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冷血！你就是个没人情味儿的冷血女人！＂大年三十的炉火旁，丈夫李军一拍桌子，碗筷跳起又落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大年三十的离婚风波
＂冷血！你就是个没人情味儿的冷血女人！＂大年三十的炉火旁，丈夫李军一拍桌子，碗筷跳起又落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不去拜年，我没面子；你不收礼，我没地位；你这不叫过年，这叫自绝于人！今年过完，咱们离婚算了！＂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睛此刻燃烧着怒火。
我手里的针线活停了下来，指尖微微发颤，那是李军母亲的围巾，我已经织了大半个月，原本想作为今年的年礼。
屋外飘着鹅毛大雪，窗棂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电视里春晚的彩排正热闹着，赵丽蓉的小品逗得观众笑声不断。
一九八八年的北方小城，年味儿越来越浓，家家户户贴上了大红春联，街上的临时市场挤满了采购年货的人群，可我家的气氛却像窗外的温度一样，降到了冰点。
李军的一句＂离婚＂，让屋里的空气凝固了。
我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下午四点，距离除夕夜还有几个小时，这个结婚五年的家，却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弥漫着分崩离析的气息。
那只李军结婚时买的景德镇青花瓷茶杯，静静地摆在茶几上，里面的茶早已凉透，就像我们逐渐冷却的感情。
一九八三年，我和李军在纺织厂相识，那时他是车间里的技术骨干，我是刚分配来的大学生，专管宣传工作。
初见时，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手上的茧子粗糙却温暖，将一杯热茶递给加班的我，那是用他的青花瓷杯盛的，说是他妈留给他的唯一值钱物件。
＂喝点热茶，暖和暖和。＂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初来乍到的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那年冬天特别冷，可我们的感情却如火如荼地升温，半年后，在厂里的collective婚礼上，我们成为了夫妻。
日子过得很快，单位分了两居室的楼房，家里添了彩电冰箱，渐渐有了些小日子的模样。
李军待我很好，下班后主动做饭、扫地，让许多同事羡慕不已。
＂瞧瞧，人家李军多疼媳妇儿，你咋就不学学？＂隔壁王大姐没少在单元门口拿老伴儿和李军比较。
日子过得像熬的米粥，平淡却有滋味。
可春节这事儿，却成了我们婚姻的心结。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人们的腰包渐渐鼓了起来，走亲访友不再只带点简单的糖果点心，而是成了一种攀比的战场。
去年大年初一，我们去大姑子家拜年，茶几上满是上好的中华香烟、各色水果和进口的干果，七大姑八大姨轮番炫耀儿女的成就和年终奖的数目。
李军的表哥从沿海带回一台崭新的日本录像机，惹得众人惊叹不已，孩子们围着看《西游记》的录像带，大人们则热烈讨论着＂万元户＂的话题。
而我俩，除了一盒普通的糖果，两手空空，在这场炫耀盛宴中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厂效益咋样啊？听说今年分红不少吧？＂李军的舅舅边抽着香烟边问道。
＂还行，还行。＂李军敷衍着，脸上却挂不住了，泛起一层尴尬的红晕。
＂军子啊，你看人家老刘家的小子，才参加工作几年，都买电冰箱了，你媳妇可是大学生啊，咋还...＂大姑子的话没说完，但那意思谁都明白。
李军被问得面红耳赤，只能不停地给我使眼色，示意我多说些什么来挽回面子。
可我始终认为，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不该变成互相攀比的场合。
那天回家，李军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明年，咱们也得准备些像样的礼物，就那么几百块钱的事儿，省省就有了。＂他坐在床边，眼神中满是不甘。
＂过年是图个团圆，图个喜庆，又不是做生意，何必非要攀比呢？＂我不以为然地回应。
＂你不懂，在老家这一亩三分地，面子就是一切！没了面子，咱以后咋做人？＂李军激动地说道。
那次争吵最终不了了之，可今年春节临近，这个话题又被重新提起。
我坚持不想重蹈覆辙。
七六年那场地震，我失去了父母，是乡亲们凑钱把我抚养大，供我读完了大学。
那些艰难岁月里，一碗热粥，一句暖心话，就是最珍贵的年礼。
如今大家都追求场面，互相攀比，却忘了过年的真谛。
＂嫂子，今年过年你拿点钱，给长辈们都添点像样的礼物吧，我都提前支了工资了。＂昨天晚上，李军小心翼翼地提议。
＂李军，咱们还有房贷要还，你妈的药钱也不少，何必为了虚荣乱花钱呢？＂我试图讲道理。
＂什么虚荣？这叫人情世故！你这么个文化人，咋就不明白这个理儿？我妈常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是想让我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是不？＂李军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军打断了。
＂得了，你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冷血！我看咱俩八字不合，过完年就离婚吧！＂说完这句话，李军头也不回地出门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
