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行,行吧。你说你,这么多年,你不会还想着……算了,我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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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风渡
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我见到了来自六年后的男朋友。
我被困在火场,他不顾危险将我救出,因此错过了高考。
我们之间隔了整整六年的时间线。
后来,我死在了二十五岁,灵魂却却飘荡到了他的少年时代。
01
「知意,你和你那个同学现在聊的怎么样了?」
「妈,我说了多少次,那只是我一个项目组的同事。」
我按了按太阳穴,多少有些头疼。
为了接这通电话,我才从满屋子热气的酒吧跑了出来。
冷空气带着冰碴子直接灌了我一脸,我连忙把羊毛围巾往上挡了挡。
「行,行吧。你说你,这么多年,你不会还想着……算了,我不说了。」
我妈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但是我的心脏却像是猛地被什么给攥住了一样,一抽一抽地疼。
那个人,确实是我这么多年来拒绝所有追求者的理由。
可是七年来,我却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死活。
电话那头,我妈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知意,你爸……张叔叔最近生病住院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我沉默了一瞬,在风雪中站住身子,然后打开微信给我妈转了一万块钱过去。
一万块钱是我刚刚离职的赔偿金,刚刚被通知辞职,我就跑到了风雪飘摇的北方。
那是他曾经说过除了J城最想来的地方。
「钱就不用了,你叔叔和我都有钱,他的本意也不是想让我找你要钱。」
我妈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带着点局促。
我打断了妈妈的话。
「妈,我尊重你的生活,也尊重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情,但是我就是过不去我爸的那道坎,你们两个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就好了,没必要一定要我凑上去扮演阖家欢乐。」
风雪越刮越大了,我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个黑影正在往我这边走着。
我没太在意,正要继续和我妈絮叨的时候,那道黑影忽然猛地朝着我跑了过来,离得近了,我才发现他手上那柄泛着冷光的匕首。
「噗嗤」一声,我捂着破了一个大洞的棉袄,有什么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又紧接着快速凝固,那个黑影对着我又补了几刀。
我渐渐失去了力气,手机连同我整个人狠狠砸落在地上。
最后失去意识的时候,我仿佛还听见了我妈小心翼翼的话。
「知意,其实,妈就是想你了。」
02
我妈在我刚出生的的时候就找人给我算了一命,那个道士说我命中带贵人,一生中都有贵人相助。
我活了二十年,极其倒霉,喝水塞牙,走路摔坑,拐卖霸凌被困火场大部分人一辈子不会经历一次的事情都被我经历了个遍。
但是我还是平平安安长到了二十五岁,因为每一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都会有不同的贵人来助我。
但是二十五岁这年,我被人捅了一刀,那个命中注定的贵人却没有再来。
我好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我的灵魂飘到了一个陌生少年的身边。
说他是少年,因为他只有十二岁。
03
我开始的时候很茫然,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等我的记忆稍微苏醒了一点,我便尝试着往别处走,但是仿佛有什么东西禁锢着我,我无法离开少年的身边。
在一百次逃跑失败后,我认命地落到了桌子上。
很难说我现在是个什么形态,因为桌子上那个黑色的马克杯都比我大上十倍。
少年应该是看不到我的,我偷偷落在他的作业本上面,看着他奋笔疾书。
「真笨,圆的面积公式都能算错。」
我随口吐槽着。
忽然看见少年的手一抖,紧接着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一瞬间我都要以为他看见了我,但是紧接着,他就继续写作业了。
根据他的反应,我确定他应该听得到我说话,但是看不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恶趣味。
我决定吓一吓这个少年。
于是我又开始出声。
「一元二次方程不是有手就能解吗?相反数都不会算,真笨。」
「诶,你两边同时乘以十不就可以避免算小数了吗,笨。」
「四十五度的斜率不就是二分之一吗,这都还要翻教科书。」
「……」
在我喋喋不休的唠叨下,少年忽然站起身子,我吓得闭了嘴。
才想起来他看不见我。
于是我得意洋洋地换了个地方呆着。
只见少年伸手拿起了旁边的马克杯,我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要喝水。
却见他下一刻,高高举起马克杯,直接准确无误地将马克杯盖到了我的头上。
……
我被迫给少年念完了所有作业的答案,他才终于放我出来。
04
这个年龄的小孩对超出认知的事物的接受能力真是超乎想象。
「我知道,这很正常啊,《守护甜心》里面也有你这样的小精灵。」
我惊奇道:「你还看守护甜心,那不是女生爱看的动漫吗?」
少年瘪瘪嘴,不屑道:「艺术不分男女受众。」
好吧,我闭嘴了。
少年对我的突然出现似乎兴致缺缺,我幻想中的追问研究全都没有。
他好像很平静地就接受了我的存在。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许南风,南风知我意的那个南风。」
「许南风,你叫许南风?!」
我隐隐激动起来。
少年躺在床上,双手抱在脑后看了我一眼。
「这么激动干啥?咋?难道你叫知意啊?」
我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我确实叫许知意,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作业本上面的名字是「程向天」啊!
