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2年春天,我和周德山结婚时,单位分的是筒子楼里的一间小屋,不到二十平米。
"老头子,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你的,就是这件事了。"
我端着冒着热气的茶缸,看着面前花白头发的老伴,心里忐忑不安。
晚霞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我们的小客厅抹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
1992年春天,我和周德山结婚时,单位分的是筒子楼里的一间小屋,不到二十平米。
桌子底下塞着椅子,椅子底下藏着搪瓷暖水壶,天一黑就得摆弄那张吱呀作响的折叠床。
那时候我们睡觉得靠墙,不然一翻身就得掉下来,冬天墙面冰凉,我常在半夜被冻醒,却不舍得开那台耗电的小电热扇。
周德山常说:"咱俩这是'伸腿吵架、缩腿恋爱',啥时候能住上宽敞点的房子就好了。"
那时周德山在市纺织厂做技术员,每天早出晚归,衣服上总带着线头和棉絮的味道。
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整天站着,腿又酸又肿,到了冬天,手上的冻疮就没好过。
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踏实,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看到对方那张熟悉的脸,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我俩就靠着工资条头挤尾,掰着手指过日子,每个月存下几十块钱,放在一个印着"蝴蝶牌"缝纫机广告的铁盒子里,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1993年,女儿小雨出生后,我们的小屋更显拥挤,婴儿床、尿布桶、奶粉罐,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芸子,我们得有个自己的家。"每次看到女儿在狭小的屋子里爬来爬去,碰得膝盖青一块紫一块,周德山就攥紧拳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
他的眼神里透着心疼和愧疚,手上的茧子也越来越厚。
工厂里的活干完,他就到建筑工地搬砖,周末还去市场帮人卸货,回来时衣服上的灰土和汗渍混在一起,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我心疼他,但也知道,这个家需要我们共同努力,所以婆婆来帮忙带孩子时,我也开始在下班后到小商品市场帮人看摊位。
周德山的父母在乡下,老房子是那种砖墙泥地,冬天冷得不行,墙角常年返潮,一到雨季就漏水。
他们含辛茹苦把周德山抚养大,卖了家里唯一值钱的一头老黄牛,供他上了技校,让他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每次回老家,看到公婆弯着的腰,黑黝黝的脸,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我心里就一阵酸楚。
周德山更是难受,常对我说:"我一定要让爸妈晚年过上好日子,不能让他们受苦一辈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1997年,城里掀起了国企改革的浪潮,像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得措手不及。
那天,我在柜台前忙着招呼顾客,收音机里播报着"深化改革"的新闻,门外突然出现了周德山的身影。
不对劲,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厂里上班才对。
我看到他脸色灰白,手里紧攥着一张纸——下岗通知书。
"芸子,对不起,我没本事。"回到家,他把那张薄薄的通知书摊在桌上,眼眶发红,嗓子里像堵着一团棉花。
筒子楼里安静得出奇,只有墙上那个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清晰。
"有什么对不起的,咱们还年轻,从头再来就是。"我强忍着泪水安慰他,心里却慌得很,女儿还小,生活压力骤然加大。
那段日子,周德山像变了个人,整天闷不吭声,瘦了一大圈。
我们的小收音机从不关,就是为了听听有没有招工信息。
他拿着简历在人才市场排长队,风吹日晒,但年龄和技能成了障碍,几乎没有工厂愿意招收这样的"大龄工人"。
楼下的王大爷每次见了我,都会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日子难呀,要我说啊,还是去南方碰碰运气好。"
一天晚上,女儿已经睡了,周德山突然说:"芸子,我去深圳碰碰运气吧,那里正在建设,需要人手。"
窗外响起了知了的叫声,夹杂着远处的卡车轰鸣,单薄的窗帘随风轻轻摆动。
我知道他已经决定了,只能点头同意:"你放心去吧,我和女儿在家等你。"
周德山拿出我们的"蝴蝶牌"铁盒,倒出里面的钱,大部分留给了我,自己只带了路费和几天的生活费:"等我挣了钱,咱们买套大房子,让孩子有个好学习环境。"
送他那天,汽车站人头攒动,到处是拖着大包小包的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忧伤和希望交织的气息。
"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有困难就找单位里的老李,他欠我个人情。"周德山嘱咐着,眼睛里含着不舍。
