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镇民们都说,那义庄地底压着百年尸王,唯有守陵人一脉的朱砂血能镇住煞气。
青石镇背倚苍梧山,镇东头那座荒废的义庄总在子夜飘出腐叶气息。
老槐树盘踞的枝桠间,垂着褪色的白幡,在穿堂风里发出呜咽般的响动。
镇民们都说,那义庄地底压着百年尸王,唯有守陵人一脉的朱砂血能镇住煞气。
李守拙提着灯笼跨过门槛时,靴底正碾碎半片风干的符纸。
这是他头回独自守夜,父亲三日前咳着血将青铜罗盘交到他手里,说戌时三刻地脉最弱,要他务必盯着罗盘指针。
义庄内七口黑漆棺材呈北斗阵排列,最中央那具青铜棺却不见踪影,只余下四条深陷地砖的锁链痕迹。
更鼓声从镇西传来时,罗盘突然开始疯狂旋转。
李守拙后背沁出冷汗,他分明记得父亲说过,罗盘异动必是地脉裂隙初现。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腰封,他摸出腰间铜铃,这是守陵人祖传的引魂铃,铃声能定三魂七魄。
可今夜铜铃却发出闷响,仿佛被无形的手捂住了铃舌。
月光忽然被乌云吞没,义庄门窗无风自闭。
李守拙听见地底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混着指甲抓挠青石的刺啦声。
他抄起供桌上的桃木剑,剑身却开始渗出暗红血珠——这分明是父亲临终前再三叮嘱不可触碰的凶器。
剑柄突然发烫,烫得他险些脱手,剑身映出他狰狞扭曲的面容,竟与供桌上那尊残缺的判官像有七分相似。
"小郎君好胆色。
沙哑的嗓音贴着后颈响起,李守拙猛然转身,却见供桌下的阴影里蜷着个佝偻老妪。
她满头白发里缠着枯草,左眼窝空荡荡的,右眼却泛着幽绿磷火,"七代守陵人,倒教老身等来了个童子鸡。
桃木剑突然脱手飞出,钉在老妪脚前三寸。
李守拙这才惊觉手中罗盘指针正死死指向老妪心口,而她枯枝般的手指正捏着半截生锈的锁链——那分明是镇压尸王的玄铁链!
老妪咯咯笑着,脖颈突然裂开道血口,暗红血珠凝成张人脸:"你爹没告诉你,朱砂血要配着心头肉才管用?
惊雷炸响的刹那,李守拙看见老妪身后浮出七具半透明的身影。
那些身影皆着不同朝代的服饰,最前面的青衫书生手握判官笔,笔尖正滴着黑血。
他忽然想起族谱记载,初代守陵人曾以七名至亲献祭,换得尸王百年沉眠。
"时辰到了。
老妪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整座义庄开始剧烈震颤。
李守拙踉跄着扶住棺材,却摸到满手粘稠——七口棺材不知何时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个巨大的八卦阵。
老妪的身影在血阵中忽明忽暗,她脖颈的伤口里钻出条白骨森森的手臂,正抓向供桌下的暗格。
李守拙抢先一步掀开暗格,里面除了本泛黄的《镇煞录》,还有块刻着龙纹的玉珏。
玉珏触手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明嘉靖年间暴雨冲开义庄地窖,露出青铜巨棺;他太爷爷用铁链穿透自己琵琶骨,将暴起的尸王重新钉回棺中;三天前父亲咳着血在祠堂刻下遗书,说朱砂血已镇不住地脉裂隙……
"原来老东西把龙纹珏传给了你。
老妪的鬼爪已逼近咽喉,李守拙却突然咬破舌尖。
温热血珠喷在玉珏上,霎时金光大盛。
七道虚影从他身后浮现,正是族谱记载的七位献祭先祖。
青衫书生的判官笔在空中划出血符,其余六人各执锁链一端,竟将老妪生生拽进血阵。
地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整座义庄开始塌陷。
李守拙死死攥住玉珏,看见青铜棺的轮廓正从地底升起。
棺盖缝隙里渗出黑雾,雾中浮现张与老妪相似的面孔,只是眉心多了道血色竖纹。
朱砂小儿……"尸王的声音震得梁柱簌簌落灰,"你以为用龙纹珏就能……"
话音未落,李守拙已将玉珏拍进心口。
剧痛如万蚁噬心,他却看见七道先祖虚影化作金链,穿过自己四肢百骸钉入尸王周身大穴。
血雾中的面孔扭曲变形,发出非人的嘶吼:"以血为契,以魂为引……你们守陵人世代都是疯子!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李守拙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记住,守陵人守的不是陵,是苍生。
青铜棺轰然闭合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风化,化作点点金粉融入地脉。
义庄废墟上,新栽的槐树苗突然抽出七根枝桠,每根枝头都系着半截生锈的锁链。
