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坚呆滞地站在废弃仓库中央，他双目圆瞪，呼吸急促，头顶冒出的冷汗早已浸湿了前额，身体因为过分激动而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
1
张坚呆滞地站在废弃仓库中央，他双目圆瞪，呼吸急促，头顶冒出的冷汗早已浸湿了前额，身体因为过分激动而不由自主地轻微颤抖。
而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躺在血泊中，一道瘆人的伤口从他的脖颈处斜向下延伸到了锁骨，腹部也不断地渗出血来，鲜血染红了他原本光鲜亮丽的衣衫。
缓了缓神，张坚走上前将尸体装进了原本准备好的口袋里，扎好口后扛到了肩上。汗水顺着额头留进了张坚眼睛里，火辣辣的生疼。但他顾不得擦，走出仓库后趁着四下无人把尸体放进了汽车后备箱里，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张坚一直把车开到了市区北郊外的一处山坡上，此时早已降下夜幕，郊区四处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张坚不敢打手电，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用铁锹在山坡上挖了个深坑，将尸体埋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张坚回到车里不断喘着粗气，不仅是因为疲累，更是因为紧张和焦虑，已经年近半百的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趴伏在方向盘上好一会儿，才终于驾车离开了现场。
一路上车内寂静得可怕，张坚心中却思绪万千，这能瞒得住吗？又能瞒多久呢？这种事情总会被人揪出来的，查到真相只是早晚的事。
但是张坚在心里告诉自己，真相，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人知道，如果真的注定躲不掉的话，那索性……
想到这里，张坚调转了方向，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买了包烟和一个打火机，然后又开车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废弃仓库。
站在仓库门口，看着月光洒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张坚内心有了一些犹豫。他十分钟清楚这扇门后面是什么景象，那包烟正被他捏在手中，手心的汗水几乎要将烟浸湿，他明白，如果他这么做了，自己就真的没有后路可走了。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
张坚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小涵才十七岁，他还小，还有大好多前途和未来在等着他，不能让这件事毁了他的一辈子。自己之前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而现在，理应补偿他。
于是，张坚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那扇铁门。
——
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客厅的灯还亮着，张坚走进儿子小涵的房间，见到他正蒙着头躲在被子里，抽泣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张坚坐在床边掀开被子，小涵见到他后更是失声痛哭，他抱着张坚说道：“爸……对不起，我好害怕，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欺负我！他们天天欺负我！呜呜……现在该怎么办！呜呜……”
张坚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说道：“别怕儿子，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呜呜……爸，对不起，都怪我！人是我杀的，你带我去自首吧！呜呜——”
“这不是你的错，小涵，”张坚语气轻柔地对他说，“都是爸不好，如果爸多关心一下你在学校的生活，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你不用去自首，爸爸会帮你解决这件事的，相信我。”
一夜无眠，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躺在床上的张坚脑子里想着很多，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他其实也很害怕，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是儿子唯一的依靠，如果连他都不知所措了，那么儿子肯定会崩溃的。