＂呸，晦气！＂我自言自语道，心里却翻江倒海。
离婚？就因为不愿意在亲戚面前攀比，就要离婚？
我们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今天是除夕，李军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买些年货，可这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下午才回来，开口就是那句＂冷血＂。
＂我不去攀比，不是冷血，而是不愿虚伪。＂我看着他说道，声音有些发抖。
李军冷哼一声，＂随你便！今天晚上我自己去妈那过年，你愿意冷血就自己在家待着吧！＂说完，他摔门而去，留下一室寒气。
望着紧闭的大门，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大年三十，别人家热热闹闹，我却面临婚姻的崩塌。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每一声炸响都像是在刺痛我的心。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既然他要走，那就让他走吧，我自己照样过年。
灶上的饺子馅已经拌好，白菜、猪肉和香菇的清香弥漫着厨房的每个角落。
这是李军最爱的馅料，每年我都会精心准备，用上好的五花肉，切成细细的丁，和香菇、白菜混在一起，再加上一点点姜末提味。
我独自擀皮、包馅，手法娴熟，一个个饺子像我的思绪，又像这无处诉说的委屈，在案板上排成整齐的队列。
李军离开的时候很匆忙，连外套都没拿，外面那么冷，他会不会穿得太少？他妈妈那小房子里烧的是煤炉，晚上容易煤气中毒，他会记得开窗通风吗？
这样的念头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即使是在争吵和愤怒之后，我依然忍不住为他担心。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猛然抬头，心跳加速，是李军回来了吗？
我快步走到门前，却在猫眼中看到了对门王大姐的身影。
打开门，王大姐手里端着一盘刚出锅的饺子，热气腾腾。
＂尝尝我家的，肉多不？＂王大姐的脸被蒸汽熏得通红，那双明亮的眼睛中透着关切。
＂谢谢王大姐，快请进。＂我侧身让她进来，心中却有些失落。
王大姐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李军的身影，然后了然地点点头，什么也没问，只是把饺子放在了桌上。
＂我看你们家白天吵得挺凶，就想着过来看看，这大过年的，有啥事儿过了年再说。＂王大姐直截了当地说道。
原来我和李军的争吵已经被邻居听见了，顿时感到一阵羞愧。
＂没什么大事，就是观念不合。＂我勉强笑笑，不想多说。
王大姐看出我的心事，放下盘子坐在我对面，那双饱经沧桑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跟老张也为这事儿闹过。＂她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往事的影子，＂男人都爱面子，可日子是咱自己过的。＂
灯光下，王大姐讲起她和老张如何从争吵到理解的故事。
＂那会儿刚改革开放，老张看人家都买彩电，也非要买，当时一台彩电得三四千，几乎是我们一年的工资啊，我死活不同意，他就跟你李军一样，摔碗砸盆的，说我不识大体。＂
＂后来呢？＂我不由自主地问道。
＂后来啊，＂王大姐笑了笑，＂后来我想明白了，男人要面子，咱就让他有个面子，但得有个度。咱俩商量着分期付款买了台黑白的，等手头宽裕了再换彩的。老张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明白我是为这个家着想。＂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线，缓缓缝合着我心中的裂缝。
＂小两口过日子，磕磕绊绊是难免的，关键是得互相理解，特别是过年这几天，一家人整整齐齐才是福气啊。＂王大姐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点点头，心中的坚冰开始融化。
也许，我应该主动去找李军？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窗外鞭炮声渐起，预示着春节联欢晚会即将开始，屋内饺子已经包好三盘，整整齐齐地摆在案板上。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准备年夜饭了，你也别在这儿干坐着，赶紧把饺子煮上，说不定李军一会儿就回来了。＂王大姐起身准备离开。
＂嗯，谢谢大姐。＂我送她到门口，心中暖暖的。
关上门，我回到厨房，准备下锅煮饺子，突然想起李军离开时穿得不够暖和，心中升起担忧。
正准备拿起电话给李军母亲家打过去，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门开了，李军带着他那七十多岁的母亲站在门口，满身的雪花还未融化，像是披了一层薄薄的银装。
＂回来了。＂我轻声说道，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继续生气。
李军没有看我，只是扶着他母亲进了屋，老人家走路有些吃力，但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儿媳妇，打扰了。＂老人家和蔼地说道，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拉着我的手，＂我这把老骨头，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妈，您别这么说，这是您的家。＂我赶紧搀扶她坐下，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李军看到我仍在准备年夜饭，厨房里的饺子整齐地摆放着，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低下了头，默默地去拿拖鞋。
