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语气中充满不屑,“小浓的班主任来了,我得去她的家长会,和你的时间冲突。”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妈妈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冷漠如冰:“我没法去你家长会了。”
“为什么?”我的声音颤抖,几乎要哭出来,“您不是说过会来的吗?”
语气中充满不屑,“小浓的班主任来了,我得去她的家长会,和你的时间冲突。”
“小浓、小浓、小浓!”我突然失控,冲着手机大吼,“您眼里只有小浓!您已经有三年没参加过我的家长会了!”
三年的时间,我经历了从小学到初中的转变。
即将进入高中的我,心中充满了焦躁不安。
初中的家长会,妈妈一次都没有出席过。
这一次,向来温和的班主任也板起了脸:“许嫣,你必须让你妈妈来一次。距离初升高只有一百天了,你的成绩下滑得太厉害了。”
五天前,我就提前告诉了妈妈这件事,期待她能重视一下。
可惜,她还是选择了江浓。
电话那头,妈妈的语气变得更加冷淡,也夹杂着一丝烦躁:“许嫣,江浓没有爸妈,你连她的姑姑都要抢,怎么就这么不知足?”
“可是……”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说不出话来。
可是,江浓的姑姑是我妈妈啊!
江浓没有父母又不是我的错,难道就要把我的妈妈转让给她吗?
当我把手机还给书店的老板时,他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似乎在猜测我刚刚经历的情绪。
我掏出一块钱递给他, 口袋里还剩两百块,是我好几个月不吃早餐攒下来的,原本想用来买复习资料。
幸好我提前问了妈妈,今天还有时间准备。
我决定用这两百块钱雇一个替我出席家长会的“妈妈”。
雇来的“妈妈”看起来并不靠谱。
她浓妆艳抹,靠在操场的铁栅栏上数着零散的钱,劣质香水味散发着刺鼻的气息。
看着教导主任走过来,她依然在自言自语:“这么碎的零钱,真是麻烦。”
我心中一紧,这些钱可是我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当然是零散的。
她的表现让我感到不安,正准备把钱拿回去,再找其他人。
可她这一退,就跑到我够不着的地方,手里的零钱摇晃着:“说好了,明天下午第三节课,我再来找你!
“三年八班,是吧?”
“明天千万别化这种妆!”
真是个不靠谱的人啊。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两百块呢!要不我再找别人试试?可她已经跑远了,就在我想喊住她的那一瞬间,教导主任却恰巧走了过来——
他目光犀利,立刻发现了那位女士手中的钱,关切地问我:“同学,你是被校外人员勒索了吗?”
“不,不是这样。”我慌忙回答,“那是我妈妈。她刚准备给我一些零钱,我没要。”
幸好那女人跑得快。
“你叫徐桂英。”我一边说着,一边让她在我的备忘录上记下来。
“我叫赵甜。”她眨了眨大眼睛,笑得俏皮。
她的穿着跟昨天一致:夸张的烟熏妆、惨白的粉底,棕色的皮夹克上透着股劣质香水的气味。
唯有那像扇子一样的假睫毛轻轻颤动,才透出她那双明亮的眼睛。
这样的形象并没有打动我。
“我妈叫徐桂英,所以你也得叫徐桂英。”
我模仿着妈妈买菜时的语气,“专业点,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别这么打扮吗?”
“不这么打扮不行。”她嘟囔着。
片刻之后,她带着笑意说道:“带我去你的教室吧,你在三年八班对吧?”
一路上,她喋喋不休。
“你们班主任会不会留下我单独批评?我告诉你,那两百块可不包括批评费哦。”
“你早说啊!”我在走廊上一怔。
“行情就是这样,明白吗?”她不耐烦地说,“嘿呀,就当我做慈善好了,怎么样?”
她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在说:“小孩子别那么凶嘛。”
而我并没有凶。
我只是急了点而已。
她不知道,两百块钱已经是我手中所有的零钱了。
资料费我得从午饭中省出来,如果她再提出更多的钱,我只能从晚饭的预算中扣了。
但她突然的慷慨让我松了口气。
在班级门口,我别扭地说出一句:“谢谢你。”
“嗨,谢什么。”她挥挥手,准备踏入教室。
可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赵甜。”我叫住她。
“嗯?”