我拉着小雨的手,微笑着向他挥别,直到大巴消失在视线里,才任由泪水滑落。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聚少离多的生活,那个年代,没有手机,连找个公用电话都不容易。
开始周德山每周会有一次电话,固定在礼拜天晚上七点,我和小雨总是早早守在楼下公用电话亭旁边。
电话那头常有嘈杂的背景音,通话质量很差,但听到他的声音,就是最大的安慰。
"爸爸,我想你了。"小雨奶声奶气地说,每次都让电话那头沉默许久。
起初他每月寄回六七百元,装在黄皮信封里,邮递员总会特意把它交到我手上,周围邻居投来羡慕的眼光。
"你们家老周有出息,这日子有奔头了。"邻居李大婶总这么说。
后来随着他技术的提升,工资涨到了一千多。
钱不多,但足够维持我和女儿的基本生活,我省吃俭用,把多余的钱都存了起来。
每次通电话,他总问女儿的学习情况,问我工作累不累,却极少提起自己的艰辛。
偶尔从他工友带回的口信中,我得知他住在工棚里,十几个人挤一间,夏天热得睡不着觉,冬天冷得直打哆嗦。
有一次,他托人带回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消瘦了很多,皮肤黝黑,眼神却格外坚定。
我把照片放在床头,每天睡觉前都要看一眼,这成了支撑我熬过那段艰难岁月的动力。
2004年,单位搞福利分房,我排到了一套六十平米的两居室。
周德山兴奋得在电话那头直喊好,说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那个月他还特意寄回了一台松下彩电,说是给我和孩子的礼物。
但当他春节回来看到实际情况时,却沉默了。
那房子在城郊,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小区,楼道昏暗潮湿,厕所漏水,墙面斑驳。
最关键的是距离市中心有十几公里,上下班要倒两次车,女儿上学更是不便。
"咱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啊。"他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轻声对我说,窗外的月光洒在他憔悴的脸上。
小雨上初中了,正是学习的关键时期,因为路途遥远,她每天要比其他孩子早起一个小时,晚上回来时已经很累了。
送他返回深圳那天,我在站台上目送他消瘦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为了这个家,已经付出太多太多。
他的衣服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我知道那是他攒了很久的烟,为了省钱,连这点小爱好都舍不得满足。
2006年,转机出现了。
百货公司改制,从国企变成了股份制企业。
我因为业绩好,被提拔为化妆品区主管,工资从原来的八百多涨到了一千五,还有各种提成。
同时,我也悄悄开始做些副业——晚上帮人代销化妆品,周末在小区门口摆摊卖服装。
"芸姐,你就别这么拼了,注意身体啊。"单位的小李常劝我。
但我知道,现在正是挣钱的好时机,不抓住机会,以后只会更难。
钱一点点攒起来,我把它们细心地收在一个老式铁皮盒子里,藏在衣柜最底层,那是替换了"蝴蝶牌"铁盒的新秘密。
每次数钱时,我都要关好门窗,生怕被小雨发现,她还小,不懂这些。
女儿渐渐长大,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但我发现她比同龄人少了很多欢笑,多了很多心事。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翻到她的日记,上面写着:"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在家,只有我的爸爸常年在外?我多希望能和爸爸一起生活,有个完整的家。"
看到这些稚嫩的字迹,我心如刀绞。
2008年,城中有个新小区动工,叫"锦绣华庭",位置绝佳,靠近重点中学和市中心。
经过了几年的发展,城市早已今非昔比,高楼拔地而起,马路越修越宽。
一天下班路过售楼处,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售楼小姐热情地向我介绍着户型图,我站在沙盘前久久不愿离去,看着那一栋栋整齐的楼房,脑海中浮现的是周德山这些年来风尘仆仆的身影。
挂出的价格让我咂舌——均价八千一平,对我们来说是天文数字。
"这位女士,您考虑一下吧,现在买最划算,以后只会涨不会跌。"售楼小姐微笑着说。
"要不要赌一把?"我暗自思忖,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挎包的带子。
回家后,我翻出所有积蓄,算了又算。
加上这些年周德山寄回的一部分钱,以及我自己积攒的,大约有十五万。
距离首付还差很远很远。
小区的广播里响着《常回家看看》,王大妈在楼下哄孙子,熟悉的生活场景突然让我眼眶湿润。
"妈妈,你在找什么?"正在上初中的小雨放学回来,好奇地问。
"没什么,妈妈在想事情。"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她比同龄人瘦小,校服都显得空荡荡的,这孩子,受了不少委屈。
第二天,我约了多年的好友李芳吃饭。
她在信用社工作,我俩从小学就认识,感情深厚。
饭桌上,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芳听完,筷子停在半空中,惊讶地看着我:"芸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万一还不上可怎么办?"
