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放下搪瓷饭碗,筷子在碗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叹口气:"我娘腰病又犯了,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你跟去干啥?洗尿布?扫地?当保姆啊?"
"老张,今年难得半个月假期,你就让我自己回去?"妻子眼睛里蓄满泪水。
我放下搪瓷饭碗,筷子在碗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叹口气:"我娘腰病又犯了,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你跟去干啥?洗尿布?扫地?当保姆啊?"
1986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北风呼啸着穿过县城狭窄的街道,路边的积雪在橘黄色路灯下闪着微光。
我和李淑芳结婚七年,为生计奔波,领了两个月的工资才换了台砖红色"凤凰"二八自行车,却始终在婆媳关系上打转转。
这个春节,我终于拿出了男人的"决心",决定独自一人回农村老家,把妻子和孩子留在县城。
那时我在县棉纺厂做车间主任,管着近六十号工人,是大家眼中的"吃公家饭"的人物。
李淑芳在县百货公司当售货员,站柜台一站就是一整天,晚上回来腿肿得像灌了水一样。
我们住在单位分的四十平米两室一厅里,虽然不大,却是凭着我在厂里的资历好不容易才分到的小天地。
墙上贴着去年刚买的竹纹壁纸,电视柜上摆着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是我们结婚三周年时单位发的福利品。
结婚初期,我和淑芳每年都回农村老家过年,那时候两人新婚燕尔,就算院子里破旧的茅厕和屋檐下脱落的泥皮也不在意。
可近几年随着我们的女儿小荷长大,加上婆媳之间的矛盾日渐突出,淑芳不愿再回去受气。
"你凭什么说我去就是当保姆?"淑芳放下筷子,筷子在饭桌上转了两圈才停下来,眼泪掉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委屈,"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外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嘴里的饭菜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那是什么意思?"她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我承认,我和婆婆处不来。但那是因为她从不把我当自家人!你知道上次回去,她当着全家人的面怎么说我的吗?说我是'城里来的细皮嫩肉,干不了粗活'!"
我默默地听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记得去年春节,母亲让淑芳择菜,却嫌她动作慢;让她和面,又说她和的不如邻居家的儿媳。
虽然我理解母亲年纪大了,脾气不好,但淑芳作为儿媳妇确实受了委屈。
回城后,她就和我说:"明年春节咱们别回去了,在家过。"
我没当回事,心想过了这么久,她应该已经忘了这茬儿。
直到前几天接到弟弟电话,说母亲在院子里摔了一跤,老寒腿又犯了,需要人照顾。
我当即决定请假回家,却忽略了和淑芳商量,这才引来今晚的争执。
"老张,我们结婚七年了,我为这个家付出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淑芳抹着眼泪说道,手指关节因为常年站柜台而微微变形,"早上五点起来做饭,晚上十点才能休息,礼拜天还要洗全家人的衣服。你妈生病,我不是不管。可我也想过个好年啊!"
窗外的广播喇叭里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邻居家老李的收音机里放着《今天是个好日子》,欢快的旋律与我家凝重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着妻子伤心的样子,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但母亲在农村,身边没人照顾,村里的老大娘们都说"儿子不回来过年,老娘就白养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不管。
"这样吧,"我试图找个折中的办法,"你带小荷在家过年,我去照顾我娘几天就回来。厂里发的年货我都留给你们,收音机也不带走。"
淑芳摇摇头:"每次都是你一个人做决定。我算什么?保姆?佣人?还是你顺带的附属品?"她指着墙上我们的结婚照,"当初你说过要一起过好日子的,现在呢?"
这话刺痛了我。
结婚这么多年,我确实习惯了一个人拿主意,不太考虑淑芳的感受。
县城的夜晚寂静得只剩下楼道里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邻居家电视机的声音。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到阳台上抽烟。
一支"大前门"点燃后,橘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颤抖,像极了我现在的心情。
想起去年春节的一幕,母亲让淑芳洗碗,淑芳刚洗完,母亲就用手指在碗边划了一下,然后瞪着眼睛说:"城里媳妇就是不行,连个碗都洗不干净!"