臭小子,叫你把我关在马克杯里做作业,明天看你挨不挨骂!
05
可第二天,许南风并没有去学校。
许南风一觉睡到了早上九点,然后猛然蹦了起来。
「今天星期六!」
他眼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亮。
唉,真羡慕小孩,还能有双休放。
不像我这种苦命的打工人,每月单休不说,还不给加班费。
还好我已经死了,终于不用加班了。
我懒洋洋地躺在许南风的枕头上,许南风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小孩,天蓝色的枕头上还带着一股清爽的香气。
他的卧室布置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柜加一个衣橱就没了。
随着许南风的动作,我也被迫跟着许南风移动。
「诶,在你眼中我是个什么形象啊?」
我看过许南风桌面上的那个小镜子,发现啥也看不到。
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看到我的竟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少年,想想就让人难以置信。
感觉就像是我是一种被许南风臆想出来的生物。
许南风将牙刷取出来含糊不清地说道:「就是一个小精灵的样子,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小精灵!好听的称呼,我喜欢。
许南风收拾好后,就带我出了房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许南风完整的家。
客厅的布置比起许南风的房间就略显杂乱了,一台老旧的电视机立在客厅正中央,墙壁上还挂着一副老旧的美人日历,门口还摆着一堆雪花啤酒的空酒瓶。
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心中涌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喂,许南风,现在是哪一年?」
许南风瞥了一眼日历,「1940年。」
「什么?!」
我尖锐爆鸣,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
「你骗我。」
1940那会儿电视机怎么可能普及?
许南风笑出声来,他笑起来的时候身子也会跟着一抖一抖的,眼睛弯成两个月牙,眼尾会有像鱼尾一样的眼纹。
「现在是2010年。」
他终于不再逗我。
2010年?
我记得那会儿的我应该刚好十岁。
「喂,考考你,清朝第一任皇帝是谁?」
「乾隆。」
「明朝第一任皇帝呢?」
「朱元璋。」
「新中国哪一年成立的?」
「……1948?」
嗯,很好,符合这个年纪的历史储备量。
至少证明我和许南风是同一个时代的。
那……岂不是证明我可以跟着许南风去看看这个时候的我?
06
我立马激动了起来。
我大学毕业后从事了金融行业,每个累成牛马瘫在床上做白日梦的夜晚,畅想最多的事情就是早生几年去买比特币。
现在不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吗?
但是我该怎么说服许南风去找我呢,而且许南风也只是一个初中生,初中生也没办法出远门吧。
最重要的是,我这个时候没钱,要是许南风去和我爸妈说比特币未来会价比黄金,估计我爸妈也会把许南风当成什么诈骗犯赶出去吧。
我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不过哪怕不能暴富,我也还是想见见小时候的我。
之前在网上冲浪的时候看到过的一个问题。
「如果你见到小时候的自己,只有一天的时间,你会做点什么呢?」
网友的回答五花八门,而我的想法和他们很不一样。
我想让她帮我跟一个人转达一句话。
那个人只有小时候的她才见得到。
07
「你们家有电话吗?」
许南风一边穿鞋子,一边回答:「没有。要打电话只能去楼下的王阿婆店里租电话机。」
「那你能帮我打个电话吗?」
许南风没有说话,穿好鞋子后,许南风抱起旁边收拾好的酒瓶往楼下走。
这是一个极其老旧的居民楼,走廊旁边的栏杆都生了锈,楼梯也是用铁板搭建,旁边的墙壁上画满了各种涂鸦。
许南风家住在二楼,楼下就是他说的王阿婆开的小卖部。
「南风来啦。」
王阿婆带着一个老花镜,正坐在一个小凳子上面剥豌豆,见许南风过来,王阿婆将豌豆放下,拍拍手接过宋南风手上的酒瓶子。
「一共十个,给你一块钱。」
「谢谢阿婆。」
许南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红色卡纸做的钱包,将那一块钱重之又重地将一块钱放了进去。
这年纪居然还有人用卡纸做钱包?
我正稀奇着,忽然觉得那个钱包十分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在哪见过呢?
