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是否曾好奇，几百年前的人们如何认知和描绘世界？在地图尚不普及、语言互通艰难的13—14世纪，一部由图像和文本共同构成的世界史巨著诞生在亚欧大陆中心——伊利汗国的都城大不里士。
《文与图的世界史：与第一个全球化时代的叙事图景》
潘桑柔 著
中国之于世界·跨文化艺术史文库
李军 主编
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
2025年4月
你是否曾好奇，几百年前的人们如何认知和描绘世界？在地图尚不普及、语言互通艰难的13—14世纪，一部由图像和文本共同构成的世界史巨著诞生在亚欧大陆中心——伊利汗国的都城大不里士。
这就是《史集》（Jāmiʿ al-Tawārīkh）的卷二《世界史》。今天，我们终于迎来国内首部系统研究《史集·世界史》的蒙元时代亚欧全球史与艺术史专著——《文与图的世界史》，本书收录逾200幅珍贵插图，全面解析当时的伊斯兰世界如何通过“文本”与“图像”重构世界的知识版图。
一切始于对一类图像的困惑。2019年，作者在研究意大利《考卡雷利抄本》时，意外发现《史集》中的一类插图：人物头戴冕旒、身穿右衽衣袍，做出奇特的手势，却明显指涉中国帝王形象。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引发了她强烈的好奇。这些形象是想象、误解，还是融合中国艺术的产物？
周武王像，1314—1315年，哈利利本第9v页插图（细节），伦敦纳瑟尔·D.哈利利伊斯兰艺术收藏
这个疑问使她踏上了一段长达数年的研究旅程：学习波斯语，比对各版本《史集》的插图与文本，并最终以现存最早的两部波斯语与阿拉伯语《史集·世界史》插图抄本为核心，展开对它们文本来源、结构、写作逻辑及其插图的母题、风格和跨文化转换的全新探索。
13—14世纪的欧亚大陆是一个高度流动的时代，各种技术、信仰、语言、图像在文明交汇中碰撞融合。由丞相拉施特主持编纂的《史集》正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其《世界史》卷试图囊括中国、欧洲、犹太、印度、伊斯兰等多种文明的历史传统，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史著作。
《史集》页面和插图形式
但正如作者指出，这部世界史并不只是简单的“集合”。无论文本还是图像，它都体现出强烈的编纂意图与历史意识。它的文本并非简单抄录，而是在不同历史传统中进行有意识的选择、删改与重述。
作者发现了大量图像与文字“不对应”的现象——画师并未直接模仿与文本有着相同来源的图像，而是广泛吸收了中国艺术及其母题、构图、风格、笔法和用色，如帝王姿态、服饰冠冕、山水构图、人物手势，甚至是佛教思想对画面的启发。
本书主要围绕《史集·世界史》中的五部区域和民族史，除了分析文本如何汇集多元叙述，尤其关注中国艺术如何被转化为伊斯兰世界视觉表达的主导资源。这些细密画插图并非附属于文字，而是一种独立的历史叙事。
在《中国史》中，画师从瓷器、版刻书籍插图、漆器中抽取图像要素重构中国帝王图像，借助中国艺术闲散自由的人体姿态，打破了一类僵硬的传统偶像图式，为西亚艺术的发展注入了更多的可能性。
哈利利本《史集·中国史》中的文本和帝王像（后梁宣帝），14v页
《以色列子民史》中，画师频繁塑造摩西形象和生平故事，将摩西呈现于画面中心，显示出犹太与伊斯兰两类密切相关的一神教传统的紧密交织。
《摩西之死》，哈利利本《以色列子民史》插图，54r页
《法兰克人、教皇与恺撒史》的文本融合了东方基督教会与西欧的《教皇和皇帝的编年史》。插图对人像的处理虽然是高度程式化的，但其中隐藏着对权力等级的隐秘表达。
法兰克皇帝与教皇的形象，《法兰克人、教皇与恺撒史》插图，306r页
《印度、信德与克什米尔史》中，画师利用了宋元时期中国艺术的形式特征和观念，以及佛教“涅槃”教义的本质，通过隐去故事主角的形象，塑造了本质为“无”的绝对存在，提升了形象和画面空间在伊斯兰艺术中的重要性。
《印度的群山》，哈利利本《印度、信德与克什米尔史》插图，21r页
在《伊朗与伊斯兰史》中，编纂者成功地将伊利汗国政权融入伊斯兰编年史传统，将它尊为西亚和伊斯兰世界的终极征服者。画师也在插图中展开了对“中心”的探索，如《伊赖姆城》中令画面空间和天堂走向分裂和错位的纵贯线，以及被挪移到画面边缘处的古代伊朗君主胡山。
《伊赖姆城》，爱丁堡本《伊朗与伊斯兰史》插图，1r页
《文与图的世界史》借助丰富的图像资料与深入分析，让我们窥见13—14世纪人们如何理解“世界”，也引发一个更具当代意义的问题：我们如何通过图像认识世界、讲述世界、想象世界？
人们常以为全球化是近代以降的现象，实则不然。《史集·世界史》所体现的“世界意识”早在七百年前已初见端倪：随着欧亚通道的打通，文明的流动、知识的交汇、图像的迁移，构成了一幅多元共存的世界图景。它不仅是那个特殊时代的产物，也预示着当今全球化时代的基本轮廓。让我们意识到：世界从未真正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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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库主编
澳门大学讲座教授、艺术与设计系主任，中央美术学院二级教授、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文艺复兴艺术史学者，跨文化艺术史家。兼任国务院学位办第八届艺术学一级学科评议组成员、中国紫禁城学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委员。巴黎第一大学、法国国家遗产学院、哈佛大学艺术史系高访学者，哈佛大学佛罗伦萨文艺复兴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客座教授。
作者
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讲师，美术学博士，欧洲亚洲艺术考古协会会员。研究方向为伊斯兰艺术史、13—14世纪欧亚大陆的跨文化艺术交流和中世纪艺术史，曾获2023年北京市优秀博士学位论文提名奖，出版译著《边缘图像：中世纪艺术的边际》。
来源：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