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梅雨笺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6-01 14:52 1

摘要:暮春的雨来得突然,陆怀瑾抱着书箱疾奔在泥泞山道上时,天边还悬着半轮残阳。转眼间铅云压顶,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月白色的衣摆。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古庙轮廓,飞檐翘角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暮春的雨来得突然,陆怀瑾抱着书箱疾奔在泥泞山道上时,天边还悬着半轮残阳。转眼间铅云压顶,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月白色的衣摆。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古庙轮廓,飞檐翘角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梅隐寺..."陆怀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辨认出门楣上斑驳的匾额。这荒寺他听村中老人提过,说是二十年前因一桩命案废弃,平日连樵夫都绕道而行。此刻雨势渐猛,他只得硬着头皮推开吱呀作响的寺门。

殿内比想象中干净,香案上积灰不厚,倒像是常有人打扫。最奇的是佛龛前竟供着几枝新鲜白梅,在潮湿空气中散发着幽香。陆怀瑾正诧异间,忽闻身后传来环佩叮咚之声。

"公子可是要借宿?"

转身时油纸伞上的雨珠正簌簌滚落,执伞的女子约莫二八年华,素白罗裙上绣着银线梅花,眉间一点朱砂艳如血珠。她将伞檐微微抬起,露出秋水般的眸子,眼尾却泛着不自然的青灰。

陆怀瑾慌忙作揖:"小生陆怀瑾,冒雨赶考途经此地..."

"白萦。"女子打断他,声音像浸了水的丝弦,"这雨怕是要下整夜呢。"她说着从袖中取出半块青玉镇纸,断面参差如犬牙,"公子带着书箱,想必需要这个。"

那玉触手生寒,陆怀瑾却觉有暖流自指尖窜上心头。待要道谢,忽见白萦退后半步,原是檐角滴水溅到她裙边。奇怪的是,水珠竟穿透罗裙直接落在地上,没留下半点湿痕。

暴雨果然持续了十日。

每日酉时三刻,当暮色将佛殿染成青灰色,白萦必执伞而来。她教陆怀瑾填词时总爱站在西窗下,任穿堂风掀起她腰间丝绦。有次陆怀瑾故意将"梅子黄时雨"写成"梅子黄时泪",她竟怔怔落下两行清泪,泪珠坠地化作细碎冰晶。

"白姑娘身上总有梅香。"第七日黄昏,陆怀瑾忍不住凑近嗅了嗅。白萦急退时撞翻了砚台,墨汁泼在她袖口竟像遇到油纸般滚落。她慌乱地拢住衣袖:"奴婢...奴婢住在后山梅林。"

那夜陆怀瑾做了怪梦。梦见白萦赤足站在结冰的池面上,脖颈缠着褪色的红绫。池底沉着半块与他怀中一模一样的青玉镇纸,水草间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端午前日,陆母突然寻到古庙。老太太撑着桐油伞,篮里装着雄黄酒与艾草。"这地方不干净。"她边往门楣插艾叶边絮叨,"二十年前梅家庶女就是在这池子里..."

"娘!"陆怀瑾急忙打断,却见白萦不知何时已立在廊下。她今日未执伞,雨水径直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在青砖地上汇成小小的漩涡。

端午夜雷雨交加。陆怀瑾借着烛光修补被老鼠咬破的书箱,忽闻窗外传来幽幽歌声。推窗望去,白萦正赤足站在梅池中央,水面倒映着她脖颈上狰狞的青紫勒痕。暴雨中她的罗裙猎猎作响,竟是一张写满血字的麻布。

"白姑娘!"陆怀瑾冲进雨幕,却被母亲死死拽住。老太太抖着手泼出雄黄酒,酒液穿过白萦身体落在水面,顿时浮起无数挣扎的梅瓣。

"怀郎。"白萦的声音忽然变得真切,她抚着脖颈苦笑,"那年端午,嫡母说池底凉快..."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竟是带着冰碴的血块,"奴婢求的从来不是续命..."