08
「电话号码。」
我正愣神着,听到许南风的声音才发现许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起了电话。
我连忙将家里的座机号码给报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听到号码的时候,许南风的反应有些奇怪。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自然。
许南风拨弄着电话打了出去。
这期间我一直提心吊胆,既怕这电话没接通,又怕那电话接通。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还没有想到,我应该如何和母亲以及我自己解释我的身份,又如何让这个时候的我相信我就是她。
最关键的是我的声音似乎只有许南风能够听见。
但是我的担心明显是多虑了。
「空号。」
「不可能。」
当初我专门将家里的电话号码记下来告诉了那个人。
虽然那个人再也没有给我打过。
许南风耐着性子重新拨了一遍。
还是空号。
我的一颗心逐渐往下沉。
我百分百确定电话号码没错,可是为什么打不过去。
难道说,我和许南风其实不在同一个时空?
09
「喂,许南风,话说我还没有问过你这是z国的哪一个地方呢?」
许南风从阿婆的小卖部里面买了一堆棒棒糖放在裤兜里。
「G省,h市。」
「h市?」
我眼前一亮。
「那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东埠的地方?」
许南风停下脚步。
「我们这就是东埠,不过是东埠的西部。」
我瞳孔一震。
近乎颤抖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那你们这可有一个叫黄阳小区的地方?」
许南风思考了片刻。
「你是说我们隔壁的那个黄阳小区吧?」
「隔壁?!」
我的声音激动起来。
「那你能带着我去黄阳小区看看吗?我想找个人。」
许南风一副我脑子有包的样子看着我。
「黄阳小区才开始建没多久呢,你等三四年后再去还差不多。」
10
长久的沉默。
我无精打采地趴在许南风的肩膀上。
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世界不存在我的事实。
我想起之前偶然看到的平行宇宙论,难道说我是来到了一个没有我存在的平行宇宙?
这个想法让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人的归属感应该来自于他人的铭记,而我的痕迹仿佛正在一点点从世界上消失,或者说,完全不见。
那我来到许南风身边的意义是什么呢?
11
直到许南风拐进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巷子,最后来到一片偏僻的被荒草包围起来的平地,我才想起来问许南风。
「这是哪里?」
我将自己的事情先甩到脑后,这才发现这个少年有时候安静地有些不可思议。
一路上我看到很多成群结队的少年,打打闹闹,嬉笑着闹成一团,只有许南风一个人安静地走着。
这不禁又让我想起昨天许南风见到我时候出乎意料的淡定。
许南风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踏过野草丛,来到了那由蓝色铁皮搭建成的矮小平房。
「阿婆,我来啦!」
许南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语气高昂地走近了平房。
很快,平房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干净的小老太太。
与许南风楼下开小卖部的阿婆不同,这位阿婆的眼神有一种孩童一般的清澈,看人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弯着眼睛。
她凑近许南风努力睁大眼睛。
「是阿月回来了吗?」
「没错,阿月回来看你啦。」
「阿月乖乖,妈妈给你抓糖吃。」
阿婆弯着腰走进那破旧的铁皮平房,这时候我才发现平房里面阴暗潮湿,只有一两个灯泡挂在顶上。
地上还散落着一地的矿泉水瓶子。
许南风一边捡瓶子一边问道:
「阿婆为什么不开灯,我上周不是给你把灯泡修好了吗?」
「啥?」
阿婆用手做成圆放在耳朵上。
许南风又高声重复了一遍,阿婆笑着说。
「开灯要电费诶,我一个瞎老太婆,要啥子灯嘛。」
许南风沉默了,过一会儿才小声说道:「阿婆,我有钱给你交电费。」
阿婆佝偻着腰一步步走到里面,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纸箱,然后把纸箱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红色塑料袋,郑重地将塑料袋的结给解开,从里面拿出两颗棒棒糖递给许南风。
「阿月,吃糖,南风也吃。」
12
我明显看到许南风在听到「南风」两个字的时候眼睛湿润了。
我本来还以为「阿月」是许南风的小名,但是如今看来,应该不是了。
许南风笑着接过糖,在阿婆不注意的时候,将裤兜里面的那一大捧糖放进了阿婆的塑料袋里面。
阿婆一边系着袋子一边呢喃道:「阿月和南风吃糖,吃完了阿婆再去买……真奇怪,这糖怎么还没吃完,是不是阿月和南风不爱吃糖了。」
「没有,阿婆,阿月和南风最喜欢吃糖啦!」
许南风轻车熟路地从门口拿过扫帚,将平房里里外外给仔细打扫了一遍,乱摆的东西也重新收拾了一遍,然后才将地上的矿泉水瓶子全部踩扁了放进了一个用了很久的尼龙口袋里面。
肩膀单薄的少年背起比自己还大上一圈的尼龙口袋,轻快地跟阿婆挥手告别。
「阿婆,我等会儿就回来啦!」
阿婆连忙追了出来。
「吃了饭再走不?」
