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关注“方志四川”!摘要:儿时的端午,灶间是母亲的领地。老房子低矮的厨房里,母亲坐在竹凳上,粽子的外衣铺展,水润的碧绿映着灶火,青叶的暗香便丝丝缕缕弥漫开来。母亲的手熟练舀起白生生的糯米,填进叶的怀抱,再嵌入一颗蜜枣或一块油亮的肉,最后,几根素色棉线在她指间翻飞缠绕,利落地将箬叶收束、
廖 鸥
端午近在眉睫,南方温润的雨气便率先漫漶而来,濡湿了窗棂,也洇透了人心深处那点微茫的思乡——那裹着箬叶清香的乡愁,渐渐被雨声唤醒,在心底回旋。
儿时的端午,灶间是母亲的领地。老房子低矮的厨房里,母亲坐在竹凳上,粽子的外衣铺展,水润的碧绿映着灶火,青叶的暗香便丝丝缕缕弥漫开来。母亲的手熟练舀起白生生的糯米,填进叶的怀抱,再嵌入一颗蜜枣或一块油亮的肉,最后,几根素色棉线在她指间翻飞缠绕,利落地将箬叶收束、捆扎,一个个棱角分明的三角或四角粽便诞生了,沉甸甸地坠在掌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念想。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庄严的韵律,让蹲在一旁的我屏息凝神,小小的脑袋里盛满了惊奇。偶尔,趁母亲转身添柴的间隙,我的小手会如闪电般探出,飞快捏起一颗蜜枣塞入口中,那猝不及防的甜意瞬间在舌尖炸开,总能惹来母亲佯装嗔怪的一瞥,以及轻轻拍落在我手背上的、带着面粉和箬叶清香的微温。她一边手指翻飞,一边絮絮叨叨地讲起外婆的旧事,那些久远而温润的时光碎片,仿佛也随着米粒和馅料,被一层层妥帖地包裹进碧绿的箬叶里,成了岁月珍藏的滋味。
后来离家读书,高中的日子漫长而又沉重,故乡的节日便成了电话线里飘来的遥远声响,节日的喧腾被压缩成听筒里简短的问候。每逢端午,家里便会打来电话,道着家长里短,母亲也总会嘱咐我去买粽子吃,总归是个节气。可外面的粽子,无论买来的是甜是咸,尝在嘴里,总像隔了一层纱,失了那份守在灶台边才有的、直抵心间的暖融融的滋味。
后来便缠着母亲从家里寄粽子,总是没过几天,一个沉甸甸的纸箱搁在了寝室地上。拆开层层叠叠的防震包裹,那些青碧油亮的粽子如同襁褓中的婴儿,安然躺在故乡寄来的“襁褓”里,每一枚都棱角清晰,棉线捆扎得一丝不苟,是母亲手艺最忠实的印记。小心解开棉线,剥开层层箬叶,那被紧紧包裹、长途跋涉而来的糯香,如同封印解除的精灵,带着积蓄已久的热力蓬勃涌出,粽香便铺满我的鼻尖。热气缭绕中,我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软糯的米粒在齿间缠绵,久违的、浓郁的家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苏醒、弥漫。暖意从舌尖迅速蔓延至四肢,恍惚间,灶火的光晕再次摇曳,母亲那双沾着米粒、盘踞着岁月筋络的手清晰浮现——那双手或许不再光滑,却蕴藏着土地般的厚实与温暖,每一道褶皱都是光阴写下的、关于爱与付出的无声诗行。
又是一年端午,我也在离家更远的地方求学。手机震动,传来母亲的消息:“粽子寄了,还是你喜欢的口味,离家远了,但也别亏了嘴,在外头也尝一尝家里的味道。”略显笨拙的文字里裹着湿润的暖意,像跨越了千山万水抵达的故乡烟雨。我盯着屏幕,喉咙里忽然哽住,仿佛已经嗅到了那穿越万里而来的、熟悉的箬叶气息。
粽子终会吃完,可那份滋味却沉入心底,成了时光之河里一枚不沉的锚——所谓思念,正是这样一件件从故乡寄来的、带着体温的微小信物,在异乡的胃里生根,在岁月的深处酿成了回甘。它让我明白,纵使漂泊万里,总有一缕粽香能穿透浮世烟云,稳稳系住游子之心,那是来自母亲手掌的温度,也是永不沉没的乡愁之舟。
来源:方志四川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