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通过考察这些观念，追溯它们的起源，还有它们是如何运作的，我们将找到一个原因，不仅可以改变关于老龄化的叙述，而且可以改变我们变老的方式本身。

本文来源于《不被定义的年龄》出版社：机械工业出版社2024年9月出版

作者：[美] 贝卡·利维

导读

老年人的大脑经常再生。

不管是学杂耍、广场舞、学法语，都能在老年人大脑里看到神经元生长的显著增加。

对老龄化持最积极看法的人，比持最消极看法的受试者，平均多活七年半。

对年龄的观念决定了一个人的寿命，其影响超过了性别、种族、社会经济地位等因素的影响。

有积极年龄观念的人患上痴呆的可能性比有消极年龄观念的人要低47%。

贝卡·利维 博士（Dr.Becca Levy)

耶鲁大学公共卫生与心理学教授

老龄化健康权威学者

世界卫生组织对抗年龄歧视运动的科学顾问

01

年龄观念定义我们的晚年生活

▲ 图片来源： Quint Buchholz

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老龄化有成见。

不幸的是，今天世界上流行的大部分文化年龄观念都是消极的。

通过考察这些观念，追溯它们的起源，还有它们是如何运作的，我们将找到一个原因，不仅可以改变关于老龄化的叙述，而且可以改变我们变老的方式本身。

| 年龄观念刻板印象 |

年龄观念是我们期望老年人基于年龄如何行事的心理图谱。

实际上，不存在某个单一的生物标志物可以确定一个人何时进入老年，这意味着老年是一个带有流动性的社会构念。

但是刻板印象经常是无意识地出现的。

当简历内容完全相同时，雇主倾向于将工作提供给更年轻的求职者，尽管我们都知道年长员工通常比年轻员工更可靠、更有技能。

具有相同的症状的两个病人，医生也更倾向于建议对年轻病人进行治疗。

当你还是个孩子时，听到你的父母抱怨他们的父母健忘，并将其归咎于年纪大了；当你20多岁时，这种观念很可能被广告、电影和书籍中有关老龄化的类似信息所强化；当你进入中年时，你开始在心理上将其他人的健忘事例归结为与变老有关；而当你最终自己进入老年时，每次你记不起什么事情，你就把它归咎于老龄化。

这反过来又会造成应激，从而降低你的记忆力。到了晚年，破坏性的年龄刻板印象很可能会让你受到伤害。

我曾参加过一次5公里跑步活动，因为迟到，我没有热身，这导致跑步时我的肌肉被严重拉伤。

我本能地将我的受伤归因于没有做热身活动之外的事情，归咎于我的年龄：我的大脑已经自动认为身体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散架，即便我并不有意识地持有这一观念。

这是因为我从小就通过周遭的文化吸收了消极的刻板印象，并将其具化为对与年龄有关的衰弱的莫名恐惧。

这是消极的年龄刻板印象最有害的地方，不仅影响我们的行动和对他人的判断，还常常影响我们对自己的看法。

这些想法如果不加以抵制，会进一步影响我们的感受和行动。

| 改变对年龄的认知 |

我们不是生来就有一套年龄观念，而且我们已经接受的年龄观念也可以被改变。

不同文化之间的年龄观念存在很大的差异。在中国，人们想到的第一个描述老年人的词语是“智慧”，而在美国人们首先想到“记性不好”。

虽然消极的年龄观念在就业市场也甚嚣尘上，“35岁失业”等观念被广泛认可，但年龄观念是可塑的。

神经可塑性，即大脑保持灵活并长出新的神经连接的能力，长期以来被认为是年轻大脑的特性，而越来越多的研究显示，实际上在整个老龄化过程中神经可塑性都在持续。

这表明，人们普遍持有的“随着我们变老，大脑不可避免地会退化”的刻板印象是错误的。记忆短路现象与“长者”或老龄并不存在特定的关系。

通过实验来测试激活老年人年龄刻板印象，受试者在接受了仅仅10分钟的积极年龄刻板印象的启动后，他们的记忆表现就得到了改善。而10分钟的消极年龄启动则导致了记忆表现同等幅度的下降。

