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虽然我及时拨打了120，但被砸了脑袋的老太太还是因为出血过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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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我队的老太太被从天而降的玻璃窗砸死了，
我好心拨打120，可老太太的家属却讹上我，
警察还怀疑我是凶手。
1
虽然我及时拨打了120，但被砸了脑袋的老太太还是因为出血过多死了。
看着老太太被白色的被单蒙住身体，我还是挺伤感的。
但人各有命，或许，这就是她命定的死法。
我叹了口气便转身回家，明天是假期后的第一天班，我还要好好想想早会该讲些什么。
2
第二天，早会刚开了一半，公司门口传来阵阵嘈杂声。
本来昏昏沉沉的大伙儿顿时来了精神，个个伸长脖子往外瞧，领导索性会都不开了。
我学着大伙儿的样子，拿起水杯，准备借着打水的空档吃瓜，结果还没等我找到水杯，便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苏昀呢！让苏昀那个贱人出来！」
全公司好像就我一个苏昀，这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话说我啥时候成「贱人」了？
领导才不给我反思的机会，他一把将我提溜到门口，吩咐道：「不解决完，就不要进来。」
门口一个长相凶悍的中年女人扯住我的手，「就是你！我妈是被你害死的，你个贱人！」
就在我一脸懵逼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儿又抱住我的腿，「就是因为你和奶奶吵架，奶奶才会被砸的!」
这个小女孩儿我认识，是昨天被砸老太太的孙女。
两人抓着我一顿哭嚎，我算是弄明白他们的意图了。
3
昨天下午我在观塘巷一家百年猪脚店前排队买卤猪脚，当时我正在和朋友微信聊天，分神之际，一个老太太带着个小女孩儿就插到我前面。
我本着友好的心态提醒老太太别插队，结果被她反过来一顿臭骂。
那一串流利的国粹把我给听愣了，老太太估计见我被唬住，骂得更起劲了，然后，她就被从天而降的玻璃窗给砸了。
我将老太太送去医院后留了名字和电话，想来她们就是靠这个找到我的。
这个中年妇女是老太太的女儿，按照她的说法，要不是我故意挑事惹得老太太原地骂人，随着队伍向前移动，被砸的人就是我。所以，老太太是替我挡了一劫，我得为她的死负责。
她言语间丝毫不提插队的事，一口咬死是我挑事害了她妈。
「你这个杀人凶手，跟我去公安局。」女人边嚷边用力拽我。
我用空出来的右手狠狠拧了把女人的胳膊，趁她吃痛将她一把推开，接着又将一直抱着我腿的小女孩儿踹了出去。
母女俩没料到我会那么凶猛，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了起来，
「我老母亲死得惨啊，凶手苏昀逍遥法外，没天理啊！」
我冷笑一声，点开手机播放一段视频。
为了让大家看得清楚，我特地连上公司外墙的大屏幕。
视频里的老太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龇牙咧嘴正在破口大骂，尖锐刻薄的声音透过屏幕传了出来，
「我就是要插队，我可不是好惹的！」
紧接着，一连串的国粹。
此时随着队伍移动，她前面已经空出来了，排在后面的人都劝她别骂了往前走，可她不听，就堵在原地骂人，然后就被砸了。
同事们了解原委后，纷纷替我不平，
「原来是自找的，插队还敢这么嚣张。」
「虽然挺同情老太太的，但这关苏昀什么事？」
「估计是要讹苏昀，太不要脸了。」
我冷笑着朝女人晃了晃手机，「还闹吗？要不要我发网上让全国人民评评理？」
女人抱着女儿悻悻地站起来，她知道讨不了好，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于是指着我恶狠狠道：
「你等着，我弟弟不会放过你的！」
4
本来假期后第一天上班状态就不好，在经过这一闹，一整天都觉得浑浑噩噩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买了些零食准备晚上刷部电影放松下，却看到两个男人站在我家门口。
其中一个男人穿着警服，他走到我面前亮出他的警员证，道：
「我是侦办昨天下午冯老太太被砸的一事的警员陆瑜。」
「苏女士，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这还没完没了了，我不耐烦道：「昨天的事对于我来说就是个意外，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问也应该是问那扇玻璃窗的主人。」