我的脸微微发热:“你能再帮我一次吗?”
她皱眉露出一种“别得寸进尺”的表情。
可我还是鼓起勇气,一句话脱口而出,剩下的内容就顺畅多了:“我们班有两个同学,一个叫朱兵学,另一个是常艳艳。”
“你能不能去找他们,还有他们的家长,告诉他们你是我妈妈,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如果他们下次再敢欺负我,你可不能手下留情……”
“真是气死我了!”赵甜一声咒骂出口。
我搞不清她的怒火为何而起。
“这是另收费的吗?多少钱?我想想……”
但我的话尚未说完。
“你受到校园霸凌了?”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挥手朝教室走去:“这个我不收钱!”
赵甜一点也不专业。
家长会上,我们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候。
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的桌兜里翻来翻去。
几位老师好奇地盯着她看,她却只是低头翻着书本和笔记,似乎与周围的嘈杂声完全无关。
翻着翻着,她脸上的戾气愈发加重。
我再次质疑,雇一个冒充妈妈的决定是不是太冲动。
这一疑虑在隔壁班徐临潼走出来时达到了极点。
“雇家长”这门生意是徐临潼向我推荐的。
她是隔壁班成绩不太理想的学生,而她的家里管得极严,生怕家长会被责骂。
于是,她找人代替出席家长会,甚至给老师的名单上也留了“假家长”的联系方式。
她透过玻璃瞥一眼我:“你雇的就是这个人?这水平也就五六十吧?”
五六十?
我当场愣住。
“别告诉我你给了她一百啊!”
徐临潼惊讶得目瞪口呆,“我连代打电话的服务,一次家长会也才 80 块!”
我:“……”
家长会结束后。
当赵甜找到朱兵学和常艳艳之前,我心里想着:至少得把那一百块要回来。
等她跟这两位家长争论的时候,我觉得八十块也行。
尤其是朱兵学的父母都高大凶猛,还想跟她理论。
但当她开始用书本拍打、言辞犀利地反驳时……
教室里瞬时变得嘈杂不堪,她的高声吸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两个家长面面相觑,羞愧得拉着各自的孩子逃之夭夭。
赵甜走出教室,神情得意,仿佛赢得了胜利。
“等一下,老师估计一会儿会找我们。等事情全部解决后你再走。”
我没有直接向她提出退钱的要求。
毕竟,我并不是傻瓜,万一她退了钱,等会儿老师单独和她聊的时候,她又不积极配合,那可就麻烦了。
“这两个家长回到家肯定会被训一顿。”
班主任正被一堆家长包围在讲台旁,根本顾不上她。
于是,她干脆和我一起站在走廊上闲聊。
“但是,他们肯定会记仇。等着瞧,回头可能还会在你身上出气呢。干脆雇我再吓唬他们几个回合如何?”
她热情地推销道,“每次才三十块!”我脑海中依然浮现出她刚才无畏的身影。
朱兵学和常艳艳两人显然被她的气势吓住了,我可不相信他们会再来找我的麻烦。
她大概是想从我这里多捞点好处。
我心里明白得很,但为了让她之后能好好表现,我只能无奈地点头答应。
“嘿!”她一声响亮的指令在空气中回响,“瞧我多么超值吧?”
超值?开什么玩笑!
我们等候的时间并不算漫长。
没多久,班主任便走出了教室。
见到赵甜,我的眉头不自觉地紧锁,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你是许嫣的家长吗?”班主任直接问道。
她立刻挺胸:“是的,老师,我是徐桂英!”
班主任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接着说道:“来办公室一趟,我们需要聊聊关于许嫣的事。”
“好的!”