所有受试者中都得到了相同模式的结果，无论受试者是男是女，是60岁或90岁，是小学毕业或是教授。

这些研究带来的启示：虽然老龄化是一个生物过程，但它也是一个深刻的社会和心理过程。你对老龄化及其对记忆的影响的看法确实可以影响你的记忆健康和表现。这些看法可以沿着消极或积极的方向转变。

| 用积极观念改变身体 |

生活在美国西北部的麦当娜·布德尔修女已经91岁了，她完成了350多次铁人三项比赛，赢得了“铁修女”的昵称。

年龄观念并不是存在于真空中，它们占据了我们头脑的宝座，而头脑是我们身体的控制室。它们是我们如何编码老龄化的组成部分。它们影响着作为一种文化和不同个体的我们，如何设计、构建和体验老年。只要开始锻炼，永远不会太晚，老龄化的身体对锻炼会做出特别出色的反应，积极的年龄观念会带来大量的涓滴效应，包括更好的功能性健康。

就像“铁修女”麦当娜·布德尔所说：“惧怕衰老是没有意义的，毕竟你永远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未来是你未曾经历过的。”

我们确定，是年龄观念预测了功能性健康，而不是更好的功能性健康带来了积极的年龄观念。

在实验中，受试者被积极观念启动，立即表现出更快的行走速度和更好的平衡能力。在老年公寓，干预和增强老人的积极观念，用“活力”和“健康”这样的词来刺激他们，老人的平衡能力、社交和娱乐的兴趣都增强了。

而且，这项实验还带来雪球效应，积极的年龄观念对受试者的身体机能的有益影响在2个月的研究中稳步增长，并且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身体机能增强之后，他们的年龄观念也更积极了。

年龄观念是一个连续谱，但大多数人主要接触并表达的是消极年龄观念。虽然不必人人都像“铁修女”一样每个月都要参加铁人三项比赛，但这些观念至少可以帮助你尝试新事物，走进游泳馆，开始跑步、跳舞，或者积极社交，变得好奇心强、活力四射、笑容满面。

正如罗伯特·勃朗宁的诗所写：“和我一道变老！最好的日子还看明朝。”

02

年龄观念为大脑提供保护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的大脑显现出某些优势，而我们周遭的文化因素会削弱或增强这些优势。

换句话说，从生物学角度他们即便都携带痴呆基因，但他们中的一半人却没有患上这种疾病——这部分归功于他们积极的年龄观念所提供的保护。

| 用年龄观念战胜风险基因 |

在看待健康问题时，基因很重要。你可能听过一些人说“基因就是命运”。基因控制着我们的智力、吸引力、性格和健康。

但科学家越来越多地发现，大量不同的因素能够影响基因的表达。受到母亲理毛、舔舐和哺育较多的小鼠，会发展出新的有适应性的基因，并将其传给自己的后代。

文化和环境因素在决定我们的健康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同样，年龄观念可以参与决定与阿尔茨海默病等疾病有关的基因的表达方式。单就阿尔茨海默病来看，年龄观念在降低痴呆风险方面的作用，远大于年龄、性别、抑郁和发病之前的认知测试分数等因素。

虽然无法治愈，但控制阿尔茨海默病最有效的方法是减少应激。应激会增加大脑中的炎症，而慢性炎症在众多疾病中起作用。正因为如此，医生才频频关注应激以及那些通过定期锻炼和健康饮食习惯来减少应激的方法。另一个减少应激的因素是年龄观念。

在一项针对波士顿老年人的实验研究中发现，消极的年龄刻板印象会放大应激，而积极的年龄观念则起到了缓冲作用。

我发现年龄观念对认知能力的影响比最知名的影响认知的一个基因要大15倍。我们对老龄化的刻板印象就是如此有威力。曾经，科学界认为成年人的神经元停止形成新连接时开始稳步退化。

但现在，他们发现，老年大脑的神经元能够成功地建立新的连接。可塑性和再生是整个动物界和生命全程的大脑都具备的核心素质。

成年金丝雀的大脑基本上在每个交配季都会“重生”，以便它们能够学习新的求偶曲，从而在求偶和爱情方面与时俱进。当老年实验大鼠获得一种充实的体验，比如有机会探索带有斜坡、轮子和玩具的有趣空间时，你会在它们的大脑中看到同样的神经增长。