三年后的清明,有个游方道士途经青石镇。
他在荒废的义庄遗址前驻足良久,最终在老槐树下埋了枚铜钱。
当夜,镇民们梦见七彩霞光冲天而起,霞光中隐约可见八道身影并肩而立。
而那道士次日离去时,腰间多了块刻着龙纹的玉珏,玉珏背面新添了道血色竖纹。
十年后,江湖上多了个戴青铜面具的游侠。
他手持桃木剑专斩邪祟,剑穗上总系着七枚铜铃。
有人说曾在子夜见过他对着月亮叩拜,面前摆着八碗清水;也有人见过他突然定在原地,右手按着心口喃喃自语,仿佛在与人对话。
只有镇西头的说书先生知道,每当讲到守陵人传说时,那游侠总会往台上扔锭金子,然后消失在暮色里。
又逢中元节,苍梧山巅的月华格外清冷。
游侠站在断崖边,看着掌心若隐若现的金纹。
山风卷起他的衣袂,露出腰间那枚龙纹玉珏。
身后忽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他却没有回头,只是将玉珏按在心口。
七道虚影自他身后浮现,最前面的青衫书生执笔虚点,远处荒村顿时亮起星星点点的引魂灯。
"该换岗了。
游侠的声音与记忆中的父亲渐渐重合,他抬脚踏向虚空,脚下却浮现出由血色符文组成的登天阶。
山脚下,青石镇的更夫忽然发现,镇东那株老槐树开花了,雪白的花瓣落在义庄遗址上,竟拼出个北斗七星的图案。
而游侠消失的断崖处,七条金链破土而出,在月光下交织成巨大的牢笼,将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死死锁住。
从此江湖上多了个传说:每逢月圆之夜,有人会看见八道身影踏着星河巡游天地。
他们经过之处,百鬼退散,邪祟尽伏。
而青石镇的孩童们总爱围着说书先生,听他讲那从未现世的《镇煞录》终章——原来真正的守陵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北斗星斗柄西指时,我踏着霜色叩开了终南山阴的破败道观。
山门前的石狮子缺了半边獠牙,青苔顺着裂缝爬上“三清观”的匾额,却在触及“三”字最后一捺时突然枯死。
观内传来腐木断裂的脆响,混着某种黏腻的吞咽声,像是巨兽在反刍隔夜的食物。
“施主身上沾着龙涎香。”枯枝般的手指从门缝探出,指甲缝里嵌着暗红朱砂。
老道佝偻着背从阴影里踱出,道袍下摆缀满铜铃,却无一声作响。
他右眼蒙着层灰白翳膜,左眼却亮得骇人,瞳孔深处隐约浮着枚血色八卦。
我握紧腰间铜钱剑,剑柄的七枚乾隆通宝突然发烫。
三日前在酆都鬼市,那卖给我《镇煞录》残卷的瘸腿货郎说过,当铜钱剑自鸣时,必是遇到了身负阴阳血的活人。
此刻老道周身萦绕的阴气里,分明裹着与尸王同源的腐臭味。
“晚辈想借贵观的九霄万福经一观。”我故意让袖口滑落半截,露出腕间用黑狗血浸透的缚魂索。
老道目光骤然一凝,枯瘦的手指突然暴长三寸,指尖迸出七根猩红血线,直取我咽喉。
铜钱剑应声出鞘,七枚铜钱在空中连成北斗阵。
老道却轻笑出声,袖中飞出张泛黄的傩戏面具,正正扣在我脸上。
刹那间天地倒悬,我竟置身于血海尸山之中,无数断肢从地底伸出,每根指骨都刻着梵文咒印。
更骇人的是,那些残肢竟在拼凑成我自己的模样。
“后生仔可知何为阴阳血?”老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血浪中浮出七具青铜棺椁,棺盖上皆刻着与龙纹珏相同的纹路。
最中央那具棺材突然炸裂,穿玄色蟒袍的男子踏着尸骸走来,他眉心那道血色竖纹,竟与当年尸王一模一样。
我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面具上,青铜剑阵轰然压下。
蟒袍男子却化作漫天血雾,雾中浮现出七十二道虚影——皆是历代守陵人模样。
他们或持判官笔,或握捆仙绳,最前面的青衫书生手中判官笔突然调转方向,笔尖直指我胸口。
“原来如此。”老道现身于血雾顶端,手中拂尘化作白骨巨掌,“李家小子,你们世代以魂饲魔,倒教老道捡了个便宜。”他脚下浮现出巨大的罗生门,门内涌出无数獠牙外翻的夜叉,每个夜叉口中都衔着半截生锈的锁链。
剑鸣骤起,我腕间缚魂索突然绷直。
七十二道守陵人虚影竟同时转向老道,青衫书生的判官笔在空中划出血色符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符咒炸开的瞬间,我看见老道左眼的血色八卦开始逆旋,他道袍下的铜铃终于发出呜咽,却不是被阴风吹动,而是铃铛里困着的魂魄在挣扎。
“你们早该魂飞魄散!”老道暴喝一声,罗生门轰然洞开。
门内伸出只覆盖着龙鳞的巨爪,爪心嵌着块与我怀中一模一样的龙纹珏。
我忽然明白父亲临终前为何要刺瞎自己左眼——那根本不是镇压尸王的法器,而是封印着上古龙魂的囚笼!
