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早上下着毛毛雨，刘大爷出门倒垃圾，在巷子口的破纸箱里听见了哭声。

那天早上下着毛毛雨，刘大爷出门倒垃圾，在巷子口的破纸箱里听见了哭声。

声音很小，像是小猫叫。他踢了踢纸箱，哭声更响了。

箱子里躺着个婴儿，粉嫩的小脸蛋哭得通红，身上裹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小棉袄。旁边放着一张纸条，歪歪扭扭写着：“孩子有病，养不起了，求好心人收养。”

刘大爷愣在那儿。

他今年四十三了，打了半辈子光棍。不是没想过娶媳妇，可家里穷，人又丑，哪个女人看得上他？村里人背后都叫他”刘瘸子”，虽然他腿没瘸，就是走路有点外八字。

孩子还在哭，小手乱挥着。

刘大爷左右看看，巷子里没人。他蹲下来，伸出粗糙的手指碰了碰孩子的脸颊。小家伙竟然不哭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怎么办呢？”刘大爷自言自语。

雨越下越大。他脱下外套盖在纸箱上，抱起孩子往家走。

消息传得很快。

第二天上午，村妇女主任张大嫂就带着几个人来了。她们围在刘大爷家门口，指指点点。

“老刘，你疯了？”张大嫂嗓门很大，“一个大男人养什么孩子？”

刘大爷正在给孩子冲奶粉，奶粉是他昨天晚上到镇上买的，花了半个月的工钱。

“孩子没人要，总不能饿死。”

“你图什么？”有人阴阳怪气地问。

刘大爷没理会，继续试奶粉的温度。太烫了，他就用嘴吹吹。

“我看这事不对劲。”张大嫂声音更大了，“一个老光棍捡个女娃娃回来，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屋里的孩子被吵醒了，哇哇大哭。

刘大爷赶紧进屋，抱起孩子轻轻拍着。小家伙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还伸出小手抓他的手指。

门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有人说要报警，有人说要通知民政局，还有人直接建议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

刘大爷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人群，心里有些发慌。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只是看着怀里的小家伙，觉得她需要人照顾。

“你们说够了没有？”

刘大爷突然开了门，抱着孩子站在门口。

“孩子我养了。有什么不对的，你们去告发。”

他说完就关上了门。

风言风语没有停过。

村里人见面就议论这事。有人说刘大爷是好心，有人说他居心叵测。最难听的话是王寡妇说的：“等孩子长大了，他就有媳妇了。”

刘大爷听到过这些话，脸涨得通红，却什么也没说。

他给孩子取名刘小雨，因为捡到她的那天下雨。

小雨很乖，不怎么哭闹。刘大爷白天出去干活，就把她放在床上，用枕头围着。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孩子，然后洗手给她冲奶粉。

他的生活完全变了。

以前他可以三天不洗脸，现在每天都要洗手好几次。以前他吃饭就是馒头咸菜，现在要计算着买奶粉和尿布的钱。

最难的是半夜起来喂奶。小雨饿了就哭，刘大爷睡得再死也能听见。他摸黑起来，先摸摸尿布湿没湿，然后去厨房热奶粉。

有时候奶粉冲得太烫，小雨一吃就哭。刘大爷就用勺子舀一点尝尝，然后哈气让它凉一些。

邻居李大妈看不下去了，敲门进来教他：“你这样不行，要先用温水冲，然后滴几滴在手腕上试试。”

李大妈是村里少数几个不说闲话的人。她有三个孩子，最懂怎么带娃。

“你真打算一直养着？”李大妈问。

刘大爷点点头：“养着吧。”

“那可不容易。”李大妈叹气，“孩子要吃要穿要上学，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刘大爷知道不容易，但他已经舍不得了。

小雨一天天长大。

六个月的时候会坐了，刘大爷下班回来第一眼看到她，小家伙就咧嘴笑。那笑容让他一天的疲劳都消失了。

一岁的时候会走路了，摇摇摆摆地向他跑来，叫”爸爸”。虽然发音不准，听起来像”ba ba”，但刘大爷听得眼圈都红了。

村里的闲话还在继续。

有人看到刘大爷给小雨买漂亮衣服，就说：“看看，这么小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将来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有人看到他教小雨走路，就说：“现在装得挺好，等孩子大了就露馅了。”