「所有的相关人员我们都会找，但苏女士，对于你来说这真的只是个意外吗？」他盯着我说道。
我闻言一愣，「你什么意思？」
陆瑜的神色放松下来，他指了指我家的门，「方便去你家聊聊吗？」
人都堵在门口了，能说不方便吗？
我只好点点头，「当然。」
另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是和陆瑜一道的，他冷着脸一言不发，一进我家就开始毫不客气地四处打量。
真的很没礼貌。
陆瑜见我脸色不悦，笑着解释道：「放心，他是我同事，到一个陌生地方迅速观察周边环境是他的职业习惯。」
就算他的职业再神圣，也不能掩盖骨子里令人厌恶的气息。
「王宏别看了，过来坐。」陆瑜抬手招呼男人。
这个叫王宏的男人坐到我对面，他紧紧盯着我，然后微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我按耐住心间的焦躁，催促道：「陆警官，想问什么就快问吧。」
5
「昨天下午你为什么会去买卤猪脚？」
「洪记卤猪脚是家网红店，我昨天出门逛街正好路过观塘巷就去买了。」
陆瑜点点头，认可了我的说法，「你认识冯玉珍吗？」
冯玉珍？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
「冯玉珍就是昨天被砸的老太太，她家住在观塘巷附近的小区【今日家园】，据她家人所说，老太太每天下午2点都会去洪记买猪脚。」
每天都去买？果然是铁粉，我由衷赞叹：「那她真的很爱猪脚。」
陆瑜没有理会我的感慨，而是重复先前的问题：「你真的不认识她吗？」
我再次搜索脑海中对这个名字的记忆，毫无印象，「确实不认识。」
陆瑜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他继续道：「你说你不认识冯玉珍，可你奶奶却认识她，你奶奶生前就住在【今日家园】，而且她们曾经有过多次冲突。」
听他突然提及奶奶，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奶奶是一年前去世的，接到噩耗那会儿我正在国外读书，等我赶回来时，我的奶奶孤零零地躺在殡仪馆里，面目全非。
警察告诉我，奶奶和同小区的多个老太太闹矛盾，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之后你回国操办你奶奶的丧事，有邻居亲耳听到你说要让欺负奶奶的人付出代价。」
我父母早逝，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当时的我没办法接受她就这样离开。
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我找物业找邻居，可他们听到我问奶奶的事就躲开，谁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想到这儿，那股茫然无助之感再次袭上心头，我垂下眼伤感道：「当时我确实很愤慨，可再愤慨又能怎样，奶奶确确实实是自杀。」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所以我卖了【今日家园】的房子出国继续学业。」
「你真的完全放下了吗？」陆瑜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我有些无奈，他们做警察的都有职业病，轻易得到的答案总会遭到质疑，于是我只好反问他，「不然呢？在你心里我应该怎么做？」
「妈的，少跟老子玩花样！」
陆瑜还未答话，坐在他身边的王宏似乎没了耐性，他猛地站起来绕过桌子抓住我的衣领，「罗里吧嗦说了一堆没用的，我看就是你为了给你奶奶报仇故意设计害人！」
6
王宏暴戾的看向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生吞活剥。
「这里是我家不是你们警局的刑讯室，你放开我！」我尖叫着去掰他的手。
可他听了我的话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扯住我的头发，「正是因为这里不是警局刑讯室，我才可以不用顾忌。」
王宏的话让我心生恐惧，我只好哀声解释道：「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奶奶和你妈吵过架！」
王宏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冯玉珍是我妈？」
头皮被忽然拉扯的痛感刺激地我叫出声，眼泪涌出顺着脸颊流下，我想此刻我的样子一定十分无辜。
「王宏你违规了，放开她！」陆瑜抓住他的手，厉声制止。
王宏面露不屑地冷哼一声，但还是放开了我。
「现在你还说自己不认识冯玉珍吗？」
又是这个问题。
「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她和王宏是母子？」
