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九庵:倪瓒绘画三作的鉴别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6-02 02:13 1

摘要:倪瓒的绘画作品传世尚丰,大略约有三、四十件之多。对于这些作品必须先行一步的当然是真伪的鉴别工作。然而,鉴别其绘画作品真伪之难,鉴赏家们已有深刻体会。所以如此,诚如王季迁先生所言:“盖因其章法简朴,模仿更易,故有'家家有云林,真者无百一'之感。昔人收藏名品曾以有

倪瓒的绘画作品传世尚丰,大略约有三、四十件之多。对于这些作品必须先行一步的当然是真伪的鉴别工作。然而,鉴别其绘画作品真伪之难,鉴赏家们已有深刻体会。所以如此,诚如王季迁先生所言:“盖因其章法简朴,模仿更易,故有'家家有云林,真者无百一'之感。昔人收藏名品曾以有无云林画判清俗。风尚所趋,赝品充斥,此风由来久矣。”本文特拈出学术界尚无重大分歧,多目为真迹的倪瓒三件画作,试为鉴别其真伪及创作年代的判别,以就正有识方家。

一、《雨后空林图》的鉴别

《雨后空林图》是倪瓒传世绝少的设色画作,向为研究者所瞩目,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空》图见于《清河书画舫》、《六研斋笔记》、《平生壮观》、《式古堂书画汇考》、《墨缘汇观》等书著录。先看《清河书画舫》的记录:“越石又示云林《雨后空林生白烟》大幅,戊申三月五日为周拙逸作。纵横满纸,层叠无穷,且设色脱化,较《城东水竹居》小景尤觉渐近自然,当为迂翁晚年第一名品。”同一越石者,也曾将此画示李日华。“戊辰三月在金陵,王越石示余一幅,乃为周南老作者。云岚霞霭,尤极鲜丽。所写松,皆枯毫渴笔,就意为之,而天趣溢出。”从《石渠宝笈续编》著录此图,并云:“《清河书画舫》载王廷珸出示此图可知越石者,王姓,名廷珸,是他先后出示此给张丑、李日华看的,虽然张、李二人阅后并没有怀疑此图,并推为“迂翁晚年第一名品”,但其中也露出两点需讨论的疑点。其一,据张丑同书记载,王廷珸越石者不是一个老实人。“越石为人有才无行,生平专以说谝为事,诈伪百出,而颇有真见。余故误与之游,亦鸡鸣狗盗之流亚也。”张丑说此人“颇有真见”,当是其赏鉴古书画的见解。看来张丑是看中他的这一特长才“故误与之游”的。同书又记:.“越石舟中瞻对著色《僦居城东图》,是云林绝品,为之喜而不寐。”这就是著名的云林设色画《水竹居图》。张丑极赞此画,并云:“张丑广德特定为天下倪画第一,即举世非之不顾也。”虽然张丑对书画的识见水平极高,当他不顾一切地做出上面的判断时,其中肯定有越石的“真见”赞襄。然而,也正由于王越石的真见,做起手脚来又肯定会超人一筹,甚至迷惑了张丑。其二,据张丑云,此画是倪瓒“为周拙逸作”。按周拙逸即周南老,字正道,号拙逸叟,吴人,元时官照么,洪武时征至议礼,是倪瓒不多的平生知交之一。按理倪瓒为其作画,须於款识中题明,然款书只七言诗一首,并书“戊申三月五日,云林生写”数字,不见为周作画之语。这种做法亦不合倪瓒绘画款书、题识的规律。清初卞永誉的《式古堂书画汇考,画卷二十》也著录了“倪云林雨后空林生白烟图”,并注明:“款书,戊申三月五日为周拙逸作。”余下的文字皆“外录”,是录自《清河书画舫》,看来卞永誉并未见原画,只是转录摘抄而已。正是张丑说“为周拙逸作”,才给卞氏造成了上面的误差。画幅之上确有周南老一题,除书一首五言绝句外,又云:“云林小景著色者甚少,尝客寒斋,间作一二,观其绘染,深得古法,殊不易也,拙逸叟周南老题。”他分明没有说这幅画是为他所作,只是讲倪瓒曾在其家做过画而已。问题是,同样见过此画的李日华,也说是:“乃为周南老作者。”又查《平生壮观》,顾复亦著录云:“为周南老作。林木数十,丘壑几重,浮桥屋树,种种幽奇,此云林画中仅见者。”看来顾复也曾见过,否则不会有此细致的描绘。总之,他们是根据什么来说此画是为周南老作的呢?此是第二点疑问。

