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42年5月,中、英联军在保卫缅甸的战斗中被日军击败,两国本来就互不信任的短暂联盟就此瓦解。英军向西沿公路逃进印度,中国军队则分路进入丛林,分别向西、东北方向撤向印度、中国,在进入雨季、完全断绝给养的情况下,由于饥饿和疾病的侵袭,在危机四伏的缅北胡康河谷一带
1942年5月,中、英联军在保卫缅甸的战斗中被日军击败,两国本来就互不信任的短暂联盟就此瓦解。英军向西沿公路逃进印度,中国军队则分路进入丛林,分别向西、东北方向撤向印度、中国,在进入雨季、完全断绝给养的情况下,由于饥饿和疾病的侵袭,在危机四伏的缅北胡康河谷一带弃尸累累,直到三个月之后,才在美军空中补给的援助下勉强完成了他们的“转进”。然而这时,10万中国远征军仅余4万,全部9个师的部队中,只有孙立人的新38师作战坚决,行动果敢,迅速冲破日军的追堵退入印度,主力得以保全,而其它部队均已残破不堪,只剩了些骨瘦如柴的病兵,作战能力基本丧失,昔日铁血昆仑关(位于桂南)的“军中骄子”第200师也损失殆尽,年盛有为的师长戴安澜捐躯异国。
缅甸的陷落固然使英帝国损失了一片殖民地,并被迫把防御线后退到了印度,但显然大不列颠没有遭到不可承受的打击,它的东南亚战略重点是弃缅保印。而真正感到受到重创,并由此引发一系列危机的是中国政府。滇缅路被截断,国际援华物资长河断流了;远征御辱不但没有御敌于国门之外,日军反而从另一个方向打了进来,形成对中国的两面夹击之势,使中国顿觉芒刺在背,左支右绌。
依靠了怒江边一小群非正规军的亡命阻击,战略预备队的迅速西进反攻,以及“飞虎队”的空中攻击和支援,战线才在怒江前线得以稳固,国民政府庆幸之余,也开始进入自抗战开始以来最窘迫的时期。不得已而为之的历时3年多、牺牲惨重的“驼峰航线”即是这个时期的有力佐证。为了使陷入危机的重庆政府能够有信心坚持下去,美国政府不惜以损失飞机468架,飞行员1579人的代价,进行了历史上最为疯狂也最为无奈的战略空运。
一架C46正在“驼峰航线”飞行
尽管从印度经西藏直至昆明、成都的航线沿途落满了飞机残骸与碎片,中国战场漫长战线的消耗还是使各种物资严重短缺,从炮弹到白糖,从汽车到火柴,中国的工业基础完全不能给本国的战争行为提供基本的物质保证。以致从上次中、英联军战败后到1944年初,国军没有进行过任何积极的进攻作战,况且在蒋介石与史迪威关系持续恶化的影响下,战况更形胶着。直到1944年初,中国政府才决定要在怒江一线向云南西部盘踞的日军进攻。
在这之前大约半年,新38师已经在史迪威的直接指挥下从印度雷多向缅甸北部攻击前进,在胡康河谷(野人山)将日军曾经战无不胜的第18师团(师团长田中新一)打成残军。中国军队即将从怒江东岸开始的进攻,目的之一就是和中国驻印军会师缅北;之二是应英军的请求,从日军后方发动进攻进行牵制,其时日军正在向印缅边境的因帕尔大举进犯,企图夺占印度--这颗英国女王“王冠上的宝石”。
小战场与大战略
1944年5月11日,猬集于怒江东岸的中国军队开始渡江。从南到北,再次组建的中国远征军的渡江地段长达百余公里,草黄色军装挤满江岸,在江水震耳欲聋的涛声中,美国援助的橡皮艇纷纷被放入乱石纵横的江面,满载人员和物资,缓慢地顺着水流斜斜地向对岸漂去。士兵身后高峻的大山上,从月亮田一直往下到江边,公路沿线布置了炮10团、炮7团和重迫击炮第2团总共百门以上的大炮和迫击炮,山腰上到处架着重机枪和战防炮,严密监视着日军的动向。过了江的士兵仰着面向峡谷的上方拼命攀登。由于怒江峡谷山高水急,落差极大,全长千多公里的整个峡谷基本上直上直下,是防守的绝佳地形。日军就躲在高高的峡谷上方的山头上、褶皱里,居高临下,以逸待劳,准备给中国军队以重击。
1944年5月11日,猬集于怒江东岸的中国军队开始渡江
中国远征军由第11和第20集团军组成,第11集团军为左翼,司令宋希濂,辖第2军、71军、6军和重组的第5军第200师,主攻龙陵方向,从打黑渡、惠通桥地段(均在今施甸县境)向西发展;第20集团军为右翼,司令霍揆彰,辖第53、54两军,目标为高黎贡山至滇西名城腾冲。
惠通桥(白圈处)位于今施甸与龙陵两县交界的怒江峡谷,地势险要,钢索吊桥,桥以钢缆嵌入两端石壁悬吊而成
两个集团军都归远征军代司令长官卫立煌指挥(1944年7月20日实任),远征军总司令部直辖第8军,作为战役预备队,另有重炮第10团、第7团、重迫击炮第2团和“飞虎队”进行强大的战场支援。重炮第10团成立于1937年,是当时中国最现代化的一支炮兵部队,也是中国第一支全机械化重炮部队,装备24门德制32倍口径150毫米重榴弹炮,一切运动、指挥、观测均以汽车牵引。该团装备的重型野战榴弹炮,具有当时国际一流的先进水平,与当年德国国防军装备的30倍口径的sFH18重榴弹炮属同一血缘。
