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殿下,你免了民女被挂牌的命运,还能活下来,我已经十分感激了。」
与此同时,小丛威胁大夫,太子腿疾好了的事,绝不能泄露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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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将手抽回来。
高兴地自己的命终于保住了。
却在下榻时,感觉右腿酸软无力,差点摔倒。
大夫说可能是副作用导致的,他也说不清原因。
我并不生气,至少,我还活着。
「殿下,你免了民女被挂牌的命运,还能活下来,我已经十分感激了。」
我尽力让自己稳住,伸手问他要了二两银子。
算作补偿吧,毕竟小猫不能跟着我饿肚子。
可就在我走远时,太子喊了我的名字。
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那句「你可愿留在东宫?」传来。
我的心,乱了一下。
「你的伤还未好全,暂且先留在府上养伤。」
「即便你出去了,又能去哪里?」
「还不快谢恩?」小丛挑了挑眉,觉得我捡了天大的便宜。
就这样,我留在了东宫。
还留在了太子身边伺候。
对他的收留之恩,我异常感激。
他依旧每天坐在轮椅上。
不是看书便是在写字。
而皇后那边也时常派人来查探他的伤。
他会在被咬那处用匕首剜开新长出的血肉,将皇后的人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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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像一只匍匐捕捉猎物的鹰。
我问小丛要了紫檀木。
他见我是为了太子,没有拒绝。
我向集市里的木匠师傅请教了雕刻拐杖的法子。
每日雕一些,每日雕一些。
在府里的日子,我的小猫也不再那么瘦了,每日不是晒太阳,便是躺在我怀里。
鸠杖制成的第一天,我迫不及待将它给了容阙。
他仔细看了看,随后便拄着拐杖走了起来。
问我为何不给自己做一个?
「鸠鸟被称为下噎之鸟,象征着长生不老。」
太子愁眉紧皱,似是不太满意。
我赶紧解释。
「殿下,奴婢不是说你年纪大,只是想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他继续追追问我。
「你为何不给自己做一个?」
我压住内心的苦涩,故作轻松。
「民女早在教坊司便喝了许多怪药,身子骨早就与平常人比不得了,有短命之兆。」
容阙突然抚过我的青丝,眼里有过一些心疼。
「往后要待自己好些……」
语毕,他握住我的手,将我亲手制作的拐杖放到我手中。
搀扶我一步一步向前走,还说他一定会走到那最高处。
每走一步,我的心都跳得十分厉害。
也十分感动。
除了应淮这般关心过我,再没旁人。
直到某夜,我为他做好调理身子的羹汤,送到他的房里。
他的脸半陷在阴影里,侧脸凌厉分明,黑长的睫毛垂下来,挺鼻薄唇,好看得不像话。
小丛问他:
「殿下,为何不直接告诉陛下,这些都是皇后做的?」
容阙摇了摇头,称皇帝如今沉迷丹药,此罪顶多让陛下惩罚他们几个月的俸禄罢了。
「卑职还有一事,如今陛下属意的是太师之女白静姝为未来太子妃,那蒹葭姑娘怎么办?」
「她不过是身份卑微的瘦马罢了,还嫁过人。」
「静姝必定不会放在心上。」
我的心瞬间从天上坠落到谷底。
深呼吸一口气后,将羹汤端进了房里。
看着那张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脸。
突然很想问他。
静姝是谁?