在我们从前人的著录中发现了这些问题后,回头来再研究画幅本身,同样也存在着一些问题。其一,正如已有学者发现,如高木森先生在《试从<雨后空林>管窥倪瓒中年画风》一文中已指出:“按倪瓒诗后有戊申三月五日云林生写字样,故历来咸,认是倪氏晚年精品;作于西元一三六八年,即倪氏六十七岁之时。然而,近年来我们发现这个年与吴睿书张雨诗的时间有矛盾。按张雨卒于一三五零年,而吴睿卒于一三五五年,如果《雨后空林》成于一三六八年,吴睿绝对不可能在其上题跋”,诚然如此,这是一个必须予以研究、回答的疑问。其二,就该画的画法、画风看,如清安岐已经指出:“初视以为子久,亦一奇也。”但安岐并未否定此画,只是说:“倪画中布景之胜,未有如此者。”我们可以引申安岐的看法,所谓“一奇”,可以是倪画中罕见者,这大概是安岐所言的本来意思。但其中也不乏感觉奇怪的意思。加重这层意思,便令人从中生疑了。王季迁先生对倪瓒的绘画卓有研究,尝在其《倪瓒画真赝之鉴别》一文中精辟地指出了倪瓒的画法特点:“早年从董、巨入手,山石大都用披麻长皴。至中晚年,乃渐入荆、关,用折带皴法,即前人所谓石如叠糕者是。石形由圆而方。”又“所谓章法简略者,看似不难,却非模仿可到。”此图按题识乃倪瓒晚年所作,却不符合王先生上述的阐述。但王先生对此图又做了如下的解释:“写高远山水并设浅绛,杂用披麻折带两种皴法,云林他作甚少有此格局,可见十分经意。凡看惯云林常法者,往往疑于繁复之境,非其所长。······能简能繁,始知用力之深,蠡测反失也。”看来王先生是不愿交臂失之,因之反复为那令人奇怪之处而辩护。除此外,如果我们细看此图的画法,如近处数株树木枝干的点皴,亦绝非倪氏惯常画法。这种“失常”,就很难解释了。综合上述“奇怪”之处,我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即此画不是倪瓒的作品。

那么,我们怎样解释这些问题呢?先谈“为周拙逸作”的问题。在我们知道了王廷珸越石的为人后,可以假定这是他的臆测“真见”。按李日华《六研斋笔记》一书记:“戊辰三月在金陵西察院,王越石携卷过我,有倪迂著色山水,小景画幅,树石深厚,修耸云霞,郁浮闪烁不定,真杰作也。世传《雅宜山斋图》乃写于周南老斋中,而周以为家珍者。”这是王越石在戊辰三月间拿给李日华看的又一件倪氏设色绘画,并俱与周南老有所关联。这种事本身就有些蹊跷,《雅宜山斋图》本倪瓒为陈惟寅所作,陈惟寅家有雅宜山斋,倪瓒以其为生平知交,故为之作是图。周南老与陈惟寅同为吴人,倪瓒皆与之交,果作画于周家,也有可能。最后竟归周家藏,也未可知。由于《空》图与《雅》图,并与周南老家的这层关系,更兼《空》图上有周南老一题,结果就被凿定为倪瓒为周南老所作,所谓“三人成市虎”之误欤?总之如李日华记《雅》图那样的说法只是“世传”而已。但这样一来,有了周南老这样的“佐证”,《空》图似乎就无可怀疑地为倪氏真迹了。

