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爸，这衣服挺合身，才花八十块。＂儿子拍拍我肩膀，眼里满是欣慰。
礼服
儿子结婚那天，我穿着租来的西装站在婚宴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八十块钱租的西装，料子倒也不差，只是袖口处有点磨损的痕迹。
＂爸，这衣服挺合身，才花八十块。＂儿子拍拍我肩膀，眼里满是欣慰。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那件被儿子嫌贵的千元礼服。
一百万给孩子办婚礼，却因一件一千块的衣服被嫌太奢侈，这是什么道理？
门外婚车鸣笛声阵阵，我強忍着心中的落寞，挺直了腰板。
我叫刘明山，六十岁，原是北方一家乡镇企业的机修工。
那是八十年代初建的国营厂，曾是我们县里的骄傲。
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大潮袭来，工厂效益每况愈下，最后转制，我拿了点补偿金就退休了。
厂区那棵老槐树下，多少工友挥泪作别，谁也没想到＂铁饭碗＂也会碎。
一辈子没大出息，但把儿子刘鹏供到了大学毕业，如今在省城有份体面工作，这是我最大的骄傲。
刘鹏从小就懂事，是村里出了名的＂小暖心＂。
九十年代初，工厂经常发不出工资，家里揭不开锅。
那时候我媳妇李秀芬靠着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家里的布头线脑攒了一筐又一筐。
有次厂里拖欠工资三个月，家里连煤球钱都凑不齐。
儿子放学路过邻居家，闻到饭香也不多看一眼，回家就说自己在学校吃饱了。
后来才知道，他中午经常省下饭钱，就着凉白开啃干馒头。
那年冬天特别冷，刘鹏的棉袄肘部磨了个洞，硬是不肯要新的，说学校里流行＂破洞装＂。
那时我暗暗发誓，再苦再累也要让孩子读书，走出这穷山沟。
＂咱刘家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就指望你这根独苗翻身了！＂我常对儿子说这句话。
为供儿子上大学，我和老伴起早贪黑做小买卖。
那时候我拉着板车走街串巷收废品，她在家缝纫改衣。
乡里人笑话我们：＂刘明山，你这是何苦来哉？让娃子念那么多书，将来还不是回来种地？＂
我只是笑笑，不搭腔。
大雪封山那年冬天，我推着满车废品下山，一不小心滑倒，腰椎摔出了毛病。
疼得我嗷嗷直叫，可想到儿子下学期的学费还差一大截，硬是咬牙忍着，连药都舍不得买。
就这样，我们靠着夫妻俩一双手，攒下一笔教育费。
县里人背地里叫我＂铁公鸡＂，说我＂一毛不拔＂，我也不恼。
如今儿子成才，在省城电力公司做工程师，我比谁都高兴。
去年经人介绍，刘鹏相亲认识了媳妇小林，姑娘在银行工作，人勤快、懂礼数。
第一次来我家，带了两盒高档点心和一条云南特产的老烟，我和老伴都挺满意。
＂爸，小林家里条件比咱家好，她爸是市里建筑公司的经理，我怕配不上人家。＂儿子有点忐忑地对我说。
＂呸，什么配不配的！我刘明山的儿子，凭本事吃饭，抬头挺胸做人，怕啥！＂那天我拍着胸脯保证。
其实心里没底，生怕人家嫌弃咱农村出身。
没成想，小林父母来家里，他爹喝了二两二锅头，就和我称兄道弟，说孩子门当户对。
我半信半疑，以为这是城里人的客套话。
后来才知道，小林她爹年轻时也是从工厂起家，吃过返销粮、度过票证年代，和我是同路人。
＂刘兄弟，咱都是苦日子熬出来的，孩子好就行！＂他拍着我的肩膀说。
婚期定下后，我把老伴的养老钱、我攒的棺材本，加上这些年修理小电器的外快，凑了一百万。
掏出存折时，我手都在抖。
＂爸，这么多钱，你们留着养老吧！＂儿子惊讶地推辞。
我拍板道：＂给你办婚事，剩下的买房子，我和你妈过惯了苦日子，不怕！＂
回家路上，老伴唠叨我：＂你呀，心太软，孩子要是不成器，咱俩老了可怎么办？＂
我笑道：＂你还真是个财迷婆娘，儿子不比咱钱重要？＂
老伴撇撇嘴：＂你懂个屁！我是怕咱老了病了拖累孩子！＂
婚礼前夜，我特意去县城最好的服装店，想买件像样的礼服，好在儿子婚礼上有面子。
＂这件进口的，一千二，走份儿给您九百八。＂店家热情推荐。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儿子就皱起眉头：＂爸，一千多呢，太浪费了，咱租一件得了，八十块钱，挺体面。＂
我一愣，看着那件深蓝色西装，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失落。