我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
打算求他看在我为他试药的份儿上,让我离开。
让我可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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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阙十分愤怒地斥责了我,让我别痴心妄想。
而我也最终知道了「白静姝」是谁。
半个月后的清晨,我正在院中替殿下晒书。
突然门外走来了个明艳动人的贵女。
她打扮得十分娇艳,乌黑的发鬓上簪了两朵重瓣海棠花,海棠粉的襦裙随着清风微微飘动。
身后跟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与伶俐的丫鬟。
府里的管家将她引到了我面前。
「你便是那如芦苇般低贱的蒹葭?」
我愣神,并未反驳。
她说她是太师之女,与太子自幼青梅竹马长大,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人。
陛下赐婚是迟早的事。
我了然,称自己只是太子的药娘。
「药娘,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欺上瞒下。」
语毕,适才她身后那名男子便跪了上来,抱住我的腿喊我媳妇。
「白姑娘,我媳妇从小到大便讨男人喜欢,这次多亏你帮我找到她了。」
「我媳妇便是这样大的胸,绝对错不了,之前还怀过我的孩子。」
语毕,他便祈求白静姝为他主持公道。
我急忙向白姑娘解释。
迎接我的,却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你什么身份,我让你开口了吗?」
「你意思是他是我找来陷害你的不成?」
许是争吵的声音太大,太子拄着鸠杖出来了。
白静姝迎了上去,将他受了我的蒙蔽一事分析得头头是道。
还说按理来说,我欺上瞒下,应该浸猪笼。
我只得自证。
「姑娘,我至今仍是处子之身,他并非奴婢的夫君。」
此言一出,不仅是白姑娘,连太子也惊呆了。
「你不是教坊司出来的,还有一个亡夫吗?怎么会……」
想到这里,白静姝定下心来,让我不要夸口。
说验身嬷嬷可没有那么好蒙混过关。
「那便只得麻烦验身嬷嬷为我验身。」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劝自己不要将那些人的嘲笑放在心上。
也庆幸当初自己为了不徒增麻烦,未与所有人说出与应淮还未成亲的事情。
后来小丛叫来了验身嬷嬷,我与她一同进了房间检验。
只片刻的功夫,事实真相便出来了。
「禀殿下,蒹葭姑娘确是完璧之身。」
白静姝如遭雷劈,重重倒在地上。
太子将她扶了起来。
「静姝,你没事吧?她原本不过是教坊司的瘦马,怎值得你费心?」
白静姝见太子担心她,怒气消了一些,脸上露出娇羞的红晕。
容阙将白静姝搂在怀里,面露嫌恶地看着我。
「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怎能惹白姑娘不快?」
「殿下,我看她实在是有些不知分寸,便让她先在此处跪着吧。」
语毕,白静姝挽着容阙的胳膊,脸庞依靠在容阙的肩上,看向他的眼神也满是爱意。
「殿下,静姝想为你分忧,您仁慈,可总免不了有些奴才欺上瞒下,做出对东宫不好的事~」
容阙连眼皮也未抬一下,便答应了。
于是白静姝带来的贴身丫鬟便向我房里走去。
一番查找后。
终于在房里找到了一只小猫与应淮的牌位。
白静姝看着那些罪证,嘴角上扬。
「殿下,您说该如何处置?」
容阙顿了一下。
说她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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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太子的首肯,白静姝十分高兴,当即便命人把小猫的四肢绑住。
手里拿着应淮的牌位。
「蒹葭,你说那个男子不是你的夫婿,我们都信了,那这总该是你的吧。」
我点头承认,称那确实是我夫君的牌位。
「请姑娘大人有大量,还给奴婢。」
可白静姝却说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是我这等下人僭越了。
于是命人拿来烧红了的烙铁,要让我好好长长记性。
我只得求太子,让他看在我尽心尽力伺候的份儿上,求他放了小猫。
「不过是一只猫罢了!还是你其实在意的是那个死人的牌位?」
容阙眼眸森然,清亮的嗓子里压抑着怒气。
「殿下,你这是何意?你当真不愿意救小猫?」
这只小猫是与我同床要好的姐妹,在逃跑被抓回来,自知时日无多以后托付给我的。
眼见着白静姝手中的烙铁就要落在小猫身上。
我被逼无奈,只得将小猫挡在身下,替它挨了这一下。
反正……我也不会死。
但是小猫那么小,它能不能受得住,便不好说了。
我轻轻抚摸它的绒毛,安抚它别怕。
容阙下意识伸出了手。
却在见到我又死死将应淮的牌位护在身下时,将手收了回去。
让白静姝将牌位劈成两半。
「殿下,这样会不会对死者不太好?毕竟应将军也是为国捐躯。」
容阙望着白静姝,眼睛红得下一秒能滴出血来。
当场便命人将污蔑我的那名男子掌了嘴,拔了他的舌头。
白静姝不自觉僵在原地,感觉从头到脚一阵寒意。
只得命人从我怀里抢过牌位,将它劈开。
「殿下,那你先杀了我吧,若应淮的牌位有损,奴婢也绝不独活。」
「你这是在威胁孤?」
我没再说话,只是在看见那即将落下的斧头时闭上了眼。
小从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跪在地上替我求情。
「殿下,看在蒹葭姑娘曾经救过你的份儿上,你就放过她吧,她知道错了……」
下一瞬他按住我的头,轻声让我向殿下认错。
「殿下,是奴婢的错!请您宽恕奴婢。」
我看着怀里还需要照顾的小猫,眼里的泪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许是站得乏了,白静姝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拉着容阙朝书房走去。
我谢过小丛后,打算为小猫重新再寻一位主人。
可它却突然蹿上梁去,怎么也不愿意回到我身边来。
我只好忍着剧痛先出府,待为它找到新主人后,再想法将它送去。
刚一出府,便遇到一个精壮的男子拿着一幅画像找人。
「请问你见过这个姑娘吗?」
我收拾好心情,抬头看了看那画像,这……
这不是我吗?