画非倪瓒,因画是黄公望的风格,难怪安岐“初观以为子久,亦一奇也”。画作所以今古令人不敢持异议,是因为画幅及诗画上的倪氏书题和诸多人题记。这就涉及这些题记与画作的关系和题记真伪,以及相互间的关系等问题了。先看倪瓒的题书。书曰:“雨后空林生白烟,山中处处有流泉。因寻陆羽幽栖去,独听钟声思惘然。戊申三月五日,云林生写。”按此诗收入《清閟阁全集·卷七》。题为“雨后”二字,并不见其他说明。据高木森先生的研究,是为访黄公望未遇而作的怀友诗,故末句有“独听钟声思惘然”云云。因此“雨后”诗本不是题画诗,更谈不上为周南老作画的题句。倪书确为晚年真迹,书在戊申(1368年)。其时黄公望已逝去十四年了,正因为这幅画是明显的黄氏作风,所以令倪瓒抚卷惘然,题以以往所作的怀友诗,聊寄怀友之情,这是很自然的事情。画幅上则无名款,或者已经失去,或者是习黄公望画法者所为,总之对于倪瓒来说只是勾起了怀念之情而已。根据高木森先生的研究,我们还知道,画幅上有张雨题吴睿书。张雨之诗也与黄公望有联系,因为诗句中的“一峰一面水如弓”,一峰分明指的是黄一峰(公望)。按时间吴睿书当在倪书前,但细体会是书虽形模相似,似嫌局滞板刻。对比美国纳尔逊博物馆所藏的张彦辅《疏竹幽禽图》轴上吴睿的隶书题记,虽然后者的隶书严谨中饶疏宕之致,两者间存在着水平高下和真伪的区别。张雨题吴睿书在画幅上的位置,应当不是后来作伪者任意添加的地方,这正如“空”图不是有意作伪一样,可能是与画作一起产生的,是黄公望的学生辈们所为欤?因为他们很知道张雨的诗是因黄氏而作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倪瓒才在画幅右上角书下了自己的诗句,而成为题画诗,故款书“云林生写”。同样根据高木森先生的研究,画幅及诗画诸人的题记,有袁华、陆颙、周南老、钱仲益、朱逢吉、王达、顾禄、张枢诸人,皆倪氏卒后十余年间所书。这些题记又变成了另一种情况,即如袁华所云:“观今遗墨,故笔及之。”是指看到了已经故去的友人倪瓒的书诗遗墨,以及他们对上述倪瓒怀念黄公望之友情的了解,引发了他们对倪氏的怀念之情。正如张枢诗题云:“不见故人今十载,夜听猿鹤思凄然。"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周南老的题句了,他是看到了这幅设色山水画和倪瓒的书题,忆起了倪氏在其斋中作画的情景,且因倪氏很少作设色画,而他有幸“观其绘染”,是为难得。更兼当时朋友间翰墨相聚,笔游山水,今已皆非,故作诗追忆昔时之聚会。诗云:“幽期如可觅,茅屋石桥边。”其中意思自可畅晓。至此,我们大体上可以解释了上述的几个疑问,以及造成这些问题的历史之误。这没有损害《空》图的价值、意义,因为它又别具了许多新的价值、意义以及画作不可更改的本来艺术价值。

二、《雨后空林图》的鉴别

《春山图》纸本,小横幅。见徐邦达先生编著《中国绘画史图录·上册》。该图右首起有楷书诗题云:“狂风二月独凭栏,青海微茫烟雾间。酒伴提鱼来就煮,骑曹问马只看山。汀花岸柳浑无赖,飞鸟孤云相与还。对此持杯竞欲饮,也知春物易阑珊。延陵倪瓒壬子春。”诗题之后有墨笔山水一段。按壬子为明洪武五年,公元1371年。《疑年录汇编》定倪瓒生于大德五年辛丑(1301),卒于洪武七年甲寅(1374年),年七十四岁。是壬子为倪氏七十二岁。香港中文大学李润桓先生考证,倪瓒应生于大德十年(1306),卒于洪武七年甲寅(1374),年六十九岁。本人以为李先生考订颇精,且倪瓒生卒年历来有不同记载,故采用李先生文章之说,是壬子为倪氏六十七岁。故《春山图》及图上诗题,应是倪氏晚年之笔。

从诗题书法结构、用笔来看,为倪氏晚年之笔,自无疑义。但诗后款署“延陵倪瓒,壬子春”则在倪氏题画中殊为少见。按其惯例,是前书诗,中叙事,后署年月款识,如故宫博物院所藏《幽涧寒松图》的款书题识。且山水作品中多署应画者的上款,只简单的竹石图之类的作品除外。而此作一反常例,因而怀疑是题他人之画。此是疑点之一。再从此画的构图观察,山石白云的勾描虽笔画迅疾,殊乏韵味。尤其是双松的树干,以密圈皴之,似此冗笔在倪氏一生的作品中,尚未重见。此是疑点之二。其实此图的超乎寻常的画法,早已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比如徐邦达在此图的说明中即指出:“此图是云林变体,山石用干笔勾皴,老苍劲健之至。白云亦作空勾,在倪画中更为稀见。”再如清安岐的《墨缘汇观》著录此图云:“此图书画俱佳,笔法王叔明,甚为奇绝。其间树石苍劲,云气空勾,倪画中仅见者。”虽然如此,他们又都不肯怀疑此图的真实性,正如《雨后空林图》,安岐尝以为黄子久,此图则以为“笔法王叔明”。以倪瓒狷介的性格,虽然他与黄、王二人俱有交谊,然亦可以肯定他绝不会杂其画笔,更何况他又曾在题《狮子林图》中说出了“非王蒙所梦见也”那样的话。由于上述的疑问,我们在检索有关的历史著录时,更发现了此图的来历颇有难信之处。