事实证明，老年人的大脑经常再生。不管是学杂耍、广场舞还是法语，都能在老年人大脑里看到神经元生长的显著增加。

| 晚年的心理健康成长 |

正如眼镜和望远镜能改变进入我们眼睛的光量和细节，我们的年龄观念决定了进入我们身心的应激源的种类和数量。这些应激源反过来又会对我们的心理健康产生影响。

测试人们在对某个应激源做出反应时，其心率、血压和汗腺活动的飙升程度，我们发现积极的年龄观念是抵御应激的屏障，而消极的年龄观念会放大应激。

年龄观念明显影响了人们的皮质醇（人体的主要应激激素）水平，与肾上腺素一样，皮质醇有限度的飙升是有益的，但大量地增加则会损害身体，并与许多不良后果联系在一起。

多次接触积极的年龄刻板印象可以帮助老年人降低长期应激并从挑战性事件中恢复，而我们的年龄刻板印象与我们的身心健康的相互依存性。

许多军人经历过战斗、暴力伤害和战友的死亡，这导致他们高于正常的精神疾病发生率。但有积极年龄观念的老年退伍军人更少出现自杀念头、抑郁症和焦虑症。积极的年龄观念甚至有助于缓解那些经历过战斗的军人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有消极年龄观念的老年患者存在更严重的心理健康问题，但由于我们的卫生保健系统自带年龄歧视属性，他们往往无法得到充分的治疗。这就导致了心理健康问题的加剧，反过来又加深了这些问题是老龄化所固有的刻板印象。

心理健康机构专业人员持有的消极年龄刻板印象也会对老年人造成伤害，他们认为老年人有精神疾病是正常的，特别是抑郁症，从而形成了一个非常恶性的循环。

在非洲东南部国家津巴布韦，精神病医生迪克森·奇班达(Dixon Chibanda)提出了一个根植于积极年龄观念的想法。

他发现存在于每个社区的祖母是最好的心理医生，通过培训这些祖母为她们的村民提供谈话治疗获得了极大成功，研究团队发现，“在减轻抑郁症方面，祖母比医生更有效”。

| 7.5年的寿命优势 |

拥有积极的年龄观念会促进锻炼、社交和智力参与，并减少应激（所有这些都会增强大脑健康）。

跟踪俄亥俄研究受试者从中年开始的年龄观念，我的发现令人震惊：对老龄化持最积极看法的受试者比持最消极看法的受试者平均多活了七年半。

我能够确定，是年龄观念决定了他们的寿命，而且其影响超过了性别、种族、社会经济地位、年龄、孤独感和健康的影响。

年龄观念使他们的寿命减少或增加了将近8年，比低胆固醇或低血压（两者都增加了4年的寿命）、低体重指数（增加1年）、戒烟（增加3年）都更有生存优势。

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寿命的不断增加实际上预示着健康和财富。

50岁以上的人控制着美国家庭总净资产的77%，他们在旅游、娱乐和个人护理产品上的花费比其他任何年龄段都要高，尽管他们只占总人口的32%。

老年人远没有像消极的年龄刻板印象所误解的那样，成为经济的消耗者，他们反而正在帮助推动经济：家庭内部财富的整体流向，从年长的亲属到年轻的亲属，要比相反的情况大得多。在成功的企业家中，50岁以上的人比20岁出头的人多出一倍。

西方世界盛行的文化叙事是，年轻人容易接受新事物，可塑性强，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会固化，变得僵硬，没有感情。但人们忽视了年龄增长带给我们的更强创造力。

米开朗琪罗在23岁和72岁时分别雕刻了两尊《圣母怜子》，他年轻时雕刻的圣母面部没有任何悲伤，老年时的作品则对爱和悲伤有了一种更温柔、更人性化的表现方式。

作为一个老练的艺术家，米开朗琪罗觉得自己的年龄观念给了自己力量。

他因在晚年发出“我仍在学习”(Ancora imparo)一语而闻名。同时，人们也发现年长的作家的作品写得更好，更有意味，并显示出“更多的移情共鸣”。

03

年龄解放让生命更旺盛

▲ 图片来源：Quint Buchholz

虽然年龄观念在我们的一生中得到同化和强化，但它们也是可塑的。年龄观念没有任何固定或不可避免的成分，它会在实验室里被改变，也会随着历史而改变，在不同文化中也会有巨大差异。

我将告诉你如何从一个年龄衰退的心态转变为一个年龄旺盛的心态。

| 个体年龄解放的ABC方法 |

个体解放年龄思想的方法是我在科学发现和观察的基础上开发的，它包括三个阶段：

提高意识(Awareness)，归咎(Blame)于恰当的对象，挑战(Challenging)消极的年龄观念。我将它称为“ABC方法”，这些策略可以帮助你消除消极观念，强化积极观念。

A：提高意识。

通过检查自己对老年人的描述是否存在消极刻板印象来监测自己的年龄观念，对老年司机不再嘀咕，对老年人不再采用“哄老语”，意识到并吸收积极的老龄化模式，打破从周遭的年龄歧视中吸收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消极年龄观念。

我发现，老年人在4周的时间里，每周一次简短地写下想象中的一位虚构的健康活跃的老年人一天的生活，就会显著减少他们的消极年龄观念。对于我们这些还没有老的人来说，与其觉得自己与老年人有本质上的区别，不如把自己当作正在受训实习的老年人，这样做是很有帮助的。

