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国独立战争时期，英国的0.75口径“陆地型滑膛枪”获得了非官方昵称“褐贝丝”（Brown Bess）。甚至18世纪的《俚语词典》将流行语“拥抱褐贝丝”（to hug Brown Bess）收录为“参军”的俚语。

“褐贝丝”滑膛枪

美国独立战争时期，英国的0.75口径“陆地型滑膛枪”获得了非官方昵称“褐贝丝”（Brown Bess）。甚至18世纪的《俚语词典》将流行语“拥抱褐贝丝”（to hug Brown Bess）收录为“参军”的俚语。

从七年战争到拿破仑战争

到拿破仑战争时期，英国的“褐贝丝”滑膛枪已服役近百年。当时的战术要求滑膛枪部队尽可能向推进的敌军阵型齐射。这支10.5磅的“褐贝丝”可将一盎司铅弹投射至最大175码的有效射程——尽管在此距离上几乎无法精准瞄准，因此大多数交战发生在50码或更近的距离。即便如此，一名经验丰富的射手仍能每分钟击发三发。

从1740年左右到19世纪30年代，“长陆地型褐贝丝”滑膛枪一直是英国步兵的基本武器。

1742年型“褐贝丝”在初代枪机上增加了药盘防护杆，配备木质推弹杆，采用军械亮面处理，枪管和枪机均经抛光。

跨越百年的战场传奇

在“褐贝丝”滑膛枪的时代，英国陆军参与了五场重大战争：七年战争（1756-63）、美国独立战争（1775-83）、法国大革命战争（1792-1802）、拿破仑战争（1803-1815）和克里米亚战争（1853-56）。

- 七年战争（1756-1763）：作为普鲁士腓特烈大帝的盟友，英军在北美对抗法国及其印第安盟友。1754年战争爆发后，英军主力投入北美战场，推动了深远的战术变革。1759年，沃尔夫将军攻占魁北克，成为英国“奇迹之年”（annus mirabilis）最耀眼的胜利——海军进行曲《橡树之心》便纪念这一系列胜利，该曲首次出现于大卫·加里克的戏剧《丑角的入侵》。

“来吧，兄弟们，让我们驶向荣耀，为这辉煌的年份再添荣光……”

在印度，罗伯特·克莱夫于1757年在普拉西击败亲法的孟加拉统治者，1759年艾尔·库特中将在万迪瓦什战役获胜，使东印度公司控制印度大片领土。在欧洲大陆，尽管英国常以联盟形式参战且胜败参半——如1757年坎伯兰公爵在哈斯滕贝克惨败，但1759年英军在明登战役中表现卓越。

明登战役中，不伦瑞克的斐迪南亲王率4.1万英德联军对阵孔塔德元帅的5.1万法军。一场因语言误解引发的冲锋成为战役关键：六支英国步兵团向占绝对优势的法国骑兵发起进攻。第37步兵团的医院助理威廉·费洛斯回忆道：

“今早没任务的士兵开始脱衣洗衬衫，我也和大家一样。突然鼓声大作，紧急集合！我们来不及多想，套上湿衬衫、扣上外套就匆忙列队，生怕被战友落下。当时寒风凛冽，我穿着湿衣服冻了一个多小时才缓过来。但法国人很快让我们‘暖和’起来——当然，他们比我们更‘暖和’！”

第12步兵团的蒙哥马利中尉描述了进攻场景：红衣士兵随着鼓点行进，穿过“18门18磅炮组成的地狱般的猛烈炮击……人们以为这样的炮击会让部队无力承受早已严阵以待的法军冲击，但坚定的决心能战胜一切困难。当我们逼近至距敌军约100码时，大批法国骑兵大胆地向我们疾驰而来，我军士兵通过保留火力瞬间击溃了他们……刚打退这批‘访客’，法国的荣耀——‘王家近卫骑兵’又闪电般向我们杀来，也几乎立刻被驱散……此时我们发现一大队法军步兵以纵队直扑我军侧翼，双方交火约十分钟，我们歼灭大量敌军，剩下的就像歌里唱的‘落荒而逃’。”

蒙哥马利还补充了一个插曲：战斗的喧嚣惊到了随军小贩的孕妇妻子，导致其早产，“她生下一个男孩，我们为他取名‘斐迪南’。”

- 美国独立战争（1775-1783）：1775年，围绕征税权的宪法争议引发英国与北美殖民地的战争。尽管英军在邦克山等战役中付出惨重代价获胜，但始终无法决定性击败华盛顿的大陆军。1777年10月约翰·伯戈因中将在萨拉托加投降后，法国加入反英阵营。1781年，康沃利斯勋爵在约克镇被华盛顿与法军围困，德格拉斯舰队阻止皇家海军介入，最终康沃利斯投降——这是英国直至1942年新加坡陷落后才被超越的最大军事耻辱。《凡尔赛和约》终结战争，英国丧失七年战争中获得的许多领土。

- 法国大革命与拿破仑战争（1792-1815）：法国因战争财政崩溃引发革命，1793年英国加入反法联盟。1803年战争再起后，拿破仑通过军事胜利与政治权谋成为法国皇帝，至1812年征服除英国外的所有欧洲大陆强国，推行旨在封锁英国贸易的“大陆体系”。同年因入侵俄罗斯失败，反法同盟趁机反攻，1814年拿破仑被迫退位。1815年“百日王朝”期间，他在滑铁卢被英普联军彻底击败，再次退位。