「等会儿回来吃!」
这句话阿婆听懂了,笑着也挥手告别。
13
我看着许南风一步步有些吃力地往收废品的地方走去。
「许南风,阿月是谁啊?」
许南风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阿月是我妈妈。」
「那她人呢?」
许南风声音很轻。
「她跟别人跑了。」
我的心脏猛地下坠,闷闷地痛。
「对不起,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许南风笑了起来,好像这样就能让我好受一点。
「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我向来不太会安慰别人,一面对这种尤其是对方故作坚强的情况,就像变成了哑巴。
几次欲言又止,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就在我默默难受的时候,许南风忽然将背上的尼龙口袋扔了下来,猛地朝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我像一只风筝一样被许南风甩在身后,保持着三米左右的距离。
「哎哎哎,这是怎么了?」
我顺着许南风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一个矮小的,十分熟悉的身影。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一样,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没人比我更熟悉那道身影,没人比我更了解那个人。
那是,那是……
那是六岁的我。
14
关于这场差点被拐卖的记忆,我是有的。
我记得当初我妈外出有事,将我一个人放在家中,我想去她的单位上找她,结果半路上遇到两个大汉,二人一路上对着我嘘寒问暖,不仅给我吃好吃的果冻,还说要带着我去找妈妈。
其实我那会儿可机灵了,这会儿的东埠治安贼差,拐卖是常有的事情,我早就被妈妈耳提面命地说了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在外面不能搭理陌生人。
但是妈妈好像没有告诉过我,如果已经被人贩子盯上了该怎么办。
我假意一副纯良小白花的样子,就是为了降低两个人贩子的防备,然后找机会逃跑。
可两个人贩子好像看出来了我的企图。
就在我看到一个熟人,要喊出声的时候,两个人贩子直接将我腾空抱了起来,就要往旁边的面包车里面钻。
我奋力地挣扎,但是怎么可能挣扎得过这两个彪形大汉?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一个大哥哥出现了。
15
他拼命地大声喊叫,却发现其他人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无动于衷。
就连两个大汉也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哥哥的存在一样,自顾自地抓着我往面包车上面拖。
大哥哥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抄起地上的砖头奋力向两个大汉砸去。
其中一个「哎哟」一声,松开了捂住我嘴巴的手。
我连忙大声喊叫:「救命,有人贩子,救命!」
我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终于,不断有人往这边围了过来,还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
两个人贩子感受到害怕,终于将我放了下来,上了面包车,仓皇逃窜。
我得救了。
但是当我想找到那个大哥哥的时候,却发现大哥哥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后来我母亲专门在报纸上刊登他的寻人启事,想要上门答谢的时候,都没有找到他。
当初的围观群众都说没有见过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
就连我,也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大哥哥究竟长什么样子,
而如今,许南风冲上去的背影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大哥哥的背影融合在一起。
我的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16
许南风成功救下了六岁的我。
见人贩子逃窜,六岁的我被人抱在怀里安慰。
他回头,将散落一地的矿泉水瓶子挨着挨着捡起来再次放进尼龙口袋里面。
他背起那个破旧的,沾满灰尘的尼龙口袋,沉默地走向城市的阴影。
身后的喧闹逐渐远离,直至消失不见。
我愣愣地回头看着远处的尘嚣像是一片散沙一样消失不见。
就好像堆好的城堡,被海浪冲碎。
一切犹如幻境,一切犹如云烟。
但许南风捡起塑料瓶子的动作却格外清晰,在我的脑海中一次次回放,让我知道一切都不是梦境。
2010年,我本该与十二岁的许南风同岁。
但是十二岁的少年许南风却遇到了六岁的我,并将我从人贩子的手中救了下来。
在那之后,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错乱的时间差被拨正。
为什么,为什么这中间会有六年的时间差?
许南风知道这一切吗?
我来到许南风的身边,是不是也是为了知道一些我从未接触过的,隐藏在事情背后的真相?
那真相,又是什么?
