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年我走亲戚遇上大雪封路,在大娘家住了2天,后来我娶了她女儿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5-20 15:55 1

摘要:爹躺在炕上,咳嗽声撕心裂肺,我心里堵得慌。我知道,这趟亲戚不好走,可为了爹的病,刀山火海也得闯。

声明:本篇故事情节为虚构,内容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磊子,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你……你去趟你二舅家,看能不能借点钱给你爹买药。”

娘搓着布满裂口的双手,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爹躺在炕上,咳嗽声撕心裂肺,我心里堵得慌。我知道,这趟亲戚不好走,可为了爹的病,刀山火海也得闯。

谁能想到,几十里山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竟把我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就在我冻得快要失去知觉时,一盏昏黄的灯火,和一个好心的大娘,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她在风雪夜收留了我这个陌生人,让我住了整整两天。

而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两天的经历,不仅改变了我的命运,还让我娶了她那俊俏能干的女儿……

北风卷着土腥味,像一把钝刀子,在我脸上刮得生疼。

我把头使劲往那件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洗得发白的旧棉袄里缩了缩,可寒气还是针扎似的往骨头缝里钻。

“磊子,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娘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她粗糙的手不停地搓着那块打了好几层补丁的围裙,眼睛红红的,不敢看我,“你……你去趟你二舅家,看能不能……借点钱给你爹买药。”

爹躺在炕上,一阵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震得窗棂上糊的旧报纸都簌簌发抖。

每咳一声,我的心就跟着紧揪一下。

爹这咳疾拖了小半年,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过,说是得去县医院瞧瞧,开点“特效药”,那药听说贵得很,少说也得几十块钱。

几十块,对我们这个一年到头刨不出几个活钱的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我闷闷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去二舅家?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二舅家日子比我们好过点,但也有限,而且二舅妈那张脸,向来是“晴雨表”,看人下菜碟。

我去,八成也是看冷脸,受白眼。可不去,爹的病……我不敢想。

心里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

娘把家里仅有的几个黑面馍馍用布包好,塞到我怀里:“路上吃。早去早回,家里……等你。”

我“嗯”了一声,接过布包,转身就往外走。

刚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还是钻进了耳朵。

“哟,这不是石磊吗?大冷天的,这是要去哪儿发财啊?”

是王强,我那个同宗不同心的堂哥。

他斜靠在墙根下,揣着手,旁边还跟着两个村里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正一起吞云吐雾地抽着劣质烟卷。

王强穿着一件崭新的蓝色涤卡上衣,脚上蹬着一双“回力”球鞋,跟周围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也跟我这身破旧的行头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上下打量着我,嘴角撇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瞧你这冻得跟孙子似的样儿!怎么样,你爹那病痨鬼还没死呢?家里是不是连买棺材的钱都凑不齐了,派你出来要饭了?”

他旁边的两个人立刻哄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

我的脸“唰”地一下烧到了耳根,血液像开了锅一样往头上涌。

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我想冲上去跟他理论,想骂他,想撕烂他那张喷粪的嘴!

可话到了嘴边,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只能死死地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像个被激怒却无力反抗的困兽。

王强看着我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似乎更得意了,他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慢悠悠地说:

“行了行了,别瞪了,再瞪眼珠子也掉不出来。赶紧滚吧,看着你就晦气!”

我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村口,把那些刺耳的嘲笑声甩在身后。

可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已经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

屈辱、愤怒、还有那该死的无力感,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我裹得透不过气。

北风更紧了,吹在脸上,比刀割还疼。但我感觉不到冷,心里那股烧灼的屈辱感,比这寒风厉害百倍。

我埋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借钱,一定要借到钱!为了爹,也为了争那一口被王强踩进泥里的气!

