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刘大爷,您看这五千块钱,按咱们说好的,这个月的生活费。"老李递过来一个红色信封,眼神中带着几分局促,又有几分期待。
"刘大爷,您看这五千块钱,按咱们说好的,这个月的生活费。"老李递过来一个红色信封,眼神中带着几分局促,又有几分期待。
我叫刘长福,今年六十七岁,半年前和老李搭伙过日子。
老李名叫李文生,比我小两岁,人高马大的,前些年在机械厂当工程师,一直到退休。
他前几年老伴儿去世了,膝下无子女,住在一个七十多平的两居室里,平日里静悄悄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呢,老伴儿走得早,得了恶疾,没几个月就走了,那年我才五十出头,正是人到中年,肩上担子最重的时候。
儿子刘小明在深圳打工,这些年是越做越好,听说成了什么技术总监,具体做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工资高得很。
女儿刘英在上海,嫁了个本地女婿,日子过得也算顺当,就是工作忙,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
这些年,我一个人住在老旧小区的单元楼里,电视机是九十年代买的长虹牌,虽然是彩色的,但屏幕不大,有时候还会闪几下,可我舍不得扔。
家里的座机电话响起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一个星期也没人打来。
儿女们倒是常发微信,可那小屏幕上的字我看着费劲,没聊两句就说眼睛酸。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那些同龄人一样,早早地就被按进了"老年人"的模子里。
那是去年冬天的一个早晨,我拎着菜篮子去菜市场买菜,老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挑白菜。
"哎呀,这不是老李吗?"我快走几步迎上去。
老李抬起头,眼睛一亮:"刘大爷!好久不见啊!"
那天我们买完菜,一起去了街角的老字号馄饨店,两碗馄饨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
"唉,一个人住着,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老李叹了口气,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馄饨皮。
我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可不是嘛,电视看多了眼睛疼,广播里净是些年轻人听的歌,听不懂。"
"刘大爷,"老李突然放下筷子,眼神中透出一丝期待,"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你说,咱们这么多年的老熟人了,有啥不好说的。"
老李清了清嗓子:"是这样,我想着咱们都是一个人过,你做饭手艺又好,不如咱们搭个伙过日子?"
我一愣:"搭伙?"
"对,我那房子虽然不大,但两居室,够住。你来我那儿住,负责做饭洗衣打扫,我每个月给你五千块钱。这样你有钱花,我有人照顾,两全其美。"
说实话,这个提议一下子把我给问住了。
搭伙过日子?听起来像是老太太们干的事儿。可转念一想,我和老李都是老头子了,有啥不能搭伙的?
五千块钱不少了,加上我每个月两千多的退休金,日子能过得相当宽裕。
最主要的是,能有个说话的人,下下棋,唠唠嗑,总比一个人对着墙壁发呆强。
"行,我回去收拾收拾,这周末就搬过去。"我拍板定了这事儿。
老李家在六层楼上,没电梯,搬家那天,他硬是把我那个老旧的实木衣柜给背了上去。
"哎呀,你慢点,别把腰闪了。"我在后面提着两个行李袋,气喘吁吁地跟着。
"没事,我身板硬朗着呢!"老李的脖子上青筋暴起,硬是一鼓作气把衣柜抬到了六楼。
搬进去的第一天晚上,我做了四个菜一个汤:红烧肉、清炒油菜、小葱拌豆腐、炝炒土豆丝,还有一锅用老母鸡炖的汤。
老李吃得眉开眼笑:"哎呀,刘大爷,你这手艺,比饭店里的都香!"
"少来,我这手艺在食堂干了一辈子,就是家常便饭。"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美滋滋的。
就这样,我们的搭伙生活开始了。
早上六点半起床,我先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早饭。
老李负责刷碗,然后拿着收音机去小区的空地上听戏,有时候是评弹,有时候是京剧,反正他啥都爱听。
中午我做饭,下午我们有时候在家看看电视,有时候去附近的公园溜达溜达。
晚上吃完饭,偶尔会下盘象棋。老李的棋艺不赖,三盘里能赢我两盘。
"刘大爷,你这车马炮的配合不到位啊!"老李常笑着说。
刚开始的日子倒也和和美美。老李是退休工程师,爱干净讲卫生,也不挑食。
我以前在机关食堂当过炊事员,手艺不错,做的红烧排骨、溜肉段他都说比饭店里的香。
晚上吃完饭,我们有时候下下象棋,有时候看看电视,有时候就坐在阳台上聊聊天,说说各自年轻时候的事儿。
"我那会儿当知青,在黑龙江插队,冬天冷得不行,睡觉前得先用热水袋把被窝捂热乎了才敢钻进去。"老李笑着回忆。
我也有说不完的故事:"我记得八十年代初,食堂里还用粮票呢,一个人一个月才几斤大米,肉更是紧俏,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倒也充实。
可到了第三个月,我慢慢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早上起床时,胸口总是闷闷的,像是有块石头压着似的。
买菜回来,爬到六楼,常常得在楼道里歇好几次,才能喘过气来。
洗衣服的时候,手举得久了就发麻,有时候一件衣服搓了半天也没搓干净。
这可不是好兆头。
我年轻时身体底子不错,这几年虽然有些小毛病,但还不至于这么虚弱。
"可能是年纪大了,干活太多了。"我常这么安慰自己,不想把这些小事告诉老李,免得他担心。
可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那是个周二的下午,外面下着小雨,屋里有些闷热。
我正在厨房里切菜,准备做晚饭,突然眼前一黑,手里的菜刀差点掉在地上。
老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一把扶住了我:"刘大爷,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没睡好,有点头晕。"我勉强笑笑。
"你脸色不好,要不要歇会儿?"他声音里带着担忧。
"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我又敷衍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安稳,总是做梦,梦见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半夜醒来,发现自己满身是汗,胸口的闷痛感更明显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心里清楚,这搭伙的日子怕是不能再继续了。
我得早点跟老李摊牌,趁着身体还能动弹,搬回自己家去。
第二天早饭后,我坐在沙发上,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老李啊,我想咱们这搭伙的事儿,可能得散了。"
老李正在看报纸,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一点:"啥?为啥啊?"
