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1993年的深秋，天色已经擦黑，路两旁的杨树叶子泛着金黄，一阵风吹过，落叶纷纷扬扬地飘散在这条坑洼不平的国道上。

＂大哥，车里坐一程行不？我想搭顺风车。＂路边站着个瘦弱的女人，朝我挥手，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意。

那是1993年的深秋，天色已经擦黑，路两旁的杨树叶子泛着金黄，一阵风吹过，落叶纷纷扬扬地飘散在这条坑洼不平的国道上。

一路颠簸着开了大半天，我的后背都快散架了。这条国道是条土路，坑坑洼洼的，每次下雨就成了泥潭。

我刚从部队转业回来没多久，跑了一辆二手解放牌货车，靠着给工厂拉货养家。那会儿跑运输挺赚钱，一个月下来能挣好几百。

这车是从姑父手里买的，车身上的油漆都掉了，后视镜还用铁丝绑着，可架不住结实耐用。为了买这车，我掏空了所有积蓄，还跟亲戚借了一些。

那会儿跑长途的司机都知道，路上遇到陌生人搭车得格外当心。可看她孤零零地站在路边，天又快黑了，这荒郊野外的，实在不忍心。

＂上来吧。＂我放慢车速，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夜幕渐渐压了下来，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只剩下货车的大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光亮。

她穿着件褪了色的蓝格子衬衫，脚上蹬着一双沾满泥巴的白球鞋，提着个看起来挺旧的帆布包，小心翼翼地爬上车。

车厢里还堆着几箱布料，得送到城里的服装厂。路上颠簸得厉害，她就紧紧抓着扶手，身子随着车子一晃一晃的。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封皮都快掉了的笔记本，写道：＂我叫李巧慧，去城里找工作。＂那字迹工工整整的，像是读过不少书的样子。

我瞥了一眼，心想这姑娘咋这么文绉绉的，可也没多问。夜色越来越深，我打开收音机，里面放着邓丽君的歌。

经过一个破旧的加油站时，她又写道：＂能不能借我点钱垫付车费？到了地方我一定还你。＂写完还画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用还了，大家都不容易。＂我随口应了一句。没想到这句话让她眼眶红了，豆大的泪珠在眼里直打转。

到了城里已经是半夜，她坚持要记下我的联系方式。我随手撕了张装货单的背面，写下：张德明，还有老家的地址。

过了半个月，真让我没想到，收到了一封信，是巧慧寄来的，还附带一张邮政汇款单。信上说她在服装厂找到活干，车费一定要还，这是她的原则。

打那以后，我但凡送货到城里，就会抽空去看看她。那会儿她住在厂里的宿舍，一间小屋子挤了六个人，床铺上晾着洗好的工作服，墙角堆着缝纫机。

慢慢地，我发现这姑娘心灵手巧，做事麻利，人也本分。她总是第一个到车间，最后一个离开。车间主任说她是厂里最能干的女工，一个人能顶两个人用。

那时候的工厂伙食不好，中午就是一碗咸菜配馒头。可她从不叫苦，总是默默地干活，还经常帮别人加工零活。

每次我去看她，她都会给我带些自己做的小点心。虽然不怎么好吃，可我知道那是她省吃俭用存下的面粉做的。

可直到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我才知道她是个哑巴，从小就不会说话。那天我去找她，看见她在跟工友比划手语，那动作那么熟练，像跳舞一样好看。

原来车上那些纸条，不是她害羞，而是她唯一能表达的方式。想起来她总是默默地看着窗外，原来是这个原因。

厂里的姐妹们都说：＂巧慧人好，就是可惜了。＂可在我眼里，她的缺陷反倒衬托出她的坚强。每次看到她认真工作的样子，我都觉得特别感动。

我带她回家见父母，我妈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这姑娘虽然不会说话，可样样都行，比那些油嘴滑舌的强多了。＂我妈还特意让她教织毛衣。

可我爸急得直跺脚：＂你要娶个哑巴，以后怎么过？孩子咋教育？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爸整天唉声叹气，连饭都吃不下。

村里人背地里也议论：＂德明是不是傻了？找个哑巴媳妇，这日子咋过？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可我认定了她，就是她。她不会说话，却把所有的爱都写在行动里。每次我回家，她总会默默地给我准备热水泡脚，给我捶捶肩。

1994年的寒冬，巧慧得了重感冒。那天晚上下着大雪，厂里打电话说她发高烧。我开着货车在结冰的路上颠簸了一夜，给她送去退烧药。

她发着高烧，在本子上写：＂你别管我了，我不想连累你。＂看着她苍白的脸，我心疼得不行。

我气得把本子撕了：＂你要是敢走，我就找到你，把你再带回来。＂她哭了，泪水打湿了枕头。那一刻，我决定要照顾她一辈子。

1995年春天，我们结婚了。婚礼很简单，她穿着件米白色的衣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新婚之夜，她给我看了她藏了很久的日记本。

原来那天在路上，她是被骗子卷走了钱，正准备走回老家。日记里写着：＂遇见德明，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看到这句话，我的眼睛湿润了。

结婚后，巧慧把家收拾得妥妥帖帖。她还跟我一起研究货车，学会了换机油、补轮胎。每次我回来，她都会帮我检查车子，生怕我在路上出事。

她学会了用手语教我：＂要小心开车，注意安全。＂虽然不会说话，但我们用眼神和手势，反而比说话还要默契。她总能猜到我想要什么，而我也能读懂她的每个表情。

1998年，儿子出生了。在产房外面，我听见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巧慧躺在病床上，用手语告诉我：要把儿子教育成才。

她虽然不能说话，却教会了儿子最美的语言：爱与坚强。每天晚上，她都会用手语给儿子讲故事，教他认字，教他做人的道理。

村里人都说：＂这哑巴媳妇，咋教育孩子啊？＂可我们的儿子不但学习好，还特别懂事，从小就会照顾妈妈的情绪。

记得儿子上小学那年，有人笑话他妈妈是哑巴。他不但没生气，反而自豪地说：＂我妈妈虽然不会说话，但她教会了我很多道理。＂

日子一天天过去，儿子渐渐长大，成了班里的优等生。巧慧每天用手语教他说话，教他做人的道理。看着他们母子俩无声的交流，我常常觉得这才是最温暖的画面。

2023年，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在他的升学宴上，他动情地说：＂我最感谢我的妈妈，她用行动教会了我生活的勇气。她虽然不能说话，却教会了我最动听的语言。＂

昨天收拾旧物，我翻出了那张已经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巧慧第一次在车上写的字。三十年过去了，字迹模糊了，可那份感动，依然清晰如初。

有人说，真爱无声胜有声。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遇见了最好的那个人。她用行动告诉我，爱不需要太多言语，心意到了就够了。

那张泛黄的纸条，见证了我们的故事，也见证了一个时代里最朴实的爱情。

来源：美好的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