从我们石家村到二舅家所在的王家峪,得先走十几里土路到镇上,再坐那趟一天只有两班、慢得像蜗牛一样的“村村通”班车,坐到终点站,下来还得再走二十多里山路。

这一趟,紧赶慢赶也得大半天时间。

那十几里土路坑坑洼洼,前几天下过雪,化了又冻,路面又滑又硬,走起来格外费劲。冷风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耳朵冻得像要掉下来,手指头也僵得不听使唤。

我把娘给的黑面馍馍揣在怀里焐着,可没走多远,那点温度就散了,馍馍变得又冷又硬,啃一口都硌牙。

好不容易熬到镇上,挤上了那辆破旧的班车。

车厢里塞满了人和各种货物——有背着鸡鸭的,有扛着农具的,还有带着孩子回娘家的妇女。

空气里混杂着汗味、烟味、牲口味,还有柴油味,熏得人头昏脑涨。

车子走走停停,每到一个村口都要上下人,摇摇晃晃,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就这样颠簸了两个多钟头,才终于到了终点站。

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我紧了紧身上的破棉袄,跺了跺冻麻的双脚,不敢耽搁,立刻朝着王家峪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二十多里山路更难走。

天色越来越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头顶,风也越刮越猛,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呜呜的怪叫。我心里有些不安,加快了脚步。

就在翻过一道山梁,眼看着前面不远就是一片松树林,穿过去应该就离王家峪不远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砍柴人留下的,路边一根被雪掩盖的树枝绊了我一下,我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路边的陡坡滚了下去!

“哎哟!”我痛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在雪地和枯草丛中翻滚,幸好坡不算太陡,滚了十几米就被一棵歪脖子树挡住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感觉左脚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估计是崴了。

更糟糕的是,刚才翻滚中,怀里揣着的布包袱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那可是我全部的干粮啊!

我忍着脚痛,在附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布包袱。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发慌,脚崴了,干粮丢了,天马上要黑了,离王家峪还有多远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几片冰凉的雪花飘落在了我的脸上。

紧接着,不是飘,而是往下倒!豆大的雪籽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瞬间就模糊了视线。

狂风裹挟着雪粒,像沙子一样打在脸上,生疼。气温也仿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下雪了!而且是暴风雪!

我彻底慌了神。

能见度变得极低,几步之外就白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拄着一根捡来的树枝,瘸着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挣扎。

风雪无情地咆哮着,像是要把我吞噬。寒冷像无数根冰针刺进我的身体,牙齿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有人吗?!”我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回应我的只有呼啸的风雪声。

完了……这次真的要死在这荒山野岭了吗?爹还在家等着我拿钱回去救命……娘……弟妹……王强那张可恶的脸也在我眼前晃悠……难道真要被他说中,死在外面?

一股巨大的绝望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脚步越来越沉重,感觉随时都会倒下,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挣扎,闭上眼睛听天由命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瞥见远处山坳里,透过密集的雪幕,隐隐约约地闪烁着一点极其微弱的、橘黄色的光芒。

灯光?!是人家?!

那一刻,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绝望。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那点灯光像是黑暗大海中的灯塔,给了我最后的希望。

我咬着牙,忍着脚踝钻心的疼痛和全身冻僵的麻木,朝着那个方向,一步一挪,连滚带爬。

风雪依旧猛烈,有好几次,我几乎以为那点光亮是我的错觉,或者是山间的鬼火。可它始终在那里,摇曳着,微弱,却顽强。

终于,我爬上了一个小小的坡坎,一座掩映在几棵老树下的低矮农房出现在眼前。

房子是石头垒的墙,土坯糊的顶,看上去很普通,但此刻在我眼里,却比皇宫还要温暖。

那点橘黄色的灯光,正是从其中一扇糊着塑料布的小窗户里透出来的。

我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颤抖着,敲响了那扇简陋的木门。

“咚,咚咚……”声音在风雪中显得异常微弱。

里面似乎静了一下,然后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声音:“谁呀?”

“大……大娘……”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牙齿不停地打着架,“俺……俺是过路的……遇上大雪迷路了……行行好……让俺暖和一下……”

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穿着藏蓝色粗布棉袄、头上包着头巾的大娘出现在门后。

她先是警惕地打量了我一下,当看清我浑身是雪、冻得嘴唇发紫、几乎站立不住的样子时,眼神里的警惕化作了惊讶和一丝不忍。

她没有立刻让我进去,而是又快速地朝我身后漆黑的雪夜里看了看,似乎在确认我是不是一个人。

然后,她才侧过身子,语气急促地说:“哎呀,这孩子,快进来!快进来!这鬼天气,冻坏了吧!”