缚魂索突然发出龙吟,我腕间浮现出七道金色锁链。
锁链另一端竟没入虚空,与七十二道守陵人虚影相连。
青衫书生的面容开始清晰,我惊觉他竟与我在酆都见过的瘸腿货郎有七分相似。
货郎拄着蛇头杖从虚空踏出,杖头悬着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每声都震得夜叉哀嚎。
老道的龙鳞巨爪已至面前,我本能地举起铜钱剑格挡。
剑身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七十二道虚影化作金芒没入剑中。
货郎的蛇头杖轰然炸裂,露出里面封存的血色玉简。
玉简自动飞入我掌心,其上《龙魂引》三个篆字竟是用活人鲜血写成。
“以魂为引,以血为祭……”我喃喃念出开篇咒语,周身七道金链突然暴涨。
老道发出非人的惨叫,他身上的铜铃接连炸开,飞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那些人脸竟都是历代观主,他们眼眶中爬出蛆虫,嘶吼着扑向龙鳞巨爪。
地脉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我怀中的龙纹珏突然发烫。
老道身后的罗生门开始坍塌,门内涌出的不再是夜叉,而是无数具身着道袍的骷髅。
它们手持桃木剑结成诛邪阵,剑尖所指却是那龙鳞巨爪。
货郎的残魂出现在我身侧,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面残破的招魂幡。
“子时三刻,龙抬头。”货郎的声音与记忆中父亲的声音重叠,他将招魂幡插在我脚边。
幡面无风自动,浮现出七十二颗星辰。
我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血符成型瞬间,北斗七星突然从天而降,化作七道光柱贯穿地脉。
老道的龙鳞巨爪开始龟裂,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道袍下钻出无数条血色触手。
每根触手顶端都长着张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三清观历代弟子。
他们哭喊着向我爬来,却在触及招魂幡的刹那灰飞烟灭。
货郎的残魂渐渐透明,他最后望了眼北斗光柱,嘴角竟泛起笑意。
“原来第八代守陵人,竟是个女子。”他忽然伸手拂过我鬓角,我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变回了女儿身。
货郎的身影彻底消散前,将半块青铜面具拍进我掌心。
面具内侧刻着细小的《度人经》,经文末尾的落款,赫然是我自己的生辰八字。
龙纹珏突然挣脱束缚飞向北斗光柱,七十二道金链化作实质缠住老道。
他身上的铜铃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枷锁,每个铃铛里都飞出条锁链,将他四肢百骸钉在虚空。
龙鳞巨爪彻底碎裂时,我听见地底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比当年在义庄听到的更加清晰,也更加绝望。
北斗光柱开始收缩,我怀中的《龙魂引》自动翻到最后一页。
血色经文化作实体,在我面前凝成道血色门户。
门户内传来熟悉的腐叶气息,正是青石镇义庄的味道。
老道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声,他仅剩的右眼淌出血泪:“你以为封得住龙魂?