扭头看着旁边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小涵，张坚在心里说道：“放心，儿子，有爸在。”
——
两天后，到了小涵开学的日子，张涵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地对张坚说道：“爸……我真的还要到学校去吗？”
“当然要去，”张坚毫不犹豫地说，“不光要去，而且要一切照常，到了学校该干嘛干嘛，马上就要升高三了，学业不能落下。”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张坚的表情变得严肃，“去了学校一定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不，你要从心里就认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记住了没有？”
张涵看着父亲坚定的眼神，半晌后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张坚又缓缓说道：“放心，这件事就交给爸来处理，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了。”
送走小涵后，张坚又独自一人过上了普普通通的生活，但他知道有些事一定会找上门来，他也一直在为此准备着。直到三天后，一则“我市北郊挖出一具男尸，系牧佳高中失踪学生”的新闻出现在了电视上。张坚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自言自语道：“来了。”
2
“死者李嘉烨，十七岁，牧佳高中高二学生，其父是我市房地产商，家境优越。”
警局里，陈途靠在凳子上听着自己的同事吴迪说着死者的身份信息，接着他问道：“死亡原因呢？”
吴迪又说道：“根据法医验尸结果，死者身上有多处刀伤，基本都集中在腹部，但是真正致命的一刀却是在脖颈处，伤口从大动脉直延伸到锁骨。”
陈途闻言思考了一下，说道：“致命伤在脖颈处，腹部却集中了大量伤口，难道……”
“没错，”吴迪接口道，“法医那边也觉得是凶手第一刀划在了脖颈上，接着在被害人失去反抗能力后在腹部连捅数刀。”
“我去，多大仇多大怨啊！”说话的是新来的实习生李贺，暂时在给陈途做助手。
吴迪冲他笑了笑，然后说：“正因如此，我们首先考虑是仇杀。”
李贺闻言疑惑道：“可他只是一个高中生，说起来还是个孩子，能跟什么人结这么大仇呢？”
陈途看了看他，笑着说道：“这个……恐怕就得去牧佳高中里面找答案了。”
——
牧佳高中是本市最有名的私立高中，每年能出几十个名牌大学生，当然这里的学费也贵得吓人，来这里读书的很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然而最近由于李嘉烨的事导致这里麻烦不断，先是死者家属找来要说法，虽然李嘉烨是在放学之后出事的，但是很明显李家人不准备放过学校这边。好不容易把李家人稳定下来，警察又开始一遍遍地盘查了。
陈途和李贺在牧佳高中查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他们刚走出校门，陈途就接到了吴迪的电话。
“老陈，你还在牧佳高中吗？”
陈途道：“刚出来，准备回局里呢，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吴迪对他说道：“别回去了，到学校后面的废弃仓库来，有大发现。”
挂断电话，陈途带着李贺很快到了学校后面，这里有一间之前用来作为加工厂的仓库，后来因为不符合生产规定而被迫关闭了，这间仓库就这样一直闲置着，平常根本没有人会去。
时近黄昏，本就昏暗的仓库里更是看不清东西，不过陈途二人一走进去便看到前方某处有人打着灯光，吴迪等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陈途和李贺走上前，见到灯光照耀的地面上一片片已经干涸的血迹仍旧清晰可见，李贺见状很惊讶，陈途则说道：“你们找到第一现场了？”
“偶然发现的，血迹已经化验对比过了，是李嘉烨的血。”吴迪说道。
陈途蹲下身观察着地面上，中央部分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四周也满是溅状血迹，可以想象得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极其残忍的谋杀。
“除了血迹，现场有没有其他发现。”陈途问，吴迪闻言答道，“有，我们发现了两支烟蒂，不是同一个牌子的，都已经送去化验了。”
李贺闻言说道：“两支不同的烟蒂？这么说很有可能其中一支就是凶手的。”
“我们也希望是这样，”吴迪说着又问，“对了，你们今天在学校里收获怎么样？”