回家路上，老伴埋怨我：＂你看把孩子惯的，给他一百万眼都不眨，自己花一千块还要他心疼，你这不是瞎胡闹吗？＂
我一肚子委屈：＂我这不是舍不得花钱，是......＂
是啥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许是想在儿子最重要的日子里，做一回阔绰的老爸吧。
夜里躺在炕上，想起以前过年才添置新衣的岁月，想起儿子上学穿我改小的衣服被同学笑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婚礼那天，天公作美，春日暖阳普照大地。
婚宴在县城最好的酒店办，十几桌亲朋好友，热闹非凡。
我穿着那件租来的西装，在门口迎客，心里还惦记着那件没买成的礼服。
＂老刘！好些年不见，还是那么精神！＂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抬头一看，是多年未见的邻居小孙。
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冬天，他爹生病没钱医，我二话不说把给刘鹏准备的学费借了他家。
后来他爹不幸去世，小孙外出打工，一走就是十几年。
当年他家揭不开锅，我接济过几回。
如今他也是儿女双全，开了家小超市，日子过得舒坦。
＂老刘，你儿子有出息啊，听说在省城电力局当工程师，真是光宗耀祖！＂小孙拍着我的肩膀，脸上写满羡慕。
我满脸笑容，有意炫耀：＂是啊，这孩子争气，他媳妇在银行工作，门当户对！＂
心里却五味杂陈，想起刘鹏小时候穿开裆裤在村口撒欢的样子。
转眼就要成家立业，时间过得真快啊。
婚宴开始，儿子和新媳妇在台上敬茶，红光满面。
小林穿着洁白的婚纱，像个公主似的。
我老伴抹着眼泪，低声嘀咕：＂儿子长大了，有人疼了，咱也算完成任务了。＂
轮到我致辞，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宾客，突然有些恍惚。
站在租来的西装里，我突然明白了儿子的心思。
那一刻，我想起了太多往事。
八十年代吃返销粮的苦日子，凌晨四点排队买油盐的艰辛。
九十年代下岗工人的惶恐，四十多岁重新找工作的无奈。
这些都铸就了我们这代人的节俭秉性。
儿子并非小气，他是怕我们老一辈死要面子，透支积蓄。
＂我儿子刘鹏结婚，我这心里比蜜还甜......＂我哽咽着说不下去。
台下儿子和媳妇红了眼圈，宾客们热烈鼓掌。
我抹了抹眼角：＂当年咱们村里人都说，刘明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看着儿子长大成人，娶个好媳妇，比啥都强！＂
酒席上，村里的老张头喝多了，拍着桌子道：＂刘明山，你小子真有福气，儿子有出息，媳妇有气质，这辈子值了！＂
我举杯一饮而尽，心中五味杂陈。
记得儿子上高中那会儿，学校组织春游，需要二百块钱。
那时候二百块可不少，够我们家吃一个月的了。
我本想拒绝，儿子自己主动说不去。
后来我熬了几个通宵修自行车，硬是攒够了钱。
临出发那天，我塞给儿子钱，他却说：＂爸，我知道你不容易，这钱还是留着交学费吧。＂
我强忍泪水：＂去吧，爸没别的本事，但供你念书的钱一定有！＂
如今想来，儿子从小就懂得体谅父母，难怪他会为我省那一千块钱。
酒过三巡，我有些微醺，坐在角落里看着一屋子的热闹，心里却生出几分孤独。
＂爸，我敬您一杯。＂儿子突然端着酒杯走过来。
望着他眉宇间与我相似的神态，我鼻子一酸。
＂爸，对不起，那天不该阻止您买西装。＂儿子低声说道，眼圈有些发红。
我摆摆手：＂什么对不起，爸爸理解，租的也挺好。＂
婚礼后，小林悄悄告诉我，那件租的西装她已买下送给我做纪念。
她红着脸说：＂爸，那天鹏鹏不是心疼钱，是我们在省城首付买了房子，月供压力大。＂
＂我和鹏鹏其实在攒钱给您和妈买套小房子，想接您二老去省城住。＂
＂所以处处省着点。您给的钱我俩商量着一分不动，存起来给您养老。＂
听罢，我眼眶湿润，老泪纵横。
想起自己曾经的误会，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屋外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老旧的院子里。
这院子是我和老伴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见证了我们大半辈子的苦乐。
墙角的老梨树，还挂着儿子小时候的秋千绳。
