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深处是故乡——回忆八十年代一家人割麦的岁月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6-01 06:30 1

摘要:每年芒种节气前,豫东平原便浸染成一片耀眼的金黄。立于六月的风里,绵延千里的麦浪翻涌,宛如金色的海洋,一波接一波地涌向天际。风掠过麦穗,沙沙作响,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年前那个麦忙时节。

每年芒种节气前,豫东平原便浸染成一片耀眼的金黄。立于六月的风里,绵延千里的麦浪翻涌,宛如金色的海洋,一波接一波地涌向天际。风掠过麦穗,沙沙作响,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年前那个麦忙时节。

八十年代的豫东平原上,芒种桥街上西头的中心学校,总与麦收时节有着奇妙的默契。每当麦子泛黄,学校便会放半个月的麦假。

那时,学校大多是民办教师,他们白天在三尺讲台上教书育人,课余又要回到田间辛勤耕耘。放假时,学校会给老师发放镰刀和麦秸编织的草帽,老师们手握着带着学校温度的工具,脸上洋溢着笑容。

而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麦假就像一场盛大的狂欢,不用上学的喜悦让我们欢呼雀跃,早早便开始憧憬假期里的各种趣事。

麦收前,家里总是弥漫着忙碌又期待的氛围。父母会早早来到街上,精心挑选镰刀、扫帚、木锨、草帽等收麦工具。还会把往年用过的旧镰刀找出来,放在青色的磨刀石上,沾着水,一下一下细细打磨。“嚓嚓”的磨刀声,在斑驳宁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父亲磨一会儿,就会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试一下刀刃,直到满意地点点头。与此同时,母亲会将暖水瓶和水壶刷洗干净,准备在麦地里给家人带水解渴。

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年幼的我虽不懂得他们的辛苦,却也能感受到麦收对一家人的重要意义。

六月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凌晨三四点,天还未亮,我们尚在沉睡,便能隐隐听到父母在院子里收拾工具的声音。“哐当”,是农具碰撞的声响;“沙沙”,是整理麻绳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父母温和又带着催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该起床了,割麦去。”我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

用毛巾沾着凉丝丝的井水擦了脸,这清凉的触感才让我们稍稍清醒。随后,一家人拉着架子车,迎着熹微的晨光,朝着麦田出发。

走到村西头的麦田时,红彤彤的太阳正缓缓爬出地平线。远远望去,已有农人在麦地里忙碌起来,他们的身影在朦胧的晨雾中若隐若现,手中的镰刀上下翻飞,奏响了麦收的序曲。

父母看着眼前的麦田,简单地给我们姊妹兄弟五人分了工。我年龄最小,被分到南北约100米长的一垄麦子。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麦垄,我满心愁绪,无奈地弯下腰,握住镰刀,开始了割麦。

刚开始,我还干劲十足,可没过多久,便腰酸背痛。每割一会儿,就忍不住直起腰,捶捶酸痛的腰背,望着前方长长的麦垄,心中满是绝望:这啥时候才能割到地头啊!

就这样,我割一会儿,站起来望一望,反复几次后,实在累得不行,便跑到父母面前,气喘吁吁地提议由我用架子车往碾麦场运送麦子。

父亲看着我疲惫的样子,微笑着点点头,和哥哥一起将刚收割的小麦装车。不一会儿,架子车上的麦子就堆得足有两米多高,宛如一座小山。

为了防止麦子掉落,父亲用粗麻绳仔细地将麦子横竖捆绑结实,绳头系在车把上。我深吸一口气,握紧车把,使出浑身力气,拉着车出发了。

打麦场距离麦地足有二里路,一路上,我小心翼翼,晃晃悠悠,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滚落,浸湿了衣衫,我气喘吁吁,脚步却不敢停下。好不容易到达打麦场,卸下麦子后,又顾不上休息,拉着空车匆匆返回麦地。

在炎热辛苦的劳作中,最令人期待的,莫过于听到那熟悉的叫卖声。“卖雪糕卖雪糕三分钱一块一毛钱给四块喽——”不远处,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骑着自行车缓缓而来。

自行车后座上驮着一个白色木箱,用红色油漆歪歪斜斜写着“雪糕”二字,上面盖着厚厚的棉花被子,还用自行车内胎皮箍得严严实实,生怕里面的冰糕化了。

听到这叫卖声,我立刻停下手中的活,站起来四处张望。只见父母和哥哥姐姐都还在弯腰奋力割麦,他们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我咽了咽口水,满心渴望,却又不敢开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卖冰糕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满是失落,然后又无奈地弯下腰,继续干活。