狂风掀起她单薄的衣衫,陆怀瑾这才看清她心口有个碗大的窟窿,断骨参差如那半块镇纸的裂口。白萦却笑得明媚,蘸着心口渗出的血在屏风上疾书。当写到"鸳鸯瓦冷霜华重"时,她指尖开始化作绯色烟絮。

"二十年前我溺毙在此,半块镇纸是父亲给的陪葬。"白萦最后看了眼呆立的陆怀瑾,"另半块...原想留给未来夫婿的。"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如烟消散,唯余《忆秦娥》的词句在屏风上泛着血光。

次日放晴,陆怀瑾在梅池淤泥里挖出半块青玉镇纸。拼合时严丝合缝,玉中浮现出"白萦"二字。寺中老僧叹息说,这是梅老爷给庶女的及笄礼,当年捞尸时怎么也找不全。

来年梅雨时节,已中举的陆怀瑾重回古庙。推开尘封的殿门,忽见当年白萦常站的西窗下,积灰上工整写着二十八字。笔迹与血书屏风如出一辙:"妾身化雨已十年,君袖尚存半砚温。若问相思何所似,一池萍碎月黄昏。"

窗外雨丝忽然变得绵密,陆怀瑾伸手去接,掌心落下的却是带着梅香的冰晶。恍惚间似有冰凉指尖拂过他眼角,那触感,像极了初遇时青玉镇纸的温度。

暴雨停歇后的第三日,陆怀瑾仍宿在梅隐寺的偏殿。案头烛火摇曳,映照着拼合完整的青玉镇纸,玉中"白萦"二字在光下泛着幽幽青光。他指尖摩挲着镇纸断裂的痕迹,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木鱼声。

"施主还在。"须眉皆白的老僧立在阶下,袈裟上沾着夜露,"老衲了尘,是这梅隐寺最后的守寺人。"

陆怀瑾急忙将老僧请入室内,取茶时手肘不慎碰翻砚台。墨汁泼洒在青玉镇纸上,竟像被吸水般渗入玉中,转眼间浮现出细密纹路——原是半阙《蝶恋花》的词句。

"这是梅家小姐的笔迹。"了尘叹息着从怀中取出发黄的纸页,"二十年前端午,梅府嫡母说庶女白萦偷了传家玉佩,命人将她沉入后园梅池。"

烛光下,陆怀瑾看清纸上记载:梅白萦,庚午年五月初五溺毙,年十六。尸体捞出时双手紧攥,掰开后掌心是半块青玉镇纸。嫡母当场昏厥,三日后暴毙,死时七窍流血,嘴里塞满腐烂的梅瓣。

"据说白萦姑娘死后第七夜,梅池突然结冰。"了尘指向窗外黑沉的水面,"有和尚看见她站在冰上唱曲,唱的是《牡丹亭》里'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那段..."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咔嚓"脆响。陆怀瑾冲出去时,只见梅池中央裂开一道冰缝,雾气中浮出半透明的人形,眉间朱砂红得刺目。

"怀郎。"白萦的声音像隔着水传来,"你可知这池底有多冷?"她抬起手臂,袖口滑落露出青紫的腕痕,"嫡母用红绫绑着我,另一端系着石锁..."

陆怀瑾涉水向前,伸手时却穿透了她的身体。月光下他清晰看见白萦颈间的勒痕深入骨肉,心口的窟窿边缘参差不齐——那分明是被人用利器剜过的痕迹。

"他们说我是偷玉贼。"白萦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冰碴碰撞的脆响,"可这镇纸明明是父亲给的及笄礼。"她飘到岸边,指尖在陆怀瑾眉心一点,"怀郎若不信,去梅府旧宅的夹墙里找,那里有父亲留给我的婚书。"

子夜时分,陆怀瑾举着火折子摸进荒废的梅府。在嫡母寝室的地板下,他果然找到个紫檀匣子。褪色的红绸里裹着婚书,男方竟是邻县杜氏的公子。匣底还压着张药方,墨迹斑驳写着"落胎药"三字。

"白姑娘死时...有孕在身?"陆怀瑾回到寺院时声音发颤。了尘闭目捻着佛珠:"杜公子进京赶考前与白萦私定终身,嫡母发现时已怀胎三月。那碗落胎药...老衲亲眼见嫡母灌下去的。"