刘大爷听着这些话，心里堵得慌，但他从不反驳。他觉得时间会证明一切。

小雨两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个新的妇女主任，姓陈，是从城里调下来的。她听说了刘大爷的事，专门来家访。

“刘师傅，我来了解一下孩子的情况。”陈主任很客气。

小雨正在院子里玩泥巴，看到陌生人有些害羞，躲到刘大爷身后。

“小雨，叫阿姨。”刘大爷轻声说。

小雨露出半张小脸，奶声奶气地叫了声”阿姨”。

陈主任蹲下来想逗孩子，小雨却紧紧抱着刘大爷的腿不肯过去。

“跟爸爸很亲呢。”陈主任笑着说。

“是啊，一天看不到我就哭。”刘大爷摸摸小雨的头。

陈主任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然后说：“孩子养得不错，很健康。不过，她将来要上户口，上学，这些手续你想过吗？”

刘大爷愣了。他确实没想过这些。

“我帮你联系一下民政部门，看能不能办个收养手续。”陈主任说。

那天晚上，刘大爷失眠了。他第一次意识到，养孩子不只是喂饱穿暖那么简单。

办手续比想象中麻烦。

民政部门要求刘大爷提供各种证明：身份证、户口本、健康证明、经济状况证明，还要邻居签字证明他品行良好。

最难的是邻居签字。

很多人不愿意签，担心将来出了问题要负责任。王寡妇直接拒绝了：“我可不敢保证他是好人。”

最后只有李大妈和几个老实人签了字。

手续办了大半年才完成。拿到收养证的那天，刘大爷高兴得像个孩子。

“小雨，你现在正式是爸爸的女儿了！”他抱着孩子转圈。

小雨咯咯笑着，小手拍着他的脸。

有了合法身份，刘大爷更加理直气壮了。村里人再说闲话，他也敢反驳了。

“孩子是我合法收养的，有证的！”

但闲话并没有因此停止。

随着小雨越长越漂亮，流言蜚语反而更多了。有人说刘大爷是在”养媳妇”，有人说等孩子长大了肯定要出事。

最过分的是村头卖菜的刘二嫂，当着孩子的面说：“这孩子将来是要嫁人的，现在跟个男人住一起，像什么话？”

小雨当时四岁，还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但她能感觉到大人们的恶意。她紧紧抓着刘大爷的手，大眼睛里满是不安。

那天回家后，小雨问：“爸爸，什么是’嫁人’？”

刘大爷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女儿的眼睛。

“小雨，你记住，爸爸是你的爸爸，永远都是。别人说什么都不要怕。”

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上学的问题又来了。

村小学的校长是个古板的老头，听说小雨的身世后，皱着眉头说：“这孩子的情况特殊，我们要慎重考虑。”

刘大爷着急了：“她有户口，有收养证，为什么不能上学？”

“话不是这么说。”校长摆摆手，“村里人怎么看？其他家长会同意吗？”

刘大爷跑了好几趟，校长就是不松口。

最后还是陈主任出面，找了县教育局的朋友，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小雨第一天上学，刘大爷亲自送她去。她背着新买的粉色书包，扎着两个小辫子，看起来特别可爱。

“爸爸，我会想你的。”小雨抱着他的腿说。

“好好上课，爸爸下午来接你。”

刘大爷在校门口站了很久，直到看不见小雨的身影才离开。

那天他干活都心不在焉，一直想着孩子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

下午早早就去接她。小雨一看到他就跑过来，兴奋地说着学校的事：“爸爸，老师教我们写字！我学会写我的名字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刘小雨”三个字。

刘大爷看着这张纸，眼睛湿润了。

小雨很聪明，学习成绩一直是班里第一。

老师经常夸她，说她懂事听话，字写得好，数学也厉害。

但孩子们的世界也有残酷的一面。

有些同学知道了小雨的身世，会故意说些难听的话：“你是捡来的，不是亲生的。”

“你爸爸不是真爸爸。”