"不为啥,就是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些。
老李放下报纸,目光直直地看着我:"刘大爷,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给你的钱少了?"
"不是不是,跟这些都没关系。"我叹了口气,"是我自己身体不行了,干不动了。咱们当初说好的,我负责家务,你出钱出房子。现在我这身体状况,实在是..."
老李不等我说完,站起身来,走到他的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又回到客厅,把袋子放在茶几上。
"刘大爷,你看看这个。"他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我疑惑地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沓医院的预约单和检查报告单。
最上面那张写着我的名字,还有下周三上午九点的心内科门诊预约。
我一时愣住了:"这是..."
"我看出来你这两个月不对劲。"老李的声音有些沙哑,"半夜听见你咳嗽,起来看了看,你满头大汗,嘴唇都白了。"
"去年我老伴走之前,也是这样,总说胸口闷,后来查出来是心脏出了问题,没两个月就......"他的声音哽住了。
"所以我就去医院挂了号。"老李深吸一口气,"刘大爷,咱们得去好好检查检查。"
我一时语塞,眼眶有些发热。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这半年来,我每天早上吃完药,桌上总会有一杯温水,我还以为是他随手倒的。
夜里咳醒了,常有人轻轻地拍我的背,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前些日子我洗不动衣服了,第二天衣服却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我还以为是自己糊涂了,忘了自己洗过。
"老李..."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提什么散伙的事。"老李摆摆手,语气坚定了起来,"下周三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不了我们请个小时工来帮忙做家务。"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老李打断我,"你还记得咱们那会儿上山下乡吗?那时候条件多艰苦,都挺过来了。这点困难,怕什么?"
窗外,初春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老旧的铝合金窗框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突然有些哽咽,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我。
即使是我的儿女,也是远在天边,一年难得见上几次面。
"行,那就听你的,下周去医院看看。"我点点头,心里的大石头似乎轻了些。
那个星期,老李比平时更加细心了。
他每天早上会把我的药和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晚上睡前还会敲敲我的门,问我需不需要什么。
我这辈子没被人这么照顾过,心里又感动又不好意思。
周三那天,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我和老李一大早就出发去医院了。
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心内科在四楼,电梯里挤满了人,有抱着小孩的年轻父母,有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挂号的队伍太长了,咱们直接去预约的诊室吧。"老李说着,扶着我的胳膊,引导我穿过拥挤的走廊。
张医生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和蔼。
他仔细地看完了我带去的各种检查报告,又用听诊器在我胸口听了听,然后敲了敲我的背部。
"刘大爷,您这情况,初步判断是冠心病的可能性比较大。"张医生推了推眼镜,"还需要做个冠脉造影,确定一下具体的堵塞情况。"
冠心病?这个词像一道晴天霹雳,让我一下子呆住了。
老李似乎早有准备,他镇定地问:"医生,那需要做什么治疗呢?"
"要看造影的结果,如果堵塞不是很严重,可以用药物控制。如果情况较重,可能需要放支架。"张医生解释道。
"好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做造影检查?"老李追问。
"下周二有个名额,我给您安排上。"张医生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打印出一张预约单递给我们。
走出医院,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心里有个底,另一方面,又担心治疗费用和后续的生活问题。
"别想那么多,先看看检查结果再说。"老李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肩膀,"大不了我把我那点积蓄都拿出来。"
"那哪行啊!"我急忙摆手,"我自己还有些存款,再说了,我有医保。"
"行了,钱的事情先别操心,身体要紧。"老李把话题岔开,"今天回去我做饭,你歇着。"
我愣住了:"你会做饭?"