「你是蒹葭?」
他声音有些哑,冰棱似的声线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带着不均匀的喘息声,低低沉沉的。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
「应淮,你……你怎么回来了,你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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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搂住我,说他找我许久了。
还说他被陛下封为骠骑大将军。
我发自内心为他高兴。
在拥住我的瞬间,应淮察觉到我后背的伤。
他二话不说抱起我,带我回了将军府。
应母见儿子回来了,高兴得合不拢嘴,不再认为我不祥。
可依旧不喜欢我。
应淮当着他母亲的面,斥责她当初不该将我卖出去。
还说他要与我成亲。
应母当然不答应,认为我身份低微,根本配不上他已立奇功的儿子。
但应淮坚定地说,除了我,他谁也不娶。
如若不然,便让应家绝后。
我将被卖以后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他们二人。
他听后一言不发,只是让应母为我敷药。
直到后背的伤处理好以后。
「你是不是喜欢太子?」应淮有些吃醋地道,「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妻子,即便他是太子,也不行。」
「你的卖身契,是我替你去拿,还是你自己去取?」
想到刚才的一幕幕,我依旧胆战心惊。
不知先回答哪个问题。
应淮半刻也不容我喘气,将所得的赏赐放进布袋里,拉着我便要出门。
「走,我们去东宫,这些银子够你赎身了。」
考虑到他如今是将军的身份,他若是去东宫难免惹人非议。
于是我接过他的银子,打算自己前去,他在外面的茶水铺里等我即可。
一直等到夜刚擦黑,我才进去。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进来,在外面等我。」
应淮点点头。
我四处找容阙辞别时,却见东宫起了大火。
所有人都忙着在外面救火。
害怕应淮等急了,给他添麻烦,我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容阙看到我时,欣喜万分,指了指他护在身下的小猫,说它已经好了,正等着我回来。
「孤就知道,在你心里,孤是第一位的。」
我没回答他。
只是急得在大火中三进三出。
一进,救猫。
二进,抱走已故未婚夫的牌位。
三进,拿走卖身契。
独留下被大火熏得黑黢黢的太子:「……」
没曾想,我将应淮给我的银子丢到他面前时,他却起身将我拦住。
进而禁锢在墙角。
「孤比不上个死人,还比不上个破牌位?」
他腰间的玉佩,硌得我生疼。
我使劲推开他。
「这是我赎身的银子,殿下,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他却将我禁锢得更紧了,还说我已经认错了,他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了。
「殿下,奴婢的未婚夫还在外面等我。」
「什么未婚夫,你给孤说清楚。」
见他胡搅蛮缠,我只好将应淮给我的银子强行塞给他,咬了他右肩一口。
他吃痛时,我终于得以从他怀里逃出来。
容阙追出来时,被小丛拦住。
我成功出了府,见到了应淮。
这次我没有随他回将军府,而是去了客栈住下,并将想要开个糕点铺的想法告诉了他。
他很是支持。
还说现在朝中无事,他正好可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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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势还将我怀里的小猫与牌位抢了过去。
却在看到那满是沟壑的牌位时出神了许久。
直到到了客栈才与我开口说话。
「蒹葭,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抬眸,发觉他的眼里有泪。
