?她怎么会看上我?”
“怎么了?你们以前有过交往?”
小伟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算了,既然人家有意思,那就见见吧。”
见面的地点定在县里的咖啡厅。那天我没去,但小伟回来后的表情告诉我,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怎么样?”我问。
“还行吧,她人挺好的。”小伟说话的时候,脸有点红。
接下来的两个月,两个孩子频繁见面。每次小伟回来,脸上都带着那种初恋的傻笑。
我心里暗自高兴,看来这事真成了。
直到那个冬天的晚上,老马又来了。
这次他带的不是烟,而是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
“陈哥,孩子们感情稳定了,咱们是不是该谈谈具体的事了?”
我接过清单看了一眼,差点没站稳。
彩礼:八十万 三金:十万 婚房:县城两居室(120平以上) 婚车:奥迪A6以上级别 酒席:不少于三十桌,每桌标准一千五以上
“马书记,这个数字是不是…”
“陈哥,现在行情就这样。”老马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客气,“我家小慧条件摆在那,银行正式工,长得漂亮,追她的人排队。八十万彩礼,在咱们这一点都不算多。”
我拿着那张清单,手有点抖。
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老马家在村里算是富户,他女儿条件确实不错,为什么偏偏看中了我家小伟?
小伟虽然大学毕业,但工作也就是普通公司职员,月薪七八千,在市里连房子都买不起。
“马书记,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小慧为什么选择小伟?”
老马的脸色变了变:“这个…年轻人的事,我们做长辈的哪说得清楚。”
“如果是真心喜欢,我砸锅卖铁也要成全孩子。但如果另有原因…”
话还没说完,老马就站了起来:
“陈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家小慧配不上你家小伟?”
“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这么定了,过年后就办婚礼。”老马拿起那张清单,“钱的事你看着办,反正不能让我女儿受委屈。”
他走后,我坐在店里发了半天呆.
那天晚上,我给小伟打了电话。
“小伟,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
“什么事?”
“你和小慧…真的相爱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爸,为什么这么问?”
“你直接回答我。”
又是一阵沉默。
“爸,我觉得她对我很好,我也愿意跟她在一起。”
这个回答让我更加不安。
第二天,我去找了村里的老张。老张跟老马是多年的朋友,如果有什么内情,他应该知道。
“老张,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老张正在院子里喂鸡,鸡食撒了一地。
“老马家小慧,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老张手里的盆子停了停:“你问这干嘛?”
“我家小伟要跟她订婚。”
“啊?”老张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摆摆手,“这个…我不太清楚。”
但我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
晚上,我又找了几个村里的熟人打听。大家都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
直到碰见了在县医院当护士的小李。
“陈叔,你真不知道啊?”小李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小慧怀孕了。”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且那个男的已经跑了,听说是个有老婆的。”
“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多月了吧。现在肚子还不显,但再过段时间就瞒不住了。”
我感觉脑袋嗡嗡响。
难怪老马那么着急要订婚,难怪小慧突然对小伟有了兴趣。
我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想了整整一夜。
小伟是个老实孩子,如果知道真相,他肯定会接受不了。但如果不告诉他,我就是在害他。
第二天,我决定摊牌。
我开车到市里找小伟。
“爸,你怎么来了?”小伟在公司楼下见到我,很惊讶。
“有事跟你说,找个地方坐坐。”
我们找了个安静的茶馆。
“小伟,我直接跟你说了。小慧怀孕了。”
小伟拿茶杯的手僵住了:“什么?”
“孩子不是你的。”
茶杯从他手里滑落,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服务员过来收拾,小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爸,你说的是真的吗?”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我希望是假的,但这就是事实。”
小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她跟我在一起是为了…”
“找个接盘的。”
小伟埋着头,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心疼得不行,但必须让他知道真相。
“孩子,这事不能怪你。你心地善良,看不出人心险恶。”
“爸,我该怎么办?”
“退婚。”我说得很坚决,“咱们不能被人当傻子耍。”
小伟点点头,眼眶有点红。
回到县里,我直接去了老马家。
老马正在院子里洗车,看见我来,脸上还挤出笑容:
“陈哥,来了?快进屋坐。”
“不用了,就在这说几句话。”
我从兜里掏出那张彩礼清单,递给他:
“马书记,婚事我们不办了。”
老马的脸色立刻变了:“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老马放下手里的抹布:“陈哥,你这话我听不懂。”
“小慧怀孕的事,你以为能瞒一辈子?”
老马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你…”
“我知道你着急给女儿找个接盘的,但不能是我儿子。”
老马愣了半天,然后突然冲我喊:
“陈老三,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女儿看得起你儿子是他的福气!”
“那就让别人去享这个福气吧。”
我转身要走,老马在后面继续喊:
“你走啊!走了别后悔!你儿子这条件,除了我女儿还有谁要?”
我没理他,直接开车走了。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第三天,村里开始传各种闲话。
有人说我家小伟嫌贫爱富,看不起农村姑娘。
有人说我们家攀不起高枝,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
甚至还有人说小伟在外面有女人了,所以才退婚。
我知道这些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老马在村里当了十几年支书,人脉很广。他要传个什么消息,比放广播还快。
我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但小伟受不了了。
“爸,要不我们搬走吧。”他打电话跟我说,“每次回家都有人指指点点的,我受不了。”
“搬什么搬?我们又没做错事。”
“可是那些话…”
“让他们说去。过不了多久,真相就会大白。”
果然,两个月后,小慧的肚子开始显怀了。
村里的风言风语开始变了方向。
有人开始说老马一家的不是,说他们欺骗老实人。
有人说幸亏我们家退婚及时,不然就上大当了。
老马在村里的威信也受到了很大影响。
听说镇里准备调整村干部,他这个支书可能也要换人了。
但我心里并没有报复的快感。
我只是觉得人心险恶,人性复杂。
老马为了女儿,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
村民们为了看热闹,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这就是生活,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不同的选择。
春节前,小慧生了个儿子。
孩子的生父到现在也没出现过。
听说老马为了给外孙上户口,求了好多人。
小慧产后抑郁,整天在家里哭。
我有时候路过他们家门口,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老马苍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一大半。
有一天,我在街上碰到他。
他看见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走开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可能是想道歉,可能是想解释。
但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路。
小伟现在在市里交了个女朋友,是同事介绍的。
姑娘很朴实,家境一般,但人品不错。
两个人感情稳定,准备今年下半年结婚。
我很欣慰,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答应了老马的要求,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小伟可能已经当了便宜爸爸,每天为别人的孩子操心。
我可能已经花光了半辈子的积蓄,还要承受被欺骗的屈辱。
幸好我坚持了自己的原则。
钱可以再挣,但尊严不能丢。
家可以再建,但人格不能毁。
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保持一颗简单的心,坚持自己的底线,比什么都重要。
有人说我太较真,说农村就是这样,大家都不容易。
但我觉得,正是因为不容易,才更要诚实做人。
正是因为生活艰难,才更要相互尊重。
欺骗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制造更多问题。
信任一旦失去,就很难重建。
现在每天晚上,我坐在店里看电视,心情很平静。
门外偶尔有人路过,点头打个招呼。
有时候会有人进来买点东西,聊几句家常。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平淡而真实。
我不知道老马现在怎么样,也不想知道。
人生就是这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选择了坚持原则,他选择了欺骗。
结果如何,时间会给出答案。
夜深了,我准备关门回家。
门口那盏路灯还在闪烁,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这个世界很复杂,但我的心很简单。
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
来源:云朵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