李贺看了看陈途，然后说道：“我们查到李嘉烨在学校里为人嚣张跋扈，朋友不多，但他有个死党叫黄继尧，也是个有钱的公子哥。黄继尧上个周末以后就跟学校请了假，好像是跟着家人出国旅游了，现在还没回来。
“除此之外李嘉烨班里还有一个叫张涵的男生，据了解这个男生家境一般，为人内向，李嘉烨和黄继尧经常霸凌欺负他，也算是有杀人动机吧。不过所有人都说张涵这个人老实巴交的，在学校连架都没打过，绝对没有胆量杀人。”
“人都有被逼急的时候，”吴迪说，“那你们见到那个张涵了吗？”
“没有，”李贺说，“张涵正好今天请病假了。”
“哦？”吴迪摸着下巴，又对陈途说道，“感觉可以先从这个张涵下手。”
陈途起身拍了拍手，说道：“这个我知道，小李，明天陪我去一趟张涵家。”
“没问题。”李贺说。
3
客厅里，小涵疑惑地问张坚：“爸，你为什么要让我谎称生病请假回家？现在这个节骨眼这样不是更显得可疑吗？”
张坚对他说道：“你们班的人都知道李嘉烨和你的事儿，就算你不请假警察也会查你的。我担心你自己面对警察太紧张，会说错什么，所以让你请假回来。”
“可是就算请假了，警察也看到会找到家里来的吧？”
“放心吧，”张坚点燃一根烟说道，“查到家里，有爸在，你装病躲在屋里就行。”
“这……好吧。”小涵说，突然他奇怪地问道：“爸，您怎么抽烟了？您不是从来不抽烟的吗？”
张坚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烟，笑着说道：“没啥，缓解一下压力而已。”
小涵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爸，都是我不好。”
“这不怪你，儿子，是他们先欺负你的。要怪就怪爸没有关心你的情况。”
正说着，突然响起了一阵有力的敲门声，张坚愣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到门旁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只见屋外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
张坚思考了一下，然后走回客厅对小涵说道：“快回房间去，我不叫你不许出来，快！”
“哦……哦，好。”
小涵回屋后，张坚把抽剩一半的烟捻熄在了花盆里，然后走过去打开了门。“你们是……”
屋外其中一个男子说道：“您是张坚先生吧？我们是警察，我叫陈途，他是我的助手李贺。”
张坚接过陈途递来的警官证看了看，然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有一些情况想向张先生和张先生的儿子了解一下。”陈途说。
张坚看了看他们二人，然后闪身说道：“请进吧。”
陈途和李贺走进屋后坐在了沙发上，李贺正要开口询问，张坚却先他一步轻声说道：“两位同志，我儿子小涵病了，正在房间里休息，所以我希望二位说话能够低声一些，不要打扰他，拜托了。”
李贺闻言看了看陈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陈途则笑了笑说道：“您放心，我们不会打扰孩子休息的。只是可惜了，原本我们还准备向他了解一些情况的。”
“那真是抱歉了。不过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张坚说。
陈途于是说道：“张先生知道我们为什么前来吗？”
“我猜是因为最近那个新闻吧。”
“没错。张先生认识那个叫李嘉烨的死者吗？”
“我只知道他是我儿子的同班同学，不过那孩子我也没有见过，不了解。”张坚说。
“您儿子没有向您提过他吗？”李贺问。
“没有，”张坚说，“小涵很少跟我提他的同学们，这孩子太内向，我还挺担心他的人际交往的。”
“哦，是这样。”陈途一边环顾着屋内的摆设一边说，“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个建筑工人，有时候也会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
“您太太不在家吗？”李贺问。
张坚道：“我老婆三年前就去世了。”
李贺闻言说道：“抱歉……”
“您自己拉扯儿子，一定很辛苦吧。”陈途说。
“辛苦倒不怕，”张坚道，“只是把小涵送到学校寄宿，我整天忙着挣钱，也没有时间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感觉很对不起他。”
陈途和李贺都沉默着，一会儿后陈途起身说道：“张先生，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如果您有了什么线索还请立刻告诉我们。”
“放心吧。”张坚说，“那两位同志慢走。”
陈途和李贺向屋外走，刚走没几步陈途突然停下盯着花盆看了起来。张坚见状问道：“怎么了陈警官？”
“哦，没什么，”陈途说着从花盆里拿出了一支烟蒂，“这东西扔在这里对植物不好，我帮你带出去丢掉。”
“那就麻烦了，陈警官果真是心细。”
“呵呵，过奖了。”
