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出仕与归隐之间,陶渊明选择了悠然田园。但这份“归去”的背后,埋藏着更深的思辨与情怀。在庐山的云雾、柴桑的菊花之间,他以江西为底色,写下中国文学史上最动人也最从容的诗行。
鲁迅曾说:“陶潜正因为并非浑身是静穆,所以他伟大。”他经历坎坷,尝遍尘世冷暖,却终以诗为锄,种出一方心灵的桃花源。
在出仕与归隐之间,陶渊明选择了悠然田园。但这份“归去”的背后,埋藏着更深的思辨与情怀。在庐山的云雾、柴桑的菊花之间,他以江西为底色,写下中国文学史上最动人也最从容的诗行。
今天,读懂陶渊明,不只是重走一位诗人的人生路,更是在喧嚣之外,寻找那个我们也可能曾经拥有过、却又渐行渐远的“桃花源”。
陶渊明的一生,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江河,最终归于山林的寂静。
出身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家族留下的“耕”与“读”,在他体内交织成一条清晰的血脉,也成为他后来田园诗的精神底色。曾祖陶侃一脉,以勤政治家、重视耕作著称;外祖孟嘉一脉文名远播,襟怀淡泊。两系精神交融为一,赋予他“猛志逸四海”的少年心志,也为他后来“躬耕南山”的人生抉择埋下伏笔。
从他少年时代的“猛志逸四海”(《杂诗》其五),到中年的“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杂诗》其二),再到晚年的“猛志固常在”(《读山海经》其十),“大济于苍生”的济世热情,贯穿陶渊明的一生。陶渊明,并非浑身是静穆。
二十九岁这年,陶渊明入仕为官,出任江州祭酒,主管地方文化教育,看似清贵,实则边缘,反映出魏晋时期门第选官的桎梏。然而,官场不同于田园,初涉官场的体验给他“建功立业”的美好理想泼了一身凉水,于是急转身退。《宋书》等记载的原因是“不堪吏职”,只得“少日自解归”,他受不了官场的种种束缚和折磨。而其中缘故,陶渊明也曾略有提及。其《饮酒》其十九:“畴昔苦长饥,投耒去学仕。将养不得节,冻馁固缠己。是时向立年,志意多所耻。”委婉含蓄地透露当时自己的心迹。
在出仕从政的道路上,陶渊明眼前一直有两个榜样:一个是从小吏做起,一步步走向公侯之路的曾祖陶侃;一个是入军阀幕府,成为重要幕僚,通过军阀的权势去实现政治理想,比如外祖孟嘉。第一条道路以江州祭酒的辞职宣告失败,于是陶渊明转向第二条道路。
公元398年,正踌躇立功的他,入权臣桓玄幕府。桓玄年轻气盛,博通文艺,又与外祖孟嘉一系素有渊源,彼此赏识。陶渊明曾受命出使京都,可见其受重之深。在此期间,东晋政局发生了很大变化。桓玄与司马元显两大权臣之间你死我活的厮杀,全然不顾国家大局,陶渊明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而入仕的愿望再次落空。陶渊明借诗言志:“商歌非吾事,依依在耦耕”(《辛丑岁七月赴假还江陵夜行涂口》)三年后他便因母丧归家,随之离场。
不久,讨逆将领刘裕起兵北伐,陶渊明以参军身份短暂入幕,再转至建威将军刘敬宣麾下。此时他已年近四十,几番沉浮,理想虽存,却多有动摇。在东晋末朝风云突变的时局中,陶渊明几次出入于政治的漩涡中心。正如袁行霈先生所说:“陶渊明选择了东晋政府最动荡的时候,又选择了最足影响东晋政局的两个军府,这说明他还是关注于政治,并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的。”但是刘裕和桓玄完全是一丘之貉,阴怀篡逆。严酷的政治现实使陶渊明认清他们的伪善面目,其政治热情犹如熊熊烈火被泼了几瓢凉水,他只得在浊流中勇退。
仕途中最后一站,是彭泽令。因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公元405年秋,41岁那年,他递上了辞呈,这一任仅八十余日便告终。这一辞别,不再是暂别,而是彻底告别。以前抱定“大济于苍生”的政治理想,他认为“邦有道”而出仕;现在欲作贤臣而无路、欲有为而不能的情况下,他只能退而“独善其身”,“守拙归园田”。世人以为这是性情恬淡所致,实则,他已走过仕途的暗廊,深知前路与自身不契,归去,已成唯一的道路。
公元405年,《归去来兮辞》问世。他写“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不是在为出仕辩白,而是在与曾经的自己作别。正如朱光潜先生在《陶渊明》一文中提到,“他和我们一般人一样,有许多矛盾和冲突;和一切伟大诗人一样,他终于达到调和静穆。”
归隐江西后,陶渊明让山水成为精神的原乡,让笔墨成为永恒的诗行。他在江西山水中,找到自己的桃花源,将“归去来兮”的叩问,写进中国人的文化基因。
江西的山水成就了陶渊明,也因陶渊明而有了灵魂。在柴桑,他“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读山海经》其一);他“舂秫作美酒,酒熟吾自斟”(《和郭主簿》其一),将清苦生活活成一场深沉的诗。在江西山野间,他写下温柔而又深远的田园诗篇,留下《饮酒》《归园田居》《桃花源记》等传世之作,构筑起中国文化的精神“乌托邦”。
他的人生,从风霜尘世中抽身,却并不脱离人间烟火,而是将日常过成了精神范式。苏轼曾赞“只渊明,是前生,走遍人间,依旧是躬耕。”后人从他诗中读到的,不只是田园风光,更是一种内心秩序与生命之道。
陶渊明的诗中,有鸟、鱼、山、林,“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归园田居》其一)“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读山海经》其一)。这是自然意象,更是心理隐喻。在柴桑,他找到了自己——不再“形为仕役”,而是“心游太玄”。他写“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饮酒》其五),天地有序,鸟有归期,人也该有归处。
在陶渊明看来,人生本就是一场幻化。他曾坦然写下“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归园田居》其四),但这份对虚无的洞察,并未削弱他对生活的热爱。反而因其短暂,更愿投入。他说“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读山海经》其一),既然身处宇宙之间,又何妨安顿于一隅之间,过好眼前一日?
他以江西为场,将人生炼为诗,也将有限的生命,投递给了无限的自然。
陶渊明所构建的“桃花源”,不是对现实的彻底否定,而是在乱世中,寻一方栖居之地。他不是消极避世,而是在经历挣扎后选择以另一种方式守住自我。他在江西山水间,完成了自我回归,也为后人指明一条精神归路。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饮酒》其五)在陶渊明的世界里,归去从不是退场,而是另一种启程。
今日,不妨跟着陶渊明去江西,走进山水澄明之境。循陶潜之迹而行,在庐山看日暮飞鸟,在柴桑折一枝秋菊,在赣江边静听水声潺潺……或许也能体会一种历经世事之后,仍愿守住本心的从容。正如陶渊明虽在“道狭草木长”中步步艰难,却因“但使愿无违”而更加坚定。
编辑:黄嘉婷
审校:罗永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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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江西风景独好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