我理了理凌乱的鬓发，诚恳回答：「因为今早有个女人去我公司闹事，她说她是被砸老太太的女儿，还说......还说让我等着，她弟弟不会放过我。」
「王警官和那个女人长得有七分相像，所以我就推测他就是那个弟弟。」
「你们不信可以去问我同事，她们都能替我作证。」
陆瑜和王宏对视了一眼，似乎为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而懊恼。
过了会儿，他们站起身，陆瑜朝我伸出右手，「苏女士，感谢你今天的配合，让你受惊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客套，打开门用一个僵硬的微笑将他们请了出去。
然后飞快关上门，移开书架上的摆件，里侧的墙上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微型设备。
一个针孔摄像头。
7
第二天，一则视频刷爆全网。
视频里一个便服警察态度恶劣地扯住嫌疑人的头发，有细心的网友发现，审讯的地方不在警局，而是在一间普通的家居客厅，经过深挖后了解，嫌疑人不是罪犯而是做了好事却被冤枉的受害者。
一时之间，冯老太插队被砸，其女儿碰瓷好心人，儿子逼供好心人的事情全被挖了出来。
他们一家人被全网怒骂。
接下来的一周终于没人烦我了。
我吃着零食看着电影，正要好好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门铃忽然响起。
打开门，是陆瑜。
他没有穿警服，一身的休闲装显得清俊儒雅。
「陆警官，有什么事吗？」我问。
陆瑜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刚好路过你家，就买点水果来看看你，顺便感谢你把我从视频里剪掉。」
说着没等我答话，便推开我走了进来。
这个人的性格和他的外表可真不相称，我心想。
陆瑜将袋子放在茶几上，然后闲适坐在沙发上，拨开一个橘子，指着电视道：「韩国经典复仇电影《老男孩》，我在警校的时候刷过好几遍。一开始以为是一场复仇，到最后其实是一场反复仇，幕后黑手是......」
他话未说完，我立马关了电视阻止他剧透，「陆警官，我跟你不熟，你有事就直说。」
陆瑜收起闲适的模样，他坐直身体，正色道：「苏昀，你真的只是受害者吗？」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他也不介意，继续道：「那天你早就料到王宏会来，提前装了隐蔽的针孔摄像头，并故意用冷硬的态度激怒他。」
「王宏被撤职查办，他姐姐也被单位开除，现在他们一家人有如过街老鼠，甚至有网友追到他家门口扔鸡蛋泼红漆。」
「我一个独居女人，家里装监控很正常。至于王宏，他知法犯法，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拿起一个橘子。
陆瑜点点头表示认可我的话，「像王宏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待在警察队伍。」
「不过，除了他们家，【今日家园】王素芬的儿子因为吃回扣被开除，老婆也跟人跑了。」
「还有郑有林，她儿子贪污被抓，老太太急得中风了。」
「王素芬？郑有林？不认识。」我吃了一瓣橘子，有些酸牙。
「她们都曾和你奶奶有过冲突。」陆瑜递给我一杯水，「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就像你看得这部电影，不到最后怎么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我伸手接过水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
「猪脚店的老板说你曾经提醒过他三楼窗户的撑脚松动。」
「那天排队的时候，你故意和前面的人拉开距离，因为那个空位正好在窗户的下方。」
他拿走我手里的空水杯，「反正有时间，既然不看电影了，不如听我讲个故事吧。」
8
「你是一个孤儿，从小跟着奶奶长大，所以你很爱你的奶奶。」
「你知道奶奶是因为和冯玉珍，王素芬，郑有林三个老太太有冲突才自杀的，你决定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据了解，你也是猪脚店的常客，所以你早就注意到猪脚店三楼玻璃窗的撑脚坏了，你算准时间去排队，故意和前面的人空出一段距离，因为你知道冯玉珍每天都会准时去买猪脚，她为人泼辣又爱占便宜，一定会见缝就钻。」
「那几天都是大风天，你故意激怒冯玉珍就是为了将她拖在原地。」
「举报王素芬儿子吃回扣并带走她儿媳妇的人叫姜鹏，据了解你在国外读书期间，这个姜鹏经常去探望你奶奶。」
「还有郑有林，她的儿子贪污被查，向他行过贿的企业里就有你们公司，而你刚好在财务部门工作。」
「所有的事都能和你扯上关系。」他话音一顿，看着我，「苏昀，别告诉我这些都是巧合。」