# B：归咎于恰当的对象。

当某人遭受年龄歧视，应该将归咎对象从某人转移到恰当的目标上：年龄歧视本身及其社会来源。

这需要从一件坏事发生的大环境中寻找问题的真正来源。一个好的开端是认识到，让变老举步维艰的通常是年龄歧视，而不是老龄化过程本身。当出现问题时，我们有一种自然的倾向，即归咎于人而不是他们所处的情境。这被称为基本归因错误。

我建议通过重塑年龄观念来改善健康，而不是通过调整具体的健康行为，因为吃好、锻炼等行为虽然对老年健康有益，但长远来看将它们作为目标不会成功，这只是处理下游因素。年龄观念是位于上游的对健康和福祉的预测指标。改善你的年龄观念可以让你更容易改变自己的卫生习惯，而不是仅仅关注这些习惯。基于观念的习惯是可以由内而外改变的。

# C：挑战消极的年龄观念。

我们在研究中发现，那些通过直面而不是忽视年龄歧视来积极应对的老年人，较少出现抑郁和焦虑。

这说明，对于消极年龄观念，我们越是挑战它们，它们对我们的控制就越不牢固。挑战年龄歧视意味着当你看到它时，要把它大声说出来。这适用于私人交往和公共论坛。当朋友被年龄歧视的笑话或行为针对时，也要积极介入。

| 社会的年龄解放 |

我们必须改变那种将老年人视为社会负担的危险说法。一个成功的年龄解放运动可能会产生一种氛围，不仅有利于它所针对的体制，也有利于参加运动的成员重新看待自己，会让成员产生更大的自我价值感。

促成一场年龄解放运动并成功通向一个保护老年人权利的社会，需要经历三个阶段：集体认同、动员和抗议。

年龄解放运动第一阶段：「集体认同」

集体认同指的是，通过使集体中的成员意识到他们是年龄歧视的目标，并帮助他们看到这是由可以改变的社会力量造成的，从而建立起对一个群体的归属感。这一阶段的目标是“认知解放”，即当人们集体决定抵制污名化时产生的效果。就像女性解放运动中，大家注意到那一代女性普遍不快乐而引发的意识提升。集体认同的一个核心方面涉及明确表达不满，并将这些不满与得到研究支持的证据结合起来，展示问题所造成的广泛社会损害。

年龄解放运动第二阶段：「动员」

需要将团体成员聚在一起针对一系列共同的目标，包括减少污名化和不公平的待遇。互联网、艺术都有利于动员的途径，而且是以先前无法想象的方式。讽刺可以是另一种动员人们的有效方式，出现在电影中的年龄歧视讽刺能让更多人观看和关注这个问题。

年龄解放运动第三阶段：「抗议」

一个成功的年龄解放运动可以得到老年选民的强大力量的支持。利用这种影响力，一场年龄解放运动可以要求政府支持开展反对年龄歧视的公众宣传运动。正如反吸烟运动的核心是“吸烟有害健康”，公众宣传运动可以用“年龄歧视有害健康”作为警示。

文化上的重新定义对老年人来说特别重要，因为他们并不是终身属于某个被边缘化的群体，包括夺回皱纹是通过重新定义老龄化来反击年龄歧视的一种方式。我们不需要用“抗衰老”面霜贬低老龄化，而是需要转向一种强调所有年龄段的自然美的文化。

不年轻并不意味着你比别人差。皱纹可以显示出经验和美。每一个意识到年龄歧视并决定反击它的人，都是一个离新的现实更近一步的人。

结语

本书以贝卡·利维博士的研究为基础展示了如何改善年龄观念，打破关于老年的消极刻板印象。她证明了许多以前被认为完全由生理衰老引起的健康问题，如身体机能下降、记忆力减退、心血管问题和阿尔茨海默病，其实更多受到我们从社会文化中内化的消极年龄观念的影响。

利维博士讲述了许多从积极年龄观念中受益的迷人人物以及她自己的生活故事，展示了年龄观念如何影响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介绍了个人改善年龄观念的简单易行的方法，力图让整个社会摆脱年龄焦虑和年龄歧视。现在是我们所有人重新思考变老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了，本书将告诉我们如何做到。

是时候消除基于年龄的藩篱和偏见了，当老年人不再被社会作为陌生人对待，而是被他们自己和社会所重视时，老龄化就可以成为一趟重归故里，一次重新发现，一场生命盛宴。

来源：此念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