把陈途和李贺送出门外，张坚独自一人扭头看着花盆，现在为止一切都已经按着他的计划走了，但他并不轻松，因为他自己将会为之付出代价。
突然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张坚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虽然这个错误并不起眼，但是那个姓陈的警察似乎很敏锐，他很担心那家伙发现后会联想到些什么。
屋外，陈途用随身携带的袋子将那支烟蒂装了起来，李贺说道：“这支烟蒂好像和局里化验室那支是同一个牌子的。”
“没错，”陈途说，“从案发现场捡到的那两支烟蒂，其中一支上面化验出了李嘉烨的DNA，另一支上面的不属于死者，但却无法确定是谁的。”
“你怀疑是张坚？”
“第一案发现场到发现尸体的地方相距很远，能搬运尸体的很可能是个成年人。而且从刚才的谈话里，我感觉他其实已经知道了他儿子在学校被欺负霸凌的事，只是在向我们隐瞒而已，他很有嫌疑。”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李贺一边想一边说道。
“不过，”陈途突然又道，“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
“是不是你太多疑了，老警察都这样。”
“也许吧。”
4
两个人走出小区，小区门口一个老头正坐在椅子上抽烟，随手将烟灰弹在了旁边的草丛里，陈途看着那个老头突然叫道：“烟灰缸！”
李贺一愣，“什么？”
陈途对他说道：“我们在张坚家里没有见到烟灰缸，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吸烟者家里怎么会没有烟灰缸？”
李贺想了想说，“的确是没有见到，说不定是放在别处了。”
“不可能，哪里用得到的东西才会放在哪里，只有客厅才用得到烟灰缸，如果客厅里没有，那很可能整个家里都没有。”陈途说。
“好像有点道理……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他平常不怎么抽烟？”
陈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这一点很奇怪而已。”
“还是先回警局吧，”李贺看着陈途手中的烟蒂说，“如果两个烟蒂上的DNA真的一致，那我们就等于掌握了很直接的证据。”
“嗯，先回去吧。”陈途说。
回到警局后，李贺立刻把烟蒂送去化验，而随后回来的吴迪则很兴奋地对陈途说道：“老陈，真有你的，还真发现线索了。”
之前陈途想到既然凶手把尸体进行了搬运，那么肯定会用到车，所以在他和李贺去找张坚了解情况的同时，他让吴迪带人去找了张坚的车子进行勘察，当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现在看来吴迪真的找到了些什么。
“发现什么了？”陈途问他。
吴迪先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些泥土，似乎是从车底刮下来的，泥土中有着一些白色的植物碎瓣。陈途拿起袋子仔细看了看，又打开来闻了闻，说道：“好像是铃兰？”
“没错，就是铃兰。我们这里只有北郊有铃兰花，发现尸体的地方附近就有。”吴迪说，“除此之外，还发现了这个。”
说着吴迪又拿出一个袋子，这次袋子里装着的是一些红色的粉末状物质，“这……难道是血迹？”
“很有可能。但我们需要化验一下。对了，你们那边有什么收获？”吴迪说着又问。
陈途回答道：“张坚的确有嫌疑，我们拿到了张坚的烟蒂，和案发现场另外那支是同一个牌子的，李贺已经拿去化验了。”
“太好了，”吴迪说，“如果烟蒂和血迹的化验结果都和我们预想的一样，那就可以抓人了。”
陈途点点头，这一切都似乎顺理成章，但他却莫名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他想，或许真如李贺所言，自己当警察太久了，变得疑神疑鬼的。
——
晚上，张坚坐在自家客厅里，手里拿着一个很贵的智能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小涵从卧室走了出来，见到张坚手中的手机后惊讶地说道：“爸，这不是李嘉烨的手机吗？你怎么会留着它？”
“没什么，之前怕被警察找到而已，明天我就处理掉。”张坚说着又问道，“对了小涵，你之前说李嘉烨还有一个死党叫黄继尧是吗？”
“对，他之前请假出国旅游了。不过估计就要回来了。”说到这个人时，张坚看得到自己儿子眼神中难以隐藏的忧愁，看来这个黄继尧之前也没少欺负小涵。
张坚问道：“你说他是唯一一个知道你周五那天被李嘉烨约在学校后面仓库里见面的人，对吧？”
“对，只有他知道。爸，他就要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办？他肯定会把这一点告诉警察的。”小涵说道。
“别担心，儿子，有爸在。”张坚说，“你去睡觉吧，相信爸，不会有事的。”
小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走上前搂住张坚的脖子说道：“爸，对不起。如果这件事真的能过去，我以后一定用功读书，考上好大学，绝对不辜负你的期望。”
