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泉州港外,海水汹涌澎湃,如同巨兽咆哮翻滚着深不可测的力量。商船如小木片被浪头抛起又落下,船舷不时猛击水面,震耳欲聋。水手们面容刻满风霜,布满老茧的手紧抓缆绳在狂风中稳住船身。
那年深秋,泉州港的风带着咸涩味道,一个约20岁的年轻人紧了紧束腰布带,踏上等待许久的商船甲板。帆影渐次升起,海面铺开无边的蓝灰色绸缎,天幕低垂。
泉州港外,海水汹涌澎湃,如同巨兽咆哮翻滚着深不可测的力量。商船如小木片被浪头抛起又落下,船舷不时猛击水面,震耳欲聋。水手们面容刻满风霜,布满老茧的手紧抓缆绳在狂风中稳住船身。
这位青年名叫汪大渊,字焕章,身世朦胧如未破晓的薄雾。他生于盛产瓷器、茶香的江西南昌府,却把整颗心都托付给大海深处神秘未知的远方。
第一次远航,目的地是印度西南沿岸繁华港口科泽科德(古称古里)——那是胡椒之路最重要的码头之一。船行到中途经过一片奇异地界,当地人唤作马尔代夫。水清澈得不像话,水里的珊瑚礁群五光十色如同坠落人间的彩色星空。
然而天堂之境暗藏杀机。船帆在微风中轻轻鼓动,碧蓝海水下忽然生出无数漩涡吸力。船长厉声警告:“快划,珊瑚礁环如兽齿,慢一步便是地狱门关!”
在年轻船员的狂吼中,船只在即将触礁瞬间擦过锯齿状的礁石边缘,惊魂未定地擦着生死线进入平静的内海水域——当地人称为珊瑚环礁“GIRAVARU”。
数月后终于抵达科泽科德港。汪大渊初次见识异域奇观:黝黑皮肤的商人运载小山般的新鲜胡椒交易;码头上混杂着香料、鱼干与烈酒气味;寺庙钟声与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香料味浓得化不开,他甚至禁不住连打喷嚏。这里的繁华远超想象。
汪大渊在《岛夷志略》中留下了科泽科德(古里)清晰的观察印记:“地产胡椒,富家巨仓垒积如山丘……每岁播利遍他国”——其繁盛真实可感。
经历首次出海洗礼,汪大渊渴望探索更远的未知世界。
第二次出海时,汪大渊已非新手。船队停泊阿拉伯半岛南方港口佐法尔(今天也门境内),这里遍地皆是金饰与贵重香料。他在市集上被一双奇特眼神吸引——竟是同乡!是位被当作奴隶贩卖的泉州汉人青年!青年手腕被铁链勒出深痕,目光却倔强灼热。
汪大渊掏尽钱囊,那沉甸甸的铜钱碰击声在他听来异常响亮,终于赎下青年自由身。分别前,青年把仅有的刻字汉玉塞入汪大渊手中,喉结抖动,眼泪终于滴落尘土。玉沁着体温,让汪大渊真切触碰到遥远异乡的同胞血泪。
当船队跨越印度洋驶向未知的东非时,汪大渊在桑给巴尔岛登岸,成为历史上首位足迹踏足非洲东海岸的中国人。他在书中用诗意的“层摇罗”称呼此地(今属坦桑尼亚)。
眼前的景象超乎所有想象:当地人身躯高大,皮肤如墨,臂上环佩骨饰。他们搬出珍贵的象牙与黄金,换取来自东方的瓷器与彩色绸缎——瓷器在非洲拥有超越货币的价值,一个青花大盘甚至能换得数个强健奴隶或整只骆驼。
尤其让汪大渊心头一震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酋长用布满老茧的手捧起他带来的中国精美瓷器,“China!China!”(阿拉伯语中称中国为“秦”)声音里满是崇拜与向往。这一刻他意识到,在浩渺海国之外,祖先的辉煌也被深深记得。
归程顺风急驰,浪花追船尾,海面一片苍凉。天边暗紫色云层低垂如幕布,不时闪过蜿蜒的闪电如天空裂开狰狞疤痕,狂风大作。
归国几年后,汪大渊平静地将毕生经历的千山万水浓缩于薄薄一本《岛夷志略》。书中白纸黑字,载着他抵达“层摇罗”(今非洲坦桑尼亚地区)的确凿证据。这本薄书分量沉沉——他比大名鼎鼎的郑和早七十年,用双脚丈量过东非海岸。
书中记载桑给巴尔的物产也引人注目:“多产黑肤人,壮似虎;有红石、红土、五彩布等特产。”他踏进未知深渊的脚步如此坚定,描述却只像在记述家乡后院的青菜。
泉州港帆影依旧密集如林,海风依旧咸味浓烈。汪大渊静坐在熟悉岸边,深望向海天一线。他的故事无声无息地消解在历史烟尘中,《岛夷志略》孤寂沉睡在明初编纂的《永乐大典》里,几成绝响。
历史没有真正忽略他——1950年,历史学者苏继顷呕心沥血多年,终于复原并重新校释出汪大渊传世巨著。散落文字重新凝聚,汪大渊的名字终于随书页翻动重现光芒。
当葡萄牙的恩里克王子在十五世纪痴迷于绘制航海图,远在东方中国,元代这位航海先行者汪大渊的故事同样值得铭记。当大航海的船头在汪大渊去世百年后才突破层层迷雾抵达非洲海岸,中华大地上那位青年独自启程的身影已然被厚厚潮汐吞没,无声无息……
汪大渊铜像
汪大渊不曾高举旗帜,不奢求镌刻碑铭,只留下这本薄薄游记轻飘飘地穿行在历史风雨之中。今天人们为郑和下西洋的壮举惊叹不已时,当不晓得尚有这样一位被时光遗漏的先行者,比史册记载更早以单薄背影独自挑战风浪,最终主动隐匿姓名于烟海。
真正的航海先驱,不只在发现新土地,更在抵达远方后,敢于静默离开。
来源:自说自话聊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