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天亮了,大雨,就这样下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夜未合眼的宫本又给那名受伤的警察量了一次血压,微微点了一下头,对美津子和贵丽说道:“你们去睡吧,他,脱离危险了。”说着,自己也趴到那张桌子上,睡着了。同样一夜没合眼的李拐子几个人,也歪在士兵的床上,睡了起来,此起彼
天亮了,大雨,就这样下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夜未合眼的宫本又给那名受伤的警察量了一次血压,微微点了一下头,对美津子和贵丽说道:“你们去睡吧,他,脱离危险了。”说着,自己也趴到那张桌子上,睡着了。同样一夜没合眼的李拐子几个人,也歪在士兵的床上,睡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院子里呜呜作响的风雨声唱和着,不知是欢快还是呜咽的声音。
怀老太失神地望着天空,嘴唇微微颤动着,自言自语地说着,这雨肚子,是不是也饿了?闺女王廷叶就坐在她身后,轻轻地给小女儿梳着小辫子,小翠似乎还没有睡醒,一个劲地往母亲怀里拱,小嘴里支支吾吾地哼咛着,王廷叶小声说道:“别嚯嚯,姑姑还在睡觉呢。”
苏子莲也早已醒了,她懒得起来,就躺在被窝里,享受着这难得的睡意。这种雨天,空气湿漉漉的,让人顿生出诸多瞌睡虫来,似睡非睡的世界里,苏子莲感觉到这张大床的主人,轻轻地抱着了她的肩头,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有一股温柔无比的感觉,她不忍翻过身子去,唯恐那种感觉消失了。她的手,同样在抚摸着怀里的被子,她觉得,那就是她的男人,四处漂泊的男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怀抱。
好几个月了,苏子莲轻轻地掐着自己的手指,算着他们分离的日子,嘴里呐呐地查着数,眼角里有一种温湿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在流泪了,她轻声地埋怨着,那一双手,怎么老是在自己的背上打转,却没有……
苏子莲的脸,发烧了,她想起了清河岸边那条打渔的小船,那对风里来、水里去的夫妻,那条漂泊无定的小船,摇动着一河的春水,就那样摇动着,时而温柔,时而剧烈,时而伴随着女人幸福的呻吟,时而停顿在春光里。苏子莲觉得,那女人就是自己,被自己亲爱的男人揉搓着,如同一团洁白的面团,变幻着各种形态,有的像云,有的像棉,有的像小孩儿稚嫩的脸蛋,摸上去有一种心痛的感觉,苏子莲轻轻地抚摸着那小女孩的脸蛋儿,轻轻地,轻轻地,她觉得,那脸蛋如同自己身上的肉儿,有一股麻麻酥酥的感觉。她终于明白了,那是男人的手,终于移到了自己的胸前,她努力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期待着男人的那双手,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迅速地后退着,只有那双手……
大雨的声音,如同波浪,轻一声,低一声,无休无止。已经是吃早饭的时间了,也没有一个人要出寨子,王旺云叹了口气,揉了揉眼,还是让人打开了寨门。陈桥乡安排两个当兵的,把守了,众人这才各自回家睡觉去了。宋天成赤着脚,戴上一顶头笠,披上那件破蓑衣,向那两个看守的士兵,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出了寨门,往寨墙东边走去。崔本信一个人在那儿守住小菜园和几百只已经手捧大小的鸭娃儿,他放心不下。同样装束的王怀义晚了一小会,他往西寨墙那边去了,他要看看,侄子家的藕池,是不是又和白马湖连作一体了。
寨墙上,黄苟信努力地看着远方,可那层厚重的雨幕,顽强地隔绝着他的眼光,他看不到自己在西三里瓜地里搭的瓜庵,他也看不到白马湖北岸,兄弟黄苟恼架起的一间小木屋,眼前只有白茫茫的水雾,和永远也听不清的声音。