“哈哈，好儿子，你懂就好，记住，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辜负爸。”
“嗯，我一定会记住的。”小涵说。
“好了，回屋睡觉吧。”
小涵回屋后，张坚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窗前，他又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个多星期前，废弃仓库里，当张坚正要将李嘉烨的尸体装进口袋里时，一部手机掉了出来。张坚原准备捡起手机放进口袋里一起埋掉，可他刚拿起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条短信出现在他眼前：
“哈哈，嘉烨，兄弟就要上飞机了，等我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啊。对了，你今天约那个张涵见面，下手可别太重了，像上次那样留下痕迹就不好了。”
看到这条短信，张坚的心中除了担忧外还有难以抑制的愤怒。担忧的是这个人知道今天李嘉烨约小涵见面，愤怒的是，这两个人对自己儿子的霸凌行为明显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坚深吸一口气，现场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看了一眼对方的备注，“继尧”。
张坚想了想，接着把手机装在了自己的身上。想要保护小涵，这个“继尧”很关键，他必须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隐患。
从回忆中醒来，张坚点燃了一根烟，这个之前从不抽烟的男人第一次站在窗前吞云吐雾起来。
根据他的计划，现在警察那边定然已经把他列为重点嫌疑人了。之前他去过地下车库，自己故意留在车底的血迹已经很明显地被人刮去了一些，再加上烟蒂，警察只要化验对比一下，就掌握了十足的证据。
那是他故意留给警察的证据。
张坚吸完一根烟，对着窗外低声说道：“小涵，这些事情，就让爸替你承担吧。”
接着张坚打开了那部手机，然后就这样放在桌子上等着。一分钟……两分钟……一个小时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张坚拿起手机，盯着屏幕来电显示上面的“继尧”两个字看了很久，然后终于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警察局。”
“警察局？看来是真的，嘉烨真的被杀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您好？请问你是死者的什么人？是否有线索提供给我们？”
“线索……对，我有线索！警察叔叔，我是李嘉烨的朋友，我有线索要告诉你们！”电话里又说道。
“你先别激动，”张坚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黄继尧，是李嘉烨的同学。”
“哦，那你有什么线索？”
“我……嘉烨告诉过我，他周五那天要约我们班上一个同学在学校后面的废弃仓库见面，那个家伙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
“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叫张涵，我们班的！”
张坚闻言冷冷地问道：“李嘉烨为什么要约张涵在仓库见面？”
“这……”电话那头的黄继尧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们就是在那儿见面了。”
“嗯。如此看来，你的线索很有价值。不过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张坚问。
“暂时还没有，我才刚从国外回来，一回来就听说了嘉烨的事。”
“很好。这位同志你听我说，你提供的是重要线索，明天早上请你来警局一趟，在此之前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你的父母。你是关键证人，说出去的话我担心会有人伤害你。”
黄继尧闻言道：“啊……我……好，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我明天一起床就去警局。”
“很好，那我们明天见。再见。”
挂掉电话后，张坚坐在床边长舒一口气，他拉开自己的抽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把手枪就这样躺在里面。
“所有证据都指向的犯人和未出场的新证人，只要他们都死了，警察就只能结案了吧？”张坚自言自语道，“明天以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5
