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头子，你又把碗放水池子里不洗！等着我给你洗一辈子啊！”这是奶奶常说的话。我爷爷呢，就哼哧一声，顶多也就是把碗稍微挪动一下，然后就当没听见，该干嘛干嘛。

人这一辈子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时候，爱不是挂在嘴边的甜言蜜语，而是藏在日常的抱怨里，一辈子的斗嘴，或许才是最深情的相守。

我爷爷奶奶啊，那是老两口了。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奶奶对爷爷有过啥好脸色。嘴里总是叨叨着，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听着就没个完。

“老头子，你又把碗放水池子里不洗！等着我给你洗一辈子啊！”这是奶奶常说的话。我爷爷呢，就哼哧一声，顶多也就是把碗稍微挪动一下，然后就当没听见，该干嘛干嘛。

奶奶看着他那样子，气得直拍大腿：“你这老东西，耳朵聋啦？还是打算把我气死你才甘心？”爷爷还是不吭声，埋头看他的报纸。

那时候，我就觉得爷爷是个老好人，脾气真好，任奶奶怎么说，他都忍着。

冬天的时候，爷爷总爱把空调开得特别足。屋子里热烘烘的，有时候我就热得脸红脖子粗。奶奶呢，就又开始数落了：“你这老头子，不知道电费是钱啊？开这么热，是打算把我烤熟了炖汤喝吗？没个节俭！”爷爷还是不说话，拿起遥控器把温度调低一丁点。

我奶奶眼尖着呢，过一会儿又会发现，然后又是一顿抱怨。其实我知道，爷爷是怕奶奶冷着。奶奶年轻的时候身体就不好，特别怕冷。

还有爷爷喜欢在家里养些花花草草。那时候，阳台上总是摆满了盆栽。可爷爷这个人呢，浇水总是不规律。有时候浇多了，花盆底下就淌了一地的水。奶奶见了，准得叉着腰骂：“你看看你，浇水跟洗澡似的！把地板都泡坏了！你当这房子是水田啊？就没个省心的！”

爷爷这时候就会默默地拿拖把去擦地。擦完了，奶奶又会开始说他擦得不干净，然后自己再拿块抹布重新擦一遍，嘴里还是嘀咕着：“没用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爷爷爱吃咸的。奶奶呢，一辈子做饭都是清淡的。所以饭桌上，会上演一出“咸淡之争”。

“你这饭怎么这么淡？没放盐啊？”爷爷皱着眉头夹了一筷子菜。

“淡什么淡！你那口味是盐罐子里泡大的吗？我这是为了你身体好！高血压，你不知道啊？”奶奶白他一眼。

爷爷就自己去厨房拿盐罐子。这时候奶奶又会说：“倒那么多！想齁死自己啊？”爷爷就偷偷地少倒一点。虽然嘴上抱怨，但奶奶做的饭，爷爷从来没挑过。他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我记得有一回，爷爷身体不舒服，上医院检查说是有点小毛病。奶奶嘴上说：“活该！让你平时不注意身体！就你那破身子骨，还能活多久啊？”可转头就去药店买了一大堆药，每天按时按点地监督爷爷吃药。

爷爷有时候忘了，奶奶就拿筷子敲他的碗：“吃药！别想偷懒！病好了才能折腾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爷爷奶奶啊，头发都白透了，背也越来越驼。他们那些抱怨声，就跟家里炉子里的火苗子似的，一天到晚都没熄过。听习惯了，反而觉得家里有生气，有那么一股子踏实劲儿。

爷爷后来腿脚就不怎么利索了。走路开始有点晃晃悠悠的，得拿根拐杖撑着。奶奶嘴上还是不饶人。“你看看你，走个路都跟要散架似的！别到时候摔了，还得我这老太婆去扶你！”

她一边说，一边却悄悄地走过去，把手扶在爷爷的胳膊上，看似是嫌弃，其实是怕他真摔了。爷爷就借着她的力，还嘴硬：“我这腿，比你那腰杆子还直溜呢！”