"确定。"我坚定地说,"我不能让德山在外面辛苦一辈子,却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瞒着他?这么大的事,他应该知道吧?"李芳忧心忡忡。
"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更拼命,他身体已经不好了,医生说有轻微胃溃疡。"我叹了口气,"再说他现在不是正准备转正嘛,如果分心了怎么办?"
就这样,在李芳的帮助下,我以个人名义贷款三十三万,加上手头的十五万,匆匆付了首付,签下了一套九十平米的三居室。
为了保密,我让李芳做了担保人,并用自己的工资卡还贷。
贷款手续很复杂,要各种证明和抵押,李芳帮了大忙。
签完合同那天,我的手都在抖,担心又兴奋,人生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决定。
回到家,拿出房产证初始登记文件,在灯下细细端详,这薄薄的几张纸,承载了我太多的期望。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在了一个旧式铁皮饼干盒里,然后塞进了衣柜最里层。
我没敢告诉周德山,每次通话都提心吊胆,怕自己不小心说漏嘴。
每月还贷的压力很大,四舍五入接近两千块,几乎是我工资的全部。
我不得不更加拼命地工作,白天在商场,晚上继续代销,有时甚至周末也不休息。
有段时间,我几乎瘦脱了形,脸色蜡黄,顾客都说我像生了一场大病。
好在商场的业绩越来越好,我的收入也稳步提升,终于能勉强应付贷款和日常开支。
女儿小雨却越来越敏感,常问我:"妈妈,我们是不是很缺钱?你可以少给我买点东西的。"
"傻孩子,妈妈这是想多挣点钱,以后给你创造更好的条件。"我搪塞着,却无法掩饰眼中的疲惫。
日子虽然辛苦,但每次站在新房那尚未装修的空间里,想象将来一家人团聚的场景,所有疲惫都值得了。
我常常一个人偷偷去看房子,看着阳光从大玻璃窗照进来,想象着这里将会是女儿的书房,那里会是我们的卧室,幸福感油然而生。
小区里有棵老槐树,夏天开花时香气四溢,小区中心有个小花园,老人们常在那里下棋聊天。
我想象着周德山退休后,也能悠闲地坐在那里,晒着太阳,和邻居们谈笑风生,而不是在异乡漂泊。
三年后,靠着我省吃俭用加上借的装修款,房子终于装修好了。
我对周德山说这是单位的新一轮福利分房,自己只是象征性地交了一点钱。
他信以为真,在电话那头激动得语无伦次:"芸子,咱们真是好运气,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了。"
我听着他的欣喜,既感动又愧疚,但我知道,这是值得的。
2012年,周德山终于回到了家乡。
十五年的外漂生活,让他鬓角添了不少白发,眼角爬满了皱纹,个子似乎也矮了一些。
火车站人山人海,我和已经上高中的小雨,站在出站口翘首以盼。
他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走路姿势有些许蹒跚,脸上的沧桑让我心疼不已。
"爸!"小雨一眼认出了他,冲上去抱住了这个缺席了她大半童年的父亲。
周德山愣住了,然后紧紧回抱住女儿,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重逢,也哭得不能自已。
"芸子,我回来了。"他朝我伸出手,那手粗糙得如同树皮,指甲缝里还有挥之不去的黑色痕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握住他的手,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温度。
当他站在新家门口,看着宽敞明亮的客厅,崭新的家具,明亮的窗户,眼中闪烁的泪光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芸子,咱们终于有个家了。"他哽咽着说,环顾四周,像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在女儿书房的电脑上停留了许久,那是我特意为小雨准备的,周德山以前总说,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我心里酸楚,却又不敢表露。
贷款还有最后两年,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年我的艰辛。
生活重新步入正轨,周德山在城里找了份工厂管理的工作,薪资虽然比不上深圳,但一家人终于团聚。
有时晚上,他会偷偷拿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这些年他的见闻和思念。
"芸子,这本笔记是我支撑下来的动力,里面有我对你和孩子所有的想念。"他不好意思地说。
我翻开笔记本,那密密麻麻的字迹里,是他对家的全部牵挂。
有一页上写着:"今天下大雨,工地停工,住处漏水,全身湿透。想起家里,不知道芸子和孩子是否也遇到这样的天气,有没有带伞……"
看着这些文字,我的心被紧紧揪住,这个男人,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不曾抱怨过一句。