淑芳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又把碗洗了一遍。
而我,却只是埋头吃着花生米,假装没听见。
母亲的那双手,粗糙得像树皮一样,布满了老茧和裂纹。
淑芳的手虽然有些变形,但比起母亲的手,确实显得白皙得多。
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愧疚。
烟灰落在楼下的积雪上,融出一个小小的黑点。
这些年,我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左右为难,却从未真正站出来解决问题。
我总是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却不知道,有些问题如果不直面解决,只会越积越深。
耳边似乎响起了厂里老书记常说的话:"做人要有担当,做事要有分寸。"
第二天一大早,淑芳就起来准备早饭,默默地把稀粥和馒头放在桌上,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还在生气,眼圈发红,想必是一夜没睡好。
小荷坐在小板凳上,晃着两条小腿,用勺子拨弄着碗里的咸菜。
"淑芳,"我放下筷子,鼓起勇气说,"对不起,我昨天说话太过分了。"
她愣了一下,手中的活儿停了下来,似乎没想到我会道歉。
小荷好奇地看着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了一晚上,"我继续说,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你说得对,我确实没考虑你的感受。这些年,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灶台上的铝制水壶开始冒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淑芳的眼圈红了:"我不是怕吃苦,我只是希望被尊重。每次回去,婆婆把我当外人,你也不帮我说话。我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去年春节,村里人聚在一起打扑克,有人问我母亲:"老嫂子,你儿媳妇干活咋样?"母亲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那时的淑芳就站在不远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错了。"我握住她的手,那手上的老茧是站柜台站出来的,"今年春节,我们一起回去。但这次不一样,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委屈。如果我妈说什么不合适的话,我会当面指出来。"
淑芳有些惊讶:"你...真的会站在我这边?不怕村里人说闲话?"
村里一直流传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的说法,儿子站在媳妇一边与母亲对着干,在农村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不是站在谁那边的问题,"我认真地说,"我们是一家人。我希望所有人都互相尊重,互相理解。我妈年纪大了,有些话可能说得不好听,但她不是坏心。我应该帮助你们沟通,而不是回避问题。"
淑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好,我跟你回去。但你要记住今天的话。"
我笑了:"我保证。到时候我来择菜洗碗,你就安心带小荷玩。"
准备回老家的日子里,淑芳特意去理了头发,还用工资买了一条暗红色的围巾准备送给婆婆。
"你说婆婆会喜欢吗?"她有些忐忑地问我,手里反复摩挲着那条围巾。
"会的,"我笑着说,"我娘最喜欢红色了。"
村里有个说法,说是老人爱红色,意味着心态年轻。
这让我想起了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印象中她总是忙忙碌碌,很少有时间打扮自己。
唯一记得的是过年时她会戴上一条红头绳,那是爷爷奶奶给她的唯一一件像样的嫁妆。
春节前两天,我们带着小荷和准备好的礼物坐上了回乡的长途汽车。
车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田野,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农民背着锄头在田间行走。