怒江水激浪横,巨石堆栈,涛声回荡,震耳欲聋。舟艇工兵在战区外缘的大理洱海训练充分,整个渡江行动十分成功,除了一名士兵落水身亡,以及跟在筏子后泅渡的骡马被浪卷走几匹之外,没有出现多少混乱和损失。小股日军曾在对岸群山中进行骚扰,但力量单薄,一经反击就退进莽莽丛林,消失得无影无踪。远征军指挥部的自信膨胀起来,认为当面之敌不过两三百人,派一个师包围攻击也算得上牛刀杀鸡。这个任务交给了第71军新28师。新28师更是轻敌,只动用了一个步兵团,企图在第71军山炮营支持下几天之内全歼敌人。
不料这个简单任务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新28师反复攻击了近一个月,鲜有进展,第71军军长锺彬不得不介入指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付出了1600余人伤亡的代价,到6月7日、总算攻下了日军竹子坡、腊猛街、阴登山几个支撑点,就再也攻不动了,僵持在距渡江地点直线距离4000余米的山头上,至今都弄不清楚到底歼灭了多少敌人。当面敌军的主力逐渐退上松山,死死钉在西岸最高峰上,仍旧遮断着滇缅公路。
松山在今龙陵县境内,西距龙陵县城50公里,主峰海拔2260米,和其它几个山头共同形成一个浅浅的高山小盆地,方圆不过10余平方公里。盆地中是一个自然村,叫做大寨,原有数十户人家,日军盘踞了两年,居民十亡八九。从大寨向东攀登约1000米就到了松山顶峰,山坡上古松繁茂,高与天齐,故名松山。在松山顶峰东向远眺,透过密密层层的松枝荆棘,目光沿陡峭的重重山峦飞跃而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怒江峡谷,从北向南蜿蜒而来,又渐渐消逝在苍茫的远方,两岸巨大的山体夹江对峙,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万年。
对面群山间沿直插到江中的“一”字形长坡盘旋而下的那条细丝,就是滇缅公路,它在东岸走完长达40公里的两个“之”字形大弯,下到看不见的峡谷底部的惠通桥,过江以后又要再次走完两个丝毫不比东岸逊色的"之”字,才能爬上西岸山脉的最高处,向西边的龙陵、芒市、遮放、瑞丽延伸,最后出了国门,进入缅甸。松山就在滇缅公路在怒江西岸的最后一个大弯处,公路正好从山顶下面绕过。这是卡在滇缅公路上的一枚特制的“钉子”。
松山是必须首先攻打的目标,日军在这里可以控制方圆100公里的地方,把整个滇缅公路的咽喉完全控制
松山久攻不下,第11集团军只好将大部兵力取道下游平戛,沿崎岖小道绕过松山,迂回对龙陵城进行包围攻击,与从边境上的遮放、芒市等战略支撑据点火速来援的日军第56师团(师团长松山佑三)主力迎头相撞,双方在龙陵周围大山上展开鏖战。日本炮兵用优势炮火将四周中国军队的阵地轰成一片片焦土,然后由端着刺刀的日本步兵冲上阵地和缺弹少粮的中国士兵反复肉搏。远征军背后的松山始终像鱼刺那样卡住了运输路线的咽喉,后勤供应被迫依赖于人扛马驮的原始方式和险峻的山道。绵绵阴雨中,疾病和自然灾害频发,摔死、病亡的人和马不绝于路,呻吟和哀号不绝于耳,躺在泥水中奄奄一息却无力后送的伤员与日俱增。
中国军队的重炮被阻于松山,后勤供应既不及时也不充分,弹药粮秣的消耗补充困难,只能以血肉之躯承受惨重伤亡,富有进攻精神的第6军新39师基本拼光,号称“战神”的师长洪行殉国,整个第71军-这是一支久经战阵的劲旅,从淞沪抗战开始一直战斗到后来日本投降只剩下一付架子。随着敌人战役预备队的加入,日军攻势日趋猛烈,许多阵地反复拉锯之后得而复失,整个龙陵战局甚至几度有溃围之势,虽竭力维持仍险象环生,岌岌可危,无数远征军官兵的尸骨散落在山野田间,任凄风苦雨沤成腐土……
必须打通滇缅公路松山段,彻底改善后勤运输状况,使炮兵和援军尽快投入战场。否则,一旦日军冲破龙陵之围,来自龙陵、芒市、遮放、畹町、密支那的日重兵突进至松山,居高临下向无险可守的中国军队压下来,当面中国军队的江防有顷刻间土崩瓦解的可能。由于补给线被切断,龙陵城外的数万中国大军将重蹈1942年入缅远征军覆辙。这样,围攻腾冲守敌第148联队(属第56师团)的中国第53、54军腹背完全暴露,远征军将彻底失败,甚至连怒江天险也将无兵可守,战略后方大西南腹地将洞开,再一次引起各种连锁反应……
在1944年夏秋的滇西战场上,全局中最有分量的一颗棋子就是松山,双方都清楚看到了这一点,一方死守不退,一方强攻不懈,最终酿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浴血大战。
(待续.…)
来源:心如止水HJL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