第二天清晨，张坚早早地起床。他叫醒了小涵，开车带着他来到某条街道上，在他们车前几十米处就是警察局的大门口。小涵见状战战兢兢地问道：“爸，你……你是来带我自首的吗？”
“怎么会。”张坚说，“爸答应过你，会让你没事的。相信爸，过不了多久就会没事了。”
“真的吗？”小涵激动地道。
“当然。一会儿我到前面去做点事，你在这里等我，只要看到爸冲你做这个手势，”张坚说着竖了个大拇指，“那就表示永远都没事了。明白了吗？”
“嗯。”小涵使劲点了点头，说起来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几天心理上的煎熬已经快把他压垮了，现在听到父亲说很快就没事了，张涵激动的心情难以掩饰。
——
此时的警局里，吴迪拿着两份鉴定报告激动地说道：“全都对上了！那个张坚果然是凶手！为了帮儿子报仇而杀死了霸凌过儿子的同班同学，想不到这个看上去老实的男人居然这么心狠。”
“霸凌这种事情，对孩子的心理和身理伤害都特别大，当父母的也是为了孩子，可惜用了错误的方法。”李贺缓缓地说道，“不过顺利破案了就好，我们快抓人吧！”
“嗯。”吴迪点头，又看着陈途说道，“老陈，发什么愣啊？等了一夜的结果都出来了，不行动还等什么呢？”
陈途看着两份鉴定报告，慢悠悠地说道：“一切都很合理，可是我总感觉……”
“哎呀你别老感觉感觉的，”吴迪不耐烦地说，“破案讲的是证据不是感觉，再不行动犯人跑了就麻烦了！还有我提醒你，霸凌过张涵的人好像不止一个，你就不担心再拖下去会有别人遇害？”
陈途想了想道：“你说的对，先把人抓回来再说。”
“这就对了。叫几个人拿着家伙，快走。”
陈途，李贺和吴迪带着几个警察就这样走出办公室准备去抓捕张坚。而此时的张坚就坐在警察局门口的车里，他静静地看着前方，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神情十分的平静。这时小涵突然指着前方叫道：“那不是黄继尧吗？”
张坚顺着小涵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少年正向警局走去。张坚说道：“小涵，你先下车等我，我去办点事儿。”
“哦……好吧。”小涵于是下了车，张坚自己发动起车子，又扭头对小涵说道，“别忘了我昨天对你说过的话。”
小涵还疑惑着张坚指的是哪句话，只见张坚已经开车向前驶去。
此时黄继尧正好走到了车子正前方，陈途等人也刚从警局里出来。
张坚突然加速，汽车飞快朝着黄继尧驶去，在他还来不及躲闪时就撞了上去，车速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黄继尧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又重重地摔在了水泥路面上，当场死亡。
远处的小涵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父亲居然会开车撞死黄继尧，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陈途等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在警察局门口公然行凶杀人的。
吴迪最先反应过来，他掏出配枪走上前指着驾驶室说道：“快下车！”
其他警察也都立刻持枪包围了张坚的汽车，车内的张坚也被这一下撞击伤到了，他额头上都是血，就这样慢慢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旁边的陈途见到车里的人是张坚后十分惊讶，这时刚下车的张坚突然大吼一声掏出怀里的手枪指向其中一名警察，那警察顿时惊慌，以为张坚要再次行凶，所以不由分说地扣动了扳机。
“不要！”陈途一声大叫，然而为时已晚，子弹打中了张坚的心口，他手中的枪掉落在地，身体逐渐瘫软了下去，然而在最后一刻，他微笑着冲着角落里的小涵竖了个大拇指。
儿子，没事了。
此时角落里见到这一场景的小涵早已捂着嘴巴失声痛哭，悲伤之情化作眼泪决堤而出。他很想冲出来，但是他想到了父亲昨天对他说的那句话。
“记住，无论如何也不要辜负爸。”
昨天小涵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深意，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原来父亲为他做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然而他已经没得选了，因为此刻他只有隐忍着，才能彻底脱罪，要不然只会辜负了父亲的一切努力。
小涵靠着墙缓缓坐到地上，含着眼泪低声叫道：“爸……”
警察局门口，陈途快步走上前，呆呆地看着地上没有了气息的张坚。吴迪走到他身边说道：“别看了，人已经死了。他就是张坚吧？我认识这辆车。反正他也是杀人凶手，刚才还企图袭警，你不必难过。”
陈途没有说话，这时李贺走过来说道：“那个少年是黄继尧，我在学校教室里见过他的照片。”