赵甜一溜烟似的跑进教室,迅速把我的书和笔记统统搬了出来——
我心中隐隐猜测,赵甜此刻想和班主任说些什么,心中竟有些期待,期待会揭开什么样的隐秘。
“许嫣的家长,教育孩子可不仅仅是学校的责任。自从许嫣转到我们班以来,我从未见过您一面,虽然我理解您可能很忙……”
班主任的话缓缓而出,她的目光在赵甜的穿着上掠过,“但您难道不在意吗?孩子的成绩下降得太厉害了,从年级排名前十直降到外百名。您就不想了解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赵甜无奈地耸了耸肩,神情显得有些无所谓。
班主任觉得她在顶嘴,心中不免有些不快,准备继续劝说。
却见她一边摊开我的书本,一边自责地说道:“我承认自己对许嫣关心不够,但她的成绩下滑和我无关。”
老师愤怒地瞪着她,显然没有料到会遇到如此不负责任的家长。
她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击,语气更坚定:“老师,许嫣肯定跟您提过,关于她遭遇的校园霸凌事件。”
那一页,淹没在随意涂鸦中,显得格外刺眼,令人心痛。
段落的空白处,公式的行与行之间竟然充斥着恶毒的谩骂——
【贱人!】
【你在引诱谁?】
【真是不知羞耻!】
赵甜一字一句地诵读着:“这只是其中的一面而已。老师,这些话许嫣是否给您看过?”
“面对这样的侮辱,心态还不崩溃?还不影响学习?得是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您不会告诉我,您根本没放在心上吧?”
事实是,班主任的确没放在心上。
我找到她时,鼓起勇气说明自己遭受了言语侮辱与校园霸凌的经历。
我将那本书的页面递给她,她看了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好了好了,我会跟他们谈谈的,忙得不可开交,你们怎么就不能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呢?真是麻烦。”
此时她被赵甜问得哑口无言,过了半天才含糊不清地问:“您……刚才不是……”
原来,她也目睹了赵甜刚才向两个家长要说法的情景。
而赵甜对此根本不为所动。
“是啊,刚才我确实在做母亲该做的。”
“那么老师您呢?身为一名教师,您做到这一点了吗?”
“老师,如果您做到了,根本不需要特别找我聊。”
“她自己调整了心态,现在指不定已经在全校名列前茅了!”
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后,我心里犹豫着,是否要讨回一部分钱。
她的表现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但价格实在偏高。
一百块钱,会让我接下来的日子轻松许多。
她低着头走在前面,嘴里嘟囔着,根本察觉不到我内心的纠结。
“你的书都成这样了,干脆买一套新的吧,他们也不敢再往上面乱画了。
“你们班主任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完全不管事情?她是怎么当上班主任的?”
我选择沉默。
其实,班主任也并非完全不管。
之前,她曾帮助过其他同学解决被欺负的问题。
我才刚遭遇欺负,便向她求助。
经过几次缠着她,她终于答应帮我,可最终只是班会上不点名地提了提这个问题而已。
班会刚结束,我还没缓过神,就被常艳艳拦住了,毫不留情地朝我脸上打了一巴掌:“小贱人!学会告状了,啊?”我曾反复思考,为什么班主任对别人关怀备至,而对我却不耐烦。
想来想去,或许是因为我的成绩下滑太多,她对我失去了兴趣。
还有……她多次想见我的家长,可我的爸妈却从未出现过。
在她心里,恐怕我早已是一个无人关心的孩子,爸妈都不管的孩子,自然她也觉得没必要再管我了。
“对了。”赵甜突然问道,“你妈从来没来开过家长会?她是不是死了?”
我还没来得及应答,就被人揪住了衣袖。
“许嫣姐。”江浓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她是谁啊?你怎么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还有,她为什么会说你姑姑死了?”