打麦场,承载着麦收时节的另一段忙碌与欢乐。那曾是原集体生产队时期一队的队部所在地,以前地上有十多间房子,喂养着耕牛、马等牲畜,存放着各式农具。

分田到户后,房子拆掉了,几亩地改成了打麦场。每三四户分到一块,每到麦忙时节,几家合作商量轮流使用,轮到哪家时,每家都要出人出工具共同完成碾麦任务。

收麦前,都要提前对打麦场进行整理,先是用铁锹将地面铲平,去除砖头瓦块和杂草,然后洒水湿润,给老黄牛套上套,拉上石磙,一圈圈轧实轧平。

等麦子收割完,便开始“摊场”,将运来的麦子挑匀摊平,呈圆形在打麦场内晾晒。临近中午,太阳毒辣辣的,热浪滚滚,带着麦穗的麦秸晾晒干燥后,大红颜色的东方红牌机动农用四轮车进场,一圈圈碾压。

有的邻居为节省三元钱,会用自家耕牛,套上牛套,拉上磙框,磙框后系着“硓石”,开始“碾场”。一人手持牛鞭,吆喝着老牛拉石磙一圈儿挨一儿地碾轧小麦,使粒穗脱离。太阳烘烤下,人和牛像被烤焉了的一样,都疲惫不堪,机械地重复着转圈。

碾够几遍后,麦秆变得柔顺,麦粒已掉落大半。父亲和邻居们头戴草帽、斗笠,顶着烈日再次进场,排成一排开始“翻场”,上下翻动秸秆,便于使其受力均匀。暴晒后再次碾轧,直至穗粒全部分离。然后,用木杈挑去麦秸,将糠粒拢成堆,开始“扬场”。

扬场是一项技术活,需要经验和技巧,既需要等风来,风力却又不能太大或太小。村里的老把式经常扬起糠粒试试是否合适,有时需要等上几个小时。

残阳如血,五彩云霞铺满天空,父亲赤着脚,戴着草帽,站在打麦场上。他手握木锨,铲起糠粒逆风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粒糠随风自然分离。母亲手握扫帚,轻轻掠去落在麦粒堆儿上的秕子等杂物。金黄色的麦粒如雨点般纷纷落下,越积越厚,麦秸和麦糠则被风吹到一旁。有时母亲还拿着箥箕等工具,仔细地将麦粒中的杂质挑拣出来。父亲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高大而坚毅,那扬起木锨的动作,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

当最后的麦子装入一个个化肥袋里,一家人拉着装满麦子的架子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然而,麦收的喜悦还未散去,我们又要去乡粮店交工粮,那是一年里重要的政治任务,需要质量上乘、干度达标的麦子。交完公粮,挑选好秋季撒播的麦种,剩下的麦子,便是我们一家人一年生活的口粮和依靠。

麦收结束后,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堆麦秸垛,这同样是个技术活。大大的麦秸垛,顶部圆圆的,像一个个巨大的蘑菇,矗立在村庄北地的碾麦场里。冬天青黄不接时,麦秸垛就成了家里老黄牛的“粮仓”。

从麦秸垛取出麦秸,用铡刀断成小段,淘洗几遍后,家里条件好的再抓上几把玉米面洒上,老黄牛不紧不慢地吃完后,便会站在槽前静静地“倒沫”(反刍),如一位历经风霜雪雨的老者在沉思。

在寒冷的冬季,北风呼啸,太阳斜斜地挂在天上,村里三五个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衣裤,脚蹬棉鞋,头顶棉帽,悠闲地斜躺在麦秸垛南面。他们聚在一起,一边眯着眼晒太阳,一边聊着家长里短,说说笑笑,一呆就是一上午。那温暖的画面,成了冬日里最温馨的风景。

逝者如斯,四十年的光阴转恍然如昨。如今,我已栖身于齐鲁大地的淄博小城,远离了故乡的那片麦田。但每当麦收时节,豫东平原上翻滚的麦浪,割麦时的辛劳与欢笑,打麦场上的忙碌身影,总会在我的脑海中清晰浮现。

镰刀割下秸秆的脆响在脊梁上洇开盐花,木杈扬起麦芒织就的金色雾霭,石磙碾过晒场唱响古老的丰收谣。那些躬身如弓的剪影里,父亲扬场的木锨划出优美的弧线,母亲捆扎麦秸的麻绳绾着晨露与暮色。打麦场边老柳树上,系着乡亲们解渴的水壶,粗瓷碗里沉浮的,是岁月酿就的光阴。

如今的豫东平原,当年弯腰割麦人工扬场的场景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收割机的轰鸣声代替了镰刀的沙沙声。时代在发展,生活在变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中满是遗憾。

那份对故乡的眷恋,对逝去岁月的怀念,却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浓厚。我知道,在那麦浪深处,能听见麦穗灌浆的私语,能闻到揉进骨节里的麦香,能梦回我从前很慢的童年。

杨崇红,籍贯河南商丘,现在山东淄博定居。1993年高中毕业后入伍服役武警山东总队,历任中队文书、排长、政治指导员、政治处干部股长、后勤处长,武警总队医院政治处主任等职,2017年副团职转业。

来源:乡土大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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