「确实都是巧合。」我回视他，神色坦然，
「姜鹏是我奶奶的表侄，但我和他不熟，从未私下联系过。」
「我虽然是会计，但只是个负责差旅报销的小职员，怎么会知道这种公司机密。」
「还有玻璃窗的事，我的确早就注意到撑脚有问题，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还提醒过猪脚店的老板，如果我真准备借此做些什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而且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算准玻璃窗正好会在那个时间段掉下来？」
「最重要的是，她们和奶奶只是有些冲突，我就算要报复她们，也犯不着去杀人吧？」
我学着他先前的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上，「你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猜想而已，如果有证据，你早就将我带去警局，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讲什么故事。」
陆瑜眸光微动，这个一直咄咄逼人的男人终于率先垂下眼，沉默不语。
这种感觉真让人痛快。
因为我知道，他不可能拿出证据。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中夹带着一丝我看不明白的情绪，「不是简单的冲突，而是霸凌。」
「你奶奶长期遭受冯玉珍，王素芬，郑有林的霸凌，她是被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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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是你奶奶扔石头驱赶冯玉珍家的宠物狗，冯玉珍怀恨在心，便经常故意在小区放狗吓你奶奶。」
「你奶奶和她理论，却被她反咬一口，说你奶奶虐待动物。她带着小区几个老太太孤立你奶奶，还造谣她和邻居家的大爷是姘头，经常带着王素芬，郑有林堵在楼下当众辱骂她。」
「你奶奶试图找物业调和，但冯素珍是出了名的泼辣，她的儿子又是警察，没有人敢惹她。」
我默默听着，可却要握紧双手努力忍耐，才能让自己继续安坐在这里。
「我还查了你奶奶的就医记录，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最终她在病魔和被霸凌的双重折磨下选择了自杀。」
心头震颤，一股无名之火奔涌而出冲击着身上每一根神经，我猛地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知道我很痛苦。
「苏昀，你冷静点！」
手臂被人握住，陆瑜的叫声让我有了片刻清明，等我回过神来，那把水果刀的刀尖正插进我的大腿，鲜血顺着刀口涌出，差一点就能入骨。
我没有去医院，而是自己包扎了伤口，处理这点小伤对我来说轻车熟路。
陆瑜在一旁给我递药水递纱布，期间我们谁都没有讲话。奇怪的是，这异常的沉默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尴尬，反而打破了我们先前的剑拔弩张让一切都变得平静而真实起来。
他拿起茶几上方才我吃过的药，「碳酸锂稀释片，治疗狂躁症的药。」
没错，我有狂躁症，冲动之下会自残，也会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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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有奶奶总喜欢叫我小公主，他们虽然不富有但仍竭尽全力给我最好的，他们说我就是老天赐给他们宝贝，只求我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长大。
奶奶还说，「我家囡囡长得漂亮性格活泼，以后再找个疼你的老公，当一辈子快乐的小公主。」
然而世事无常，在我小学二年级期末后的暑假，爸爸妈妈开车带我去外市旅游，途中发生车祸，妈妈用身体护住了我，我活了下来，他们却走了。
我爸爸是独生子，爷爷去世得早，一场意外后，留下我和奶奶这一老一小。
顷刻间，我从受人宠爱的小公主变成了无依无靠的灰姑娘，奶奶说就算变成灰姑娘也总会等到她的水晶鞋，可现实中的我等到却是无情的嘲讽以及那个无法挣脱的噩梦。
一个整日游荡的老光棍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拖入草丛，事后我报了警，他被抓进了监狱。