我的脑子如同一团乱麻。
我感觉意识越来越沉重,直到沉入海底一般的窒息浮了上来。
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17
我一直有一个秘密。
我妈妈曾经在我出生之后给我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
算命先生说,我这一生霉运缠身,大灾小病不断,但是每次都会有贵人相助,让我能够逢凶化吉。
我六岁的时候,差点被拐卖,但是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相救。
我十二岁的时候,一个人待在家里,是十八岁的少年不顾危险从火场中救出了我。
我十六岁的时候,和妈妈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二十二岁的少年带着我出逃,我们一起在海边看海。
我十八岁的时候,即将高考,却收到了男同学给的情书,二十四岁的少年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不要早恋。
他说他就读的大学是J城A大,让我到时候去找他。
于是我拼命地学习,最后考上了J城A大,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尝试过各种办法记住他的名字和那张脸,但是每次,只要他一离开,所有关于他的痕迹都会一点一点消失,我始终没有办法记住他是谁,也没有办法想起来他的样子。
因此我很想告诉小时候的我。
如果再见到那个少年,请认认真真地对他说一句谢谢。
那时候时间太快,他来得太快,走得也太快,我冒冒失失地在这个世界闯荡着,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就没办法顺利地长大。
可是我终究是没办法等到时光机的出现。
直到我二十五岁被人抢劫去世,我的灵魂飘荡回了一个陌生少年的少年时代。
我才知道,那个少年叫许南风。
许南风,是一个笑起来眼角会有鱼尾一样漂亮痕迹的少年。
18
等我再次睁眼的时候,妈妈正守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还好,退烧了。」
她的眼底一片青黑,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疲惫。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猛然起身一把抱住了妈妈。
熟悉的香味探进我的鼻尖,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眼泪润湿了妈妈的衬衣,妈妈先是一愣,随即才温柔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感受到手底下妈妈真切的触感,不知道过来多久,我睁开了眼睛,看到周围熟悉的布局,我一股脑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径直走向衣柜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面浮现出少女娇嫩的面孔以及妈妈有些憔悴的脸庞。
这是……十五六岁的我。
19
我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妈妈了,妈妈的样子比我死那会儿看着年轻好多。
她低着头为我整理床榻,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妈妈的头发原来从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白头发。
妈妈曾经最爱美了,在镜子里面看到自己的白头发就会让我给她拔下来。
可是什么时候,妈妈已经对白头发无动于衷,甚至习以为常了呢?
「下周就要搬家了,到时候你张叔叔会来帮我们,知意你……你介意吗?」
听着妈妈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的眼中几欲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父亲,听说他在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因为我不断生病的体质,妈妈辞去了私企高薪的工作,转而找了一份清闲的文职,后来我的身体稍微稳定了下来,妈妈为了给我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生活,私下底要同时打好几份零工。
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这个年龄的我,叛逆又敏感,不理解为什么我既没有父亲,母亲还总是忙于工作不愿意照料我。
我开始变得内向,不爱说话,被人欺负也只是默默认着。
后来妈妈支撑不下去了,和经常帮助我们家的张叔叔在一起了,我都觉得是张叔叔抢走了我妈妈,而在上大学的时候填了一个很远的城市。
其实我二十五岁那会儿,我已经完全不怪我妈了,我只是觉得,我妈和张叔生活的那么好,甚至还有了新的孩子,我不想回去打扰他们。
我从不认为她作为我的母亲就应该理所当然地为我付出。
我欠了她太多。
20
妈妈给我量了体温,再三确定我脑子没被烧坏后,才有些不放心地去工作了。
临走前,妈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我很多事情。
「给你请了两天假,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那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记得和我说,锅里煨了皮蛋瘦肉粥,等会儿记得吃。」
妈妈眼底还挂着红血丝,我好几次都想叫住她,但是最后出声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哽咽以及徒劳的悲伤。
「好的,妈妈。」
21
对不起妈妈,我不知道我回来能够待多久的时间,我也不想告诉你我只能活到二十五的真相。
我希望在我离开之后,你和十五岁的许知意还能够正常生活下去。
妈妈。
22
等妈妈走到玄关处的时候,我望着她的背影,眼眶酸酸的。
像是在某种冲动的驱使下,我小声说道:「我爱你,妈妈。」
这样直白的爱意,是我从来羞于说出口的。