车厢里挤满了回乡过年的人,大家的膝盖上放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和礼物。
空气中弥漫着花生瓜子的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汽油味。
汽车走走停停,颠簸了将近三个小时,终于到了我们村口的小集市。
集市上人头攒动,卖糖葫芦的、卖年画的、卖鞭炮的摊位前都排着长队。
我们拎着行李,沿着泥泞的村道往家走。
远远就看到母亲佝偻着身子,撑着一根竹竿站在院门口张望。
看到我们,她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是掩不住的喜悦。
"你怎么把她们也带来了?"母亲悄悄地拉着我的袖子问,"家里条件这么差,城里人住不惯的。"
"妈,淑芳是我媳妇,不是什么'城里人',"我轻声却坚定地说,"她既然嫁给我,这里就是她的家。再说了,您不是腰疼吗?正好淑芳来照顾您。"
母亲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但没再说什么。
进了院子,我发现弟弟已经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堂屋的火炕也烧得热乎乎的。
屋里的墙上贴着去年的年画,虽然有些泛黄,但颜色依然鲜艳。
炕头上摆着几个苹果和橘子,是弟弟从集市上买来的。
我注意到淑芳在厨房忙碌,便走过去帮忙。
她正在择菜,我拿起菜刀开始切肉。
"你会切肉?"她惊讶地问,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厨房里飘着浓郁的酱油味和葱姜蒜的香气,灶台上的锅里冒着热气。
"在工厂食堂帮厨学的,"我笑着说,"以前不想干,现在得学着干。咱们家里出了个售货员,厨艺可不能落后。"
厨房的窗户上结了一层薄霜,窗外的院子里,弟弟正在劈柴。
"淑芳姐,水缸里的水不多了,我去井边提点来!"弟弟冲厨房喊道。
"别着急,老三,先把柴劈完,一会儿我和你大哥一起去提!"淑芳回应道,语气里有一种自然的亲切。
我们一起准备晚饭,淑芳蒸米饭,我炒菜。
母亲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时不时往厨房瞟一眼,眼神复杂。
小荷跑前跑后,帮奶奶添水,递拐杖,忙得不亦乐乎。
"奶奶,妈妈说您的腿不好,这是她给您买的药酒,每天擦一擦,会好得快一些!"小荷从行李袋里拿出一瓶红花油,递给母亲。
母亲接过药酒,有些不知所措:"花这冤枉钱干啥..."
"老太太,您尝尝这个汤?"淑芳盛了一碗鸡汤递给母亲,汤里飘着香菇和枸杞,"我放了点红枣和枸杞,对您的腰疼有好处。"
母亲接过碗,小声嘀咕:"城里人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
"妈,"我立刻说道,语气不容置疑,"淑芳特意为您准备的,您尝尝再说。"
母亲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嗯...还不错。"
这简单的评价让淑芳脸上露出了笑容。
晚饭后,院子外响起了鞭炮声,村里的小孩子们在放他们偷偷攒下的炮仗。
我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把灶台上的铁锅和碗筷都刷得干干净净。
母亲看着我忙碌的背影,皱着眉头说:"儿子洗什么碗!这是女人干的活!"
"妈,现在不兴这一套了,"我边洗边说,"男女平等,家务活大家一起干。厂里开会都说了,要破除封建思想,建设新风尚。"
"就是,奶奶,"小荷也跟着说,"爸爸在家也经常洗碗的!前几天还用搪瓷盆给我洗了校服呢!"
母亲一时语塞,只是摇摇头,嘴里念叨着"新社会,新观念"。
就在这时,淑芳从她的行李袋里拿出一个用报纸包好的小包裹,递给母亲:"妈,这是我给您买的围巾,听说对脖子疼有好处。"
母亲打开一看,是一条暗红色的毛线围巾,摸起来又软又暖。
"这...这得多少钱啊?"母亲有些惊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贵,单位有职工优惠。"淑芳笑着说,"您试试看合不合适,不行的话我再去换一条。"
"不用不用,挺好的,"母亲摸着围巾,声音有些颤抖,"花钱干什么...攒着给小荷买学习用品不好吗?"
