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雨珠子噼里啪啦砸在货车前挡风玻璃上，像有人拿石子儿在敲。我把车速又减了两档，雨刷器来回摆动的节奏里，副驾上的保温袋还冒着热气——是小棠念叨了半个月的糖炒栗子，市场拐角那家的，她说糖霜裹得像初雪，甜得刚好不齁。
雨珠子噼里啪啦砸在货车前挡风玻璃上，像有人拿石子儿在敲。我把车速又减了两档，雨刷器来回摆动的节奏里，副驾上的保温袋还冒着热气——是小棠念叨了半个月的糖炒栗子，市场拐角那家的，她说糖霜裹得像初雪，甜得刚好不齁。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第三回，我摸出来一看，是小棠的消息："今天不回来了，妈又犯头晕，我陪夜。"屏幕上的时间跳成七点零五分，这是她这个月第五次说在娘家过夜。前几次我跑长途，天南海北地赶，倒没多想；可这次货卸得早，我特意绕了三公里去买栗子，想着给她个惊喜——她总说跑长途的人没浪漫细胞，这回我偏要证明给她看。
钥匙插进锁孔的刹那，我就觉出不对劲。平时小棠哪怕下楼倒个垃圾，都要把防盗链挂上，今天门把手上的铜狮子摆件歪了，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推开门，玄关的地垫上，小棠的米白拖鞋东倒西歪，旁边还歪着一双黑拖鞋——42码，比我的脚大两号，不是我的。
"小棠？"我喊了一声，嗓子发紧，像塞了团湿棉花。卧室门虚掩着，有男人的声音漏出来："下周的化疗得加量，你这指标......"我太阳穴突突地跳，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踹门的劲比平时卸十吨钢材还大。门"砰"地撞在墙上，小棠缩在床头，白T恤的肩带滑到胳膊肘，赵凯半蹲着在调输液架——那是我上个月在二手平台给岳母买的，说方便在家输营养针。
"陈默！"小棠想下床，被赵凯按住手腕。我这才看见她手背上的针孔，青一块紫一块，像被人拿紫药水点过似的。床头柜上散着病历单，最上面那张纸的标题刺得我眼睛生疼："急性髓系白血病M2型"。
糖炒栗子的袋子"啪"地掉在地上，两颗栗子骨碌碌滚到床脚。我盯着小棠，声音抖得不像自己的："第几次化疗了？"
小棠咬着嘴唇掉眼泪，像大二那年我弄丢了她的布娃娃。"上个月体检，医生说要马上住院......可你刚接了去新疆的长途单，运费能抵半年房贷。我想着等你跑完这趟，结果第一次化疗反应太大，吐得下不了床，只能说回娘家......"
我蹲下去捡栗子，手指碰到诊断书上的日期——5月12号，正是我出发去新疆那天。那天早上她给我煮了六个茶叶蛋，说路上饿了吃，我嫌沉没带，现在才想起来，她手背上的针孔该是刚拔了没多久，包着创可贴，藏在袖子里。
"结婚时说的'有病一起扛，有难一起闯'，你当是哄喜婆的？"我捏着诊断书，纸角都卷了边。赵凯拉过椅子让我坐："小棠坚持不告诉家属，说怕影响你工作。她血小板低，上次化疗后摔了一跤，胳膊肘缝了三针，自己去的社区医院。"我这才注意到她长袖袖口露着点白纱布，伸手想碰，又缩回来——我的手在抖，怕碰疼她。
"上个月说回娘家，其实在医院？"我想起那天视频，她背后的墙是米黄的，可岳母家是淡蓝的。小棠点头："妈知道，帮我打掩护，洗病号服，就当我去她那儿住几天......"
输液管滴答滴答响，我盯着那点药水，想起刚结婚时租的地下室。冬天漏风，小棠把我的秋裤套在自己腿上，说"你跑货场风大，我在屋里织毛衣不冷"；去年她生日，我用易拉罐拉环编了个戒指，她戴了三个月，洗澡都不摘。
"为什么找赵凯？"我还是想问。小棠吸了吸鼻子："他是血液科专家，找他治，治愈率能高十个百分点......陈默，我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我突然想起前天视频，她举着个苹果说"妈新种的脆甜"，可苹果上有"市肿瘤医院营养科"的标签。我当时还夸岳母厉害，她笑着掉眼泪，说"是挺甜的"。
"明天办住院手续。"我把诊断书收进外套内袋，"我把货车卖了，不跑长途了，守着你比什么都强。"小棠急了："卖车？房贷怎么办？豆豆上小学要择校费......""豆豆上公立，房贷我送外卖、搬砖，总能挣。"我蹲下来帮她拉好肩带，"大二冬天我发烧39度，你在宿舍楼下等了俩小时送退烧药，说'我没大本事，就想护着你'。现在换我护着你。"
赵凯轻咳一声："家属陪着，病人情绪稳定很多。她每次化疗前都偷偷哭，说怕治不好，拖累你。"小棠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烫得慌。我想起路上听广播说今年冬天暖，可怀里的人怎么这么凉？
床头柜上的诊断书摊开着，最后一行："建议尽快骨髓移植，直系亲属配型成功率较高。"我摸出手机给弟弟发消息："明天回来，陪我做配型。"
窗外雨还在下，小棠抓着我的手慢慢紧了。我想起早上买栗子，老板娘多给了把，说"你媳妇真有福气"。那时候我得意，现在才懂，福气是两个人攥紧手，谁都不先松。
凌晨两点，小棠靠在我肩上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我轻轻抽出手，把诊断书拍了照发家族群。手机亮起来时，看见小棠微信备注："我的超级英雄"。
她不知道，从遇见她那天起，我就不是英雄。我只是个被她偏爱的、没什么本事的普通人，现在只想用这没什么本事的一辈子，换她多活一天，再一天。
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是攒钱重要，还是守着爱的人重要？要是早知道今天，我会不会在她第一次说"回娘家"时，就请个假，多陪她吃顿热饭？
来源：情感大师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