那一刻我懂了，节俭不是小气，而是这个时代留给我们的责任与担当。
儿子和媳妇省吃俭用不是不孝，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爱。
＂爸，您辛苦了一辈子，该享享清福了。＂小林接过老伴递来的茶，笑盈盈地说。
我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离不开这片土地，你们自己过好就行。＂
老伴在一旁数落我：＂你这老头子，就是犟，人家孩子一番好意！＂
其实心里是舍不得离开，怕去了省城适应不了那边的生活。
这片土地，埋着我的根。
儿子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爸，不急，您和妈慢慢考虑，反正房子明年才能交付。＂
婚后第三天，儿子和媳妇回省城上班了。
老伴擦着眼泪说：＂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家庭了，咱们老了真成多余人了。＂
我笑骂道：＂说啥丧气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咱过咱的！＂
嘴上逞强，心里却空落落的。
那天晚上，我拿出小林送的西装，细细端详。
想起自己这大半辈子的腾挪、计算，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一件一千块的西装，对现在的年轻人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我这辈人，却是十足的奢侈。
＂哼，穿件体面点的怎么了，难道我刘明山不配？＂我自言自语道。
老伴在一旁补充：＂就是，咱吃了一辈子苦，也该享享了。＂
不知不觉，时光流逝，一晃半年过去了。
今年春节，儿子媳妇回来探望我们，带回一台新电视和许多营养品。
我装作不在意：＂瞎花钱，咱不缺这些。＂
心里却甜滋滋的。
小林笑道：＂爸，您别逞强了，鹏鹏说您做了一辈子苦力，膝盖不好，这些补品对骨头有好处。＂
除夕夜，儿子拿出一沓照片，是他们新房的样子。
＂爸妈，咱家有小院子，您还能种点菜，跟这儿差不多。＂儿子满脸期待地说。
老伴眼睛一亮：＂真的？还能种菜啊？＂
我板着脸不说话，心里却盘算着哪些蔬菜好种。
吃年夜饭时，儿子突然提议：＂爸，今天您就穿那件西装吧！＂
我愣了愣，然后慢吞吞地换上了那件西装。
照镜子时，发现自己腰板更直了，神气都不一样了。
＂瞧瞧，我爸多帅！＂儿子拍手叫好。
小林接腔：＂简直像电影明星！＂
老伴在一旁抿嘴笑：＂臭美什么，都一把年纪了！＂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心里却美滋滋的。
如今我常穿那件西装，不是因为它多贵重，而是它见证了我们一家人的情感羁绊。
村里人见了，啧啧称奇：＂刘明山，你个老抠，啥时候这么阔气了？＂
我只是笑笑：＂人这一辈子，钱财乃身外之物，真情才最珍贵。＂
这话要是放在从前，打死我也不会说。
春天来了，老伴突发奇想，要把院子里的梨树移栽到省城的新家去。
＂这老树可见证了咱们的婚姻，陪伴咱们三十多年了，舍不得啊！＂她唏嘘道。
我骂她糊涂：＂老树哪禁得起折腾，到时候死了多可惜！＂
老伴扭过头去不理我。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眷恋这棵老树？
它见证了我们的贫穷与富足，儿子的成长与成才。
去年夏天，我常坐在树下乘凉，回忆过去的时光。
儿子打来电话，说省城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五月份可以搬进去。
老伴兴奋地备齐了行李，我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老头子，咱就去住一阵子，不行再回来嘛！＂老伴劝我。
我嘴硬道：＂这把老骨头，离不开这地方！＂
其实是怕去了城里不适应，成为儿子的负担。
隔壁老王家的儿子也在省城工作，他们去住了不到三个月就回来了。
老王说：＂城里人冷漠，邻居见面不打招呼，我整天闷得慌。＂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没底了。
五月初，儿子和媳妇回来接我们。
我故意找茬：＂行李太多了，车子装不下。＂
＂农村生活习惯了，去了城里不自在。＂
＂你们工作忙，没时间照顾我们。＂
儿子耐心地一一回应：＂爸，咱买了面包车，东西都装得下。＂
