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考完的学子们,脸上洋溢着轻松和喜悦,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考场,手中拿着自己的文具和试卷,仿佛放下了沉重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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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的夏季,阳光炽热而灿烂,照耀着中国西南边的一个省会城市-南城。
六月的南城六中,彩旗飘扬,庆祝中考顺利结束的横幅高高挂起。
考完的学子们,脸上洋溢着轻松和喜悦,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考场,手中拿着自己的文具和试卷,仿佛放下了沉重的包袱。
考场外,家长们焦急地等待着孩子们的归来。
校门口,林自立背着自己的行李,满头大汗,抬头看向外面的人群,他知道,这里面没有自己的家长,等下他只能独自一人步行回家。
“自立、自立。”忽然,人群中传来了呼喊他的声音。
林自立闻声望去,原来是他们村里的村支书张茂盛,他正在用力地挥舞着双手,朝着林自立打招呼。
“张叔。”林自立笑着来到了张茂盛面前。
张茂盛,是林自立他们朝阳村的村支书,今年四十岁左右,他有个女儿,叫张春玲,是林自立的同班同学。
“自立呀,考得怎样?”张茂盛笑着问道。
这可是他们村子里的文曲星,听说几乎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哎,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了……
林自立笑着点点头,“考的题都做完了。”
“那肯定是考得不错了。”张茂盛笑着说道,但愿他们村应该又能出一个全市的中考状元了。
“爸,你来了。”张春玲的声音从林自立后面响起。
只见她背上背着书包,左手提着一床凉席,右手提着一个大包,包里装满了她住校用的盆、饭盒、被褥等各种物品。
“哎呀,春玲,你怎么自己就出来啦,该爸进去帮你搬这些啊。”
张茂盛顾不上继续跟林自立寒暄了,连忙上前接过女儿手中的包袱。“还有吗?我去搬。”
张茂盛心疼地看着女儿,这孩子,这么重的东西,也不说等一会,等大人去了帮忙。
“这么点东西,我一趟就搬完了。”张春玲风风火火,像一个假小子般地对她父亲说着话。
说完后,她看向身旁的林自立,马上打听道,“林自立,你考得怎样?”
林自立正羡慕地看着眼前这对亲昵的父女,闻言连忙回答道,“不知道呢,反正题都做完了。”
“哇,你真厉害,数学和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我们好多人一点头绪都没有,你竟然都做出来了。”
张春玲知道林自立强,没想到在中考的考场上也这么厉害。
这小子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他一般。
“好了,别聊了,我们走吧,自立,跟我们一起走,我找了个出租车。”
张茂盛见他们在校门口聊天,挡住了后面人的路,急忙催促道。
“谢谢张叔。”林自立乖巧地向张茂盛道谢,然后提起自己的行李,紧紧跟随着前面的父女二人。
一辆蓝色的出租车正好停在了校对面的马路上。
出租车司机正蹲在出租车旁边抽烟,看到他们三人走来,连忙深吸了一口烟,将剩下的烟迅速抽完,然后将烟头随意扔在地上。
接着,他迅速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张茂盛,接过他手中的行李,利落地放进了出租车的后备箱里。
然后,他又转身来到林自立面前,一把接过他手中的行李。
四人顺利地坐进了出租车内,车内的空调带来的凉意让人感到格外舒适。
张茂盛将女儿安排在副驾驶座上,而他则陪同林自立一同坐在后排座位上。出租车缓慢启动了,朝着朝阳村疾驶而去。
“呃……,自立啊。”张茂盛看着自己身旁的林自立,欲言又止。
林自立看着奇怪的张茂盛,开口问道,“张叔,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张茂盛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的目光闪烁,似乎在考虑该怎样措辞。
林自立的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他紧紧地盯着张茂盛,等待着他开口说话。
迟迟没有等来他的回答,林自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再次紧张的问道,“张叔?我家出什么事了吗?是我妈妈发病了?还是我外公外婆出事了?”
张茂盛连忙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不是,都不是,自立,是你爸他今早回来了,他……。”
林自立听到这话,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妈妈没事,外公外婆没事就行了。
但张茂盛很为难,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眼前的这个孩子,王建民回村,对他们母子二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爸,是自立的爸爸回来了吗?,我们村里的那个高考状元王叔吗?”张春玲好奇的问道。
“就是那小子。”张茂盛不屑地回答道。
还高考状元呢,要不是因为自立坐在自己身旁,他都想多吐槽他几句。
王建民这小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如他们乡下人实在。对林自立母子二人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也就罢了。
现在突然回来,却是要赶走他们,收回现在林自立他们住的房子。
林自立他们母子,一个年幼,一个是疯子,把他们赶走了,让他们母子二人如何活下去?