“就是那个李嘉烨的死党，一起霸凌过张涵的那个？”吴迪说道，“还真被我说中了。这个张坚还真狠，把两个欺负过自己儿子的人都杀死了。”
陈途依旧沉默着，因为他觉得张坚不像是会那么冲动的人。这时李贺又说道：“还有一点，这把枪，”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之前张坚的那把，“这枪是假的。”
陈途猛地一惊，这一刻，之前他的那种不安的感觉突然变得无比强烈。
李贺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说道：“你还是觉得不对劲吗？”
陈途犹豫了一下，却摇摇头说道：“说不出来，感觉张坚是在故意寻死。”
“连续杀了两个人，就算不自己寻死，等着他的也是死刑。”
“是啊，”陈途说，“但是，张坚难道真的是那种不考虑后果的人吗……”
6
不久，警方在媒体上宣布牧佳高中生被杀案告破，犯人在第二次行凶时被一名警员当场击毙，遗憾的是，有另一位高中生在犯人伏法前也不幸惨遭毒手，对此，全体警方表示歉意和惋惜。
事发半个月后，张坚一直住在老家的父亲张顺明来到了这里，据说是按照张坚之前交代过的卖掉了他的房子，又给小涵办理了转学手续，带着小涵回到了老家生活。
临行前，陈途不知为何来到了火车站，以张坚朋友的身份送别这对爷孙。
“张坚的事我很抱歉，”陈途对张顺明说，“抛去我警察的身份，作为朋友，我觉得他本质上是个好人。”
“哎，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张顺明道，“做错了事儿，总得有人赎罪。”
“以我个人感受来讲，我明白张坚杀那两个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他想保护小涵。但是这种行为真的太过极端了，我还以为他是个沉稳的人，不明白他怎么会……”
陈途说到这里，张顺明突然插嘴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也是刚知道。”
“什么事？”
张顺明看了看远处看着行李的小涵，轻声对陈途说：“张坚的肺癌已经很严重了，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也是在他出事之前才知道的。”
“什么！”陈途大吃一惊，“你是说……”
“这小子抽烟抽得太厉害了，医生说他只剩不到半年了。张坚早就放弃了治疗，他也伪装得很好，小涵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你知道吗？张坚是严令禁止小涵抽烟的，他也从来不在小涵面前抽，有时候小涵在家时他甚至都会把烟灰缸收起来。
“呵呵，我这个儿子，自己遭了抽烟的罪，才终于明白不能让后代也这样了。”张坚父亲说这些话时眼里满是悲伤。
此刻，陈途终于明白为什么看似沉稳的张坚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事了，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儿子。之前关于烟灰缸的疑惑也解决了，原来都只是一位父亲笨拙的爱而已。
而张顺明此时也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刚刚那些话都是张坚在出事前刻意交代给他的，还让他一定要当着这个陈警官的面说出来，还说这都是为了小涵。虽然张顺明不理解这其中的关系，但毕竟是儿子生前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替他做到了也可以安心了。
“他是个好父亲。”陈途最终说道，
“是啊，做父亲的都是这样，为了孩子，就算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张顺明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孙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活了大半辈子，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做父亲这方面，居然远远赶不上自己的儿子。
“爷爷，我们该走了。”小涵突然出声提醒，张坚父亲于是对陈途说道，“谢谢你来送我们，陈警官，想不到张坚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不客气，一路顺风。”
一老一少就这样背着行李上了火车，永远离开了这座城市。对于小涵，之前的那些霸凌和一切恐慌痛苦都已经远去了，但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父亲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来源：晓勇说娱乐星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