"您是长辈,孝敬您是应该的。"淑芳真诚地说,眼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堂屋的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那天晚上,我帮母亲按摩腿部,淑芳在一旁递热水和药。
"老张,"母亲偷偷对我说,"你媳妇...好像也不是那么娇气。"
我笑了:"她一直都很好,只是您没发现而已。"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也许是我老了,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震。
原来,母亲对淑芳的苛刻,或许只是她对自己年老无用的恐惧和不安的投射。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沉浸在一片宁静中,只有远处传来的公鸡啼叫打破了这份静谧。
我起来时,看到淑芳已经在院子里挑水,她穿着一件旧棉袄,头上戴着一条花头巾,看起来像极了村里的媳妇。
母亲坐在堂屋的门槛上,看着淑芳忙碌的身影,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一些。
"你媳妇起得真早。"母亲语气中有一丝赞许。
我笑了笑:"她在家也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忙得不亦乐乎。"
母亲点点头,似乎是第一次真正了解自己的儿媳。
不一会儿,淑芳就忙活着做好了早饭,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几个刚出锅的花卷,还有昨晚剩下的几个菜。
"妈,您多吃点。"淑芳给母亲盛了一大碗粥,"这粥熬了好久,软糯香甜。"
母亲尝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好吃,比我熬的还好吃。"
听到这话,淑芳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您教得好,上次您教我加点小米和红薯,我一直记着呢。"
母亲愣了一下,似乎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早饭后,淑芳主动提出要学做豆腐,这是村里过年必备的食物。
母亲起初有些犹豫,但看到淑芳真诚的眼神,还是答应了。
我在一旁看着她们俩,一个年迈的母亲,一个年轻的媳妇,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渐渐重合。
母亲手把手教淑芳如何打豆浆,如何点卤水,如何压制成型。
淑芳学得很认真,不时地问一些细节问题。
"你看,"母亲说,"要用力压,不然豆腐就不成形了。"她的手按在淑芳的手上,一起用力压着豆腐模具。
那一刻,我看到了两双手——一双粗糙老旧,一双白皙年轻,却做着同样的事情。
这情景让我想起了外婆生前也是这样教导母亲的场景,那是我童年的记忆片段。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形成了一个循环,一种传承在默默地进行着。
中午,村里几个老人来串门,看到淑芳在厨房忙活,都很惊讶。
"老张家的媳妇变了啊,以前不是不愿意干农活吗?"一个老大爷笑呵呵地说。
母亲破天荒地为淑芳辩解:"谁说不愿意了?我儿媳妇最勤快了,今天早上还学会了做豆腐呢!"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淑芳自己。
下午,趁着天气晴好,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母亲从箱底拿出一个旧相册,里面是一家人的老照片。
"这是你爸当年下乡时照的,"母亲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对我说,"那时候他和你一样大,也是这么倔。"
我接过相册,看到了年轻时的父亲,穿着一件灰色中山装,站在田间,脸上是坚毅的表情。
"他也是个倔脾气,"母亲继续说,"就像你一样,认准了的事就不回头。当年我家里人不同意我嫁给他,他就每天到我家门口站着,一站就是一个冬天。"
母亲的话让我吃惊,这是她第一次和我们讲起她和父亲的故事。
淑芳也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那些老照片:"妈,您年轻的时候真漂亮。"
照片上的母亲,穿着一件花布衣裳,扎着两条辫子,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与现在佝偻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
"那时候啊,日子虽苦,但人有希望。"母亲的眼里闪烁着回忆的光芒,"你爸说,总有一天,咱们能住上砖房,能让儿子上大学,能过上好日子。"
她停顿了一下,轻声说:"可惜他没等到那一天。"
父亲在我十五岁那年因病去世,留下母亲一个人拉扯我和弟弟。
那一刻,我似乎更理解了母亲的不易,也更理解了她对儿媳的期望和要求。
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找个好媳妇,能过上她和父亲未能实现的好日子。
这些年,她的苛刻或许只是出于一种保护和担忧。
晚上,我无意中听到淑芳和母亲的对话。
"妈,您知道吗?我小时候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淑芳轻声说,"十四岁才跟父母进城。我懂得农村的苦,也知道您一个人把老张兄弟几个拉扯大有多不容易。"
母亲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城里人都看不起我们农村人..."
"怎么会呢?"淑芳握住母亲的手,"我嫁给张大哥,就是您的儿媳妇。这些年,我做得不够好,让您操心了。"
"不不,是我太固执了,"母亲声音哽咽,"老了老了,就怕被人忘了,就怕自己没用了..."