这是最让张茂盛不齿的一点。
林自立此刻也沉默着,他对这个生理学上的父亲,一点都不熟悉,从他记事开始,从未见过他。
他也只是从村民们的口中知道这样一个人,容貌英俊,绝顶聪明,是当年南城的高考状元。
王建民考上的是清大的建筑学院,大学毕业后,他进入了南城的国土局工作。
说起他,出租车上的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出租车在省道上飞驰,朝阳村虽然是农村,但距离南城并不远,离南城六中只有十多公里。
车子一出城市,速度明显提升了,只用了十多分钟,就抵达了朝阳村村头。
出租车一停下,林自立跟张叔和张春玲道别后,提着行李,大步朝着外公家走去,他没有直接回家,。
外公家就在村头,开了一间小卖部。
但此刻门口的小卖部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闹哄哄的争吵声!
那个方向,正是自家的住宅所在地,林自立的心再次提了下来。
果然,王建民回来没好事。
林自立将行李放进外公家后,去打了一盆水,先给自己好好地洗了一个脸。
然后他才大步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这里,已经围满了朝阳村的村民,里面传来外婆和舅妈的声音。
围观的村民们,见到林自立,连忙主动给他让出一条通道来,林自立很轻易地来到外婆面前,见到了王建民。
这是林自立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王建民,这个他生理学上的父亲。
只见他中等身材,脸庞轮廓分明,英俊坚毅,身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西裤和黑色皮鞋,手腕上戴着精致手表。
此刻他正站在人群中央,漠然地看着正在哭泣的林外婆。
“王建民,你个杀千刀的,你是想要逼死红玉他们母子啊!”林外婆在林外公的搀扶下,满脸泪水,指着王建民骂道。
王建民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但他的沉默却显得格外冷漠无情。
“王建民太没有良心了,你看他,穿得人模狗样,还在乎这点钱,分明是不给自立他们娘俩留活路啊!”有人忍不住出声指责道。
“是啊,这也太过分了吧?自立他们母子俩现在生活这么困难,他怎么能这样绝情呢?”另一个人附和道。
“我呸……,早就看不惯这小子了,当年为了追上林红玉,又是采花,又是写诗的,到手后就不珍惜了。”一个中年妇女气愤地说道。
“可不是嘛,当年我就怀疑这小子不安好心,他只是想找个人家供他上大学而已。”另一个老人也跟着附和道。
“这人太坏了,你看他对他爹娘就是如此,十几年了,一次坟都没去上过,天性凉薄啊。”又有一个人叹息道。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王建民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村支书张茂盛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进来,皱着眉头喊道:“走啦走啦,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奋力地驱赶着周围那些还在围观的村民们。
很快,现场就只剩下了林自立的外公一家人。
林外婆瘫坐在地上,神情悲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女儿外孙的不幸,求王建民不能这么做。
林外公无奈地看着老伴,不想让她去求王建民这个没有良心的人。
舅舅林广全和舅妈孙凤兰站在外婆身旁,他们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外婆,用力将她搀扶了起来。
而林自立的母亲林红玉,低着头,脸上挂着傻傻的微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奇怪的话语。
看到这一幕,林自立的心瞬间沉下去,一股深深的忧虑涌上心头。他最担心的事情又发生了,母亲的疯病再次发作。
这个病,是当初王建民同林红玉离婚后,她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的,这么多年来,看了不少医生,也没有彻底治好。
“自立,你过来。”张茂盛招呼着林自立,转头对王建民说道,“建民,这是你儿子,自立,自强独立,这个名字还是你给他取的。”
张茂盛的眼神中充满了期望,他希望王建民能够看在亲生儿子的份上,给他们母子留一条活路。
王建民的目光淡然,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名少年。
入目的第一感觉就是瘦,太瘦了,个子也不高,一米六三左右。
身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蓝色T 恤,一条藏青色的短裤,膝盖处还有个破洞,脚上穿着一双土黄色的胶凉鞋。
虽然穿着破旧,但相貌英俊,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唇红齿白,是一个帅气的少年。
这就是自己的孩子?王建民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但,那又如何?自己决定的事情,谁都不能阻止。王建民移开自己的视线,将目光看向张茂盛,语气平和地说道,“茂盛,这次我回来,处理我家的祖宅,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此事与林家无关,他们没有资格阻止这一切。”
王建民的声音虽然平和,但是他长期上位者的气势,却给人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
“可是,这个祖宅不是留给了红玉和自立了吗?”张茂盛记得,当初他俩离婚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不是留给他们,是给他们暂住。但所有权还是属于我的,属于我姓王的。”王建民开口提醒道。
他扫了一眼林外公和林外婆,继续开口说道,“自立改姓林,他不再是我王家得子孙,王家的祖宅,与他无关。”
“要不是你找了别的女人,不要他们娘俩,自立会改姓吗?你个没良心的。”林外婆气得想冲上去跟他理论,但被林广全一把抱住,动弹不得。
孙凤兰压抑着怒火,看着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王建民。
林外公一直照看着林红玉,他无力地看着对眼前这一幕毫无感觉的女儿,此时她正傻傻的看着王建民,痴痴地笑着。
林外公心疼不已,,他将视线转向王建民,质问道,“就算自立改姓了,难道他就不是你的儿子,你就没有抚养他的责任?”