"怎么不会?我老伴生病那会儿,我就学会了。虽然比不上你的手艺,但饿不死人。"老李笑笑。
那天晚上,老李做了西红柿炒鸡蛋和青菜豆腐汤,味道居然还不错。
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我心里百感交集。
这半年来,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照顾他,没想到,是他一直在默默地关心我,观察我的身体状况,甚至比我自己还要敏锐。
一周后,我做了冠脉造影检查。结果显示,我的三根冠状动脉中,有两根轻度堵塞,一根中度堵塞,需要放支架。
手术定在了下个月初,费用不低,但在医保报销后,自费部分还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
更让我感动的是,老李二话不说,拿出两万块钱放在我床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推辞。"
我坚决不肯要:"咱们是搭伙过日子,又不是亲戚,哪能要你的钱?"
"什么搭不搭伙的,这半年来,我把你当亲人看待。"老李的脸红了,"你知道吗,自从老伴走了之后,我天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孤孤单单的,根本就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自从你来了,家里有了烟火气,有人说话,有人聊天,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老李的眼眶湿润了,"我这辈子没孩子,老伴走得早,亲戚也都在外地,可以说是孤家寡人一个。你来了之后,我才感觉这屋子像个家。"
听着老李的话,我的心被深深触动了。
原来不仅是我需要他,他也同样需要我。
我们俩,都是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彼此取暖的老人啊。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只要按时吃药,控制饮食,规律作息,多休息少劳累,应该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出院那天,老李早早地就在医院门口等着,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我熬了小米粥,还炖了鸡汤,都是清淡的,适合你现在吃。"他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回到家,我发现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单被罩都换成了新的,枕头下面还垫了个小靠枕,说是怕我睡得不舒服。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老李神秘兮兮地说,"我联系了咱们单元楼下的张阿姨,她愿意每周来咱们家三次,帮忙做做家务,洗洗衣服什么的。"
"那得花不少钱吧?"我有些担心。
"不多,一个月一千二,我已经跟她谈好了。"老李摆摆手,"你别担心钱的事,咱俩的退休金加起来,够花了。"
"那可不行,家务活减轻了,我给你的伙食费也该减少。"我认真地说。
"什么伙食费不伙食费的。"老李坐到我身边,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刘大爷,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想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咱们别再提什么搭伙不搭伙的了,什么钱不钱的了。"老李的声音有些颤抖,"咱们就这么相互照应着过下去,行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看,我没儿没女,你儿女虽然有,但都在外地,难得回来一次。咱们这把年纪了,能有个伴儿,能有个说话的人,就已经很幸福了。"老李继续说道。
我突然想起了我死去的老伴,想起了我远在他乡的儿女,想起了我独居时的孤独和无助。
是啊,人到老年,还有什么比有个伴儿更重要的呢?
"行,咱们就这么过下去。"我点点头,声音哽咽,"不过钱的事情,还是得算清楚,我不能白住你的房子。"
"那好,咱们各出一半房租,各出一半伙食费,请保姆的钱我出,你的医药费你自己出,这总行了吧?"老李笑着提议。
"这还差不多。"我也笑了。
从那以后,我和老李的关系更亲近了。
我不再把自己当作他的"搭伙老伴",而是把他当作一个真正的朋友,一个家人。
每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小区的空地上做太极拳,老李学得快,没几天就能跟着动作走了一套。
中午,张阿姨来做饭、打扫卫生,我们就坐在阳台上,喝茶,聊天,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晚上,我们有时候会一起看电视,有时候会下棋,有时候就各自看看书,安静地待着。
周末,老李的老同事偶尔会来家里打牌,几个老头子围在一起,打打麻将,吹吹牛,好不热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平淡而温馨。
有一天晚上,我和老李坐在阳台上乘凉,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
"老李,你说咱们这算是什么关系?"我突然问道。
老李想了想,笑着说:"老伙计,知己,家人,都行。反正咱们就是要相互照应,共度晚年。"
"是啊,人活到这把年纪,图的就是个安心。"我点点头。
"刘大爷,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初没在菜市场遇见你,或者没鼓起勇气提出搭伙的事,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老李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感慨。
"大概还是一个人,对着电视发呆,天天盼着儿女回来看看。"我笑道。
"可不是嘛!"老李也笑了,"幸好咱们遇见了。"
是啊,幸好我们遇见了。
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两个孤独的老人,因为一次偶然的相遇,有了依靠,有了温暖,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人到老年,并非没有温暖,只是这温暖来得晚些,却格外珍贵。
晚风轻轻吹过,带走了夏日的炎热,也带来了秋天的气息。
我和老李,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很多的故事要一起写。
这不是什么浪漫的爱情,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友情,而是两个老人之间最朴实、最真挚的情感——相互依靠,共度余生。
"搭伙老伴",多么接地气的一个词啊,却道出了老年人最深切的渴望和最真实的生活状态。
在这个忙碌的世界里,或许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老人,但只要有了伴儿,只要不是孤独一人,晚年的生活,也可以过得有滋有味,充满温情。
月亮渐渐升高,星光洒在两个老人的肩头,照亮了他们平静而温暖的晚年。
来源:JoanMendoz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