可是我知道,再不说出口,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低下头喝粥,掩饰我眼底波澜起伏的情绪。
妈妈拎包的背影顿了顿,才笑了开来,眼睛弯弯,摇了摇头。
「傻孩子,妈妈也爱你。」
但我不知道的是,妈妈笑着从房门中走出去之后,泣不成声。
23
我换了一身不显眼的白体恤加休闲黑裤,戴了一顶鸭舌帽出了门。
东旭实验中学,初一三班,这是许南风的作业本上面写的。
东旭实验中学我是知道的。
如果当初没有搬家的话,我应该也是在这里读书。
校门口站着两个保安,出入必须要学生证和教师证,不然只能在门卫处登记。
对于十五岁的许知意来说,这可能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但是对于二十五岁的许知意来说,只需要面不改色地和门卫叔叔说自己是请假刚刚回学校的学生,再毫不心虚地捏造一个假班级假名字就能够顺利蒙混过关。
总之,我成功地混入了东旭实验中学。
22
看着走廊上教室的门牌号,我一路找到了初二三班。
我悄悄躲在门后面,从门缝里往里面看,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许南风的身影。
我有些失望,这时候才想起来,我和许南风大抵是不在同一条时间线上的。
因此我之前找了他那么多次,都无疾而终。
我沉默着靠着走廊上的栏杆,刚好逢下课时间,同学们一窝蜂地跑了出来,走廊上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我思索着怎么才能再见到许南风的时候,忽然看见一片一片的雪白的碎纸从楼上飘飘扬扬地从我的面前撒落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许南风,你不是很爱写作业吗?这些作业我都给你撕了,你再重新写一遍吧!」
听到「许南风」这个熟悉的名字,我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往楼上跑去。
是的,没听错的,他们喊的就是许南风的名字。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我瞪大眼睛。
许南风,从六岁开始保护我的许南风,被一个中年男人狠狠地踩在地上,旁边是一堆男生在幸灾乐祸,还有几个男生正得意洋洋地撕着手上的作业本往下扔去。
在我心中皎皎如明月一样的少年,宛如一块被人遗弃的抹布被随意甩在地上。
我感到手脚冰冷,整个人都跟着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随即我愤怒地大喊:「你们在做什么?!」
我冲过去想要将许南风身上的那个男人拉开。
可是除了许南风之外,根本就没有能够听见我说话,也没人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
他们肆无忌惮地欺辱着许南风,许南风本来已经失了力气,被中年男人踩在脚底下,双眼也失去了神采,直到他听到我的声音,看向了我的方向。
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遮住自己的脸庞。
23
我想起当初许南风是如何用砖头砸的那个拐卖犯,我直接进了教室,旁若无人地抄起一个凳子,用力砸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背上。
没砸他头上,主要还是不想让他头破血流,血流下来脏了许南风的衣服。
中年男人吃痛,回头恶狠狠地看向身后的学生。
「哪个砸的老子?」
他把脚从许南风的身上移开,在中年男人和其他学生对峙的时候,我尝试牵住许南风的手。
许南风将手紧紧地捂住脸,我扳不动他的手,也害怕吓到他。
但是我知道,他肯定认出我来了。
我跪在地上,轻轻地抱住他的身子,将头放在他被人踩出几个黑印子的校服上。
像他之前保护我那样,温柔而又坚定地说道:
「别怕,有我。」
24
我跟着许南风,直到他下午放假。
我看着他背着陈旧但干净的书包,在街上自顾自地走着。
就像是没有看到我一样。
我跟着他走了一路,就在他进入家门,想要将我给关在门外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许南风,你看得见我对不对。」
他的手一顿,我连忙像只鱼儿一样溜进了房间。
他紧抿着嘴,将书包放到沙发上,然后便径直走进了厨房。
我打量着客厅,上面挂着的美人日历没有变过,但是已经陈旧了许多。
与上一次那个整洁的小家不同,这一次,许南风的家里消失了很多东西。
比如那台破旧的电视机,比如曾经摆放在电视机旁边的一个小花瓶。
都是一些易碎的东西。
我联想到了什么,心中涌现出一些不好的猜测。
没过多久,我就闻到了炒菜的香气。
我走到厨房,站在许南风的旁边,望着他的侧脸。
他和之前十二岁的许南风差别很大,这时候的许南风已经长开了很多,五官褪去了一些青涩,成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少年模样。
十二岁的许南风眉毛是舒展开的,但是偶尔也会因为不开心的事情皱起来,但是这个年龄的许南风的眉毛永远是向内收着的,就像是化不开的阴云,氤氲着连绵的小雨。
25
许南风熟练地做好了饭,然后摆盘,快速地吃完之后,将剩下的饭菜分成了两份,一份放到了桌子上,盖上了一个菜罩子,一份装进了一个塑料饭盒里面。
那种塑料饭盒我知道,很难清洗,但是比金属饭盒要便宜很多。
许南风将书包里面的书册给取了出来,我瞟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高三五班」,我心里一跳。
十二岁的许南风读初一,那高三的许南风自然就是十七岁。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许南风穿越到我身边的时候,他永远比我大六岁,而我到许南风身边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却很没有规律。
许南风小心地将饭盒放在书包里面,然后出了门。
走到楼下的时候,我才发现楼下的王阿婆已经换了一个中年人。
我随口问道:「王阿婆呢?」
许南风没有说话。
只是在走出去好远之后,许南风才平静地说道:
「王阿婆突发脑溢血死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节哀顺变……我能问问,是什么时候吗?」
许南风沉默了好久,才回答了我这个问题。
「你变成小精灵的那一天。」
人的生老病死,总是让人看不透摸不着。
尤其是对于老人,时间总是格外残酷。
这种只有一次的见面,相逢的意义是什么呢?