王建民一愣,马上反驳道,“我怎么没养他,他这么多年住的都是我们王家的祖宅,我包了他的住,他妈管他吃喝,我们一人管一样,我哪点没有尽过责任?”
林自立嗤笑一声,他没想到王建民竟然强词夺理,这样也可以算着是对自己尽到责任了。
“你管我住?让我妈管我吃喝?你不知道她是病人吗?她有能力管我吃喝吗?”林自立质问着王建民。
林自立的嘲笑和质问刺痛着王建民,他对这个儿子本来就无感,现在更加不喜欢了。
但心思深沉的他并没有对林自立说什么,而是将目光看向张茂盛,“茂盛,我们兄弟多年,你应该也知道,那祖宅,是我父母留给我的,虽然我的户口现在不在村里,但那套房子我也权力处理。”
事是这么个事,道理也说得通。
但是那套祖宅,当年破旧不堪,由于是林自立母子二人在居住,才重新翻新了一下。
他现在回来一句话,将房子说卖就卖了,让这母子二人去哪里居住呢?
更何况林红玉还不是一个正常人。
“建民,我们不能只说理,还要谈情,于情于理,红玉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这样做是将他们母子二人逼上绝路啊。”张茂盛为林自立他们母子二人在尽力争取。
“茂盛,我让他们住了十多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自立也十五岁了,成人了,他应该靠自己。”王建民油盐不进,坚持要将自己的祖宅收回。
林外公看着面前这头白眼狼,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同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
林外公忍住内心的愤怒,询问道,“好,你既然要卖房子,你打算卖多少钱?我们自己出钱买下来总可以吧?”
虽然他厌恶王建民,但是也不忍心任由自己女儿外孙无处居住。
林自立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公,他很清楚,自己家没有多少钱,外公手中也应该没有钱。
外公外婆的收入只有种的那几亩地,还要时不时的贴补自己母子二人,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林外公的话,让王建民一愣,他没想到对方会这般回答,这明显打乱了他的计划,这肯定不行。
他迟疑了一下后,开口说道,“买主我已经联系好了,不能反悔。”
一句话,堵死了林家人所有的希望。
“你……,你真的是……。”张茂盛生气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无情的男人,连自己的儿子都想往绝路上逼。
林外婆太生气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以后,被他逼疯了,现在他还想把她们往死路上逼,他还有没有良心?
林外婆气不过,奋力朝着王建民扑过去,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一道黑影朝着王建民扑过来之时,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朝边上一躲,林外婆没能收住身形,顿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妈……。”林广全虽然扶着林外婆,但她突然撞向王建民,他也没有提防,一下子没有拉住自己的母亲,突然的变故令他吓得魂飞魄散。
孙凤兰也吓得不行,连忙扶住林外婆,“妈,你没事吧。”
林外婆正面直扑地上,额头、鼻子以及脸颊都摔了个正着,此刻一脸的灰尘,鼻子鲜血如注。
“你真是个畜生啊。”林外公站起身来,扶住自己的老伴,颤抖的手指着王建民,老两口真的拿王建民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广全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自小备受父母宠爱,但他生性善良,性格怯懦。面对眼前父母受辱,他虽然挺直身体,怒视着王建民,却不敢上前动手。
张茂盛见状,无奈地摇摇头。
王建民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欺负林家。
如果林广全性格暴烈一些,王建民也不敢如此过分。
林自立被外婆的举动吓了一跳,当他看见外婆的鼻血不断流淌,急忙冲进屋内,取了一些冷水,将毛巾浸湿后,敷在外婆的后颈处。
这个方法是村里的老郎中学给他的,他一直牢记在心。
看到林家人被王建民欺负成这样,一向性子泼辣的孙凤兰受不了了,她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王建民的衣襟,抬手就是一耳光。
没有防备的王建民被扇了个正着,他的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
“你……”王建民以前很少跟孙凤兰接触,根本不了解她的性格,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
林广全的性格虽然懦弱,但他娶的老婆却泼辣无比。
王建民挨了一耳光后,也立刻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孙凤兰的手,想要打回去。
在他的观念里,可没有不能打女人的规矩,更别说是个毫无背景的乡下女人。
然而,不等他的手掌落到孙凤兰脸上,他的肚子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极大,直接将他踹倒在地。
踹他的人正是林自立,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正一脸怒气地看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父亲,他绝不能容忍王建民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自家人。
“你他妈的,敢踹我。”王建民冲林自立一边怒骂道,一边准备起身反击。
此时,一旁犯傻的林红玉突然跑上前,一把扶住了王建民,想将他扶起来,口中还不停的叫唤着,“建民、建民。”
瞧见自己母亲去扶王建民的一幕,林自立心烦不已,疯娘啊,哪怕疯成这样了,认不出爹娘,认不出自己,但是对这个渣男,却还要护着他。
林自立不甘心,他想上前拉回自己的妈。
可是刚迈出一步,就被外公拉住了,劝说道:“自立,别去!你忘了你娘上次发病,差点把你掐死?她现在只记得王建民一个人,你别去自讨苦吃。”
听到这话,林自立停下了脚步,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母亲。
他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事实,自己的母亲已经疯了,根本不认识他,甚至有时候还会打他。
王建民在林红玉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恶狠狠地瞪向林自立和孙凤兰,嘴里还骂骂咧咧。
孙凤兰见状,想冲上去,再揍他一顿,想跑到朝阳村欺负人,没门!
