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私下里看,我的父亲殷太白遭仇人陷害,血泪哭诉于天,从西安发出奏疏,在六月二十四日派遣我带着奏疏入朝禀告。不幸的是走到阌乡(今河南省灵宝市境内),我背上生了毒疮,赶紧请医生医治,卧床十三天才得以保住性命。又恰逢到处有盗贼阻断道路,延迟到本月二十六日才到达京城。忽
为为臣父亲上疏申诉并呈送奏疏之事,臣自身抱病延误了期限,哭泣着恳请圣上仁慈怜悯明察。
私下里看,我的父亲殷太白遭仇人陷害,血泪哭诉于天,从西安发出奏疏,在六月二十四日派遣我带着奏疏入朝禀告。不幸的是走到阌乡(今河南省灵宝市境内),我背上生了毒疮,赶紧请医生医治,卧床十三天才得以保住性命。又恰逢到处有盗贼阻断道路,延迟到本月二十六日才到达京城。忽然听闻父亲已奉在军前执行死刑的旨意。我悲痛得昏死过去,又苏醒过来,恨自己这残缺之躯,即便被千刀万剐又怎能弥补。既不能火速赶到朝廷,早早让圣上听闻此事,而事情又到了延误的地步。我的父亲性命危在旦夕,如果再隐忍不说,那终究是忍心背弃父亲。
皇上正以孝道治理天下,怎么能容得下这样的儿子呢?于是哭着抱着原来的奏疏,伏地爬行着上奏,磕头请求圣上恩赐,恳请圣上明察我的父亲,虽然是依法受刑被杀,但原本并没有贻误军机的实际情况。一旦承蒙圣上明察,我的父亲死也有荣耀。不然延误了父亲的性命,这不孝的罪名就是死一万次也难以赎回。
我悲痛哭泣,恭敬等待圣上的命令。
附:
呈送文稿
廪生 殷渊
为请求皇恩大赦,恳请圣上考察旧例代为奏请,以昭雪深重的冤屈,使父亲的灵柩得以归乡安葬。我的父亲,前任陕西关南道副使殷太白,在崇祯十三年(公元1640年)遭祸事,被内阁大臣杨嗣昌参奏,所奏之事为飞报张献忠向西逃窜一事。奉皇上圣旨,由督师辅臣杨嗣昌提拿追究,转而交付代理按察司汪某,汪某批示西安府厅会审,拟定将我父亲流放到边远地区充军,上报后未获批准。又再次交由按察司杨某审核商议,府厅县再次复审,加重刑罚拟判死刑,判罪按照领兵官员已经接受调遣,却不按期进兵策应,因而构成失误军机的律条来论处。
写好题本等候圣旨下达,但在崇祯十三年七月二十二日,我父因被长期拘押而中暑,又长期患痢疾,用药医治无效而死,前后派去查看的官员都没有异议。此事上报内阁部院后,接到了在军前执行死刑的圣旨,只是因为我父病故在前面,接到圣旨却在后面,查明情况后发公文到相关部门,已经过去一年了。只是因为贼寇强盗阻断道路,公文传递延迟,到现在还没送到。我哭着守着父亲的灵柩,年复一年,在三千里之外的地方,物价昂贵,钱财用尽,只能孤苦伶仃地等待死亡罢了。忽然间抄录传播邸报,得知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二月初十日,刑部等衙门接到圣上谕旨,大赦天下,皇上的仁德照亮了每一处幽深隐秘的冤屈,如同打开三面罗网以示宽仁。
我父亲为官十八年,积累了良好的政绩声誉,在兴元(今陕西汉中市一带)守城时,有十大功绩,在野外作战有三大奇捷。比如:修建防御敌寇的高台、储备军事器械、教授射箭技巧、开垦荒田、赏罚分明、缉拿奸邪之人、整治江防、通商贸易、禁止残暴的士兵扰民、体恤下属官员这十大功劳,都各有实际成绩,另有册子记录,总之不是贪婪昏庸之辈所能做到的。
我父亲到兴元上任三天,就背城一战,赶走了“关索”,威慑了“荡贼”,又用智谋激使“关索”,劫杀“荡贼”一千多人,尸体堆积在江岸,下令让路官王国爱等人掩埋。各上级官员都知晓此事并未隐瞒,获取功劳上报。兴元盘踞着数万贼寇,一个早晨就被肃清。这是他堪称战功的第一件事。
又过了几个月,有凤凰山的捷报,“秃尾狼”这股边地贼寇攻入州界,夜里派遣练兵监生刘其明率领五百多名乡兵,追击贼寇三昼夜,行军五百多里,追上贼寇后,斩杀贼寇首级数以百计,缴获牛、骡、驴三百多头,弓箭、粮食等都被我方夺得。这是他堪称战功的第二件事。
满一年后,又有小目连的捷报,领兵将官张鹏翼等人、监生刘其明等人,水陆并进,冒险攻打山寨,斩杀贼寇一百二十九人,解救难民三千多人,满山都是感恩的呼喊声,兵器战甲塞满道路。这是他堪称战功的第三件事。
这些战报在各官署都有记录,已经写好题本上报。到了相关部门审核,但我父亲不善钻营,功绩也渐渐被磨灭得没有了。其余真心实意处理政务、捕杀零散贼寇的事,不敢在您面前一一琐碎陈述。