女儿小雨考上了省重点高中,生活似乎终于迎来了转机。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公园散步,或者去市场买菜,享受着平凡但弥足珍贵的家庭时光。
周德山最爱看我做饭的样子,常说那是他在外漂泊时最想念的场景。
"那时候在工地,饭菜又咸又辣,盐放得像是不要钱似的,我老想着你做的红烧肉,软烂香甜,肥而不腻。"他边说边咂摸嘴。
2018年春节,一家人吃完团圆饭,周德山突然提出想接父母来城里住。
"爸妈年纪大了,乡下条件差,冬天又冷。"他搓着手,眼神中带着探询,"咱们房子够大,让他们住小雨的房间,小雨上大学了也不常回来。"
他说得小心翼翼,似乎怕我不同意。
我一口答应下来:"这有什么,爸妈养育了你,现在该我们尽孝了。"
看到他眼中的惊讶,我有些好笑:"你以为我会不同意?"
"我以为...城里房子小,你可能觉得不方便。"他讪讪地笑了。
"咱们的房子足够大,再说了,老人家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现在跟我们住在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了我的话,周德山眼圈红了,紧紧握住我的手:"芸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公婆搬来后,我尽心照顾。
早上熬小米粥加红枣,老人爱喝;晚上炖汤滋补,注意选择他们爱吃的食材。
老人家虽然不太适应城市生活,常抱怨电梯让人头晕,马路上车太多不敢过,但看到儿子儿媳如此孝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婆婆尤其喜欢我为她准备的小阳台,那里种满了她爱的花草,芍药、菊花、茉莉,四季飘香。
"闺女啊,我这辈子没想到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婆婆常这么说,她瘦小的身影在阳台上晒太阳时,格外慈祥。
岁月静好,家庭和睦,这正是我当初努力的初衷。
一天晚上,我和周德山坐在阳台上乘凉,看着楼下小广场上跳舞的老人,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芸子,这些年真是亏欠你了。"
月光下,他的眼睛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我在外面挣得不多,还总惦记着买房子的事。没想到咱们运气这么好,赶上了单位分房。你还把爸妈接来照顾,真是个好媳妇。"
我心里一阵抽痛,差点脱口而出真相。
但看着他疲惫又满足的眼神,我又咽了回去:"傻瓜,咱们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
时间一晃又是两年。
这天,我把最后一期房贷还清,拿到了不动产证。
十年漫长岁月,四十八万贷款,终于画上了句号。
我把证件小心翼翼地收好,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周德山真相。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还买了一瓶周德山爱喝的二锅头。
"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隆重?"他笑着问,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刻。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好好喝一杯。"我含糊地回答,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开口。
就在我犹豫的这段时间,女儿小雨从大学毕业回来,意外翻出了当年的贷款合同。
那天她在整理自己的旧书,无意中翻到了我藏在书堆里的那个铁皮饼干盒。
"妈,这是什么?"她拿着泛黄的文件,疑惑地走到我面前。
我愣住了,随即深深地叹了口气,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小雨听完,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妈,您太伟大了。"
她紧紧抱住我,肩膀一抖一抖的:"这么多年,您一个人扛着这么重的担子,从来没有抱怨过。"
"傻孩子,这有什么。"我摸着她的头发,"妈妈只是想给咱们家一个更好的环境,让你有个好的学习空间,让你爸回来有个舒适的家。"
"您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
"当年情况特殊,我怕他有压力。后来呢,又怕他知道后内疚,毕竟他在外面已经够辛苦了。"我轻声解释,"现在贷款也还清了,我正打算告诉他呢。"
小雨抱住我:"我以为这房子是爸爸这些年在外面挣来的,经常在他面前表扬他能干。原来您默默付出了这么多,我真是太不懂事了。"
"傻孩子,家是我们共同的。"我擦去她的眼泪,"你爸爸在外漂泊十五年,付出的不比我少。他每个月寄回家的钱,也是我们能买房的基础。"
那天晚上,小雨很激动,和我约定好要一起告诉周德山真相。
我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还特意买了周德山爱喝的酒。