但林红玉却挡在王建民身前,护住他,不让孙凤兰打他。
王建民趁机跑到一边,远离了林家人,林红玉却羞答答跟上前,来到王建民身旁,拉住他的袖子。
林家所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深感无奈和心酸,原本好好的一个女儿,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王建民扫视了一圈林家人,论武力,自己肯定占不到便宜。
他本以为林家人都是软弱无能的,没想到林广全娶的媳妇如此泼辣,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小混混。
他最后将目光转向张茂盛,“茂盛,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私下解决这件事的,否则,你知道我的本事……。”
张茂盛心里自然清楚,王建民虽然多年没有回朝阳村,但他的事情还是会时不时地通过各种渠道传回来。
如今的王建民已经是南城国土局的副局长,据说不久就会升任局长。
处理房子这种事情,只要王建民愿意,下面有一大堆狗腿子愿意为他跑腿办事。
张茂盛赔笑着打圆场,用力扯了扯林自立的手臂,示意他别再动手了,然后笑嘻嘻地看向王建民。
“建民,自立还是个孩子,他心疼他外婆,一时冲动才动了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看着眼前为了自己,还在不停劝说王建民的张叔,林自立的眼圈红了,他日盼夜盼的父亲,还不如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王建民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不耐烦地说道,“算了,这事我不计较,你是村支书,村长今天不在,你赶紧给我个准信,我家祖宅什么时候还给我。”
“呃……。”张茂盛一时语塞,他回答不出来王建民的问题。
“还给你,我们立马还给你。”林自立的眼神冷漠,他的声音充满了决绝,在这一刻,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学哪吒削骨割肉,将自己一身骨血还给眼前这个男人,从此与他再无半点毫无瓜葛。
“自立,你这孩子,别乱说话。”张茂盛焦急地看着林自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奈。
他知道,林自立的决定意味着他们母子将无家可归。
住回娘家短期还行,长期肯定是不可能的,孙凤兰那个婆娘的嘴巴,肯定天天碎碎念。
另外找地方,他们母子二人不用想,手里也肯定没有钱。
“张叔,你别劝了,王家的房子,我们沾惹不起。”林自立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和无奈。
“茂盛,你什么意思。”王建民的目光冷冽地扫向张茂盛,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满和愤怒。
他本以为张茂盛是个七窍玲珑的人,会看在自己的地位上,偏向自己一些。没想到,他明显是偏向林自立的。
“我……”张茂盛也很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知道,双方都同意了,自己在中间,罢了……
“还……,还给这个畜生,这么多年,自立没有沾过你一点光,还了清爽些,以后就跟这个畜生没有关系了。”林外公心灰意冷,突然也想通了。
女儿瞎了眼,外孙还未长大,他们难……但是这种难,只是暂时的,离了这个畜生,他们的日子还是一样过,只是重新找地方住就行了。
张茂盛无奈地叹了口气,房子他也只能做主还给王建民了。
在张茂盛的协调下,王建民同意,给他们一个星期的时间搬家,一个星期后,他再来收房子。
达到自己的目的后,王建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打算离开朝阳村。
“等下。”林自立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王建民转过身来,看向了他,面上没有一丝感情,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林自立看着他,同样没有一丝感情地开口说道,“我还未成年,做为家长,你对我有抚养的责任,同样的,你还要将我从一岁到十五岁的一切抚养费,补发给我。”
王建民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开口找自己要钱,刚才还一副有骨气,不想同自己沾染半点的模样,一会功夫就变了?