一向自诩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应将军,在此刻眼眶泛了红。
我替他擦掉眼泪,告诉他我不苦。
他见我故作轻松的模样却反而更加心疼,转移话题说小猫要吃鱼,才长得快。
我向他借了银子,打了欠条,租了铺面。
一切都有序地进行着。
应淮一有时间便会带我与小猫去不远处的湖里捉鱼。
刚开始小猫也不太能捉住新鲜的鱼。
应淮像它父亲一样,跳进湖里,捉起小鱼一只一只丢给它。
直到它长大了些,会自己捕鱼。
只是在某个黄昏。
我们依旧一起去捕鱼时。
容阙出现在我们身后,命人将一大袋活鱼丢在小猫面前。
它上前嗅了嗅,准备开吃时,被应淮斥责了。
「不属于你的,千万不能染指,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猫也像听得懂他的话似的,转身朝湖边走去。
容阙拄着拐杖朝我走来,没了从前那份高高在上。
「蒹葭,跟孤回去!」
我甩开他的手,告诉他当初自荐,只是因为不想受辱而已。
他却只当我是在发脾气,有耐心地向我解释。
「蒹葭,你放心,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你,孤很快便能除掉四皇子一党,没了他们,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我看着他故意露出的伤口,招摇过市。
大概猜想到他是打算将计就计,将上次东宫失火一事怪罪到皇后一党头上。
当然,他或许还有其他的准备。
只是,我依旧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
见小猫吃得差不多了,我与应淮便打算离开。
与太子擦肩而过时,白静姝竟然也恰好路过。
她同我打了个招呼,凑到我的耳边。
「狐媚子就是狐媚子,没了太子,这么快便却傍上应将军,只是实在叫人恶心。」
也许是感受到她身上的气味,怀里的小猫再次受到了惊吓,突然变得狂躁起来。
不小心抓伤了我。
应淮吓了一跳,当即便要拉着我去寻大夫。
一点小伤而已。
我摇摇头,告诉他我没事。
随后与他一同离开。
身后,是太子落寞的身影。
我的伤并无大碍,准备回铺子里歇下时,却被应淮阻止。
「他一定会再来找你。」
「我与他再无可能。」
应淮说为了我的安全,他必须歇在我的糕点铺。
在夜擦黑时,窗外飞出了一只信鸽。
深夜,容阙果真来了。
身着一袭夜行衣,眼神落寞。
「蒹葭,你开门。」
开门的是应淮,他不悦地提醒容阙,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太子的身份。
容阙横眉冷对,说这是他与我之间的事。
「太子,你说若是本将现在打开这扇大门,让集市上的陛下、皇后进来,您说会怎么样啊?」
容阙没想到平日里正直不阿的应将军,如今也会参与皇室的党争,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孤竟没想到,原来应将军如此深谙为官之道。」
「殿下,脱下那身戎装,我只是一个丈夫,只是想要保护好妻子而已,也请殿下不要为难。」
两人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似乎也凝结了,充满了紧张与压抑。
为让我的糕点铺不遭殃,我只得从里屋走出来劝和。
「殿下,您还是回去吧,以后莫要再来了。」
应淮面对我的说辞,还算是满意,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笑却在看向太子时,立刻消失不见。
可太子却不管不顾地冲到我面前,将药拿出来,紧紧拉住我的手。
查看我的伤势。
我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殿下,你与民女之间,没有谁欠谁的。」
「当初您将我从教坊司救出来,我很感激,所以我尽心尽力,想要治好您的腿,如今我们两不相欠。」
容阙垂下眼眸,里面是看不见的一望无际的悲伤。
「蒹葭,对不起,你身上的伤……孤知道你很痛……你是不是被应淮威胁了,你告诉孤?」
我扭动扭动双肩,告诉他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做奴婢的,哪个身上没点伤痕?