老人家在炕上坐下，目光在我和李军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你们年轻人啊，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冷战。＂她慢悠悠地说着，眼睛里盛满了岁月的智慧，＂过年嘛，就图个团圆，图个热闹，别的都是虚的。＂
我和李军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你爸在世时，咱家最穷的那年，就一碗白菜豆腐汤，可吃得比现在香多了。＂老人家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追忆，＂那会儿可穷啊，一家人挤在十几平米的屋子里，连顿像样的年夜饭都吃不上，可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心里头就暖和。＂
她的话像一盆温水，慢慢融化了屋内的僵硬气氛。
李军低着头，没说话，却主动拿起抹布擦起了桌子，然后将碗筷摆好，一切动作都轻手轻脚，生怕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我回到厨房，将饺子下入锅中，看着它们在沸水中翻滚，泪水和蒸汽一起升腾。
也许，我应该主动向李军解释我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坚持己见？
也许，真正的过年，不需要那么多形式上的东西，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只有一碗白菜豆腐汤？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手从背后环抱住了我的腰。
＂对不起。＂李军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就像我们刚认识时那样，充满真诚。
我没有转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妈跟我说了很多，我明白了，你不是冷血，是有自己的原则。＂李军的下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更不该提离婚。＂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他，＂我也有错，我应该多考虑你的感受，毕竟在老家那边，面子确实很重要。＂
李军的眼圈红了，＂咱们可以商量，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没必要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我点点头，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湿润，＂好，我们好好商量。＂
厨房里的饺子香味四溢，电视里的春晚开始了，欢快的音乐和笑声传来，驱散了屋内最后一丝寒意。
李军的母亲在客厅里笑呵呵地看着电视，不时发出慈祥的笑声。
我们一起将饺子捞出，盘子在桌上一字排开，红红的醋碟，绿绿的蒜蓉，金黄的饺子，色彩缤纷，喜气洋洋。
＂来来来，趁热吃。＂我招呼婆婆和李军。
一家三口围坐一起，突然都笑了。
那笑容像腊月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穿透了所有的阴霾。
李军夹起一个饺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母亲的碗里，然后又夹了一个放在我的碗里，最后才给自己夹了一个。
＂媳妇儿的饺子包得真好，跟她这个人一样，样样都好。＂老人家笑着说道，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绽放的花朵。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中却泛起一阵阵暖流。
这顿年夜饭吃得格外香甜，不仅是因为饺子馅的鲜美，更是因为我们之间的隔阂终于消融。
吃完饭，我们一起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李军紧挨着我坐，不时给我捏捏肩膀，给他妈倒杯热水，那种被爱包围的感觉让我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
电视里响起了《难忘今宵》，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我看着窗外绚烂的烟花，又看看身边的亲人，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团圆，不是在相互攀比中迷失，而是在平淡真诚中相守。
金钱、地位、面子，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而家人之间的理解与包容，才是最珍贵的财富。
＂咱们约定，明年不攀比，但也不孤立自己，好好过咱们自己的年，行不？＂我悄悄对李军说。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点点头，眼中满是柔情。
这个大年三十，我们差点失去的，恰恰是最珍贵的东西。
而我们找回的，不仅是彼此，更是过年的真谛。
窗外，新年的钟声敲响，雪花依旧纷飞，却掩不住心中的暖意。
来源：恋过的美丽风景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