兴元,只是一座弹丸般大小的孤城,被贼寇残害十年,没有兵卒没有粮饷,甚至没有百姓。我父亲空着双手去征伐,就像在空锅里做饭一样艰难,各位上级官员没有不明白,没有不称赞鼓励的,认为他是最清正廉洁、最有能力的人。只是因为他刚正不阿,被有权势的奸臣所不容。急于为公、听从命令,却反而因为来晚了蒙受冤屈。我怀着无法洗刷的耻辱,死了都没有归宿。父亲的灵柩停放在旅店,他在九泉之下血泪洒地。天下的仁人君子听闻见到,没有不悲痛的。
我自恨自己能力薄弱、见识浅薄,日夜悲伤号哭,白白怀着像吉翂代父受死的诚意,最终却少有像缇萦救父那样的成绩。
恭敬地阅读圣上谕旨两条:“其一、在押囚犯中失明、残废、重病以及七十岁以上的,立即予以甄别奏请裁决。其二、朝廷内外各个衙门,凡是判处凌迟、斩首、绞刑、永远充军、终身充军等罪行的,如果确实有事关隐晦不明、情节值得怜悯怀疑,以及情节轻但判罪重、与法律条例不相符的情况,都要重新审查,分别减轻刑罚等级,上奏请求裁决。钦此。”
私下认为,我的父亲,犯罪后病故,比照“失明、残废、重病以及七十岁以上”的条例,其情形格外值得怜悯;而且监军文官,原本就不是领兵的官员。所监督的军队,自有副将赵大胤在那里统领,这是与法律条例不相符的第一点。
内阁部院调兵,原本是协助郧阳巡抚进入山区作战所用。原来的檄文还在,并非要求迎击,原本就没有规定期限。我的父亲除了听从指令顺流而下七天到达郧阳,在听从命令这方面并没有延误期限,这是与法律条例不相符的第二点。
贼寇从马军山起兵扎营,东西长达二千多里,竟然没有主军、客军的一兵一将前后夹击贼寇,我的父亲该去策应谁呢?这是与法律条例不相符的第三点。
贼寇盘踞在州境二十天,前进不能进攻,后退又没有可掠夺的。在红土坡一战中,斩杀贼寇头目“小关索”等十七人,贼寇斗志受挫、士气受阻,又急忙向南逃窜。生员的父亲奉督抚的命令,在阵前身先士卒,四更天出城,几乎陷入虎口,而他所管辖的城邑、堡寨没有一处失陷,哪里有失误军机的情况呢?这是与法律条例不相符的第四点。
当初贼寇并没有闯关,只是凭借荆道,仇人口供捏造上报给内阁部院,还有另外关于斟酌进攻或停止的文书,情节轻但判罪重,与法律条例不相符,这是非常明显的了。
我的父亲投案受审时写有揭帖,又有覆疏辨明、郧兴地区地理图说、奉文的日期、表文移抄等,册子共有五本,已经呈递给各官署。既已审查并按律定罪,又有微臣奉调入郧阳,遭遇仇人陷害而蒙祸的一篇奏疏呈给皇上,详尽叙述了事情的始末。这些都已呈递给内阁、六科、六部等各个衙门,想到父亲二十年忠诚勤勉,却一朝含冤而死,这些情况应该在圣主的洞察之中,所以奏疏留在宫中没有批复下来。
我的父亲被囚禁期间著书立说,补注《三经》《四书》,上疏之后,便绝食生病,染上痢疾,不惜一死。他之所以饮恨吞声,只是因为当初调兵的意图,出自周梦尹的邪恶阴谋、朋比为奸。公文往来中所说的,张献忠向西逃窜到郧阳、襄阳之间,这些年来让人拍手称快的事,生员父亲在《永诀赵副将书》中曾经指出。揭帖末尾所说的,那些内情很深的事,不敢全部公开说出来,就是这样。
内阁部院原本调走陕西的军队,疏于陕西的防务,放贼寇进入陕西,以此来把罪责推给陕西的督抚,等到贼寇最终没能进入陕西,才在夜间搜罗罪名,特意参奏一位有功无罪的道臣,来推卸自己的过错。假如生员的父亲没有奉命进入郧阳,而是驻守兴安,贼寇又怎么会萌生向西逃窜的想法呢?
贼寇向西逃窜,实际上是内阁部院促使的,周梦尹实际上参与串合,设下机关并发动机关,就像野鸡、兔子落入陷阱逃脱不得。皇上圣明的话语,提到事情隐晦不明,大概就是针对生员父亲这种情况而言的。
虽然父亲含冤而死已经一年,尸骨干枯、皮肉冰冷,但此事关乎朝廷赏罚的重大原则,公道如果不能在人们心中彰显,又怎么能期望世人磨砺一生,去做忠贞事主的表率呢?这关系到臣子的品德节操,冤魂无处诉说,哭着恳请大宗师慈悲圣明、公正无私,考察恩诏内重新审查、奏请、裁决的事例,批示发给按察司,让他们一一详细核查:监军是否真的等同于领兵官?原来檄文调兵是否真的是为了听从命令?进入郧阳是否有期限规定?张献忠向西逃窜是否真的经过松杉河、连线河一带?是否有塘报可以作为依据?白土这个地方有没有关隘以及进攻闯王等相关情况。郧阳道官员捏造贼寇闯关的事,其间有没有争执?负责江防、招安“荡贼”等事务,与相关人等因仇怨产生嫌隙,同时,兴元治理情况、守城的十大劳绩有没有虚假粉饰?三大战功有没有塘报记录?在卷宗中逐一考察清楚,代为奏请圣上昭雪冤情,并准许扶着灵柩回归故里,稍微慰藉忠诚的英灵。对于世道人心而言,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因此,我血泪俱下撰写此呈文,必须呈递给相关部门。
来源:砚池渔夫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