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下面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四世同堂。儿孙满堂。我却高兴不起来。心里空落落的。只因,她没来。那个我最疼的女儿。那个最不该缺席的女儿。
我叫苏望年,今天,是我八十岁的生日。
天还没亮透,我那个在城里当经理的大儿子苏秉文,就开着他的小轿车,带着儿媳妇和孙子从市里回来了。后备箱里,塞满了大型小型礼品盒,嘴里嚣张地说:“爸,瞧我给你带的,今年这酒,不过托人从国外弄回来的!”
没过一会儿,在本县嫁了当老师的小女儿苏秉君也领着丈夫和外孙女进了门,双手提着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爸,生日快乐!我特地订的无糖蛋糕,您血压高,吃这没事儿!”
不大的老屋一下子就热闹起来,院子里停着两辆锃亮的小车,厨房里儿媳妇和女儿在忙活,客厅里的孙子和外孙女围观打闹,苏秉文和他妹夫聊着我听不太懂的股票和生意。世世同堂,儿孙绕膝,这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画面。
可我坐在那张得发亮的旧藤椅上,看着满屋子的笑语欢声,心里却像被掏空了磨碎的,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我的表情,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她在等一个人。不,是我的心在等。
我在等我的另一个女儿,苏沐晴。
“你别老看门了,沐晴那丫头,估计是忙忘了。”苏秉文递给我一杯热茶,话里目光一抹不易察觉的埋父母怨,“你们都这么多人了,爸八十大寿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也不知道提前安排一下。真是的,一个电话也没有。”
“哥,你少说两句!”苏秉君从厨房探出头来,嗔怪道,“沐晴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细心着呢,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她哪一年忘记过咱爸的生日了?”
我摆了手,没有说话。是啊,穆晴,我的那个养女,她怎么会忘记呢?从她来到这个家开始,三十多年了,她是我见过最贴心、最懂得感恩的孩子。家里的大事小情,她比谁都上心。我的生日,她肯定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盘算,给我买什么新衣服,做我爱吃的菜。
可今天,日头都升到了三竿高了,扇那门,却没有被推开。熟悉的身影,也迟迟没有出现。
我的心里,泛起了一股密麻麻的疼痛,感觉被无数根细针扎着。这股疼痛,牵引着我的思绪,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
那年我三十出头,在县里的纺织厂当一名普通的维修工,我的妻子林慧兰在镇上的小学当老师。我们已经有一儿一女,就是秉文和秉君。小学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四一家口人,就靠着我们俩那点微薄的工资日,能保证孩子们不挨饿受冻,就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努力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厂里发工资的日子。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刮在人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我揣着那几十块钱的工资,用油纸包得严实实实,心里盘算着给妻子买了健身棉鞋,给孩子们扯二尺花布做新衣。
就在我快走到工厂大门口的时候,一阵微弱得像小猫一样叫的哭声,从墙角的一个破麻袋里传了出来。那哭声,在呼啸的寒风里,若有若无,却像一根细长的钩子,死死地勾住了我的脚。
我封锁了一条幕,还是走了过去。解开被冻得僵硬的麻绳,我看到的一条幕,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婴,被包裹在几件破旧的单衣里,小脸冻得发紫,孩子乌青,连哭声都带上了绝望的颤音。在她的小衣服上,用别针别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用铅笔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生于冬月初八,求好心人收留。
我的心,那一刻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了。这是谁家的父母,心肠这么狠,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在这冰天雪地里?这不等于要命吗?