奶奶搂着我泣不成声，她告诉我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也以为是可以的，可是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同学们的异样眼光宛如一把把利刃在我身上剜心割肺，真得好痛。
慢慢地，我整个人变得狂躁易怒起来，发起狂来会殴打那些背后说闲话的人，也会一刀刀划着自己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麻痹那种痛苦。
有一次，在我把一个男同学打得鼻青脸肿后，他愤怒地朝我嘶吼：「苏昀，你就是个疯子！你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
是啊，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没在那场车祸中一起离开？
之后我们被请了家长，奶奶卑躬屈膝向他们道歉却被男同学的妈妈推到在地。
我按耐不住心中汹涌的恨意，抓起手边的工具刀就冲了过去。
我被几个老师按在办公室的地上，男同学的妈妈吓得大喊大叫，叫嚣着要报警。
奶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磕着头求他们不要报警，一下一下，磕出了血。
最后，他们没有报警。
奶奶拽着我的手臂将我拖回家，我知道她是害怕一旦报了警，我会留下案底，可我这样的人还需要什么人生？
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吼道：「是那个贱人推了你，我要替你报仇！我要杀了她......」
「啪」
我的怒吼声被奶奶一巴掌打断，她用手指着我，一字一句道：「苏昀你给我听着，别说她只是推了我一把，就算她捅我两刀杀了我，我死了也不用你去报仇！」
说完这句话，她又变回那个慈爱的奶奶，她抚摸着我的脸，眼中含泪，嘴角却扬着微笑，
「我的囡囡漂亮又聪明，就算人生路上遇上了波折，那都只是短暂的考验。相信奶奶，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从那之后，奶奶帮我转了学，她用我爸妈的车祸赔款在【今日家园】买了套房，带我去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而我听话地去看了医生，靠药物控制了我的狂躁症。之后我和普通学生一样读书考大学，还在大学四年级获得了公派出国学习的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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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喃喃地说着我和奶奶的故事，期间陆瑜一直低着头，但我知道他在认真听，这就够了。
「我在国外的时候，奶奶每天都会和我打视频，视频里的她穿得漂漂亮亮，画着精致的妆。她告诉我，小区老太太们组织了一个歌舞团，她也参加了，每天和她们一起跳舞，排话剧，还有人花钱请她们去表演。」
「她说自己和那些老太太们处得特别好，经常约了一起旅游，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充实。」
「她还让我不要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要像她一样多出门结交朋友，只要愿意用心感受，生活其实可以很美好。」
「所以当我接到奶奶的噩耗时，我整个人都懵了，奶奶为人乐观和善，怎么会和人闹矛盾？我试图问清原委，可邻居们害怕惹祸上身，谁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就在我拿着刀准备去逼问他们时，我发现了奶奶的遗书。」
【囡囡，奶奶走了，请你务必答应我，不要去追问前因后果，否则奶奶死不瞑目。】
【以后就算是一个人要好好地活下去，奶奶会在天上永远陪伴你。】」
记忆中那个鲜活，慈祥，又爱唠叨的老太太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她总是在笑，哪怕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被亲戚唾弃是灾星时也没有被打垮，她一个人用微薄的退休金将我养大，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刻陪伴我鼓励我。
而我呢？安然地享受着她的庇护，到她死，都不知道原来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那股明媚笑容下的灵魂早已千疮百孔，可即便是这样，她仍然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这一年来，我努力让自己按照她想要的样子生活，可我心里清楚，如今的自己不过是个在黑暗中苟延残喘龋龋独行的行尸。