“啪——”我的脸颊顿时一热,耳朵里嗡嗡作响。
妈妈是个做体力活的,力气惊人,给我一巴掌后,我愣了一会才缓过来。
“姑姑。”江浓轻声叫道。
“浓浓,别拦我。”妈妈拉着我,气愤地看向班主任,面带歉意,却依然强硬:“真的很抱歉,老师,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我没料到她会和外面的人混在一起,更没想到她竟敢打扰老师。”
“你干什么呢?”赵甜反应过来,想来阻止,但还没靠近,就被我妈推开了。
她体型娇小,面对我妈这类只会骂人的“成熟”女性,也毫无还手之力。
我的母亲冲着她骂了一通,指着她的脸:“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儿,轮不到你来插嘴!等着,我这就报警,告你诈骗!”
她又转向我,声音升高:“你的钱从哪里来的?你身上有多余的钱吗?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却还想雇人当家长?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我不禁感到愤怒,心里一阵不平。
刚刚那一巴掌,我竟然硬撑着没有哭出来,但当我看到江浓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用那种轻飘飘的目光看着我时,我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羞耻感如潮水般涌来。
我向来以为,母亲对我的爱是无条件的,她用最刺耳的言辞将我痛斥一番。
这个血缘上最亲近的人,在她眼中却似乎如此微不足道。
刚才,她们终于知道赵甜是我雇来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
母亲将我从走廊拽到班主任办公室,力道之大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赵甜忍不住在旁边笑了出来:“你妈没死?”
这无意的一句话像是在母亲心中点燃了更大的怒火,她大声叫嚣着要报警,要把赵甜送进监狱!“报啊!让警察看看!一个当妈的,连自己孩子被校园霸凌的事都不知道,真是失职!”
赵甜毫不示弱,继续反击,“我挣的这二百块,是我用劳动换来的,我还受到心理伤害!我对你们的作为感到恶心!”
她的声音在办公室回荡。
“你们别以为我会因为这事就不让我的女儿请人帮忙参加班会!”母亲的声音非常愤怒。
班主任慌忙打断,要大家冷静。
就在这场争吵即将失控时,江浓大声呼喊,试图将焦点重新拉回到我身上。
但我的母亲显然被激怒了。
她转过身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指责道:“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别人都不被霸凌,偏偏你一个人被!浓浓比你小一届,怎么连她都没事?”
她那句“你自己不学好,老师凭什么管你”像是一把刀,狠狠刺入我心底。
赵甜却在一旁插嘴:“你真觉得顾得上开侄女会,她就不需要妈了?”
她冲上前,想要救我,抓着我的头发要我脱离这可怕的局面。
“你放开我!你放手!”她愤怒地喊着。
这一刻,我原本感到的无助与绝望被一种力量击退。
母亲质疑我为何偏偏我被欺负时,心中涌起一股抗争的意志。
就在赵甜抓住我的头发、奋力拉扯的瞬间,我意外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我似乎是把多年积压的不满,一下子都宣泄了出来……
当我看到妈妈用单手去打赵甜时,我忍不住重重地把她推开。
尽管妈妈身材魁梧,她还是被我推得摇摇欲坠。
“姑姑!”江浓想要上前扶住她。
“够了!”我的头皮发紧,我用尽全力嘶吼,“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继续吵下去啊!闹得保安都来了!现在赶紧报警!”
“你疯了?”我的呐喊让妈妈一时愣住了。
她难以置信,毕竟她见过我无数个样子。
阴郁、懦弱、向她却求一丝慈爱的我。
但任性、撒泼的我,自从江浓住进我们家,早已消失无踪。
教室里死一般静默。
妈妈看着我的眼神混合着震惊与委屈。
她这些年委屈了什么呢?
我的心如刀割,眼泪在心里打转,哽咽着开口:“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他们偏偏选择欺负我,而不是别人?
“妈妈,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你还记得当年我让你帮我买胸罩时,你是怎么说的吗?”
我有个不太光彩的外号,叫“兔兔”。
可不是乖乖巧巧的兔兔,而是跑起来胸前的“兔兔”上下跳动的兔兔。
我第一次因为胸部自卑,是在体育课上。
老师让我们练习八百米长跑。
我站在最后一组,起跑时,终点线前已经被同学们围得水泄不通。
我的目光只盯着终点,根本没注意到那些已经大笑得前仰后合的同学们。
就在我刚起步的时候,那个平日里与我毫无交情的朱兵凑到我面前,夸张地比划着:“许嫣,我给你起个外号叫‘兔兔’吧!