26
等走上那条熟悉的路,我才发现许南风是要去给阿婆送饭。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铁皮房子,看得出来有被修缮过的痕迹,有些地方还补了好几块新的铁皮。
许南风依旧是隔了好远就开始叫阿婆。
但是过了许久,阿婆都没有出来。
我的心中涌现出不好的猜测,许南风也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拼命地朝着铁皮房子跑过去。
他的头发被甩在后面,像是鱼尾一样在空中散开。
我跑得慢,落在了身后。
闷热的空气中,我听见「砰」的一声,有什么落了下来。
27
阿婆的小房子里面是一通被打砸过后的痕迹。
本来修修补补勉强在用的家具,已经被全部砸毁,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整个从中间烂了开来。
屋内的光线很暗,房间里面堆满了塑料瓶子,阿婆依旧舍不得开灯。
阿婆躺在一张陈旧但铺着碎花床单的床垫上,闭着眼睛。
在床尾的地方,一个红色塑料袋瘫在地上,阿婆珍藏的棒棒糖被人踩得稀巴烂。
许南风快步地靠近阿婆,他从前总是慢慢的,生怕惊扰了任何人,但是现在,他好像生怕床上的那个人被他惊扰不醒。
「阿婆,阿婆!」
许南风轻轻摇晃着阿婆的身子,他甚至不敢用手去探阿婆的鼻息。
我的一颗心被狠狠揪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阿婆睁开了眼睛,她依旧是笑眯眯的。
「阿月,你来啦。」
28
从阿婆的房子出来,许南风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一些。
我的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幸好,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许南风正要背着书包离开,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黑瘦的小老头,佝偻着腰似乎在等着什么,他的背上还背着一大包凸现着塑料瓶形状的尼龙口袋。
许南风走了过去,小老头立马笑出了一口残缺的黄牙。
他和许南风比划着什么,许南风也跟着比划,没一会儿,许南风的脸色就变得十分沉重。
紧接着小老头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他将塑料袋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一块一块的零钱,他数了数,从里面拿出十块钱就要递给许南风。
许南风摆摆手,表示不要。
但是最后还是拗不过小老头,许南风被迫接受了那十块钱。
小老头开心地背着尼龙口袋走远了。
那巨大的口袋压在小老头的肩膀上,真像一座山。
我追上了许南风,问道:「那个阿爷是谁啊?你们刚刚比划的是手语吧,那个阿爷跟你说了什么啊?」
许南风垂着头将十块钱仔细地叠好放在十二岁我看到的那个红色卡纸钱包里面。
「他是和我阿婆一起从垃圾桶里面翻塑料瓶的一个爷爷。他跟我说,是有人故意来砸的阿婆的家。」
至于砸阿婆家的那个人是谁,许南风没有告诉我。
29
十七岁的许南风对我隐瞒了许多的事情,于是我只能利用其他人看不见我的特质去偷听许南风邻居家的八卦。
没过几天,我就通过两个对门一起剥四季豆的阿姨知道了许南风家里的秘密。
「哎哟,二楼的那个男娃真是造孽哦,他那个老汉天天在外头喝酒不去上班就算了,喝多了还要打他。」
「那他妈诶?」
「他那个妈早就跟着别个跑了。」
「好惨哦。」
「我给你讲,这还不是最惨的,你晓得最惨的是啥子不?」
「是啥子?」
「你搬过来的晚,不晓得,之前楼下的小卖部是一个叫王阿婆的人开的,有一回那个男娃出去了,他老汉喝的烂醉,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人,于是他跑到楼下发酒疯,对着王阿婆又叫又骂,把王阿婆气得脑溢血,直接去世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脑子「嗡」声一片。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南风蹲在地上,一个一个地捡起矿泉水瓶子的那一幕。
那个阿姨继续说着:「然后那个王阿婆不是有个独生子叫章雄吗?那个章雄是在东旭中学做教导主任的,听说他专门把那个男娃调到他们班上,天天就折磨他,打他,喊其他同学孤立他……真可惜了,但凡那会他早回来十分钟,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世界在我的眼前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我的手上。
我想,我终于知道我来到许南风身边的意义是什么了。
30
再次清醒过来,我已经镇定了许多。
我看向床边的日历,六月六日。
我心中的猜测落了实。
十八岁的时候,有一个少年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让我努力学习,然后考取A大给他当学妹。
但是当我去到A大的时候,却再也没见过许南风。
经过这几次的相遇,我已经发现了,我和许南风就像是生活在同一个地方的不同平行宇宙。
在时间线错乱的时候,不同年龄段的许南风就能够跨越时间和我相见。
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必须是在同一个地点。
就如同许南风去卖塑料瓶子的时候经过了我被拐卖的那一条街,那一条街在许南风的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因此许南风才能够跨越时间和我相遇。
而我后面去了J城,远远地离开了这个我所生长的小县城,与许南风的地理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因此我们才再也没有相遇过。
我看过许南风的成绩单,他的成绩特别优秀,正常发挥去J城肯定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许南风没有去呢?