「陆瑜，我很感谢你告诉我奶奶遭遇的一切。」
「不管你信不信，从始至终我说得都是实话。」
12
我和陆瑜的这次谈话在一片静谧中结束。
陆瑜离开后，我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大腿上的伤口传来隐隐疼痛，我感觉这股细微的痛在身体里无限蔓延，最后化作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我的心脏，又酸又胀。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传来提示音，我拿起手机打开，是陆瑜发来的短信。
【你有没有想过奶奶承受了这么久，为什么会突然选择离开？】
【我想，她是害怕你毕业回国后知道她所遭遇的霸凌，冲动之下报复那些人，毁了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的生活。】
【她用她的死让你和你的过去彻底分离。】
【苏昀，你有一个这么爱你的奶奶，就算为了她，你有什么理由不振作起来？】
心口的大手猛地松开，所有的情绪霎那间化作眼泪汹涌而出。
我打开手机里和奶奶的一张张合照，是啊，我有什么脸继续颓废下去？
我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
13
这个夜晚注定一夜无眠，直到手机闹铃响起，我才收回心神，挣扎着起来洗漱准备去上班。
我提着包，一瘸一拐地打开门，门外墙角边的人被惊醒。
「陆瑜？你没走吗？」
陆瑜抹了把脸，有些局促地站起来，眼神闪烁，「昨晚你情绪不对，我有些担心，就在门口守着。」
「我们做警察的，熬夜守在一个地方抓罪犯是经常的事，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啊，我不是在说你是罪犯，我......」
他那副样子哪像个警察，分明就是个别扭的大男孩儿，我朝他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昨晚你说得对，我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就算为了奶奶，我也要振作起来。」
「陆瑜，谢谢你。」
解开心结后，我们一起下楼，为了感谢他，我提出请他吃早饭。
他看我行动不便，指着我的伤腿，「受伤了还不请假？」
我无奈地吐槽道：「我也想啊，可最近月结，工作多的很，这个时候请假老板不得劈死我。」
「万恶的资本家。」他跟着附和了一句，然后拉住我将我摁坐在花坛边，「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早饭。」
14
阳光透过树梢撒在我身上，这个清晨和往常一样，却又哪里变得不一样。
未等我细细体味，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苏昀那个贱人在那儿！」
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朝我冲过来，为首的中年妇女正是被砸老太冯玉珍的女儿，王丽。
一女三男将我围住，王丽朝我一巴掌扇过来，我因为腿伤躲闪不及，摔倒在地。
「还敢录视频发网上？害我和我弟弟被开除，你个贱人就跟你那个奶奶一样，早晚不得好死！」
「反正我们家现在到处被人骂，我也没啥好顾忌了，就算死也要拉你做垫背！给我打！」
几个人撸起袖子朝我袭来。
「你们干什么！」
陆瑜飞奔过来，将我挡在身后，「聚众伤人，是不是想进派出所啊！」
王丽认得陆瑜是警察，知道硬来不行，索性撒起泼来，「分明是苏昀恶意报复，我妈才被砸死的，现在警察还护着杀人凶手，没天理啊！」
「我和我弟弟一时气不过才会找她理论，结果被她倒打一耙发视频到网上混淆视听，我们才是受害者啊！」
和她一道的一个男人也站了出来，「苏昀一家都不是好人，她奶奶生前就经常勾搭小区的大爷，她表哥还把我老婆给骗走了，现在连警察都偏袒她，大家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在指着我窃窃私语，我暗暗握紧拳头。
陆瑜抓住我的手臂，示意我冷静。
就在这时，门口再次传来骚动声，这次来的是一大群人，老老少少几十个人围了过来，还有人举着手机在直播。
领头的大爷指着王丽几个人怒道：「你们才是人渣！」
「你妈冯玉珍霸道泼辣，在小区作威作福，我们这些邻居没少被她祸害。」
「她还带着王素芬，郑有林造谣我和苏昀奶奶有一腿，逼得她奶奶跳楼自杀，你们才是罪人！」
「没错。」一个年轻女人站出来，「我那个前婆婆王素芬平日对我非打即骂，还撺掇她儿子家暴，我实在受不了才逃了出来。」