王建民嗤笑了,“理论上来讲,我是应该抚养你成人。但是,你现在不姓王了,你姓林,要想我给抚养费,先将姓改回来再说吧。”
林自立知道他无耻,没想到他会这般无耻。
他继续开口说道,“在法律层面上来说,孩子的姓氏并没有强制性的规定,可以随父姓也可以随母姓,但无论随父还是随母姓,他都是父母双方的共同孩子,他们有抚养他成年的责任。”
“你跟我谈法律?”王建民冷笑了。
林自立不吭声,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我的孩子,必须跟我姓,否则免谈。”在林自立的眼神之下,王建民突然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是一个不达目标不罢休的人。
这种人在职场上,他一般会退避三舍。
“你到底想要什么?”王建民此刻才重视起眼前的这个孩子来,他本以为,自己回来拿回房子,最大的阻力应该是林红玉的父母。
“给我抚养费。”林自立还是坚持。
“不可能。”王建民也不再掩饰自己,一口否决。
他不能给林自立抚养费,他的工资,毛婷婷都是一清二楚的,当初自己离异,娶了她,并没有跟她说实话。
“那就断绝关系!”这才是林自立的最终目的。
虽然他知道,这种口头上,或者在村里协调下,没有经过公正的断绝关系证明,没有效果。
但是他就是想要这么做,不想再同眼前这个男人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林自立不怕吃苦,也不怕累,他只怕自己,以后会变成眼前这个男人一样,无情无义的人。
只因他从小到大,无论是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他们在骂起王建民的时候,不止一次地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说自己是他的种,以后也可能变成他那样,他们就养了一个白眼狼。
村里的人也是这样说的,也许,同王建民断绝了关系后,自己就永远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这是林自立的执念。
“断绝关系?”王建民疑惑了,现在这样,跟断绝关系有什么差别吗?
张茂盛也着急了,这孩子,真傻啊。
王建民是当大官的,自立长大后,多多少少能沾点光啊,断绝关系了,还怎么沾光。
“好,断绝就断绝吧。”王建民见时间不早了,也想着急回去。
“哎,那就去村委会吧。”张茂盛见劝不住他们,也很无奈。
“外公,舅舅,你们带外婆先回去吧,我去去就回。”林自立看着林外公,开口说道。
“你去吧,断绝就断绝,我们家有一口吃的,就不会把你饿死。”孙凤兰此刻竟然站出来,给林自立撑腰了。
“谢谢舅妈。”林自立笑了,他不会永远这么弱小的,他也没有想过将自己和母亲的未来,全部去依靠外公舅舅一家。
王建民懒得搭理林家人,自己率先朝着村委会走去。
看到他离开,林红玉急忙跟在他身后,一同朝村委会走去。
“红玉。”林外婆着急地喊道,这个傻女儿啊,哪怕已经傻了,眼里也只有这个畜生。
“外婆,你们先回去吧,等会我带妈回来。”林自立说道。
林广全突然开口了,“爸妈,凤兰,你们先回去,我陪自立去吧。”
“也好。”林外公弯着腰,扶起林外婆,在孙凤兰的陪同下,一起朝着村口的小卖部走去。
村委会里,按照林自立的要求,王建民亲手写了一份断亲书。
断亲书上,林自立坚持,必须要他写明,他没有支付自己一分钱抚养费,没有尽到一点父亲的责任,所以才断绝父子关系。
王建民无奈,毕竟这是事实,他想了想,写明了自己没有支付抚养费,但是提供了房子,给儿子住了十五年。
但现在父子缘尽,才断绝关系。
林自立的目的达到了,毫不犹豫地在断亲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王建民也签名了。
张茂盛和张茂强,做为见证人,也分别签字。
林自立还坚持让所有人都摁了手印。
最后,他将断亲书小心地收好后,再次看了眼前这个生理学上的男人,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一辈子不要再见他。
王建民没有要断亲书,他将今日之举,当作是陪小孩过家家。
这种没有法律效应的文书,他写多少都不怕。
自立这小子,还是太嫩了点。
“茂强,你送我回南城。”王建民站起身来,对张茂强说道。
整个村里也只有他有车,自己有身份,不可能去挤公交车。
而这次回村办的是私事,他也没让司机送。
“好的,王局长,请。”张茂强虽然心中不爽这人,但是他做生意的,早就学会了八面玲珑。
两人朝着出租车方向走去,林红玉也跟着一起。
“妈,我们回家。”林自立连忙上前拉住了她。
林广全也拉着了自己姐姐,“姐,该回家吃饭了。”
林红玉急了,她挣脱了林广全和林自立的手,朝着王建民跑去,“我要跟建民一起,建民,你等等我。”
一边嚷嚷着,一边朝着王建民追去。
“妈……。”
“姐……。”
林自立和林广全跟着跑出去,想拦住林红玉,没想到林红玉跑得飞快,她已经跑到了王建民身边,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
王建民挣脱了林红玉的手,还推了她一把,“你别碰我。”
“建民,你……。”林红玉站在王建民面前,扭转着衣角,略带委屈地看着他。
王建民厌恶的拍了拍被她拉过的衣袖。
“妈,我们回去吧。”林自立拉着林红玉,侧身挡着王建民,不让妈看见他。
结果,林红玉生气了,她用尽全力将林自立推开。