小雨每次听到这些话都会哭。回家后抱着刘大爷问：“爸爸，我真的是捡来的吗？”

刘大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实话怕伤害孩子，撒谎又不对。

他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告诉她真相。

“小雨，爸爸确实是在路边捡到你的。但是，从你叫我爸爸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亲女儿。血缘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相爱。”

小雨似乎明白了什么，用小手擦擦眼泪：“那我还是你的女儿吗？”

“当然是，永远都是。”

从那以后，再有人说难听话，小雨就会昂着头说：“我爸爸说了，血缘关系不重要，相爱才重要。”

时间过得很快，小雨上了初中。

她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懂事。学习成绩依然优秀，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三。

但青春期的到来也带来了新的困扰。

村里的流言蜚语变得更加恶毒。有人说刘大爷养了这么多年，肯定有所图谋。有人说等孩子再大一点，就该出事了。

最难听的话是从镇上传来的，说有人看到刘大爷和小雨在街上，像是”老夫少妻”。

这些话传到了学校，小雨的同学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有一天，小雨哭着跑回家：“爸爸，他们说你不是我爸爸，说你…说你…”

她哭得说不出话来。

刘大爷气得浑身发抖，但他强忍着愤怒，抱着女儿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你是我女儿，我是你爸爸，这辈子都不会变。”

那天晚上，刘大爷失眠了。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也许，把孩子送到福利院会更好？至少不会有这些流言蜚语。

但看着睡在身边的女儿，他又舍不得了。

小雨上高中时，刘大爷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把家里唯一的房子卖了，带着小雨搬到了县城。

“为什么要走？”小雨不理解。

“在这里读书更好。”刘大爷没有说真话。

真正的原因是村里的流言蜚语让他忍无可忍。他怕这些话会影响女儿的成长，影响她的前途。

县城的房租很贵，刘大爷找了份建筑工地的活，每天早出晚归。小雨在县一中读书，成绩依然优秀。

新环境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去，小雨终于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生活了。

但刘大爷的身体却越来越差。长年的体力劳动，加上年龄渐长，他经常腰疼得直不起身。

小雨心疼得直哭：“爸爸，你别干这么重的活了。”

“没事，爸爸身体好着呢。”刘大爷强撑着笑。

他不想让女儿担心，更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影响她的学习。

高三那年，小雨的成绩在全校排名前十。

班主任找刘大爷谈话：“小雨是个好苗子，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你要支持她。”

刘大爷点头：“只要她愿意读，我砸锅卖铁也要供。”

但他心里清楚，家里已经没什么可卖的了。

为了多赚钱，他开始打两份工。白天在建筑工地，晚上去饭店刷盘子。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小雨发现了，心疼得哭了：“爸爸，你这样会累坏的。”

“不累，为了你读书，爸爸什么都不怕。”

高考前一个月，刘大爷突然病倒了。

胃出血，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小雨守在病床前，一遍遍地说：“爸爸，我不考大学了，我要照顾你。”

“胡说什么？”刘大爷虽然虚弱，语气却很坚决，“你必须考，这是你的未来。”

出院后，他瞒着小雨又去上班了。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小雨考了698分。

全县理科第二名，清华大学的分数线。

消息传开后，整个县城都轰动了。

记者来采访，电视台来录像，小雨一夜之间成了名人。

但最激动的还是刘大爷。他拿着成绩单，手都在发抖。

“我女儿考上清华了！考上清华了！”

他逢人就说，骄傲得像个孩子。

村里人听到消息，也都议论纷纷。原来那些说闲话的人，现在都改口了。

“刘大爷真有本事，把孩子教育得这么好。”

“人家是有福气的人，捡个孩子都能考上清华。”

但刘大爷没有回村炫耀，他只是默默准备着女儿的学费。

清华大学的学费虽然不算太高，但生活费、住宿费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他又卖了一些东西，还找朋友借了钱。

送小雨去北京那天，刘大爷穿了他最好的衣服。

那是十年前买的，现在已经有些发黄，但洗得很干净。

在清华大学的门口，小雨突然哭了。

“爸爸，我舍不得你。”

“傻孩子，这是好事。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用的人。”