我下意识地解开自己的棉大衣,将那个空间、冰冷的身体紧紧地裹进怀里。孩子似乎受了温暖,微弱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空间身子在我怀里轻轻地蠕动着。那一刻,我感受到的,不是一个累赘,而是一条滚烫的、鲜活的生命。
我心疼孩子回到家了。当林慧兰看到我怀里的婴儿时,她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然后是难受。
“望年,你是……”
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秉文和秉君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追我怀里的妹妹。
林慧兰沉默了。她瞥了炕上那两只眼睛巴巴瞧着我们的孩子,又看了看我怀里这个不知未来的女婴,长长地叹了口气:“望年,我们自己的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你心里有数。多一张嘴,就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要勒紧裤腰带。秉文和秉君是长身的时候……”
我知道她的顾虑,也知道这个家已经不堪重负。可我一低头,看到孩子那双黑葡萄般清澈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的心就软成了一滩水。
“兰慧,”我恳求地看着妻子,“这也是一条命啊。我们总不能睁着眼睛看着她冻死在外面吧?你看这孩子,多乖。”
林慧兰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她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走过来,从我怀里接过冰孩子。她摸摸孩子冰冷的小脸,眼圈红了:“这造的什么孽啊……既然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缘分。我们少吃一口,总能让她活下来。”
就这样,这个在风雪中被遗弃的女婴,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因为她在一个晴朗的冬日被我们抱回家的,我们希望她未来能像晴天一样温暖明媚,所以给她取名叫——苏沐晴。
沐晴的到来,让本就狭小的家庭更加捉襟见肘。为了给她买奶粉,我和慧兰把自己的口粮一减再减。家里的鸡蛋,变成了稀罕物,每次慧兰煮了,总是小心翼翼地先塞到沐晴的小嘴里。
孩子们的世界,简单而又直接。秉文和秉君对这个小妹妹的崇拜还是很新奇的,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沐晴分走了到底属于他们的那一份爱和关注。
我记得有一次,家里的箱子下一个鸡蛋了。慧兰煮熟后,剥了壳,想都随意地就递给了沐晴。宝宝沐晴正生病,小脸蜡黄。可一旁的秉文不干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喊着:“妈偏心!只疼妹妹,不疼我!”
慧兰被他闹得手足无措,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而就在此时,刚把鸡蛋拿到手中的沐晴,用她那双小手,费力地把鸡蛋打断了两半,颤抖地举起那更大的一半,递到秉文面前,用惊生的、蚊子哼一样的声音说:“哥哥,吃吧。”
那一瞬间,满屋子的哭闹声都静止了。秉文愣住了,我和慧兰也愣住了。一个才三岁的孩子,居然懂得分享和谦让,懂得体谅父母的难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沐晴这个孩子,那天心里装着一杆秤,一杆比谁都清亮的秤。她知道自己是“多出来”的那个,所以她用尽自己的空间力气,去对每一个人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个家的平衡。
她就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家里的家务活,她总是抢着干。洗碗、扫地、喂鸡,左侧轮廓在院子里忙前忙后,从不喊累。我和慧兰看在眼里,心里疼着。我们总觉得亏欠了她,想方设法对她好,可我们对她怎么样,她好像马上觉得自己应该再多一些。
上学后,沐晴的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奖状贴满了半面墙。而秉文和秉君,心思始终不在学习上,贪玩好动,成绩平平。慧兰作为老师,为自己两个亲生孩子的学习操碎了心,却从来不用为沐晴担心。
沐晴像一株悄然生长在墙角的小草,不需要太多的阳光雨露,却拼凑了命地向上的生长,努力地开出自己的花来。
有一年,秉文的学校要组织去省城夏令营,费用要五十块钱。这在当时,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巨款。我和慧兰东拼西凑,才凑了三十几块,眼看着就要去不成了,秉文急得直哭。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沐晴从她的那个宝贝铁皮盒里拿出了一只手帕包着的零钱,一根毛的,有两毛的,皱巴巴的,一共十五块六毛。她把塞到我手里,说:“爸,这是我捡到的箱子和废纸卖的钱,给哥哥费交吧。”
我鼻子一酸,鼻子差点掉下来。我知道,那些钱,是她一个冬天穿的单薄的鞋子,跑遍了镇子的大街小巷,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她身高体重说,她想买健身白色的舞蹈鞋。
我摸着她的头,说:“傻孩子,这钱你留着自己花。”
她却摇摇头,笑得像个小太阳:“爸,哥哥去省城能长见见识,比我的鞋子重要。我以后再买。”
后来,还是慧兰的一个同事听说了这件事,悄悄借了我们的钱,才解开了燃眉之急。但我永远也忘不了,沐晴递过那把零钱时,眼神里的那份真诚和坚定。
