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程悦把离婚协议书推到餐桌中间时，方明正在给女儿小葡萄剥橙子。橙皮的汁液溅在他浅蓝色的衬衫袖口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离婚冷静期

文/师玉樽

程悦把离婚协议书推到餐桌中间时，方明正在给女儿小葡萄剥橙子。橙皮的汁液溅在他浅蓝色的衬衫袖口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我们...真的要这样吗？"方明把剥好的橙子分成小瓣放在女儿面前的盘子里，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程悦看着小葡萄欢快地抓起橙子往嘴里塞，橙汁顺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流到手腕。"嗯，冷静期30天，之后去办手续。"她顿了顿，"这期间我们还是像朋友一样相处，共同照顾小葡萄。"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们《离婚登记受理回执》时，特意强调："30天冷静期内任何一方不愿意离婚的，可以撤回申请。"程悦和方明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回家的路上，方明突然说："要不要去吃火锅？就我们俩。"程悦愣了一下，自从半年前开始频繁争吵，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吃过饭了。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

海底捞的服务员热情地为他们调了特制蘸料。程悦习惯性地把碗往方明那边推了推——这是他们恋爱时就养成的习惯，她总爱尝他调的味道。方明也自然而然地接过，用筷子蘸了一点递到她嘴边："尝尝咸淡。"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两人都僵住了。程悦低头就着他的筷子尝了尝，辣味冲得她眼眶发热。"挺好的。"她小声说。

那天晚上，方明主动收拾了客房。"我睡这里吧，主卧留给你。"他说着，从衣柜里抱出被褥。程悦看着他弯腰铺床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白T恤后领已经有些松垮——那是她三年前在超市随手买的家庭装，当时还笑称要穿成"情侣款"。

第二天一早，程悦被厨房传来的香味唤醒。方明系着那条可笑的胡萝卜图案围裙——他们蜜月时在农贸市场买的纪念品——正在煎蛋。"小葡萄的幼儿园作业要带水果拼盘，我切好了。"他头也不回地说，"你的咖啡在桌上，加了一点点糖。"

程悦端起马克杯，温度刚好。这是他们刚结婚时一起挑的杯子，上面印着"World's Best Wife"，当时方明坚持要买，说她总有一天会实至名归。

第一周过得异常平静。他们轮流接送小葡萄，一起做饭洗碗，晚上各自忙工作，偶尔在客厅相遇就闲聊几句。像两个合租的室友，又像刚认识时那样拘谨而礼貌。

变故发生在第十天。方明加班回来就倒在沙发上，脸色潮红。程悦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你发烧了！"她惊呼。

"没事...吃点药就好..."方明声音沙哑。程悦翻出体温计一量，39.2度。她手忙脚乱地找退烧药，却发现药箱里的感冒药早已过期。

"我去买药！"她抓起外套就要出门。

"别..."方明拉住她的手腕，"小葡萄睡了，你走了她醒来会害怕...我喝点热水就行..."

程悦看着他烧得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大学时他为了给她送伞，淋雨后高烧三天的事。她叹了口气，去厨房切姜片煮汤。"躺好，我去去就回。"她轻轻挣脱他的手。

24小时药店离家两条街。程悦小跑着来回，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回到家，方明已经在沙发上昏睡过去。她轻手轻脚地泡好退烧药，扶他起来喝下，又用温水浸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

"你...不用这样..."方明半睁着眼睛。

"闭嘴，吃药。"程悦凶巴巴地说，却把动作放得更轻。

半夜，程悦第三次起来换毛巾时，发现方明正睁着眼睛看她。"怎么不睡？"她问。

"想起我们大三那年，"方明声音沙哑，"我发烧，你翻宿舍墙出来照顾我，被辅导员抓个正着。"

程悦笑了："你还说！害我写了三千字检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他汗湿的鬓角，两人都愣住了。

"谢谢。"方明轻声说。

第二天早上，程悦在厨房煮粥时，小葡萄揉着眼睛走过来："妈妈，爸爸病好了吗？"

"退烧了，还在睡。"程悦把火调小，"今天妈妈送你去幼儿园。"

"你们不吵架了？"小葡萄突然问。

程悦的手抖了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吵架了？"

"每天晚上，"小葡萄摆弄着书包上的恐龙挂件，"我假装睡着了，其实都听见了。"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喜欢现在这样，爸爸会做笑脸鸡蛋，妈妈会笑。"

程悦蹲下来抱住女儿，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草莓洗发水味道——那是方明上周买的，说女儿喜欢这个味道。

方明的感冒持续了三天。这期间程悦发现他手机里有个相册叫"My Girls"，里面全是她和小葡萄的照片，最早的一张是十年前他们在大学樱花树下的合影。她记得那天方明追了她三条街，就为还她掉在教室的发卡。

感冒好后，方明主动承包了一周的晚餐。程悦加班回来，总能看到餐桌上扣着保温的饭菜和一张便利贴："辣子鸡在微波炉热一分钟更好吃"或者"小葡萄的听写本需要签字"。

第十八天，程悦工作到凌晨两点，走出书房发现客厅亮着一盏小灯，方明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静音播放着足球赛。她轻轻关掉电视，给他盖上毯子时，发现茶几上放着一盒胃药——她最近总说胃不舒服。

第二十五天，小葡萄的幼儿园举办家长开放日。程悦和方明并排坐在小小的椅子上，看女儿骄傲地展示她画的"我的家"：三个歪歪扭扭的人手拉手站在彩虹下，旁边写着"爸爸""妈妈""小葡萄"。

"画得真好。"方明轻声说，他的小指不经意间碰到了程悦的。

活动结束后，他们带小葡萄去吃冰淇淋。小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突然问："爸爸妈妈，你们还会分开睡吗？"

程悦和方明同时被冰淇淋呛到。"我们...只是暂时..."程悦支支吾吾。

"客房空调修好了，"方明突然说，"我今晚搬回主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程悦看着阳光下他微微发红的耳尖，点了点头。

第三十天早晨，程悦醒来时发现方明已经起床了。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小葡萄正兴高采烈地往面包上涂草莓酱。

"爸爸说今天要去野餐！"小女孩宣布。

方明从厨房探出头："我请了假，天气不错。"他穿着那件程悦最喜欢的浅灰色衬衫，下巴上的剃须水味道清新好闻。

民政局打来电话时，他们正在公园的草地上吃三明治。"程女士，今天是您离婚冷静期最后一天，请问您和方先生是否..."

程悦看着不远处和小葡萄追逐打闹的方明，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回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和十二年前在图书馆第一次搭讪她时一模一样。

"我们..."程悦深吸一口气，"我们决定撤回申请。"

挂掉电话，方明抱着小葡萄走回来，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谁的电话？"他随口问道。

程悦伸手擦掉他额头上的汗："没什么。"她顿了顿，"晚上想吃什么？我买菜。"

方明的眼睛亮了起来："糖醋排骨？就像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你做的那样。"

"好。"程悦笑着点头。小葡萄欢呼着扑进他们中间，三个人在阳光下抱成一团，影子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来源：城市微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