“就像跑步的时候,‘兔兔’这样跳来跳去的‘兔兔’!”
起初我并没明白他的意思,后来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胸部。
其他同学发出一阵哄笑,我突然恍然大悟,愤怒地一把推开了他。
最初的欺凌,真的就是从这样一个简单的外号开始的。
第二天,我的课桌上就贴满了各种恶心的标语。
上课前,教室里寂静无声,我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看到常艳艳毫不避讳地朝我瞥来一眼,与我目光对上……
同桌许安雅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说道:“常艳艳写的,大家都看到了,没人敢说。”
“听说你和朱兵学在一起了,昨天跑步的时候你是不是故意勾引他?”
“你也该穿个内衣啊!”
如果前者让我感到困惑,后者则让我瞬间窘迫难堪。
“我……我穿了内衣!”我结结巴巴地辩解。
“不是那种小背心!”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不能再低,“是胸罩!小背心根本不行!你妈妈就没教过你吗?”
“我……”我的脸顿时红了,“我试过了……”
其实,身体的变化,谁能比她更早察觉呢?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意识到自己的背心有些紧了。
我曾忐忑地对妈妈说,想去买一件加了海绵的背心。
可话一出口,她就皱眉,怒声说道:“钱,钱,钱!我们就那么点钱,养活你们两个,你们就不知道节省,难道要我们喝西北风?”
才十块钱而已,批发市场上的小背心充其量也就十块。
而且,妈妈说的“你们两个”,但我已经半年没见过饭钱之外的零花钱了。
江浓来之前,我每周还有十块钱的零花,至少可以买点辣条或者零食。
江浓来了之后,妈妈仿佛忘了我。
她给江浓买好看的衣服、报兴趣班……以前我也是有兴趣班的。
但是,当江浓报班的时候,正好爸爸的工资没有那么高。
“嫣嫣,你已经把游泳学会了,我们停一下吧?”
“让给浓浓。”
她说,“浓浓刚到我们家,就让她适应一下,妈妈也不容易。”
没想到这一让,就让了整整三年。
从最开始的补习班到我的房间,甚至是整个家,最后连我买背心的钱都要让出来。
妈妈一直没带我去买新背心。
所以,我索性省下早饭的钱,自己去买背心。
批发市场的老板娘不让试,我也没得讲价的经验,买回来的背心有点小。
回去找卖家,她却不肯换。
不过没关系,总比之前那件好很多。
可穿了三年,吊带总有些松垮,根本跟不上现在日渐成长的身体。
我以为自己是要换新背心了。
却没想到,原来这意味着我该开始穿胸罩了。
妈妈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一边说,一边滔滔不绝地想要掩饰些什么:“你难道怪我没注意到你身体的变化?可是你自己跟我提过要的小背心,我怎么会知道你需要换胸罩呢?我也有工作,还要照顾你们的起居。
“难道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吗?照顾两个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啊!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揣测你们的需求,你爸整天就像个甩手掌柜,而你又闷闷不乐,从来不跟我说……”
我平静下来,打断了她:“妈妈,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竟然忘了?”
“我跟你提过在学校被人嘲笑、被人欺负的事。但你说我太敏感了,不要太在意。还有,当我请求你去学校帮我撑腰的时候,你也是一脸不屑。”
“我也跟你说过我需要一个胸罩,你却说我只是爱漂亮,根本不认真学习。你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去买三件内衣,顺便去学校的时候再去批发市场。”
当我回房间拿衣服时,不小心看到了正在换衣服的江浓。
“妈妈,江浓身上那件合身又显贵的内衣,是谁给她买的?”
江浓那天问我为何不敲门就进她的房间。
可是妈妈,你说,为什么我自己的房间进门还要敲门呢?
“你总是让我让着江浓,妈妈,我把你让给了她,把房间也让给了她,把我所有的一切都让给了她……妈妈,到底还要让我让到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让步?”