五更鼓响时,梅池水面忽然沸腾。白萦破水而出,周身缠绕着猩红水草。这次她身形凝实许多,甚至能在青砖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那孩子化作血雾散了。"她抚着平坦的小腹,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渗出黑血,"嫡母怕事情败露,在我及笄礼那日..."话到此处突然噤声,原是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此后三日,陆怀瑾守着青玉镇纸寸步不离。他发现每当在玉上写词,白萦就会出现。第四日黄昏,他故意将"夜夜相思更漏残"写成"夜夜相守更漏残",窗外立刻传来环佩叮咚声。

"怀郎耍诈。"白萦这次直接穿墙而入,发梢还滴着水。她凑近看词时,陆怀瑾闻到她身上传来腐败的梅香——像是盛夏里捂馊的花瓣混着血腥气。

两人共填《忆秦娥》到三更天时,白萦忽然按住陆怀瑾的手:"明日端午,我该走了。"她解下腰间丝绦系在陆怀瑾腕上,"这是当年绑我的红绫残片,浸过我的血..."

端午夜的暴雨比往年更急。陆怀瑾抱着青玉镇纸跪在梅池边,看着白萦在雷电中现出死相:浮肿的面容,突出的眼球,以及脖颈上深可见骨的勒痕。最骇人的是她腹部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隐约可见里面蜷缩着个婴儿形状的黑影。

"续命之说原是骗你的。"白萦的声音忽然变得清越,"我引你来,是想借活人阳气养着这孩子。"她突然剧烈抽搐,腹部黑影发出尖利的啼哭,"可他吃了太多阴气...已经变成..."

一道闪电劈下,陆怀瑾看清那黑影长着嫡母的脸。白萦惨笑着撕开自己的胸膛,将黑影生生扯出来扔进池水。霎时间池中浮起无数梅瓣,每片花瓣上都写着一个"冤"字。

"其实..."白萦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那日你在古庙躲雨,是我招来的暴雨。"她最后看了眼青玉镇纸,"另半块玉...杜公子带进棺材了..."

暴雨化作血雾时,陆怀瑾疯了一般去抓白萦消散的衣角。指尖只触到几粒冰晶,落地便长出嫩芽——竟是罕见的绿萼梅。次日清晨,他在池边发现块新碑,上面刻着《忆秦娥》的下阕,落款处并排写着"陆怀瑾"、"梅白萦"。

来年梅雨时节,新任县令陆怀瑾重修了梅隐寺。有人看见他常对着新栽的绿萼梅自语,梅树下埋着个紫檀匣子。每逢雨夜,寺里就会响起填词声,有时是清朗男声,有时是幽婉女音,最常吟诵的永远是那首《忆秦娥》: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而每当吟到"音尘绝"三字时,梅池水面总会泛起涟漪,仿佛有人在水下轻轻叹息。

梅隐寺的绿萼梅第三次开花时,陆怀瑾已过而立。这些年他走遍江淮寻访通灵之士,终于在金陵城外遇到个瞎眼婆子。那婆子摸着青玉镇纸突然尖叫,说看见个穿白衣的姑娘泡在冰水里,胸口插着半截金簪。

"簪头刻着'梅'字。"婆子吐着黑血道,"冤魂附在另半截簪子上,就埋在..."

陆怀瑾连夜赶回梅隐寺。在绿萼梅下挖到三尺深时,铁锹突然碰到硬物——是个褪色的锦囊,里面裹着半截金簪,簪头果然有个"梅"字。更骇人的是锦囊下压着块天灵盖,骨片上密密麻麻刻着《往生咒》。

"阿弥陀佛。"了尘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当年捞尸时,白萦姑娘的颅骨缺了这块。"

当夜暴雨如注。陆怀瑾将天灵盖与青玉镇纸供在佛前,三更时分听见女子啜泣。转身见白萦跪在蒲团上,天灵盖处有个黑洞,里面蠕动着蛆虫般的黑气。

"这是嫡母下的噬魂咒。"她声音忽远忽近,"我的三魂七魄被钉在七处,怀郎已找到两处..."话音未落,窗外劈下道闪电,照亮她心口插着的半截金簪。

次日清晨,陆怀瑾在嫡母寝室的地基下挖出个陶瓮。揭开符咒的刹那,腐臭味冲天而起——瓮里是副婴儿骸骨,腕上套着个银镯,内壁刻"白萦之子"。他刚触到银镯,整座梅府废墟突然震颤,梅池水沸腾如滚粥。

"孩子..."白萦的虚影在池面浮现,腹部窟窿里伸出青黑的小手。陆怀瑾将骸骨放入池水,霎时阴风大作,婴儿骸骨竟与白萦腹部的黑影渐渐融合。

"还差四处。"了尘捻着佛珠指向东南,"老衲记得,白萦姑娘的右手骨被嫡母命人扔进了..."