日子就在这样的平淡与琐碎中一天。孩子们都长大了。秉文和秉君还算争气,前期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里工作,安家立业。家里,一下子就冷清了。
沐晴高考那年,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考上北京、上海的名牌大学。我和慧兰都为她骄傲,准备砸锅卖铁供她去最好的学校。可她填报志愿的时候,却瞒着我们,只填了本省的一所师范学院。
我们知道后,又气又急。慧兰问她为什么。
沐晴低着头,声音很轻:“妈,我想当个老师,就像你一样。而且,我不想离家太远,我想陪着你们。”
一句话,说得我和慧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两个亲生的,像鸟儿一样,翅膀一硬就飞走了,飞得那么远,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一次。反倒是这个我们从风雪里捡回来的孩子,心里那一刻都记着我们,惦记着这个家。
从那一刻起,我在心里,已经完全把沐晴当成了我最亲的女儿,甚至,比亲生的亲。
沐晴大学毕业后,真的回到了我们县里,在镇中学当了一位语文老师。她用自己第一年的工资,给我和慧兰都买了一套新衣服,还给家里添置了一台彩色电视机。那份孝心,是秉文和秉君用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我们以为好日子就要开始的时候,慧兰病倒了。是癌症,晚期。
这个消息,就像一个晴天霹雳,把我们这个家彻底打垮了。秉文和秉君都从城里赶了回来,在医院里哭得死去活来。他们拿出了几万块钱,请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贵的药,但都无力回天。
待了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就以工作忙、孩子要上学为由,落地回到了城里。病床前,脊柱下我和沐晴。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慧兰的病痛,让我心如刀绞。而沐晴,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为了更好地照顾慧兰,她毅然辞去了刚刚稳定下来的老师们的工作,在医院里日夜陪护。
她给慧兰喂饭、擦身、端屎端尿,没有一句怨言。她本来就清瘦,那间隔更瘦得腰下一根骨头,脸色憔悴得让人心疼。我劝她歇一歇,她总是回答:“爸,没事,我不累。只要妈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慧兰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流着泪说:“望年,我们这辈子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四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把你把沐晴抱回了家。这孩子,比亲生的还亲啊。我们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楚……”
慧兰最终还是走了。她走的时候,很安详。她一只手被我握着,另一只手,被沐晴紧紧地握着。
慧兰的葬礼,是沐晴一手操办的。秉文和秉君刚刚回来参加了告别仪式,又匆匆走了。这个家,仿佛一夜之间,就在我和沐晴的背后。
这几年,是我和沐晴相依为命的日子。她重新找了一代班老师的工作,以后工资不高,却把我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怕我一个人住着孤单,每周每逢多忙,都要回来陪我住上两天。家里永远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我的三餐也总是热气腾腾。
后来,沐晴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公陈霄。陈霄是个老实本分的小伙子,在县里的运输公司开车,人很勤快,对沐晴也好。他们结婚的时候,我把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积蓄跟上,慧兰留下了一只金手镯,都给了沐晴当嫁妆。
秉文和秉君对此颇有微词,觉得我偏心。我也没有解释。在我心里,这个家,沐晴的最多,她值得。
婚后,沐晴和陈霄住在邻镇,离我不远。她依然像以前一样,每周都回来看我,风雨无阻。去年,老屋要拆迁,秉文和秉君他们都打电话回来,商量着把房子卖了,让我轮流去自己住。
我还没开口,沐晴就在电话里跟他们提出来,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跟哥哥姐姐红脸。
“不行!这房子不能卖!”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爸妈的根,里面有妈的念想!爸妈去也不去,就住我那儿,我给他送终!”
电话那头,秉文冷笑一声:“苏沐晴,你一个外人,我们家的事你插什么嘴?爸是我们亲生的爸,轮得到你来安排?”
那句“外人”,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在了沐晴的心上,也扎在了我的心上。我抢过电话,冲着秉文吼道:“你给我住嘴!谁是外人?沐晴要不是我女儿,你病的时候谁在床前伺候?这些年谁管过我?你们谁有资格说她!”
那次之后,秉文和秉君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联系。而我,也铁了心,谁的家也不去,就守着这间老屋,守着和慧兰的回忆。是沐晴,用她单薄的肩膀,为我撑起一片天。
可今天,我八十大寿了,她为什么还不来?