“嫣嫣姐。”江浓在一旁泪眼汪汪。
她显然没有料到,这场风波最终会波及到她身上。
“嫣嫣姐,你就这么看我吗?姑姑对我好,那是我用真心换来的。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姑姑的感受?最近她都开始长白头发了,你看到了吗?”
“嫣嫣姐,我已经没有妈妈了,就连姑姑偶尔对我好一下都不可以吗?”
老实说,我一直以来并没有真正关注过她。
妈妈虽然常常偏心,但偶尔她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嫣嫣失去了父母,内心的脆弱和不安让她本能地想要紧紧抓住任何能给予她温暖的东西。
即便她有时在故意挑拨我和妈妈的关系,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我心里明白,真正决定一切的还是爸爸和妈妈的态度。
可惜的是,爸爸就像个甩手掌柜。
他时不时会抱怨妈妈在江浓身上花了太多的心思,但只要妈妈和他闹个不快、冷战一下,事情就会很快过去。
而我的妈妈,我时常在质疑,她的偏心并不是单纯的,而是出于对我的厌恶。
要不然,哪个妈妈会如此疏远自家孩子,偏爱别家的孩子呢?
虽然我尽量不去理会江浓,但她绝不应该高高在上来审判我。
我心中不由得反问,“江浓,难道你心里真的觉得妈妈对你的偏爱微不足道吗?家里的钱本来就不多,她说只能让我报补习班,因为我的成绩不错,让给你又怎么样?你想学钢琴,她可以让我住校,因为学校的住宿费便宜,而你因为缺乏安全感,必须住在我家。”
“这四年的家长会,每次她都去参加你的。即使在同一所学校里,她连打个招呼都不愿意给我,偏偏跟你的同学们夸耀她是你的妈妈,生怕我说错话伤害到你那脆弱的心灵。”我苦笑,心中满是无奈。
“在这四年里,她一次都没有为我辩护过!可现在,你在这里说我没心疼过她?告诉我,一个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被同学欺负、打骂的人,心里怎么会腾出空间去心疼她?”
“你在做什么?”
妈妈突然把江浓推到身后,怒火中烧,“难道全世界的人都在对不起你吗?你可曾想过自己?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你?为什么大家都在针对你?”
我默默无言。
我知道,眼下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
整整四年,她从未觉察。
没想到居然有人替我发声。
“你是不是个疯了吗?”赵甜一脚踹在了我妈的腿上,办公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四起。
我妈恍若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反手就还了回去。
“快叫人!快叫人!”班主任紧急拨打电话,慌乱中嚷道,“保安不行就请门卫大爷过来!情况糟了,打起来了!!”
事情最终得到了解决。
是八年级年级主任出面,挡住了我妈妈的去路。
原本他不可能拦住赵甜,但当他一眼瞥见她时,似乎顿了一下。
“赵甜?”他叫道。
这一声召唤,赵甜瞬间僵住了。
她的手从我妈妈的头发上收了回去,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皮微垂,出奇地安静。
直到年级主任再次叫出她的名字,赵甜才勉强挤出一个声音:“赵老师。”
妈妈想说些什么,瞬间犹豫。
她刚刚有些趾高气扬,但在江浓用力扯她袖子的同时,面露无奈,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确实,她可以在我的班主任面前咆哮发怒,却不能在江浓的年级主任面前丢失形象,这显得多么矛盾。
可江浓却理直气壮地声称自己并不偏心。
妈妈原本打算报警,声称自己只是想教育我,结果却被赵甜殴打。
“你要是报我也报。”我回应道,“我告你家暴。”
“你这小子,真是没良心!”妈妈“哇”地哭出声来,情绪激动得不行,“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啊!”