如此奔波半月,陆怀瑾集齐了五块遗骨。每找回一块,白萦的魂魄就凝实一分。最后一块腿骨是在百里外的杜府祖坟找到的——竟被钉在杜公子的棺材里,那负心人死时七窍流血,手里紧攥着另半块青玉镇纸。

端午前夜,陆怀瑾在梅树下拼齐了白萦的骸骨。月光下白骨泛着蓝光,颈骨处勒痕清晰可见。当他将最后一块趾骨归位时,绿萼梅突然无风自动,落花如雪中浮现出白萦完整的魂魄。

"怀郎何必..."她抚着颈间红痕,泪珠落地成冰。陆怀瑾却突然抱住森森白骨,任凭骨刺扎破衣衫。刹那间梅香暴起,白骨上竟生出丝丝血肉。

了尘敲着木鱼走来:"施主既执意如此,老衲便为你们证个冥婚。"

婚礼在梅池边举行。陆怀瑾穿着吉服,对面是时隐时现的白萦。拜天地时暴雨骤降,却浇不灭他们手中的红烛。当老僧喊"夫妻对拜"时,白萦突然实体化——她凤冠霞帔,眉间朱砂红得滴血,只是盖头下隐约可见脖颈青紫。

洞房是西厢收拾出的净室。白萦解衣时陆怀瑾看见她心口金簪已除,留下个黑洞洞的窟窿。"这里装着怀郎这些年的眼泪。"她引他手指探入,窟窿里竟真涌出温热液体。

三更鼓响时,白萦忽然推开陆怀瑾:"嫡母的噬魂咒发作了!"她腹部突然裂开,爬出个浑身漆黑的婴孩。那东西尖叫着扑向陆怀瑾,却被白萦一把抓住。

"娘亲对不起你..."她竟将鬼婴塞回腹中,转头对陆怀瑾凄然一笑,"怀郎,替我看看真正的鸳鸯帐吧。"

说罢她整个人化作万千梅瓣,一股脑涌入陆怀瑾心口。他只觉得胸腔剧痛,咳出的血里竟带着冰碴。窗外电闪雷鸣,暴雨中浮现出嫡母扭曲的脸,却在碰到梅香时惨叫消散。

天光微亮时,陆怀瑾在满地落花中醒来。胸前衣襟敞开,心口处多了朵梅形胎记。了尘说这是"梅魂契",白萦用最后的力量与他魂魄相融,从此春梅开谢便是她生死轮回。

十年后,辞官的陆怀瑾在梅隐寺旁结庐而居。每年白萦忌日,他都会在心口梅印上滴三滴血。血渗入皮肤后,空中必会飘来带着梅香的雨丝,有时还夹杂着《忆秦娥》的吟唱声。

又十年,白发苍苍的陆怀瑾在绿萼梅下闭目。临终前他看见梅雨中走出个白衣女子,眉间朱砂依旧鲜艳如血。她伸出透明的手抚过他心口,那朵梅印便化作流光消散。

"三生石上旧精魂..."白萦的声音随梅香飘远。次日小沙弥发现陆怀瑾的遗体时,见他嘴角含笑,怀中紧抱着拼合的青玉镇纸。最奇的是,那株绿萼梅竟在一夜之间花开二度,落英如雪覆盖了整个梅池。

后来有游方道士说,曾在雨夜看见梅池上浮着对璧人。男子青衫磊落,女子白衣翩跹,两人共撑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用金线绣着《忆秦娥》的全词。每当道士想靠近,那对身影便化作梅雨消散,唯余潮湿的梅香久久不散。

而梅隐寺的僧人们都知道,每年端午前后,佛前供着的青玉镇纸总会无缘无故渗出露珠。露珠滚落时,必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女子吟唱,唱的永远是那句——

"妾身化雨已十年,君袖尚存半砚温。"

来源:故事大王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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