“爸,吃饭了!”苏秉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饭菜了满满一桌,都是我平时爱吃的。儿孙们围坐在一起,举起酒杯,大声祝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强颜欢笑,喝下那杯酒,却觉得满口的苦涩。我的眼神,固然执着地投向那扇门。
沐晴,你到底在哪儿?你不是生了我的气了?还是,你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心,揪心一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热闹的气氛逐渐降温。秉文看着手上的桌子,说:“爸,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午还得赶回市里,明天还要上班。”
秉君也附和道:“是啊爸,我们也要回去了,孩子明天还有辅导班。”
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就像每次回来一样,来也匆匆,走也匆匆。亲情,在他们那里,仿佛成了一项需要按时完成的任务。
我点点头,没有挽留。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的时候,“咚、咚、咚”,一阵轻微而迟疑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我的心,猛地一跳!是她!一定是沐晴来了!
我几乎是踉跄着从藤椅上站起来,快步向门口走去。秉文和秉君的脸上,也看到了复杂的表情。
我的手,搭在门廊上,因心悸而颤抖。我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我心念念的沐晴。
而二十多个年轻的面孔,大部分看起来都只有十几岁,一个皮肤面临黑色,衣着朴素,看上去里带着胆和恐惧。他们每个人的手指,都捧着一个空间、用塑料袋装着的、看起来是自己做的蛋糕。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的眼睛红肿着,看到我,嘴唇颤抖了半天,才带着浓重的乡音,哽咽着开口:“请问……您是……苏沐晴老师的……爸爸吗?”
我的心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苏沐晴老师?
“我们是苏老师山里学校的学生……”青年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苏老师她……她……”
他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旁边一个看起来年轻稍大的接女孩过去了,她的声音同样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苏爷爷,苏老师……一个月前,就走了……”
“她去一个学生的家里探访,回来的路上,突发山洪。为了救一个掉进河里的同学……她被洪水冲走了……再……再也不能回来……”
轰隆!
我感觉世界都在我耳边炸开。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女孩那句话,在我脑子里反复回响。
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被秉文一把扶住。他和秉君,几十面无人色,呆立当场。
那群孩子们,又忍不住了,齐刷刷地在我面前哭着,落成一片。
“苏爷爷,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苏老师早就跟我们说好了,今天一定要带我们来给你过生日……”
“她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她还说,要给我们讲你的故事……”
“苏老师在山里教了我们书了,她是我们见过的最好的老师,她把工资都给我们买书和文具了……”
五年?山里?这怎么可能?她不是一直在邻镇的中学代课吗?她每周都会回来看我,什么时候去山里?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充满了无数个问号。
就在东南方的人群中,一个驼背的身影走了过来。是沐晴的丈夫,陈霄。他比我上次见到他时,苍老了十岁不止,两鬓斑白,双眼深陷,双手,紧紧地扶着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上锁的旧木箱。
那是我的妻子慧兰临终前,亲手交换沐晴的。
“。”陈霄走到我面前,这个七尺高的汉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啕大哭,“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沐晴!我对不起她啊!”
他的哭声,就像一把重锤,将我最后的一触幻想也击得粉碎。
“陈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对方里犯了这句话。
陈霄抬头泪流满面的脸,断断续续地,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原来五年前,沐晴得知一个国家级贫困县的贫困小学急缺老师,那里的孩子常年没有正式的上课老师。她瞒着我,毅然辞去工作,报名去那里当了一位支教老师。
她每周五放学后,都要坐三个小时的火车,再走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镇上,然后再转车回家。周日晚上,同样辛苦地赶回去。六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只是为了能像以前一样,每周都陪着我这个孤老头子。
她把自己的工资,大部分都用在了那些学生身上。她和陈霄结婚多年,一直不要孩子,不是不要,但她说,山里那几十个孩子,都是她的孩子,她要先照顾好他们。
她本来打算,等我八十大寿这一天,就向我坦白一切。她要带着她最想要的几个学生,一起来给我祝寿。她想妈妈口告诉我,她没有辜负我和妈妈的期望,她也成了一位像一样的好老师,一个愿意别人带去温暖和希望的人。
可是,她食言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陈霄把那个木箱递到我面前,哭不成声:“爸,这是沐晴让我给你的。她说,等你八十岁生日这天,再打开看。”
我的手,颤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我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木箱,仿佛接过了沐晴的一生。秉文帮我打开了那把生锈的铜锁。
箱子里,没有金银货物,没有房产地契。只有一叠用红绳扎好的信纸,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却清秀工整。
第一捆,是她的小学作业本,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妈妈,我今天又得了小红花,我最喜欢你们了。
第二叠,是她的初中日记:今天哥哥又把我的新钢笔弄坏了,我很难过。但是妈妈说,哥哥不是故意的。嗯,哥哥不是故意的。
第三捆,是她高中时的信:爸,妈,我一定要考上大学,今后好好孝顺你们,给你们买大房子,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
一封信,一页页,全是她写给我们的,却从未寄出的信。里面记录着她所有的喜怒哀乐,记录着她对这个家最深沉的爱和感恩。
我翻到了最上面的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我最亲爱的爸爸。信纸上,还带着一抹墨香,显然是刚写下不久。
“亲爱的爸爸:
请原谅女儿,用这样的方式向您坦白一切。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我的学生们,就应该站在您的面前了。爸,我要告诉您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在邻镇教书,我是一名光荣的山区支教老师,已经五年啦!