因为我十二岁的那一年,我被困火场,是路过的许南风冲了进来不顾危险将我救出火场。
那天正好是六月七日。
而我十二岁的时候,许南风正好十八岁。
那是他高考的时间。
因此直到我十八岁考到J城,许南风直到二十四岁,一直留在了东埠这座小县城。
我不知道这六年里面,许南风错过那次高考后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知道那一定不是许南风想要的生活。
就如同许南风在劝我好好学习考A大的时候,描绘的美好画卷。
那时候我以为他眼里的是意气风发,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是憧憬。
31
我十二岁时候住的地方的旁边,也是一所中学,那所中学与东旭中学南辕北辙,但也是高考考场中的一个。
只要我能够在明天的时候阻止许南风将我从火场里面救出来,许南风就能够顺利高考。
对于许南风究竟为什么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我,我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头绪。
我一直将他看作我生命中的贵人,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为何而来。
不过我知道,二十四岁的许南风,他喜欢我。
因为他当时清清楚楚说过,只要我考上J大,就当我男朋友。
32
我直接跑到了许南风的家楼下,我怕打扰许南风休息,因此没有敲门打扰他,而是在楼道里面缩了一夜。
第二天,我就与推门而出的许南风大眼瞪小眼了。
「你……」
许南风看起来比上一次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穿着短袖露出来的胳膊上面也没了淤青。
他看着我,揉了揉眼睛。
我扬起笑容。
「怎么?不记得我了?」
许南风认真地和我对视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能抱一下吗?」
33
许南风起的很早,因此许南风可以步行去往考点,我也有足够的时间和许南风聊天。
「所以,你之前是一直觉得我是你幻想出来的小精灵,因此看到我才毫不意外?」
许南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
「其实我,见过你很多次了。」
他说曾在很多个孤独的日子里见过我。
我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被妈妈搂在怀里的时候。
我流着鼻涕哭诉隔壁家的小胖欺负我的时候。
我拍着手和朋友扮过家家酒的时候。
我流着泪和妈妈大吵一架闹着要离家出走的时候。
……
他开始的时候,以为我们只是简单的偶遇。
但是后面,他才发现除了他,周围的人没人能够看到我。
他不确定我是否真实存在,直到有一天,我送给了他我亲手做的那个红色卡片钱包。
那个红色卡片钱包没有随着其他我留下痕迹消失,而是永远地留在了他的手上。
我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我亲手做的。」
许南风笑了起来,眼角绽开了一朵鱼尾。
「我一直觉得你比我小六岁,所以在看到小精灵一样的你的时候,我以为我是出现了幻觉。直到上次十五岁的你出现的时候……那封匿名举报信,是你写的吧。」
我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我研究了很久,最后才再只字未提到许南风本人的情况下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送到了教育局。
我不知道,那封信究竟能不能穿越时空被许南风那个世界的教育局收到。
因此我偷了许南风的红色卡纸钱包,把它一起夹杂在了信里面。
看来那个卡纸钱包果然是连通两个世界的钥匙,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原理是什么。
「谢谢你,知意。」
我笑了起来。
「也谢谢你,许南风。」
谢谢你守护我的那十八年。
这一次,也换我来守护你一次吧。
34
时间已经拖的够久了,那场大火应该也已经将十二岁的我吞噬殆尽了吧。
对不起,妈妈。
我拿出从房间里面翻出来的mp3,分了一只耳机放在许南风的耳朵里。
「好轻快的调子,这是什么?」
我的身体一点一点透明了起来。
「是《诀别诗》。」
许南风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因为我已经在他面前这样消失过了两次。
他勾起唇角。
「许知意,下次见。」
下次,再见。
来源:橘子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