拿破仑战争期间，英军主要战场为伊比利亚半岛。1809年起，阿瑟·韦尔斯利（后封威灵顿公爵）以葡萄牙为基地对抗兵力占优但受困于游击战的法军，历经十余场重大战役与数次艰苦 siege。1811年5月16日的阿尔武埃拉战役堪称最惨烈的步兵对决之一：

苏尔特元帅佯攻盟军中路的阿尔武埃拉村，实则以重兵攻击英军右翼。西班牙师英勇转向迎敌，为援军争取了时间。约翰·科尔伯恩中校（后来的陆军元帅）率英军营救西班牙人，却在与法军步兵交火时遭法军轻骑兵和波兰枪骑兵冲击侧翼，恰逢暴雨淋湿火枪导致无法击发。第66团的乔治·克朗普顿中尉在给母亲的信中描述了灾难：

“这是我第一次（上帝保佑也是最后一次）看见英国士兵向法军转身逃跑……哦，那是怎样的一天！最糟糕的事我还没说：我们的军旗被夺走了。之前我提到两名少尉在旗下中弹，两名中士也殉职了。一名中尉抓起步枪试图护卫军旗，却被一枪穿心——面对骑兵，我们能做什么？”*

两支新锐英军营救后，第34团的莫伊尔·谢勒上尉描述了被硝烟笼罩的战场：

“片刻间，硝烟被吹散，法军掷弹兵的帽子、武器和黑压压的阵型赫然显现。那景象短暂却壮观：厚重的硝烟再次笼罩我们，几乎看不清任何物体……这场致命的步枪对决持续良久，我们不断推进并击溃敌军。当逼近至约20码时，我们接到冲锋命令。刚停火欢呼、端起刺刀准备冲锋，却发现高地后隐藏着敌军骑兵，企图利用我们的冲势。但法军步兵已被我们冲锋前的欢呼吓破胆，溃逃而去。”

右侧500码外，第57团的本杰明·霍布豪斯少尉正经历一场近距离恶战：

“此刻，可怜的战友们在四周纷纷倒下。军官们忙着维持阵型、给士兵分发阵亡者的弹药，脚下几乎无处不踩着死伤的躯体。但所有人都坚守阵地……尽管孤立无援，我们的火力从未减弱，士兵也毫无惧色……我们的上校、少校、所有上尉和11名少尉均已阵亡；国王军旗被撕成两半，团旗弹孔累累；许多连队失去了军官……”

威廉·英格利斯中校被葡萄弹击中胸部，躺在军旗前高呼“顽强战斗，57团！顽强战斗！”——第57团及其后继者米德尔塞克斯团从此以“顽强者”（Diehards）闻名。

最终，燧发枪旅（第7皇家燧发枪团两个营与第23皇家威尔士燧发枪团一个营）抵达战场锁定胜局。第7团一等兵约翰·斯宾塞·库珀在81岁时撰写的《七次战役随笔》中描述：

“在敌军猛烈火力下，我们的阵线摇晃，士兵像九柱戏中的木柱般纷纷倒地，但无一人后退。此时，我们的上校和旅部所有军官非死即伤，但并未引发混乱。命令不断传来：‘靠拢！’‘收缩！’‘开火！’‘前进！’我们照做了。当逼近敌军纵队时，他们崩溃了，以最混乱的方式冲下山坡。”

“混乱”一词道破关键：当法军纵队瓦解时，苏尔特的军队便退化为乌合之众——若没有严格训练、指挥官与坚定战友，任何军队都极易溃散。苏尔特对拿破仑感叹“胜利被夺走了”：“英军已彻底溃败，胜利本属于我，但他们‘不知道’自己该逃跑。”亲历半岛战争的威廉·纳皮尔爵士曾盛赞“这支惊人的步兵”。

滑膛枪时代的落幕与遗产

1842年，击发帽滑膛枪取代“褐贝丝”，其可靠性远超燧发枪；1853年，击发线膛枪问世。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线膛枪的引入引发了印度民族大起义（1857年）——传闻步枪纸制弹药用猪油（对穆斯林不洁）或牛油（对印度教神圣）润滑，导致孟加拉军队士兵拒绝使用弹药，最终引发叛乱。叛军攻占德里，在坎普尔屠杀英军幸存者，奥德首府勒克瑙坚守数月后，于1857年9月英军攻克德里后获救。

印度起义是“褐贝丝”最后一次参战。第75步兵团副官理查德·巴特尔中尉描述：“全团仅百人配备新步枪，其余仍使用老‘褐贝丝’。新武器并不成功，士兵们除少数外，都设法丢弃步枪，捡起阵亡战友的旧枪。”

“褐贝丝”统治战场逾百年，却在十年内便像长弓一样过时——技术革新加速，击发武器与后装步枪相继取代了它。与此同时，英军也经历重大变革：1871年废除军官职位买卖制，随后重组团级体系，形成郡属团（如第37团与第67团合并为汉普郡团），通常一个营驻本土，另一个驻外。这一改革不受传统派欢迎，1884年阿瑟·普尔上校愤怒地拒绝参加汉普郡团晚宴：“该死的名字毫无意义！自古以来，团都是按战列顺序编号的……我绝不会参加什么‘汉普郡团晚宴’。代我致意，先生，见鬼去吧。”

结语

“褐贝丝”不仅是一把枪，更是一个时代的象征。从北美森林到印度平原，从拿破仑的铁骑到克里米亚的战壕，它见证了英国从殖民帝国到全球霸主的崛起，也目睹了滑膛枪战术在工业革命浪潮前的最后辉煌。当最后一名士兵将其放下时，一个凭借勇气与齐射主宰战场的时代，最终被精密机械与火药革新所终结。

来源：3C捕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