林自立虽然同林红玉差不多高,但是在他丝毫没有提防的情况下,被她推得倒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林红玉一把推开自己儿子,又朝王建民扑了过去。
林广全吓了一跳,他不想看到自己姐姐死缠着这个畜生,因为他不配。林广全上前拉住姐姐,不让她靠近王建民。
同时,他朝着王建民大吼道:“滚啊,你快点滚啊。”
王建民也被林红玉那疯癫的模样吓了一跳,他只听说她疯了,但是并未亲眼见过。
刚才林红玉还斯斯文文地跟在他身后,一点也看不出来,但是现在没有如她的意,她就开始发疯了。
“快,快走。”王建民拉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坐进车里。
张茂强也知道,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不能刺激林红玉,这样她才可能会安静下来。
两人坐进车里后,一脚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林红玉绝望地看着远去的车辆,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血丝,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双手疯狂地挥舞着,一直不停地抓林广全的脸。
林广全忍住疼痛,死死地抱住她,不让她挣脱自己的怀抱。
林自立跑到母亲身边,帮着舅舅困住了她。
在疯狂的挣扎下,林红玉的头发变得凌乱不堪,脸上布满了汗水和泪水,表情扭曲得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似乎失去了控制,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驱使着。
突然,她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她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恐怖的氛围。
她一边挣扎着,一边自言自语,语无伦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过了一会儿,她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眼神依然疯狂。
她的嘴唇干裂,嘴角还挂着一丝白沫,看起来十分吓人。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然后双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林红玉疯病又发作了。
林广全和林自立,着急忙慌地找来了生产队的板车,林自立回家拿来住院需要的物件,将林红玉拉到了南城第三人民医院,这是离他们朝阳村最近的医院。
林红玉是这里的常客,她的主治医生李医生见到她的情况,一番检查后,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地说道,“不是说别让她受刺激吗?怎么还严重了?”
李医生不知该如何责备他们,好好的病人,却突然受到如此严重的刺激。
林自立有苦难言,他急切地看向李医生,“请问李医生,我妈现在怎样了?”
李医生皱了皱眉头,犹豫着开口说道,“我刚给她用了药,看她清醒以后怎样了,如果平静不下来,还是只能继续用安定类药物了。”
说到这里,李医生叹了口气,“长期用这类药也不行,如果……,如果条件允许,你们最好将她送进专业的医院去。”
林自立心中一痛,专业的医院,那就是精神病医院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将自己的妈送进那里面。
经济条件是一方面,情感是另一方面。
林自立始终认为,只要妈妈没有进精神病院,那她就不是个神经病,她只是比别人脾气差一点而已,自己也还是有妈的孩子。
林广全也是叹了口气,送进去容易,钱呢?
病症轻的每月花费在五百左右,严重的在一千左右,他们家哪里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来?
几人沉默间,林红玉再次醒来,睁开眼的她,眼神迷茫了一会后,突然大叫了一声,“建民,建民……。”
昏厥前那种疯癫状态再次出现了。
李医生不得不再次给她用药,使她安静了下来。
看来今晚没法出院了,林自立看向舅舅,“舅舅,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我妈。”
林广全点了点头,“住院费我已经交了,你先守着你妈,我回去吃了饭,再给你送饭过来。”
林自立点了点头。
看着舅舅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时,林自立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下午那会,他对着王建民说的话有多坚强,此刻他就有多么脆弱。
他心目中父亲的形象如同一座被地震摧毁的大厦般荡然无存,他宁愿自己的父亲早已死亡,也不愿有这样的一个父亲。
林自立胡乱地擦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
再次将目光放在了妈妈的脸上,林红玉此时脸色苍白,头发凌乱,正虚弱的躺在那里,娇小羸弱的一只,仿佛一阵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会将她从床上惊起来。