饭桌上,气氛异常温馨,小雨一个劲地给周德山夹菜,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今天怎么了?"周德山被我们的热情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雨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她深吸一口气:"爸,我有个事要告诉你。"
她把那份贷款合同和房产证放在了桌上:"这是我们这套房子的真相。"
周德山疑惑地拿起文件,戴上老花镜仔细查看,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芸子,这些年你瞒着我......"他的声音颤抖着,双手握着文件的边缘,用力得指节发白。
我正想说话,他突然冲进厨房,一把抱住了我:"你这个傻女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应。
他紧紧抱住我:"你一个人扛着贷款,得多辛苦啊。我以为是单位分的房子,还沾沾自喜了这么多年。原来你一个人......"
"我不想让你有负担。"我哽咽着说,"你在外面够辛苦了,如果告诉你,你肯定会更拼命工作,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可你一个人还贷款,得多辛苦啊。"他抚摸着我布满皱纹的脸,目光中满是心疼和愧疚。
"苦什么,不就是多上几个班嘛。"我抹去眼角的泪水,"再说了,看着咱们有了自己的家,再苦也值得。"
周德山抱着我,像个孩子一样低声啜泣。
他哭得那么伤心,似乎要把这十几年来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发泄出来。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态,一向坚强的他,此刻却如此脆弱。
小雨站在一旁,也跟着掉眼泪,最后忍不住扑过来,我们三个紧紧抱在一起。
晚饭桌上,我们一家人边吃边聊,公婆也得知了真相,老两口红了眼眶。
"闺女,这些年苦了你了。"婆婆拉着我的手,声音颤抖,"我就说这房子不可能是单位分的,条件这么好。"
"妈,您说什么呢,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倒了杯热茶给她。
公公抹着眼泪说:"德山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我这辈子最大的欣慰就是看到你们夫妻恩爱,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当晚,周德山辗转难眠,一直握着我的手,生怕我消失一般。
"芸子,这些年我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在外面挣钱养家。"月光透过窗帘,洒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现在看来,是你一直在支撑这个家。"
"别这么说,咱们是夫妻,本来就该同甘共苦。"我轻抚他的脸,感受着那熟悉的轮廓。
"我答应你,以后我会更加努力,给你和孩子更好的生活。"他的声音坚定而深情。
"你啊,都这把年纪了,就安心享清福吧,孩子都大了,我们也该轻松轻松了。"我笑着说。
"不行,我欠你太多了。"他执拗地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傻瓜,你不欠我什么,这些年你在外面那么辛苦,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
我依偎在他怀里,想起这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
从筒子楼到三室一厅,从两个年轻人到如今一家五口,我们的家,终于圆满了。
窗外,新月如钩,城市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小区里的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远处传来悠扬的二胡声,那是王大爷每晚必弹的《二泉映月》。
我靠在周德山身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满足。
这四十八万,或许是我人生中最值得的投资,因为它不仅买来了一套房子,更是为这个家注入了爱与希望。
那些瞒着他的日子,那些咬牙坚持的时光,如今想来都化作了甜蜜的回忆。
或许爱情最美的样子,就是彼此成为对方的港湾,在人生的风浪中相互扶持,共同筑起温暖的家。
年轻时不懂,只知道拼命向前跑;中年时才明白,家才是最重要的归宿;如今年近花甲,回首往事,那些艰辛岁月反而成了最珍贵的财富。
明天,又将是崭新的一天,我们会继续携手同行,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共同面对生活中的每一个挑战和惊喜。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