《墨缘汇观·名画卷下》著录此图为“唐宋元宝绘高横册”中的第十幅。安氏云:“按此册本二十幅,为明董宗伯(其昌)所藏,以李成《晴峦萧寺》为首,又以五百金购得王维《雪溪图》作此册之冠。昌册后归程季白,复为增汰。程氏遭党变,为太仓王奉常(时敏)所得,又增进其尤者,仅存十二幅。此跋(指册后董其昌跋)及外签皆文敏为奉常所题。因与汇观所载不符,故及之。”据此再检《式古堂书画汇考》,该书著录此册为二十幅,其中并无《春山图》。其中第六幅是“倪元镇设色图并题”,第七幅是“倪云林六君子图”。且二十幅画皆有董其昌题识。《汇考》著录时,此册应已归王时敏,其外录文字中有《珊瑚网》关于此册的流传记实,在《汇考·卷五》著录的《元零册》中却有“云林春山图并题”,并注“过版”二字,大概是此图横宽,过“零册”一面之版的幅度。从《汇考》全文录倪诗题,正是《春山图》的题诗文字,后录明杨士奇一题:“倪迂今已矣,真迹在人间。无限天然趣,白云满远山。杨士奇题。”综合上述,可知《春山图》本是画幅零页,大略在王时敏家藏时归入《唐宋元宝绘册》。安岐著录云:“前绢隔水有程季白、王时敏等印。后绢隔水内有高姓一题,仿倪书甚雅。”那时已不见了杨士奇的诗。

在此之前,此图亦见于郁逢庆《书画题跋记·卷六》:“春山过版册,自题七律,款署'延陵倪瓒壬子春'。”又见于顾复《平生壮观》一书著录:“《汀花岸柳图》卷,白纸短卷,七言律题云:狂风二月独凭栏,云云。延陵倪瓒,壬子春。诗、书、画皆精。”顾复以诗题中有句“汀花岸柳浑无赖”,故名《汀花岸柳图》。按顾复与王时敏有所交谊,是他在王家见到的呢,还是由他手转归王家呢?这是不得而知的。总之,最后归入王时敏的收藏,正如大家都了解的。王氏家后来中落,家藏名迹散失,这在《王奉常书画题跋》中有所记载:“余以一生精血,裒集宋元名迹十有六幅,宝护不啻脑髓。年来衰病浸夺,岁荒赋急,贫不能守,先后散归之好事者,家罄无一存。”从安岐收入《唐宋元宝绘册》中有些名画的佚群,和《春山图》的窜入,当在王氏家藏散失之际发生的,抑或是王氏有意而为耶?按一般逻辑,抽出《宝绘册》中的倪瓒画作,而换以《春山图》,在散失之际,而非收集之际,只是以次顶好,以假换真,这是我们推测的一种可能性。至于这幅画页,只是在晚明之际才见到著录,那么它又是怎样出现的呢?据张丑《清河书画舫》记:“又见倪高士山水小册一帧,拍塞满纸,笔墨清奇,右方题款两行,词曰:云林子画,丁未八月。别有文徵仲太史一诗写于对题。可觅元镇诗帖,改装袖卷展玩也。”如果倪瓒的一画页,由于题识简略,则可觅一诗帖配装,以成完卷,那么,类似倪瓒的题画诗墨迹,也可配上一画以成卷了。这种拆配书画的情况在那时是屡见不鲜的。值得注意的是,因此图书、画是在一纸上的,因此不可能是张丑说的那种做法。最大的可能是,倪瓒本是题他人之画的,但题后有余纸一段,故为人添图后一并割下,变成了倪画,我们看此图,在画与书相接的部位,画幅上端的远山,与下端的坡岸,皆未画全,而让与书字似裁齐。这只能说明书在前,画在后。如果不是利用有限的余纸作画,何必局促如此?换句话说,倘为倪氏真迹,画家怎会一味照顾题字的空处,生硬地将那本来不须数笔的画意截然而止哪?这是先有题字,后来补画的一种硬痕。

按《汇考》所记,该图原有杨士奇一题,从文字看确是题《春山图》的,惜已佚去,不知真否?由于此画类王蒙,以王蒙画风在明代影响之大,亦很难断定此图是明初或明末人所为。根据著录的情况,它的出现当不会太早,大概就是明末时好事者所为。结果又被夹入《宝绘册》中,以该册的盛誉和其他的名作,来“保证”它的可靠,这在鉴别研究中也是常见的一种情况。