林自立上前,握住了妈妈的手,她的手在这炎热的夏季,却冰凉无比,如同他此刻的心一般。
晚上,林广全提着一个饭盒和一个水壶,来到了医院,他是步行来的,满头大汗。
“自立,你先喝点水。”林广全将水壶和饭盒,一起递给了林自立。“好,谢谢舅舅。”
林自立接过饭盒,客气地道谢。
林广全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提了一句,“赶紧吃饭吧。”
留下饭盒后,林广全就离开了。
林自立又饿又渴,下午他考完后,回到家就一口水没有喝,一口饭没吃。
他打开水壶盖子,咕咚咕咚一气将水壶中的水喝了大半,才觉得自己缓过气来。
紧接着他打开了饭盒,里面是半盒米饭,另外半盒是一个炒青菜,和一个番茄炒蛋。
林自立将米饭和番茄炒蛋拌在一起,叫醒妈妈,让她先吃一些,林红玉下午又哭又闹,早已饿了,她接过饭盒,大口地吃了起来,吃了一大半后,她才放下筷子。
林自立咽了咽口水,照顾着妈妈躺下,看着她再次睡着后,端起剩下的饭菜,林自立狼吞虎咽,可惜太少,他吃了后觉得更饿。
洗好饭盒,林自立看着熟睡的妈妈,自己要做的事情还多,房子要去找,还要搬家,妈妈的病也要想办法医治,自己刚中考完,还没去估分,还要去填志愿。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舅舅和外公,林自立知道,能依靠一时,不能依靠一世,自己也要自觉,不能给他们添太多的麻烦。
第二天,林红玉醒了,但还是很疯狂,一直闹着要找建民。
李医生找到林自立,告诉他实情了,“你母亲的这种情况,我们医院已经无能为力了。你还是要想办法让她去专业的医院。”
林家的情况,李医生了解得非常清楚,包括这次林红玉病情加重的原因,昨晚林广全也都告诉了她。
十多年前,李医生最开始接手林红玉时,是在她发病之初,是她父母陪着来的。
当时眼前的这个孩子,只有一岁左右,刚学会走路,来到医院的时候,他明亮的大眼睛,警惕地四处打量。
李医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令人疼惜的幼儿。
逐渐的,林红玉的病情时好时坏,她的父母年岁渐长,这个孩子也逐渐长大。陪着她来医院的,由林红玉父母,换成了她的弟弟林广全,现在又换成了这个孩子。
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但眼神已经变得成熟。
抛去回忆,李医生继续说道,“你拿个主意吧,你母亲这种情况,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自立问道,“去了专业的医院,有可能恢复正常吗?”
这句话,他每次都会问李医生,虽然每次得到的回答是一样的,但是他就是不死心。
李医生苦笑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是直言相告,“恢复正常是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不到五成。但最起码,不会让她的症状变得更加严重。”
想了想,李医生又继续说道,“我在那边有个同学,你家的情况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可以帮忙,按照病情最轻的一种入院,每月……,每月需要五百元的治疗费。”
其实这个费用已经非常便宜了,这也是李医生托她的同学,能为他们申请到的最低费用。
这个费用,包含了病人在医院的治疗费、住宿费、以及伙食费。
林自立听明白了李医生话里的意思,她也是希望自己让妈妈去专业的医院治疗,她能帮的都帮自己了。
林自立深深地弯下腰,对她行了一礼,郑重又真心地道谢道,“李姨,谢谢您!”
“那你的选择是?”
“去,去专业的医院。”林自立咬紧牙关,做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重大选择。
第一次重大的选择,是选择了同自己的父亲断绝关系,虽然这个关系,他选不选择都是断了的。
但断亲书的签订,他认为这才是正式地断绝关系。
“好,我先打个电话。”李医生急匆匆地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林外公林外婆在林广全的陪同下,也来到医院,昨天的一番折腾,让两位老人看起来疲惫不堪,眼睛里都是倦容。
林外婆脸上,昨天的摔伤更加明显了,特别是额头上红肿的那个包,林自立瞧在眼中,心疼不已。
这一切,都是王建民造成的。
“自立,李医生怎么说?”他们刚来,就看见李医生匆忙地走了。他们还来不及问情况。
林自立将刚才李医生的话告诉了他们。
“你决定要送你妈去那个医院了?”林外公也不想提那三个字,他不愿别人说自己女儿是精神病。
林自立点了点头,“嗯,送过去有可能恢复正常。”
他选择性地回答了外公的话,这也是他潜意识地期望,他期望妈妈恢复正常。
“费用呢?费用怎么办?”林广全开口问道,声音中透着无奈和担忧。
他并非不愿承担姐姐的治疗费用,而是自身能力有限,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家的收入,一是靠村口的小卖部,二是靠地里种的庄稼,每个月满打满算,也只能赚五百到八百元左右。
林自立仿佛不知道舅舅的担心样,他说道,“李医生的同学帮我们申请了,按照最低费用入院,一个月五百元。这个钱,我会想办法去挣的。”
林外公叹了一口气,他无奈地问道,“你去挣?你不上学了?”