我也就那一块疤痕,与其余做丫鬟的比起来,已经很幸运了。
「殿下,那些你不必放在心上,应淮是我的夫君,并没有威胁我。」
「孤不相信,不相信,你一定是骗孤的。」
容阙自言自语着。
我平心静气地开了口。
「殿下,明日民女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请回吧。」
容阙见我如此坚决,只感觉心痛到难以呼吸。
一旁的应淮,在叮嘱我好好休息后,将太子从后门送了出去。
9
深夜的街角寂静得有些可怕。
看着天上缺了半块的月亮,容阙感觉自己的心里,也缺少了些什么。
我自荐为他试药的时候,他只觉得我胆大,为了荣华富贵不惜一切。
可在看到我分明十分害怕,却还假意坚强时,他的心兀自软了下来,不自觉开始担忧。
而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一只猫,一块雕刻着「应淮」二字的木头。
可那个姑娘就是如此善良,却又倔强。
在她的腿还没好利索时,便为自己做鸠杖,希望自己长命百岁。
可她却是在教坊司里喝下了怪药的啊,却如此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满是心疼。
在这深宫大院,她这样不计回报的付出,是那么珍贵、纯粹。
自那之后,趁她熟睡时,容阙找来了大夫为她诊脉。
确实与她当初所说别无二致。
所以他让她来房里伺候,又故意说那些羹汤不好喝,其实就是想让她喝的。
只为了给她调理身子。
可是后来白静姝却找了上来。
万般刁难。
他表现出对她毫不在意的样子,因为她心里只有她未婚夫。
可是当她替小猫挡下了那烫伤后,他好心疼。
原本当夜便要去寻她的。
可是皇后的人似乎知道他腿有所痊愈的事情,当夜东宫便起了一场大火。
那场大火本不足以致命,可他要利用它大做文章,以退为进,让四皇子一党永无翻身之地。
可是她回来了。
但又好像没回来。
因为她竟然只是急着救猫,带走她亡夫的牌位,带走卖身契,却不急着救他。
他慌了。
再也演不下去了。
第一次失控,追了出去。
却……被小丛拦住,以整个江山社稷为考量。
那个姑娘,最终走了。
即便自己后来低声下气去求她回来,她依旧要离开。
还与不如自己的男人恩爱两不疑。
容阙觉得天好像要塌了。
到东宫的时候,那月亮依旧挂得高高的。
他对着月亮看了许久。
曾经两人像寻常夫妻那般相处的日子,是那么让人食髓知味。
现在她的一颦一笑,也都牢牢嵌入了他的心里。
想到这里,容阙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他是东宫太子,竟然在奢望平常夫妻之间的感情。
醒来的时候,侍卫小丛说白静姝来过,却不知为何又独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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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腿慢慢好了。
每日不是照顾小猫,便是在铺子旁卖糕点。
只是今日却在抬头时看见了一个熟人。
「你真是阴魂不散,蒹葭,你离开了太子府,却还是让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真不愧是教坊司出来的狐媚子,不过我倒是想要看一看,若是你这张脸没了,太子殿下会不会还对你日思夜想?」
语毕,她命手下的人将我拉回屋里,关上房门。
「姑娘,我与殿下如今已经毫无关系,还请你就此停手……」
她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从小到大,她还未受过这样天大的委屈。
想到这,白静姝心里的怒火又腾地一下蹿了起来。
若非皇后提醒她,太子妃是天下女子都想要坐上的宝座,她又亲眼看到太子为我喝醉的样子,她怎么会相信,一向稳重自持的太子,竟会失态到这般。
所以她必须除了一切后患。
就算太子事后找她算账,她还有别的筹码。
顶多不过是生气两天,便好了。
语毕,白静姝将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拿了出来。
一步步走近我。
而小猫像是感受到我有危险,不知何时从梁上扑了过来,抓伤了白静姝的脸。
也将她的注意力引到小猫的身上。
她带着的人,除了几个婢女,还有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我试图将门窗打开,让小猫逃走。
可白静姝似乎明白我的意图,命令几个婢女死死按住我。
「上一回没杀了这只畜生,这一回,我会让你亲眼看见它死在你的面前。」
「白姑娘,求你……求你放了它,一切与它无关。」
见我痛苦,她却愈发笑得开心。
最终小猫身上血淋淋的,全身绒毛是那般鲜艳的红。
「喵喵,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去见姐姐?」
「喵,喵~」
它冲着我叫了两声,声音也越来越弱……
像是在与我诀别,找它从前的主人去了。
见小猫终于死了,白静姝将手中的匕首重新对准我。
「你也跟着去吧,这样你的小猫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门却在此时被打开。
应淮推门而入。
一向注重礼数的他,将白静姝撞到一旁。
「白姑娘,你乃太师之女,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谋害他人性命?」
白静姝见状来了劲儿。
嘲讽地笑了笑。
「你喜欢的这个女人以为你死了,便去了太子府上;你回来了,又对你投怀送抱……」
「你也不问问她?她心里爱的人是你,还是太子?」
门外,拄着鸠杖的太子推门而入,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有许多愧疚。
应淮没有受她的挑拨。
「她一介弱女子,如浮萍一般漂浮在世上,那阵子是我没照顾好她。」
「倒是你,你享受着世间美好的一切,心胸却如此狭隘,真是令人作呕……」
容阙伸了伸手,抚摸着那只已经毫无气息的小猫。
声音沙哑无力地道:
「对不起,蒹葭……孤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难过得近乎失声。
「殿下,请你带着你的人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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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淮带我去了个鸟语花香的地方。
说是要将小猫葬在此处。
我问他为什么?
