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朱雀桥畔的当铺刚落闩，一个身影贴着墙根踉跄走过 —— 棉絮从袖口破洞钻出，在风里飘成白絮。

1783 年除夕，西安城飘着细雪。

朱雀桥畔的当铺刚落闩，一个身影贴着墙根踉跄走过 —— 棉絮从袖口破洞钻出，在风里飘成白絮。

他叫黄景仁，怀里攥着半张当票，那是三天前当掉唯一长衫换来的十文钱，买了五个烧饼，如今只剩小半个。

街角突然炸开一挂鞭炮，他猛地缩了缩脖子，想起三十年前祖母在常州老家缝补棉衣时的话："读书人穷不打紧，骨头不能软。"

此刻他不知道，几小时后，他会在城隍庙供桌下写下一首诗，28 个字里没有 "穷" 字，却让三百年后的人读一次，就在诗里看见一次自己挣扎的影子。

01

天才少年的 “反套路” 人生：被贫穷激发的创作鬼才

1752 年，常州白云溪边的破屋里，四岁的黄景仁跪在父亲灵前。

据《武阳志余》载，其父曾任高淳县学训导，病逝后家产被侵，他随母依祖母生活，三代人挤在漏雨的厢房，靠祖母 “日织帛一寸” 换米。

这孩子从小就活成反差。

9 遂用石灰水在山墙写下 “云开孤月白”，被守祠人追打时喊 “墙空着也是空着”。族长黄永清撞见后惊叹：“此子诗有太白风骨，异日当以诗名天下。”（《常州府志》载）

16 岁中秀才。乾隆十七年（1764）考中秀才，主考官潘恂见其家 “四壁萧然，唯破案置《毛诗》数卷”，午宴时桌上仅野菜麦饭，遂解玉佩相赠。

他却将玉佩当给当铺换纸笔，曰“饭能饱一时，诗可传一世。”（《黄仲则编年录》）

19岁娶娶赵夫人时，借住岳家柴房。

据《黄景仁年谱》记载，新婚夜 “雨漏如注，君以木盆承漏，笑谓余曰：‘此天公赐我等新婚玉漏也。’”

若你 9 岁穷到无纸写字，会学他在祠堂墙 “创作” 吗？中秀才后面对野菜粥，能像他一样把才华当精神食粮吗？

02

这首诗凭什么封神？穷到极致的美学密码

躲债西安期间，他于乾隆四十八年（1783）除夕作《癸巳除夕偶成》：

千家笑语漏迟迟，忧患潜从物外知。

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

年年此夕费吟呻，儿女灯前窃笑频。

汝辈何知吾自悔，枉抛心力作诗人。

“漏迟迟” 指铜壶滴漏，《清稗类钞》载 “寒士觉更漏如刑，每盼天明而不得”，恰如当代人等工资时的焦灼。

朱雀桥为西安繁华地，《西安府志》记除夕 “灯火如昼”，他 “悄立市桥” 却无人识，似今之异乡人在年夜饭朋友圈下沉默。

“一星如月” 化用《诗经・小星》“嘒彼小星”，旧注谓 “喻卑官奔走”，他以寒星自比，穷到极致仍存文人傲骨。

郁达夫 1934 年《屐痕处处》载：“寒夜读之，如见其僵立市桥，形销骨立，予竟至涕下。”

鲁迅 1912 年 11 月 17 日日记：“夜抄黄仲则《癸巳除夕偶成》，其‘一星如月’句，道尽寒士孤苦。”

03

被历史验证的 “穷系生存法”：古人的硬核求生术

据《两当轩集》书跋，他在京时常 “冬月质棉袍于宣武门当铺，春深赎取，岁以为常”。

当铺账册（部分存于北京档案馆）显示，乾隆三十七年（1772）他曾当 “青布棉袍一件，当银三钱，月息三分”，同年赎回三次 —— 相当于今之 “抵押冬装换生活费”。

黄景仁生前曾修书袁枚求教，袁枚回诗赞 “相见无车马，关门对短檠”（《赠黄景仁》），叹其贫而能诗。

据洪亮吉《黄君行状》，其母病逝于乾隆四十五年（1780），他 “于玄妙观前设案卖书，时方寒冬，笔砚冻裂，三日得钱千文，始购薄棺”。

他病逝于山西解州时，据《两当轩集跋》载 “负债未偿”，友人洪亮吉 “沿途作《乞资葬黄君启》，得银八十两归葬”，

04

黄景仁去世之前，曾给挚友洪亮吉寄去了一首绝笔诗《杂感》：

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

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何等悲戚的心情，可以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黄景仁年谱》载其遗物仅 “诗稿八卷，破砚一方，欠账单十一纸”。

洪亮吉持棺四千里，沿途文人 “争献买坟钱”，赵翼作《哭黄仲则》诗 “生为才人厄，死受穷鬼欺”，道尽寒士悲怆。

此后，光绪年间，江南士子进京赶考必带《两当轩集》，有人题字：“读仲则诗，如嚼黄连，然苦中自有真味。”

黄景仁用一生印证：

真正的坚韧，是在泥泞里种出花来。

他当掉棉衣，却没当掉写诗的手；

他困于债务，却未困于灵魂的光；

他客死异乡，却让三百年后的我们懂得：

生活给你多少苟且，你就能创造多少诗意

就像他盯着寒星时那样，穷得认真，却亮得惊人。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