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2012年8月上旬,我不慎闪了腰,经友人推荐,去惠州找一位老中医针灸,需四个疗程,每个疗程七天,每天要扎三四十枚针,约需一个小时。扎针时刺痛不说,若遇患者多了,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故烦闷交迫。
那是2012年8月上旬,我不慎闪了腰,经友人推荐,去惠州找一位老中医针灸,需四个疗程,每个疗程七天,每天要扎三四十枚针,约需一个小时。扎针时刺痛不说,若遇患者多了,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故烦闷交迫。
有一天,我在等扎针时,忽听一位近五旬的患者跟老中医说,他近日跟一位结交了数十年的老朋友拜拜了,原因是他的老朋友打麻将忒上瘾,有一天他和老朋友与友人开台时,老朋友突然接到远在外省老家的亲弟弟打来的电话,说老父亲在老家病危。他立马劝老朋友赶紧回家探望。然而,老朋友仍想继续打麻将。不久,老朋友的弟弟又打来电话,告知老父亲已病逝。老朋友听后,仅打电话叫妻子汇三千元回家,接着打电话叫弟弟把老父亲的丧事办了,而老朋友竟然还不想休战。他一怒之下,与老朋友绝交。
后来一连几天,每当扎针遇刺痛和烦闷时,我便会想起那位患者说的这一真实故事,想啊想啊,也许是注意力转移吧,扎针引起的刺痛竟神奇般地减轻了,心情也舒畅多了。
想啊想啊,我突然来了灵感,那位患者说的故事,岂不是一篇挺好的小小说素材吆?
于是,我开始谋篇布局。
首先,构思好开头。将患者和他的老朋友起名为宁正和柳尧。患者只说他俩是几十年的好友。我把他俩设想为“四友”,即一起读书,入伍,再一起转业,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单位,成为同事和朋友,后常在一起打麻将又是牌友。原来说有一天打麻将。我设想为某黄金周,宁正原打算外出旅游,柳尧力劝宁正邀两位牌友打麻将,而且鏖战了一个昼夜又一个白天……故事顺理成章地层层展开。
其次,着重想好三个情节:一是在打麻将正紧张时,柳尧老家的弟弟第一次打来电话,催柳尧回老家看望已病危的老父亲,柳尧不为所动,叫宁正和另外两位牌友继续打麻将。二是柳尧的弟弟第二次打来电话,催柳尧赶紧回家奔丧,柳尧打电话叫妻子汇几千块回家,叫弟弟办理好老父亲的丧事,而他仍不顾宁正的再三劝告,竟然还想继续打麻将。三是忍无可忍的宁正怒斥柳尧,与柳尧绝交。我“添油加醋”,多用些心思和笔墨,用心加工,尽可能把每一个情节设想得具体些、生动些、好看些。
再次,琢磨好三个细节。患者说的故事只是个梗概,我结合自己平时了解到的有关打麻将的人和事,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写柳尧的弟弟第一次打电话时,我设想为:“手机里传出断断续续、有些凄切的声音”。写柳尧的弟弟第二次打电话时,我设想为:“手机里传出哭泣之声”(河北一位小小说名家为《底线》写评论时,认为这两个细节是“细致入微的描写”)。写柳尧得知老父亲病逝后,依旧不休战时,我设想为:“柳尧左手死死攥着个麻将牌,右手紧紧拉住宁正的左手,嘴里不停地说,别別别……来来来,继续……继续……”通过这些真实可感的细节,努力刻画好柳尧这个无情无义,有些变态的人物形象,增强文本的可读性。
为了提炼作品主题,在构思尾声时,我设想为,经过此事,宁正意识到自己以往真的看走眼了,终于看清了柳尧的为人和本性,即已远离做人最起码的良知和底线,“亲情尚无,更何谈友情?”于是,宁正果断地痛下决心,与结交了数十年的“四友”绝交,“宁正猛地将麻将牌一推,随即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外走去……”
思路确定后,我很快写出了初稿,尔后,又认真打磨,先后修改了六七次之后才定稿,题目定为《底线》。稿子投出后不久,在2012年第24期《小小说选刊》的“原创佳品”栏目发表了。2024年4月18日,被加拿大《七天》小说专版转载。
海华
说来也巧,宁正和柳尧在北方老家念书时,既是老乡又是学友。后来,他俩一同应征南下当兵成了战友。几个春秋一晃而过,他俩一齐在当地转业成为同事和朋友。有趣得很,每逢节假日,他俩又是在一起摸几圈的“牌友”,人称“四友”。又是一个黄金周。宁正原本打算外出潇洒几日。没承想,这天一大早就接到柳尧的电话,说黄金周出游处处车海人潮,拥堵不堪,岂不是花钱买罪受?倒不如去茶庄打牌来得刺激和惬意哩。
宁正思前想后,终于拗不过柳尧。于是,俩人又邀了两位熟人,在某茶庄鏖战了一个昼夜又一个大白天。可柳尧还是觉得不过瘾,坚持晚上继续鏖战。
是晚九时许,刚刚清一色自摸的柳尧,兴奋得手舞足蹈。这时,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柳尧有些不耐烦地嘟哝道:“嘿,老子的手气背了两天一夜,这会儿刚刚有了转机,又偏偏来电话,烦死了!”随即打开手机,瓮声道:“谁呀?”