放不下心的苏君成,连早饭都没有吃,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带上张百发和两个警察,冒雨回柳河集去了。他们要看看,柳梢集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还有那名受伤的警察,是柳河西街的,说啥得通知他的家人过来。
李拐子也没有到姑父家去吃饭,而是在兵营里草草吃了两口,便带着两个警察冒雨往丰家洼走去,他觉得,不管丰元仓家住的人,是不是神秘的钓鱼者,丰元仓的表现都不正常。一个没有土地的扛活者,怎么可能每天都大鱼大肉,小酒不断?醉三江,同样是一个江湖流浪者,手里并没有多少钱,更不可能让丰元仓大福大贵。
“拐子,咋不回家吃饭啊,真是的,昨晚的饭剩下了,今天早上你们也不过来吃?”怀老太就在站在自家的门洞里,招呼着李拐子。
李拐子笑了笑,说道:“奶奶,吃过了,这不是忙晕了头嘛,呵呵,刚才在兵营的伙上吃过了,姑父打的面汤,炒的碾转,可好吃了。”李拐子说笑着,并没有停下脚步,已经到了寨门口,两个当兵的急忙给他敬了个礼,李拐子笑了笑,回了个礼,便一头扎进雨幕里,不大一会,便淹没得没了踪影。
陈文实两口子也没有过来吃饭,一大早,陈老实就带着老婆石花,赶到了妹子陈转家。这一次,妹子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不妥,急忙要给他们盛饭。陈文实沉闷着脸,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吧,你那饭,我吃不起。陈转,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一天不惹事,是不是就皮痒?”
“那是他王旺云的错,我答应过年让满顺回来请他喝酒的,他也答应过我,要三折一的,谁让他实打实地给俺家丈量了啊?”陈转依旧嘴硬着。
“还嘴硬呢?陈转,我告诉你,昨天那事,第一个要抓的,就应该是你,阻挠公务人员办公,谩骂公务人员,就这两条,关你个十天半月,都不为过,还在这儿强词夺理,我看你啊,是惯坏了。”陈文实愤然说道。
“有本事叫他抓去,我倒要看看,李拐子那个妻孙孩子有多厉害,不就是那死女人的侄子嘛,天天人五人六的,神气个啥?要是满顺回来当官了,先把他的帽子给摘下来不可。”陈转照样不服气地骂着。
“就是,文实,转说得对,这皇王寨的家,也不能让西院当完了。咱东院,也得当。这家啊,你不去争,谁让你当啊?”大姐陈镯从厨房里走出来,一屁股坐在堂屋门口的出厦下,愤愤地说道。
“屁话,啥东家、西家的,是一家。你,陈镯,别老是在寨上晃来晃去的,都成啥样子了吗?”陈文实这一回不客气了,连大姐也骂了起来。
陈镯并不怕兄弟,而是笑嘻嘻地拍了拍身旁的凳子,对兄弟媳妇石花说道:“弟妹,来,坐这儿,这孩子都怀上了,可不敢气着了,更不敢在这寨上晃来晃去的,你看看,都成啥样子了嘛。”
陈文实被陈镯的话,气得哭笑不得,石花迟疑了一下,还真的坐在了大姐陈镯身边。陈镯见兄弟的脸色,略略有了些变化,这才说道:“我可没功夫在这寨上闲逛,这寨上的人,老好啊?文实,我是来找你说事的。元仓说了,贾家楼子贾道渊他哥俩那麦田,归政府了,他也不想了。可这收麦,他还得管,贾道渊没有解除他管事的职务,而且,贾家还欠着他爷俩好几年的工钱,这季麦,不让他照护着收,是不可能的。宋天成,一个没根没据的外地客,苏君成凭什么就把收麦的活交给他呢?你也回去,给廷耀他那个死老娘说,别什么好事都让他们西院占全了。”
陈老实刚刚有了些变化的脸色,立时又灰暗了下来,狠狠地看着一对不讲理的姐妹,良久,才回头问了王廷耀一句:“这活,元仓也想揽,人家苏镇长,得信任他啊?”
王廷耀的脸,红了,脖子也起了青筋,终于,他吐出了一句话:“元仓不行,我呢?”
来源:一哥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