＂小区里有好多老年活动，您和妈肯定不会寂寞。＂
＂我和小林已经安排好工作，轮流照顾您二老。＂
我无言以对，只好答应试住一个月。
临出发那天，我特意穿上那件西装，像是给自己打气。
老伴笑话我：＂出门就穿这么正式，怪不好意思的。＂
我硬着头皮说：＂怕啥，我刘明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其实心里慌得很，怕城里人瞧不起我这乡下老头。
车子驶出村口，我回头望去，院子里的老梨树依然挺立，仿佛在向我告别。
想起当年种下它时，儿子还在襁褓中。
如今儿子长大成人，要反哺父母了。
到了省城，眼前的高楼大厦让我眼花缭乱。
儿子的新家在一个安静的小区，环境不错，有假山有小溪，挺雅致。
进屋一看，我惊呆了。
客厅里挂着我和老伴的结婚照，放大了裱在相框里。
厨房的调料罐和我们乡下用的一模一样。
阳台上摆着几盆我爱种的辣椒和茄子。
＂爸，怎么样？还算像家吧？＂儿子笑着问。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想不到儿子这么用心，把乡下的感觉都搬到城里来了。
小林笑着介绍：＂爸，我们特意选了一楼带花园的，您可以种菜，妈可以晒衣服。＂
＂左邻右舍都是老年人，您肯定处得来。＂
老伴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孩子，真有心了！＂
那天晚上，洗完澡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我突然有些不适应。
乡下睡了大半辈子的硬板床，换成这软床，腰反而不舒服。
半夜我起来，搬了张木板垫在床垫下面。
老伴笑话我：＂你这老古董，改不了乡下习气！＂
我嘟囔道：＂人老了，改不了了！＂
其实心里是感动的，儿子和媳妇处处为我们着想。
第二天一早，隔壁来了个老太太，自我介绍说是退休教师。
＂刘大爷，听说您会修东西，我家电视遥控器坏了，能帮我看看吗？＂
我一愣，没想到城里人这么热情。
接过遥控器，三两下就修好了。
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太谢谢了，以后咱们常走动！＂
渐渐地，我在小区里有了名气，大家都叫我＂修理王＂。
老伴也结交了几个麻友，每天打打麻将，说说家常，乐得合不拢嘴。
一个月的试住期很快过去，儿子问我们要不要回乡下。
老伴不假思索地说：＂不回了，这里挺好的！＂
我则说：＂再住一阵子看看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舍不得离开了。
小区里的生活节奏慢，人情味浓，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儿子和媳妇工作虽忙，但每天晚上都会回来陪我们吃饭。
周末带我们去公园散步，或者去郊外踏青。
比起乡下那种形式上的＂孝顺＂，这种陪伴更让人温暖。
有次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穿着那件西装，站在村口的老梨树下等儿子。
醒来时，枕头竟湿了一片。
人到老年，总会多愁善感。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起自己大半辈子的艰辛与付出。
从贫困的农村少年，到县城的厂工，再到现在的退休老人。
这一路走来，有苦有甜，有笑有泪。
又想到儿子和媳妇的体贴孝心，为了我们费尽心思，忽然觉得这一生值了。
风吹过窗棂，带来初夏的气息，那是新生活的芬芳。
我拿出那件西装，抚摸着面料，恍惚间看到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影子。
曾几何时，我只是个穷苦的农村孩子，梦想着有一天能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
如今儿子出息了，我也住进了城里的洋房，可谓人生圆满。
那件租来的西装，见证了我们一家人的情感变迁，如今已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爸，明天我同事结婚，您要不要一起去？＂儿子在门外轻声问道。
我笑着点头：＂好啊，我把西装熨一熨，穿得体体面面的！＂
来源：笑料百宝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