三、梧竹秀石图的创作年代考

《梧竹秀石图》轴,是倪瓒墨笔竹石图类中的佳作,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此图以墨笔画秀石平坡,高梧疏竹,并自题云:“贞居道师将往常熟山中访王君章高士,余因写梧竹秀石奉寄仲素孝廉,并赋诗云:高梧疏竹溪南宅,五月溪声入座寒。想得此时窗户暖,果园扑栗紫园园。倪瓒。”张雨因之书题其上,云:“青桐阴下一株石,回棹来看雪未消。展图仿佛云林影,肯向灯前玩楚腰。元镇写此纸,附老仆至蒲轩,即景书图上,雨。”钤印——“句曲外史”。此图本无年款,因不知创作于何年,故论者纷纭。清吴升《大观录》著录此图“是早年笔”,王季迁先生于《故宫季刊·第一卷第三期》著文《倪云林研究·下篇》云此图“疑中年笔”,又有人以此图笔法雄浑苍劲,定为倪氏晚年代表作。本文就这一问题,做一考证说明。

《大观录》记:“此图骨法笔力,纯似叔明,绝无迂翁一点本色,董叔明竟作床头捉刀人耶?然迂翁书诗款端古,是早年笔,想尔时极流神旺,有此奇逸之作耳。”按张雨卒于至正十一年(1351),是此图必在此前作,然究竟早到何时?至少可知此图决非晚年作,而在倪氏四十六岁前作。在综观、研究倪氏存世并有年款的早、中期作品时我们发现,那时倪氏的书法皆是长方体形,而不是后来通于隶书那样的扁方古劲。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即书“瓒”字款时,早、中期略有不同。(倪瓒的题跋里瓒的写法前期是在“贝”字上书2个“无”,后期为2个“夫”,但在现代字中为2个“先”。)《梧》图正是书字长方,款书作“瓒”字的。安岐的《墨缘汇观》记此图时,曾发现了倪氏的这一书法特点,指出:“按云林书法多宗《内景经》,此幅书宗率更(欧阳询),画用泼墨者,皆变笔也。”其实不是一件作品的“变笔”,而是各时期的表现不同。

按照这一特点,我们可以把有关的作品综合排列,就可以知道《梧》图的大致创作年代了。

1、《秋林野兴图》轴,款:“己卯(至元五年,1339)秋九月十四日,云林生瓒。”倪氏作于三十四岁,是存世最早期的云林画作。

2、《水竹居图》轴,款:“至正三年癸未(1343)岁八月望日······倪瓒题。”倪氏作于三十八岁。

3、《六君子图》轴,款:“至正五年(乙酉,1345)四月八日,倪瓒。”倪氏四十岁。

4、《岸南双树图》轴,作于至正十三年(癸巳,1353),款书“倪瓒”。倪氏四十八岁。

此外,无年款,而款作“瓒”的作品尚有《疏林小笔图》及《梧》图等。上述作品虽然款书一致,但书法又是明显的递变特色。《秋林野兴图》和《水竹居图》,书法谨严方正,略呈稚弱之态,为其早期书法的显著特点。《六君子图》依然保持着其布字规矩疏朗的特点,但已具自然变化之致。《岸南双树图》书法依然作长方形,用笔则渐近苍劲,标志其书法的进一步成熟。《梧》图不可能早于《岸南双树图》,因为张雨的卒年已定了其创作时间的下限,但其书法显然比《六君子图》成熟,故此图应是四十五岁时,或者前一二年所作。

可以补充说明的是,倪瓒的《松林亭子图》,作于至正十四年(甲午1354年),时倪氏四十九岁,其书款作“瓒”而非“瓒”(倪瓒的题跋里瓒的写法前期是在“贝”字上书2个“无”,后期为2个“夫”,但在现代字中为2个“先”。)但其书字仍作长方形。此后的作品则款书一律作“瓒”,可以看作为一个时间判断的界限。越此作一年,即至正十五年乙未(1355)倪氏的《渔庄秋霁图》,题书的书法又明显改作扁方形,即通于隶法所致,但尚变而未尽。此后则书法变为晚年的那种体势了。这些特点变化的掌握,可以帮助我们鉴别那些无年款作品的时代。再者,《梧》图的笔墨浑劲苍润,也似给人老笔纷披的印象。只要对证一下作于至正二十三年癸卯(1363年)的《竹树野石图》,当可看出后者较《梧》图要苍劲老辣得多,而《梧》图只不过有着苍劲淋漓的特点而已,依然是中年以往那种秀劲可餐的特点,绝非晚年作品可比。

来源: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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