奶奶就又瞪他一眼：“行，你直溜！那你别靠着我啊！”可手却没松开。

爷爷老花眼厉害了，看报纸就得凑得特别近。奶奶看到了，就会抱怨：“你看看你那眼睛，快贴到纸上了！让你平时别老看那些歪歪扭扭的小字，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成个瞎子了！”

嘴上说着，转头就从她那老花镜盒子里，找出度数更高的那副，默默地递给爷爷。爷爷就顺手接过戴上，继续看他的报纸，嘴里还不忘嘟囔一句：“早知道你有更好的，干嘛不早拿出来！”

奶奶就又会嗔怪道：“我拿出来你就会戴吗？你不是嫌弃我给你买的老花镜丑吗？”

冬天的时候，爷爷喜欢晒太阳，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时候下午起风了，他也浑然不觉。奶奶坐在屋里，看着窗外，嘴里就开始念叨：“这老头子，不知道外面起风了吗？非得把自己吹出毛病来才甘心！冻死你算了！”

说着说着，她就拿起一件厚厚的棉袄，慢吞吞地走到院子里，给爷爷披上。爷爷还想推辞：“我不冷，你拿回去吧。”奶奶就直接把棉袄往他身上一甩：“废什么话！不冷你哆嗦什么！赶紧穿上！”

然后自己赶紧缩回屋里，嘴里继续抱怨：“真是不省心，一大把年纪了，还得我替你操心！”

这样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就这么过着。他们的抱怨，他们的斗嘴，听在我耳朵里，就像是他们的情话，独有的，别人听不懂，也学不来。

直到有一天，那天早上，太阳出来得特别好。爷爷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就端着他那个老搪瓷茶缸，慢悠悠地去了阳台。他喜欢在那儿给他的那些花花草草浇水，修剪枝叶。

奶奶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择着今天刚从菜场买回来的青菜，一边嘴里又开始数落了：“你那几盆破花，比我都金贵！也不知道冬天了还往外面跑，冻着了看你怎么办！”

爷爷没吭声，奶奶也没太在意，以为他像往常一样，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渐渐地安静下来。只有奶奶择菜时，菜叶子摩擦的声音，还有她偶尔叹气的声音。奶奶择完了一筐菜，揉了揉发酸的腰，想去厨房倒点水喝。

路过阳台的时候，她瞟了一眼。爷爷就坐在他那张老藤椅上，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剪刀，头轻轻地靠在椅背上。他闭着眼睛，脸色却显得异常的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奶奶心里嘀咕了一句：“这老头子，大白天的，睡得跟死猪似的！”她走近了，想去推他一把：“老头子，别睡了！太阳都晒到你脚面了！”

她的手刚碰到爷爷的胳膊，一股凉意一下子从指尖传了过来，冰冷，僵硬。奶奶的心猛地一抽，身子晃了一下，手里择菜的那个竹编小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青菜叶子洒了一地。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是那种放声大哭，是那种无声的，一串接着一串往下掉的，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接到电话赶到家里的时候，奶奶就坐在爷爷身边，手轻轻地抚摸着爷爷已经冰凉的脸。她还在流泪，但已经没那么急了，只是眼眶红肿，脸颊上挂满了泪痕。

她看着爷爷，声音很轻，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子习惯性的埋怨，就像往常一样，她只是在抱怨爷爷。“你要走，你……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啊！”

她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变得哽咽。那一刻，屋子里除了奶奶那带着哭腔的抱怨，什么都没有。

后来，那个一直充满抱怨声的老房子变得安静了。奶奶还会时不时的唠叨爷爷。有时候坐在爷爷坐过的藤椅上，自言自语地说：“花都枯了，你也不来浇浇水。”

原来那些抱怨，那些唠叨，不是真的嫌弃，那是她维系和爷爷之间关系的方式。爷爷走了，她的抱怨也无处安放，那些爱也失去了倾诉的对象。

“谁让你不跟我说一声就走的？”这是奶奶对爷爷最后的抱怨，也是她告别的特殊方式。

来源：小乔神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