它早已与地脉同化,待到甲子轮回……”
我纵身跃入血色门户,身后传来老道最后的诅咒。
穿过门户的瞬间,我回到了那座荒废的义庄。
只是这次,七口黑漆棺材变成了七十二具,每具棺材上都刻着我的名字。
最中央的青铜棺依旧空着,但棺盖上多了道新鲜的抓痕,五指血印清晰可见。
子夜钟声响起时,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
我握紧铜钱剑,剑身映出我此刻的模样——左眼蒙着层血色翳膜,右眼却亮得骇人,瞳孔深处浮着枚血色八卦。
七十二具棺材同时震动,棺盖缝隙里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巨大的龙形图案。
“该换岗了。”我对着虚空轻笑,将龙纹珏按在心口。
七十二道金链从地底升起,这次却不是锁住我,而是化作金甲覆在我身上。
青铜棺轰然炸裂的刹那,我挥剑斩出北斗诛邪阵。
剑光过处,无数黑影灰飞烟灭,最后消散的,竟是货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晨光刺破阴云时,青石镇的更夫看见义庄废墟上站着个红衣女子。
她脚下踩着七十二道金链,每根金链末端都系着半截龙鳞。
更夫揉了揉眼睛,女子已消失不见,唯有废墟中央的槐树下,多了块刻着《度人经》的石碑。
碑文最后有行小字:“甲子轮回,龙魂再醒,当有红衣渡劫人。”
十年后,江湖上多了个戴青铜面具的游方女道。
她手持铜钱剑专斩邪祟,剑穗上总系着七十二枚铜铃。
有人说她经过时,铃铛声里混着锁链拖地的响动;也有人见过她突然驻足,对着空气轻声细语,仿佛在与人争辩。
只有酆都鬼市的瘸腿货郎知道,每当子夜钟声响起,那女道总会取出半块青铜面具,就着月光擦拭面具内侧的《度人经》。
又逢中元,我在黄河渡口遇见个戴斗笠的船夫。
他竹篙上刻着北斗七星,船头摆着碗清水。
当我踏上船板的刹那,七十二枚铜铃同时作响,船底传来锁链碰撞的清音。
船夫突然掀开斗笠,露出与我左眼相同的血色翳膜:“第八代守陵人,该去封印下一处龙脉了。”
黄河水突然变得漆黑如墨,水下浮现出无数青铜棺椁。
我望着水中倒影里那张陌生的脸,终于明白货郎当年的话——原来真正的守陵人,从来都不是某个人,而是被龙魂选中的容器。
船夫的竹篙点向星空,北斗七星突然化作七道金桥,桥那头传来熟悉的锁链拖拽声,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急切。
黄河水底青铜棺浮起的刹那,北斗金桥已延伸至天河尽头。
船夫竹篙轻点,船头清水忽化作阴阳双鱼,鱼眼射出两道青光,竟在虚空撕开道星门。
我腕间七十二道金链骤然绷紧,链尾龙鳞簌簌作响,恍若龙魂在九幽之下咆哮。
星门内涌出混沌罡风,吹得我红衣猎猎作响。
船夫突然掷来半块龟甲,甲面裂纹恰成河图洛书之形。
龟甲入手即化,七十二枚铜铃齐声长鸣,每声铃响都在虚空烙下道符印。
待符印连成北斗九宸阵,方知这星门竟是通向三十三重天外的归墟。
归墟深处悬着七十二颗陨星,每颗星核都嵌着具青铜棺椁。
最中央那颗星辰光芒最盛,棺盖上却坐着个垂钓老者。
他鱼竿无钩,丝线垂入星海,钓起的尽是些断肢残魂。
待看清老者面容,我周身金链突然发出悲鸣——那竟是初代守陵人的模样,只是眉心多了道血色裂痕。
“第八代,你迟了七日。”老者头也不回,鱼竿轻挑间,星海翻涌出无数血色符咒。
那些符咒化作锁链缠向青铜棺,棺内立刻传来指甲抓挠的刺啦声。
我腕间金链突然暴涨,化作七十二道龙影扑向星核,却在触及棺盖的瞬间,被老者鱼竿上垂落的星辉灼出青烟。
“前辈可知何为真正的镇煞?”我并指划破掌心,精血在空中凝成血色北斗。
老者鱼竿突然剧烈震颤,星辉竟被北斗吸去三分。
他这才转过头来,左眼是正常瞳孔,右眼却嵌着枚旋转的星核:“好个以煞养煞,难怪能破我星斗锁龙阵。”
星海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七十二具青铜棺同时炸裂。
无数黑影自棺中涌出,或持判官笔,或握捆仙绳,竟都是历代守陵人的模样。
只是他们双目赤红,周身缠绕着血色咒文,分明是被龙魂侵蚀了神智。
老者长叹一声,鱼竿甩出七道星辉,星辉却在中途被黑影撕碎。
黑影已扑至眼前,我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铜钱剑上。
剑身突然迸发出七彩霞光,七十二道守陵人虚影从霞光中走出,他们手中法器各不相同,却同时指向我心口。
青衫书生的判官笔最先刺入,剧痛中我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以魂饲魔,以血为祭,这才是守陵人的宿命……”