「还有那个郑老太，平时专爱显摆自己儿子多能干，一堆的人排队给他送礼，现在儿子被抓，她自己中风，就是报应！」
正在直播的手机怼着那几个人的脸拍，他们也意识到处境不妙，赶紧捂着脸逃窜出去。
逃走又能怎样，他们以后可都自带流量了。
15
到如今我才知道，原来小区里痛恨这几家人的邻居有很多。
王素芬和郑有林非常高调，经常在小区里宣扬他们儿子吃了多少回扣，收了多少礼。
小区里各行各业的从业者都有，他们不动声色地打听着，甚至建了群，专门收集了证据，成功举报王素芬的儿子吃回扣，郑有林的儿子贪污。
冯玉珍的儿子王宏身为警察却偏袒包庇自家人，邻居们也收集了证据，就等上交了。
领头的大爷走到我面前，他满脸歉意地看着我，
「丫头，一年前你奶奶去世的时候，并非大家不愿意告诉你实情，是你奶奶，她临终前嘱托要瞒着你，她说不想你再卷进这些是是非非里。」
「真的对不起，在你奶奶遭受霸凌的时候，我们没有站出来阻止她们的恶行，事后我们都很后悔。」
「这次，我无意中听到王丽说要带人教训你，就召集大家赶了过来，幸好你平安无事。」
「我们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能当面和你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一声声的道歉传来，我抬头环视大家。
这些人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人，可他们却给了我最真切的感动。
他们替我给奶奶平了冤，我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16
陵园里，奶奶的墓碑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面前还放着一篮水果。
我将带来的鲜花放了下来，抬手轻轻抚摸她的照片。
照片中的奶奶也看着我，眉眼弯弯，笑得一团和气。
一直以来，她都告诉我即便身处困境仍要善待人生，以善待人终得善报，老天都会帮你。
我想，她是对的。
冯玉珍被砸是意外，但又不完全是意外。
那天我在洪记猪脚店前排队的时候，忽然听到排在身后的人小声议论，
「快看，【今日家园】的冯老太又来买猪脚了。」
「这老太蛮得很，听说一年前她们小区有个人都被她逼死了，真是造孽......」
【今日家园】
【一年前被逼死】
短短的一段对话让我愣在了原地。
就在我分神之际，他们口中的冯老太带着小女孩大摇大摆地插到我前面，甚至在插进来之前见我看着她，朝我翻了个白眼。
我回过神，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玻璃窗，此时，玻璃窗被大风吹得摇摇晃晃，撑脚在一点点变形，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我犹豫了一瞬，还是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或许是我多心了呢？
在我提醒她不要站在我前面后，这个老太太顿时像炸了毛一样对着我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我就是要插队，我可不是好惹的！」
「上一个敢惹我的老贱妇已经被我整得跳楼自杀了！」
「我儿子可是警察，我谁都不怕！」
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一年前在【今日家园】跳楼自杀的老人就只有我奶奶！
一瞬间，我想起奶奶躺在殡仪馆里面目全非的模样，想起邻居们面对我的询问时躲躲闪闪下的顾虑。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指着我叫骂。
彼时，我想起奶奶常说的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作恶的人终将自食恶果。」
一阵巨响后，面前的人终于闭上嘴倒了下去，四周人影骚动，传来阵阵尖叫。
我冷眼看着躺在血泊中了无生机的老太，微微勾起唇角。
之后我打了120跟去医院，见证了她最终的死亡。
其实，如果她不插队，如果她能听劝，如果她戾气不那么重，原本她有很多个【如果】可以不用死，可她还是死了。
或许，这就是她命定的死法。
17
事后，我故意在医院留了姓名和电话。
我料想冯老太的儿子一定会查出我是一年前被他妈逼死的老太太的孙女，他也一定会找来。
会徇私枉法的人根本不配做警察。
于是我提前做好准备，在家装了监控，随身携带录音笔。
不过，冯玉珍的女儿来我公司闹事是我没料到的，但结果却让我很满意，他们作得越狠才能死得越快。
果然，在我把视频发到网上后，冯玉珍一家被网友臭骂。
再加上后来那次，他们找我麻烦却被小区邻居集体声讨，将他们的恶行直播出去，现在已然是过街老鼠。
王宏被警队开除后和一群街头混混搅和在一起，最后因为聚众斗殴进了监狱。