学校显然不希望事态升级,所以最终谈来谈去,还是决定和平解决。
“许嫣,不论你出于什么原因,欺骗学校和家长这件事是不争的事实。为了你的事情,我们建议你停课七天,回家好好反思一下。”年级主任说。
于是,妈妈带着我离开。
她走在前面,而江浓却轻笑着挽住了她的手。
我踏出校门的一瞬间,忍不住回头一瞥,发现赵甜正孤零零站在年级主任旁边,红了眼眶。
这七天,我的生活过得不算好。
无论我怎样哭闹撒娇,都无法引起父母的关注。
回到家后,妈妈径直走进了卧室,而且江浓紧跟着她进了门。
不久后,屋里传出了妈妈低声呜咽的声音。
“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女儿啊?”她悲声自语。
我无奈地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书房,正忙着整理书本,江浓突然推门进来,脸上挂着一副严峻的表情。
“你在这儿待着没事,等会儿我把我的床上用品都换好,你就住那间吧。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凭什么?”妈妈听到我哭的声音,立刻冲了过来,“谁哭就有理吗?小浓,你别搬!这个家我还是能做主的!”
此时,爸爸刚好下班回来了。
我蜷缩在书房的角落,听着客厅里传来的争执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爸爸的钥匙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带着一身酒气进门,领带歪在脖子上,显然刚应付完一场饭局。 “又怎么了?”他皱眉看着满地狼藉的书本,目光掠过我红肿的眼眶时,顿了顿。
妈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扑上去扯着他的袖子哭诉:“你看看你女儿!雇人开家长会、跟老师吵架,现在还要赶小浓出门……”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她是不是觉得我偏心,连这个家都容不下了?” 江浓适时地垂下睫毛,手指绞着衣角:“姑姑,别再说了……是我不好,不该和姐姐起冲突。” 爸爸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突然开口:“许嫣,过来。” 我麻木地起身,膝盖因久坐而发麻。
他身上的烟酒味混着妈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让我一阵反胃。 “为什么雇人?”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盯着他皮鞋上的灰尘,突然笑了:“因为我想知道,被妈妈在乎是什么感觉。” 书房外的挂钟滴答作响,妈妈的抽泣声戛然而止。爸爸的手重重按在我肩膀上,力度大得让我皱眉。
我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呵斥我不懂事,却听见他对妈妈说:“去把小浓的东西搬回客房,从今天起,谁也不许再提‘让’这个字。”
妈妈难以置信地抬头:“你疯了?小浓她……” “够了!”爸爸的声音突然提高,“这些年你总说‘让给小浓’,可许嫣也是我们的女儿!她从年级前十掉到百名外,你关心过原因吗?她被人骂‘贱人’、画满课本的时候,你在哪里?” 他转身从书架上抽出我那本布满涂鸦的笔记本,摔在茶几上:“看看这些!这就是你嘴里‘敏感’‘爱漂亮’的女儿每天经历的!” 妈妈的脸色瞬间惨白,手指颤抖着划过那些刺眼的字迹。
江浓的嘴唇动了动,却在爸爸冷厉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明天去学校,”爸爸掏出手机,“我会跟校长谈,许嫣不能停课。至于你——”他看向江浓,“既然你说把姑姑当妈妈,就该学会体谅这个家的难处。从明天起,你回自己家住,周末可以来吃饭。” “不!”江浓尖叫着扑向妈妈,“姑姑,我不要走!我只有你了……” 妈妈下意识地抱住她,却在触到我空洞的眼神时,猛地推开了她。她踉跄着退了两步,撞翻了茶几上的花瓶,碎片划破小腿,渗出细细的血珠。 “小浓,你爸爸下周就从外地回来了。”妈妈的声音沙哑,“这四年……是我亏欠了嫣嫣。” 凌晨三点,我被一阵窸窣声惊醒。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映出妈妈坐在床边的轮廓。
她手里拿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盒牛奶和一袋面包——是我从前最爱的早餐组合。 “对不起。”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那天在办公室,赵甜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闭上眼睛,假装熟睡。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我额前的碎发,带着小心翼翼的温度:“你小时候总爱趴在我耳边说‘妈妈最爱我’,后来小浓来了,我……”她的声音哽咽,“那天看到你书里的那些话,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过分。”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时,她悄悄起身离开。我睁开眼,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个粉色礼盒,里面是两套内衣,标签上写着“少女发育期专用”。