“错!”老者突然暴喝,他额间星核射出万丈金光。
金光所过之处,黑影周身咒文纷纷剥落,显露出他们生前的模样——有抱着婴孩的妇人,有拄着拐杖的老者,甚至还有个垂髫稚子。
他们齐齐望向我,眼中淌出血泪:“李家丫头,莫要重蹈我们的覆辙。”
铜钱剑突然脱手飞出,七十二枚通宝在空中连成《河图》之形。
我腕间金链应声而断,龙魂自地脉深处腾空而起,化作万丈金龙。
金龙双目却是血红的,它张开巨口吞向星核,却被老者鱼竿上垂落的星辉缠住龙角。
归墟开始崩塌,星辰如雨点般坠落,每颗星辰落地都化作具青铜棺椁。
“第二劫,因果现。”老者吐出口精血染红鱼竿,竿身浮现出幅星图。
我认得那是《洛书》残卷,只是星图上的星辰排列与世间所见截然相反。
当金龙第三次撞击星辉结界时,老者突然将鱼竿掷向虚空,星图化作七十二道光柱,将金龙死死定在星海中央。
光柱中浮现出无数画面:初代守陵人跪在祭坛前,将龙魂封入自己天灵盖时,眼角也淌着血泪;太爷爷剖开胸膛取出心脏时,掌心还攥着半块给孙女买的麦芽糖;父亲刺瞎左眼前,曾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微笑,说这样女儿就不会害怕……原来每代守陵人镇压龙魂时,都在承受着七十二道因果反噬。
金龙发出震天龙吟,它周身鳞片突然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白骨上刻满梵文咒印,正是《龙魂引》里记载的《大日如来净世咒》。
我忽然明白父亲为何要在遗书中写“朱砂血镇不住地脉裂隙”——不是镇不住,而是历代守陵人都在用自己的魂魄填补裂隙。
“第三劫,轮回现。”老者突然化作漫天星尘,星尘中浮现出七十二口古井。
每口井里都映着不同朝代的景象:汉代宫阙、唐代街市、宋代勾栏……而每口井底,都坐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
她们或抚琴,或舞剑,或对月独酌,却在看见我的瞬间同时抬头,眼中迸发出刺目金光。
七十二道光柱突然炸裂,金龙趁机挣脱束缚。
它周身白骨开始重组,却在即将化形时突然调转龙头,一口咬向自己的逆鳞。
龙血如暴雨般倾泻,却在触及星海的瞬间化作七十二道金桥,桥那头传来熟悉的锁链拖拽声——竟是货郎在招手,他身后站着历代守陵人,只是这次他们的面容不再扭曲,而是带着解脱的笑意。
“原来如此。”我轻笑着踏上金桥,腕间金链已化作红绳系在腰间。
红衣无风自动,竟化作件缀满星辰的道袍。
当我走到桥中时,七十二口古井同时涌出清泉,泉水中浮现出被龙魂吞噬的魂魄。
他们对我躬身行礼,化作流光没入我眉心。
金龙发出最后一声龙吟,逆鳞处飞出半块青铜面具,正正扣在我脸上。
面具内侧的《度人经》突然活了过来,经文化作实体缠绕在道袍上,竟与老者鱼竿上的星辉融为一体。
归墟开始重组,星辰归位,青铜棺化作尘埃,唯有七十二道金链化作银河,在星海中勾勒出巨大的《太极阴阳图》。
“甲子轮回已满,第八代守陵人,该醒来了。”货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脚下金桥突然消失。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我听见无数锁链崩断的脆响,却不再感到恐惧。
当星辉吞没视线的刹那,我腕间红绳突然发烫,七十二道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晨光刺破阴云时,我躺在青石镇的槐树下。
腕间红绳已化作七十二颗念珠,每颗珠子里都封着道魂魄。
更夫揉着眼睛经过,说我眉心多了枚血色星纹,与当年货郎脸上的如出一辙。
我轻笑着起身,道袍上的星辰突然流转,归墟中见过的七十二口古井,此刻竟在镇中各处浮现。
三日后,江湖上多了个戴青铜面具的女冠。
她手持星斗罗盘专解因果,罗盘指针所指,必有人家地底埋着半截生锈的锁链。
有好事者跟踪她至终南山阴,却见那破败道观已焕然一新,观中供着七十二盏长明灯,灯芯竟是跳动的星火。
又逢甲子年,我在黄河渡口遇见个戴斗笠的船夫。
他竹篙上北斗七星暗淡无光,船头清水却映着七十二颗星辰。
当我踏上船板的刹那,船夫突然掀开斗笠,露出张与我相同的脸。
我们相视而笑,竹篙点向星门时,身后传来无数锁链拖地的响动,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动听。
来源:温柔小辣椒米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