他姐姐王丽性子霸道经常家暴老公，现在没了弟弟护着，老公出轨还将她赶出家门。
王素芬的儿子丢了工作跑了老婆，郁闷之下沉迷赌博欠下巨债，只能卖房还债，一家人居无定所还要四处躲债。
还有郑有林，她儿子贪污被抓，她急得中风，不久后便去世了。
至于陆瑜，我故意卖弄玄虚和他对峙，为的是让他去调查奶奶的事。
从他口中得知奶奶的遭遇，就不算违背奶奶的遗愿。
一阵微风拂过，絮柳纷飞。
恍然间，我好像看到奶奶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就像小时候我在外面疯玩，她来喊我回家。
不过这次，她不是向我招手，而是朝我挥动手臂。
我也举起手臂回应她。
【放心吧，我会带着你的那份好好生活下去。】
【再见了，我亲爱的奶奶。】
18
离开陵园，不期然地看见一抹高瘦的身影站在门口，是陆瑜。
我想起奶奶墓前的水果，应该是他送的。
果然，在我问起后，他点点头，「我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你过来，本来想和你打招呼，但想了想还是不打扰你了。」
我抿了抿唇，问道：「你是特地在等我？」
「这里不好打车，反正我也没事，就等等你。」
一路上，我们没再讲话，倒是他几次看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
他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平时不太一样。」
我也笑了，「这样不好吗？」
「甚好。」他瞟了我一眼，然后从怀里拿出两张票，
「今天是周末，刚好朋友送了我两张电影票，你要是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看场电影？」他说话时一直看着前方，刚好露出有些发红的耳朵。
我伸手接过其中一张电影票，是最近新上映的一部悬疑剧，据说是著名IP改编的。
想到这儿，我连忙警告道：「不管你知不知道剧情，都不能剧透哦。」
然后他看向我，眼中有笑，神情却特别认真，「好。」
晨间的迷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消散，行驶的汽车在公路上飞驰远去。
前方的道路汇入城市的霓虹，新的故事已然开启。
（正文完）
番外—陆瑜
这是我从省局调到市局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一个老太太被砸案。
初步了解后，可以基本认定就是个意外，但她的儿子却坚称不是。
她儿子王宏是我的同事，这个人心胸狭隘，脾气急躁。
在我的追问下，他告诉我另一桩案子，一个老太太跳楼自杀案。
而这两起案子都牵扯到同一个女人，苏昀。
从现场搜证来看，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但凭着作为警察的敏锐度，我觉得我需要找这个女人谈谈。
王宏跟过来是我没料到的，在我准备赶他走的时候，一个年轻女人缓步走来。
她低着头，手里提着个塑料袋，背上背着个双肩包，不知道是不是双肩包太重的缘故，压得她的身形都有些佝偻。
行尸走肉，我不期然想到这个词。
她对我们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尽管她处处表现得很不耐烦。
这倒让我挺意外。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认识冯玉珍，可看向王宏的神情却满是恨意，显然她在说谎。
尤其第二天全网飞的视频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而我也越发好奇，若说她故意设计害死冯老太，那她是如何做到不留痕迹？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去调查了她奶奶自杀的事，揭开了一个老年人团体间的霸凌事件，残忍又现实。
我再次去找苏昀，面对我的咄咄逼人，她应对得游刃有余，着实出乎意料。
唯有听到奶奶被霸凌致死的事后，她不复先前的淡然，失控了。
后来她和我讲了她和奶奶的故事，告诉我她说得一切都是实话。
其实，在她失控的那一刻，我就信了。
我怕她出事，在她家门口守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被她撞见。
令我惊喜的是，她虽然看着憔悴不已，却精神良好，就好像沙漠干涸地里的小草，一夜风雨后，虽然憔悴却有了生机。
有人说，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始于好奇。
我现在觉得这是有点道理的，至少这一刻，我不想眼前的女人再哭，只希望她能被呵护着拥有别样的明天。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