手机里传出断断续续、有些凄切的声音:“大……大哥哦,前些日子,老爸他病……病重,你说忙。现如今老爸快……快不行了,你快回家吧。”
“啥?”正在兴头上的柳尧先是一愣,然而,一眨眼间,就若无其事地说:“哦,知道啦。”随后,仍神态淡定地继续埋头摸牌……
见此情形,宁正眉头一皱,内心顿生不快,随即扔过去一句话:“柳尧啊,我看就此散了吧。”
那两位熟人陆续站起身来。
柳尧却不紧不慢地对那两位熟人招招手:“没事,没事,坐下,坐下……”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柳尧的手机又骤然响起,他拿起手机,手机里传出了哭泣声:“大哥啊,老爸他……他已经走……”
“啥?咋说走就走了呢?”柳尧又是一愣。少顷,他对着手机大声说:“这样吧,我叫你嫂子汇点钱回去,你们把老爸的后事给办啦。”说完,啪啪啪地按了一组号码,没好气地吩咐道:“孩子他妈,老家来电话啦,我老爸已走了,你记得明儿一早汇三千元回家。”尔后,又嘀咕道:“唉,他老人家已九十好几了,在咱们乡下,这该叫喜丧。”话音刚落,柳尧又嘻嘻哈哈地嚷道:“来来来,摸牌,摸牌……”
汇三千元?还来?那两位熟人面面相觑。宁正更是心头一紧:柳尧这小子真抠啊!麻将瘾忒大了,本想发作,但一转念,仍耐心劝道:“柳尧,散了吧,你赶紧回家!”
柳尧左手死死攥着个麻将牌,右手紧紧拉住宁正的左手,嘴里不停地说:“别别别,不就是花点钱嘛,我已经叫老婆汇钱啦。反正现在回去也见不着面了。再说,这么晚了,要回去也是明儿的事。来来来,继续,继续……”
“你疯啦!没有天,哪有地?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思继续!瞧你这德行!”宁正朝柳尧吼道。
那两位熟人满脸尴尬,瞄瞄宁正,又瞅瞅柳尧,劝也不是,走也不是。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
柳尧眼一转,唇一咧:“嗨,谁跟谁呀,都几十年的哥们儿啦,至于动那么大肝火呀!”
“动肝火?我还想揍你呢!”宁正剑眉倒竖,怒目圆睁,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柳尧那原本十分熟悉、一刹那变得陌生的五官……唉,其实,宁正心里也明白,也许因为是“四友”,加上自己比柳尧年长些,尽管柳尧平日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自己都常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为由而惯着他,只是不痛不痒地数落几句了事。如今柳尧的老父亲离世,柳尧这接二连三令人难以置信和容忍的言行已经连做人最基本的底线和亲情都没了,宁正这次真的忍不住了。亲情尚无,更何谈友情?
想到这儿,宁正猛然觉得这数十年来对柳尧看走眼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深深的懊悔悄然袭上双眸,于是,他心中迅速拿定了主意……
少顷,宁正猛地将麻将牌一推,随即站起身来,右手直指柳尧的鼻尖,继而五指并拢用力往下一劈:“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撂下这话后,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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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活字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