刘大爷也想哭，但他忍住了。

帮女儿办完入学手续，刘大爷就要回家了。

“爸爸，你要保重身体。”小雨抱着他不肯放手。

“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从北京回到县城的火车上，刘大爷终于哭了。

这是十八年来，他第一次离开女儿这么远。

小雨在清华读得很好，每个学期都拿奖学金。

她经常给刘大爷打电话，汇报自己的情况，也关心他的身体。

“爸爸，你一个人在家要按时吃饭。”

“我知道，你别担心。”

但实际上，刘大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胃病经常发作，腰疼得厉害，有时候疼得一夜都睡不着。

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需要做手术，但费用很高。

刘大爷舍不得花钱，就买点止疼药撑着。

他不想让女儿知道，怕影响她的学业。

大学四年过得很快。

小雨不仅学习优秀，还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她加入了支教团，利用假期去贫困山区教书。

“爸爸，我想帮助那些像我一样的孩子。”她在电话里说。

刘大爷听了，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女儿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善良的人。

毕业时，小雨被保送读研究生。

她想回家看看，但刘大爷劝她别回来：“专心读书，家里一切都好。”

其实他病得很重，但他不想让女儿担心。

小雨研究生毕业后，在北京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

她第一次拿到工资，就给刘大爷寄了一万块钱。

“爸爸，这是我的第一份工资。以后我来养你。”

刘大爷看着汇款单，眼泪哗哗地流。

二十多年的辛苦总算有了回报。

他立刻给女儿打电话：“小雨，钱我收到了。爸爸为你骄傲。”

“爸爸，我要接你来北京。”

“不用，我在这里挺好的。你在那边好好工作就行。”

刘大爷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虽然有过那么多不愉快，但这里毕竟是他和女儿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去年春节，小雨终于回家了。

六年没见，她变得更加美丽，也更加成熟。

但刘大爷却苍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腰也驼了，走路都有些困难。

小雨看到他，心疼得直哭：“爸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人老了嘛，正常的。”刘大爷笑着说，但声音有些虚弱。

小雨坚持带他去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不好，医生说他的胃癌已经是晚期了。

“为什么不早点治疗？”医生责怪道。

刘大爷没有回答，他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歉意。

“爸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小雨哭得像个孩子。

“我不想让你担心。”

那天晚上，小雨抱着刘大爷哭了很久。

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为了她付出了所有。

今年六月，小雨辞了北京的工作，回到县城照顾刘大爷。

她在县医院附近租了房子，每天陪着他治疗。

虽然医生说希望不大，但她不想放弃。

“爸爸，你要坚持住。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你呢。”

“傻丫头，你能长大成才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刘大爷很虚弱，但精神状态还不错。他经常跟小雨聊以前的事，聊她小时候的调皮，聊她第一次叫爸爸的情景。

“小雨，爸爸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收养了你。”

“爸爸，我也很庆幸遇到了你。”

有一天，小雨突然跪在刘大爷面前。

“爸爸，谢谢你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家，给了我一切。”

刘大爷慌忙扶她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父女，不用这样。”

“不，我必须这样做。”小雨哭着说，“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那一刻，刘大爷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苦都值得了。

尾声

刘大爷走得很安详。

那天早上，他拉着小雨的手说：“爸爸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爸爸，不要走。”小雨哭着说。

“人总是要走的。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爸爸最爱的女儿。”

说完这句话，刘大爷就闭上了眼睛。

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

有县里的领导，有清华大学的老师，还有很多村民。

连当年说闲话最厉害的王寡妇也来了，她红着眼睛说：“刘大爷是个好人，我以前说错话了。”

小雨在父亲的墓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

“父亲刘建国之墓。他用一生的爱，成就了一个女儿的未来。”

现在，小雨在县里当了一名教师。

她说，要像父亲一样，用爱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

每年清明节，她都会回到父亲的墓前，告诉他自己的近况，就像小时候一样。

“爸爸，我很好。你在天堂也要好好的。”

风吹过墓地，仿佛是父亲在回应她。

那些曾经的流言蜚语，在岁月中都化为了乌有。

人们记住的，只有一个平凡男人不平凡的父爱。

来源：雨巷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