旁边还有张纸条,字迹力透纸背:“明天去学校,我陪你找班主任。” 第七天清晨,妈妈破天荒地送我上学。她穿着最朴素的深蓝色外套,手里攥着我那本涂鸦笔记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路过操场时,她突然停住脚步,从包里掏出个纸袋塞给我。 “拿着。”她别过脸,耳尖泛红,“早上逛了三家店才买到的……听说高中生都穿这种。” 纸袋里是个淡紫色的书包,内衬里绣着小小的兔子图案。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她曾答应给我买个“兔兔书包”,后来因为江浓要学画画,便不了了之。
教室门口,班主任迎上来,目光在妈妈身上停留:“许嫣家长,我们……” “老师,”妈妈挺直脊背,将笔记本摊开,“我想先听听,您打算怎么处理校园霸凌的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还有,我女儿的成绩下滑,是因为长期被孤立、辱骂,并不是因为‘心思不在学习上’。” 班主任的脸色变了变,刚要开口,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喧哗声。
赵甜被年级主任拽着走过来,她的烟熏妆已经卸去,露出素净的眉眼,竟意外和办公室墙上的教师合影里的某个身影重叠。 “赵老师?”我脱口而出。 年级主任叹了口气:“许嫣同学,这位是我们学校新来的美术老师,赵甜。她之前……呃,有特殊情况才会……” “因为我女儿得了白血病。”赵甜打断他,声音沙哑,“化疗需要很多钱,我白天上课,晚上去酒吧兼职驻唱,周末偶尔接‘雇家长’的活儿。
那天在办公室看到你课本上的涂鸦,就想起我女儿被同学嘲笑‘光头鬼’的样子……” 她突然转身,对着妈妈鞠了一躬:“对不起,那天不该动手。但您真的该听听孩子的声音,有些伤害,比身体上的疼更难愈合。” 妈妈的身体猛地颤抖,她伸手扶住墙,指腹摩挲着笔记本上被赵甜圈出来的“贱人”二字,突然捂住嘴跑向洗手间。我看见她背影佝偻,像被风吹折的稻穗,突然想起上周帮她拿围巾时,发现她后颈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一倍。
那天下午,班主任召开了全班会议,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了朱兵学和常艳艳。妈妈坐在我旁边,始终紧紧攥着我的手,掌心全是汗。散会后,她突然站起身,对着全班同学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我是许嫣的妈妈。”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过去四年,我错过了很多该保护她的时刻。但从今天起,”她抬头,目光扫过每一张震惊的脸,“如果再让我知道有人欺负她,我会跟你们的家长、校长,甚至教育局谈。”
夕阳透过窗户,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柔光。我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她冒雨送伞到学校,浑身湿透却笑着把我护在怀里的模样。
原来有些爱,只是被生活的泥沙暂时掩埋了。 放学路上,妈妈突然拐进一家奶茶店。她盯着价目表看了很久,点了杯最贵的杨枝甘露推给我:“以前总说喝这个浪费钱……你尝尝,甜吗?” 吸管刺破奶盖的瞬间,我忽然想哭。原来被妈妈放在心尖上的滋味,真的这么甜。手机突然震动,收到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对不起,那天的事。其实我……很羡慕你有妈妈愿意为你吵架。” 我看向身边的女人,她正对着玻璃橱窗整理头发,试图遮住新长出的白发。阳光穿过她的指缝,在脸上织出金色的网。
我突然伸手抱住她,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洗衣粉味道,像抱住了整个春天。 “妈妈,”我轻声说,“下次家长会,你穿那条蓝色连衣裙好不好?” 她的身体僵了僵,反手将我搂进怀里,下巴抵着我头顶轻轻摩挲。远处传来放学的铃声,有个小女孩正牵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嘴里喊着“妈妈快看,是樱花”。 樱花落在妈妈肩头时,我听见她小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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