他指了指一旁的河流。
我被他逗笑,他告诉我葬在这里,小猫以后就不愁鱼吃了。
语毕,他却突然郑重起来。
他为我擦掉眼泪,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没有回答,我不确定。
更害怕辜负他。
他没有逼我,只让我慢慢想。
而我们走后,容阙命人将白静姝送了回去。
夜里白静姝偷偷溜了出来,进了东宫。
她到时,竟发现容阙一直都在等她。
「殿下,你该不会因为个奴才要生静姝的气吧……」
容阙阴沉着一张脸,那是白静姝从未见过的阴鸷眼神。
她再次感到害怕。
「殿下,我可是你未来的太子妃。」
「静姝,做人不能太贪心……孤给过你机会……」
白静姝听完,知道容阙其实在意的不是猫,也发起火来。
「殿下,我的太子妃之位,不能容忍任何人威胁。」
「今日之事,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发生,不然……不然我就去告诉皇后,说你的腿是装的,你图谋不轨。」
其实白静姝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这样,毕竟太子若是倒了,对她没有什么好处。
而她心中的筹码,便是太子的伪装。
容阙却不为所动。
片刻后眸中愠色渐浓。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于是容阙将手落在了白静姝雪白的脖子上。
白静姝努力挣扎着,她没想到太子竟然疯狂到如此程度。
「我父亲是太师,你若是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你赶快放了我……」
白静姝觉得自己几乎说不出来话,难受至极。
可容阙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是说你父亲吗?可你们白家,不止你一个女儿……」
「你认为,你父亲会为了你一人,断了白家的满门荣耀?若孤答应,娶了你妹妹的话,你猜,你父亲会如何抉择?」
白静姝突然明白过来,为何白日太子气愤不已,却要派人送她回去。
原来他早就想要她的性命。
而她更不该说出那番话,刺激他……
「求……求你……」
白静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小丛依照容阙安排的那般,将人丢进了四皇子府内。
第二日以与四皇子好久未见,带着皇帝去了四皇子的府上。
发现了昨夜死去的白静姝。
12
第三日,容阙主动向皇帝请辞东宫太子之位。
皇帝问起他原因。
他说若是在待在太子之位,恐小命不保。
自从成为太子以后,不是蛇毒,便是东宫起大火,连未来的太子妃白静姝也死于他手。
数罪并列,桩桩件件无不针对他而来。
「父皇,儿臣不知是谁要对我下此毒手?」
皇帝想起先前太子受伤时,皇后无时无刻不在建议他另立储君之事。
最终相信是皇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废了皇后,命四皇子立刻赶往封地。
不久后,皇帝因沉迷丹药离开人世,容阙登基为帝。
太师请求拜见皇帝,并向他问起女儿白静姝真正的死因。
容阙推脱不见后,来寻了我。
正巧看到我踮起脚,为应淮擦掉额间汗水的一幕。
他眼眸泛红,来到我的面前。
应淮挡在我身前护着,即便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君主。
「蒹葭,你愿意与朕重新开始吗?」
「朕现在可以保护你了。」容阙的声音哑哑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蒹葭,是朕的错,你可以原谅我吗?如果你愿意,你便是朕的皇后。」
「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我坚定地告诉他,以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陛下,你不欠我什么,只是我们两人,终究不合适。」
闻言,容阙紧紧抓住我的手,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般,问我要怎么样才能与他在一起。
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于是刁难道。
「民女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一个只容得下两人的家。」
「陛下,你……能给吗?」
容阙愣在原地。
他突然明白,最大的痛,是连眼泪都学会了沉默。
他身处的位置,已经给了我们两人答案。
也是在刚才,我明白了对应淮的感情。
我挽着应淮的胳膊,转身离去。
路上我问应淮,会不会觉得我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麻烦事。
他停下来,粗糙的右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你不麻烦,在我心里,你是最美的女子。」
「可我曾是教坊司里的瘦马……」
他摇摇头。
将下颌抵在我头顶,轻轻蹭着,反驳说我是天上的明月。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完
来源:柠檬短篇小说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