听到这里,我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原来,母亲对淑芳的苛刻,不过是害怕被新一代遗忘的恐惧;而淑芳对母亲的回避,也只是因为害怕被拒绝的伤痛。
除夕夜,全家人围坐在火炕上包饺子,看中央台的春晚。
电视机是村长家的,特意借来放在我家堂屋,屏幕虽小,画面还有些雪花,但挡不住大家的热情。
村里几个小孩也跑来凑热闹,挤在炕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
母亲坐在炕头,指导大家包饺子:"皮要擀薄,馅要多,捏紧了,不然下锅就散了。"
淑芳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包出了好看的饺子。
母亲看了看,难得地夸奖道:"你这丫头手巧,比我强多了!"
"那是您教得好啊,妈!"淑芳笑着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小荷坐在奶奶身边,学着大人的样子包饺子,虽然歪歪扭扭的,但她很骄傲。
"奶奶,您看我包的!"小荷举起一个形状奇特的饺子。
母亲笑了:"好,好,比你爸小时候包的好多了。他那时候包的像馒头一样大!"
我们都笑了起来,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春晚的歌舞节目热闹非凡,赵丽蓉的小品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新年钟声敲响时,我看着母亲和妻子相视而笑的场景,心里充满了感动。
农历新年的第一天,村子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
大家穿上新衣服,走亲访友,互道祝福。
母亲戴上淑芳送的红围巾,神气地在村子里转悠,逢人就说:"这是我儿媳妇送的,好看吧?"
这一天,淑芳跟着母亲走遍了村子,认识了许多母亲的老朋友。
在每家每户,淑芳都彬彬有礼,给老人们拜年,帮忙张罗茶水,不一会儿就和村里人打成一片。
回来的路上,母亲挽着淑芳的胳膊,像是怕她摔倒一样。
"你比我想象的强多了,"母亲说,"刚才张寡妇问我,是哪找的这么好的儿媳妇,我可神气了!"
淑芳笑了:"那是因为我有个好婆婆啊。"
我跟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感到无比满足。
一个是把我养大的母亲,一个是与我携手共度一生的妻子。
她们之间的隔阂,在这个春节里,似乎渐渐融化了。
回城的火车上,淑芳靠在我肩上,轻声说:"这次回去,感觉不一样。"
"是啊,"我笑着说,"终于不是当保姆了。"
她轻轻打了我一下:"你还说!不过...你妈其实挺好的,就是太担心被遗忘了。"
窗外,田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谢谢你,淑芳,"我认真地说,"谢谢你愿意理解她,包容她。"
"这没什么,"她微笑着说,"她是你妈,也是小荷的奶奶,是我们家的一部分。家人之间,不就该互相理解吗?"
火车缓缓驶过冬日的田野,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小荷睡着了,头靠在淑芳的腿上,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我想,真正的家庭,不是没有矛盾的完美画面,而是在矛盾中寻找理解与和解的过程。
每个人都需要被尊重,被理解,无论是年迈的母亲,还是年轻的妻子。
回家过年,不是享福或受罪的简单二分,而是一场关于理解与成长的旅程。
在这个旅程中,我们学会了换位思考,学会了尊重彼此的感受,也学会了用爱与包容化解冲突。
这或许就是家的真谛—即使有风雨,也能一起撑伞前行。
真正的回家,不只是身体的回归,更是心灵的靠近。
无论是县城的楼房,还是农村的老屋,无论是老一辈的传统,还是新一代的观念,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着家的温暖与归属。
而我,正在学习如何做一个更好的丈夫,一个更好的儿子,一个真正懂得家庭分寸的男人。
"下次过年,我们还回来吗?"淑芳突然问道。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那时候可能就不只是我们四个人了。"
她脸一红,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们一直想要个儿子。
远处,县城的轮廓渐渐清晰,而我们的未来,也像这城市的轮廓一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来源:那一刻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