村里人都说,林自立是文曲星,特别会念书,只要他继续念下去,考上清华北大是迟早的事。
林广全也叹了口气,他想大包大揽,接过照顾姐姐和外甥重任,但一想到自家的情况,无奈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外婆又开始放声大骂王建民了,“那个畜生,杀千刀的玩意,死外面就死吧,又回来祸害我们红玉,现在好了,他一回来,红玉的病情更严重了,那个畜生啊。”
“外婆,嘘……。”
医院里,同一个病房好几个人,外婆这样哭喊影响太不好了,林自立连忙制止了她。
然后林自立转过头去,他看着外公和舅舅,郑重地说道,“书,我肯定会继续读下去的,你们放心。”
这是自己唯一的一条出路,孰轻孰重,林自立分得清楚。
“你能有什么办法啊。”林外婆又想哭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老母鸡,羽翼下的小鸡被欺负了,她却无能为力。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下来。
“外婆,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林自立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哎……。”病房里,其他三个病人,以及他们的家属,都张着耳朵听他们谈话,了解到事情的缘由后,都替他们愁。
这时,李医生回来了。
“林自立,你带你妈过去吧,找俞医生,他是我的同学,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李医生一进门就开口说道。
她事情多得很,今天也是百忙之中抽空帮他联系了自己的同学。
“好的,谢谢李医生。”林自立连忙说道。
“李医生,你真是个好人啊。”林外婆想拉着李医生,再跟她哭诉一番,痛斥下王建民那个畜生。
李医生早就预判了她的操作,以前每次都是这样,先是述说自己女儿命苦,然后痛骂那个负心汉。
李医生怕了她,自己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听她哭诉啊。
李医生跨进病房的腿,连忙后撤了一步,“你们来个人跟我去办理出院吧。”
“我去吧。”林广全跟在李医生后面,去办出院手续了。
“外公、外婆,我先带我妈去那边了。”林自立不想去的人太多,他自己一个人就行。
“好吧,你去吧。”林外公站起身来,他不忍心亲手将女儿送进精神病院。
“钱带够了吗?”林外婆开口问道。
林自立点了点头,昨天离开的时候,他将家里的所有积蓄,一共两千块,都带上了,除了钱,他还将妈妈的身份证,户口本都给带上的。
“妈,我们走吧,去找王建民。”林自立拉着林红玉,用哄骗的口吻说道,也只有这样,她才会乖乖地跟在自己身后离开。
“好,我们去找建民。”林红玉高兴地跳下床,自己主动地穿好凉鞋。
同外公外婆告别后,林自立一手牵着妈妈,一手提着行李,来到了公交车站。
路上,林自立买了两个包子,都给妈妈吃了,他忍住饥饿,打算先送妈妈去医院后,自己再回家煮面吃。
南城的精神病院在城西郊,叫城西精神病医学中心,距离第三医院还有点距离,坐公交车也要一个多小时。
一直折腾到十点半,林自立才带着母亲,赶到了城西精神病医学中心,俞医生正等着他们。
手续都提前准备好了,林自立交完资料和住院费,正好十二点。
“谢谢您,俞医生。”林自立心中充满了感激,多亏了他,不然自己一个人,恐怕忙到下午都忙不完。
“不用客气,你记下我的电话,想了解你妈妈的情况时,可以给我打电话。”俞医生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写给了林自立。
然后继续说道,“你去给你妈妈准备换洗的内衣内裤,牙刷水杯,到时候交给主管她的刘护士。外面的衣服裤子不用准备了,医院统一会发,你刚才已经交过钱了。”
林自立连忙接过写上电话的纸条,一边点头应好。
看着俞医生离去的背影,林自立觉得,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像张叔、李医生和俞医生,他们都是好人。
不是谁都像王建民那样,是个畜生。
林自立来到医院的厕所里,觉得一阵头晕,他缓了缓,喝了两口自来水后,小心翼翼地将厕所单格的门反锁上,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探进自己的裤子兜里,将那卷得皱巴巴的人民币取了出来。
他认真地点了点,还剩下一千三百二十元了。
这些钱,是林自立从小到大,家里攒下来的所有钱。
刚才缴费的时候,缴了一个月的住院费五百元,额外还缴了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一百八十元。
林自立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从中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和两张十元钞票,将剩下的一千二百元重新塞进裤子的荷包里,并拉好了拉链。
这些钱就是他目前的全部家当了。
走出医院的大门,林自立脚步匆匆地赶到了附近的公交站台上,他准备乘坐公交车回家。
他必须赶紧回去给妈妈收拾住院用的盆、杯子等各种生活用品。想要回家里的村子——朝阳村,需要先坐一趟公交车到市中心,然后再换乘另一趟车才能到达。
而此时,正值中午时分,太阳高悬,天气炎热。
林自立饿着肚子,感到一阵头昏眼花。
从昨天晚上吃了一点饭,一直到现在,他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甚至连水也喝得不多。
现在的他饿得难受。
在到了汽车总站,准备下车换乘时,他的腿一软,眼前突然发黑,就晕倒了。
在晕倒的时候,他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尖叫,那声音仿佛一把利剑,划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等他再次醒来,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一个女孩正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你醒了?我去叫我妈过来。”
说完后,她宛如一阵风一样跑走了,只留下林自立在原地眨巴着眼睛。
林自立眨了眨眼,抬头看着自己的头顶,一片洁白的墙壁,宛如云朵般柔软,鼻子里还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难道这是医院?
不等他再观察下去,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走了进来,那个女孩跟在她身后。
“醒了?”桑医生来到林自立身旁,开口问道。
“嗯,醒了,这里是医院吗??”林自立一边问,一边挣扎着要起身,他可不能生病,家里还有一摊子事等着自己呢。
来源:幸运柳叶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