你和妈妈第二次给了我,送我什么是爱和爱心。妈妈一辈子教书育人,她是我心里最亮的星妈妈。我一直想成为像她一样的人。爸,我做到了。山里的孩子们都像我小时候一样,渴望知识,渴望爱。看到他们,我想起你和当年带我抱回家的样子。
爸爸,是您和妈妈让我知道,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拥有多少,而拥有多少。女儿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和幸福,就是做了你们的女儿。
祝您八十岁生日快乐!我最爱您的女儿,沐晴,绝笔。
哦,对了,爸,请您原谅女儿,这次可能要食言了,不能陪您过下一个生日了,因为,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去见妈妈了。请您,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信纸,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
“我的好女儿啊——!”
我又撑不住女儿女儿,泪心肺裂的哭喊着冲破了捐款。我瘫倒在地,像无助的孩子,老泪纵横。我的心里,疼啊!疼得要裂开一样!那是我的,我最疼爱的,我用一生去亏个个啊!
秉文和秉君,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他们“扑通”跪倒在地,看着那些信,看着那些从山里来的孩子,看着悲痛欲绝的陈霄,悔恨的泪水布满了他们的脸。
“沐晴……姐姐……我对不起你……”秉文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妹妹……是姐姐错了……是姐姐混蛋……”秉君的哭声,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满屋子的宾客,已泣不成声。那些从山里来的孩子们,也哭着喊“苏老师”。整个屋子,整个院子,都被巨大的悲伤所笼罩了。
我仿佛又看到了四十多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我将那个空间婴儿抱在怀里,她在我怀中,留下了第一个安心的微笑。
慧兰,我的老婆啊,你说的对。我们这辈子最对的事,就是把沐晴抱回了家。她来到我们家,是给了孩子最善良、最滚烫我们的心啊!是爸爸对不住你,是这个家,对不住你啊,我的好女儿……
那一天,我八十大寿,迎来了一次最悲痛的告别。
后来,我和秉文、秉君,用沐晴留下的抚恤金和我们所有的积蓄,以她的名义成立了“沐晴助学基金会”,专门资助那些像她一样,无私奉献于山区教育事业的老师们。
秉文和秉君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们不再只关心自己的小家和事业,而是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基金会里。他们说,这是替妹妹沐晴,完成她未完成的事业,也是他们唯一能够赎罪的方式。
我们的家,因为沐晴的离去而破碎,又因为她的精神而重新凝聚。
我依然守着那间老屋里,只是墙上,多了一张沐晴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她,笑得还是那么灿烂,像一缕不消散的阳光,照着我,也照着这个家。
都说养儿防老,血浓于水。究竟什么是真正的亲情?又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孝顺呢?是流淌在身体里那份无法选择的血缘,还是在远方的岁月里,用善良、感恩与陪伴,一点一滴浇灌出的、不求回报的恩情?
朋友们,愿我们每一个人,都看清身边那些默默的忏悔的人,珍惜眼前那份最朴实无华的温暖。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你说,是吗?
来源:言心讲趣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