一股混杂着煤烟味和食物香气的暖流随着她的话扑面而来,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迈进了门槛。

屋里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正中一个烧得正旺的煤炉子,把整个屋子烘得暖洋洋的。那份久违的温暖,让我冻僵的身体瞬间像是活了过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大……大娘……谢谢……谢谢您……”

我哽咽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啥!快,快到炉子边烤烤!”

大娘麻利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然后把我拉到炉子旁边坐下,“看你这孩子,脸都冻青了!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啊?”

我一边贪婪地吸收着炉子的热量,一边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大娘听完,连连摇头:“哎呀,这雪下得邪乎,路肯定都封死了!王家峪?那还得翻过前面那道大梁呢!你这脚崴了,天又黑,今晚说啥也走不了了。”

她顿了顿,看着我局促不安的样子,爽朗地一笑:“甭担心,就在婶子家安心住下,等雪停了路通了再说!饿了吧?等着,婶子给你弄点热乎的吃!”

说着,她就转身去灶台那边忙活了。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撒着葱花的杂粮面糊糊就端到了我面前,旁边还有一小碟咸菜疙瘩。

“家里没啥好东西,先垫垫肚子!”

我双手捧着那碗滚烫的面糊糊,看着里面虽然没什么油水但香气扑鼻的吃食,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了碗里。

是冻的,是饿的,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善意给感动的。

我埋着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感觉那热乎乎的面糊顺着喉咙流下去,一直暖到了心窝里。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吃完了热乎乎的面糊,身上渐渐暖和过来,脚踝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大娘让我坐在炕沿上,她找了些活血化瘀的草药,用热水调了调,小心地帮我敷在肿胀的脚踝上,又用布条固定好。

她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母亲般的慈爱,让我这个从小到大没怎么被温柔对待过的糙小子,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一挑,走出来一个姑娘。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那姑娘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一件红底带小碎花的棉袄,下面是条深蓝色的裤子,扎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她的脸庞不像城里姑娘那么白皙,是那种被阳光和风霜洗礼过的健康的小麦色,但五官却生得十分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像山泉水一样清澈,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赶紧低下头,脸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心跳也莫名其妙地快了起来。

“秀英,快过来跟你石磊哥打个招呼。”

大娘笑着对那姑娘说,“这是隔壁石家村的石磊,路上遇着大雪,来咱家避避雪。”然后又对我说:“磊子,这是我闺女,刘秀英。”

“石磊哥。”

秀英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像黄鹂鸟一样好听,但带着明显的生疏和拘谨。

“秀……秀英妹子。”

我结结巴巴地回应,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头埋得更低了。

接下来的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大娘在一旁纳着鞋底,偶尔跟我说几句话,问问我们村里的收成,说说今年的天气。

秀英则在炕桌上借着煤油灯的光看书,偶尔抬起头,目光似乎会不经意地扫过我这边,但一对上我的视线,就又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迅速移开。

我坐在炕沿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感觉浑身不自在。

这个家虽然简陋,却干净、温暖、和睦,和我那个终年弥漫着咳嗽声、争吵声和贫困气息的家截然不同。

尤其是秀英,她身上那种文静、沉稳又带着点书卷气的样子,是我在石家村那些大大咧咧、说话粗声大气的姑娘们身上从未见过的。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心里悄悄滋生。

我偷偷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灯下安静看书的秀英,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乱跳。

可一想到自己家那穷得叮当响的状况,想到自己这副窝囊没出息的样子,心里那点刚刚冒头的想法,立刻就像被冰水浇灭了一样,只剩下浓浓的自卑。

我算什么东西?一个连爹的药钱都凑不齐的穷小子,一个被同村人随意欺负的窝囊废……怎么配得上这样好的姑娘?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第二天,雪还在下,只是比昨晚小了一些。脚踝依然肿痛,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我心里着急家里的情况,但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吃过早饭,我坚决不肯再闲着,抢着帮大娘干活。

劈柴、扫雪、挑水……虽然脚不方便,但我都尽力去做。

大娘开始还拦着,说我是客人,后来见我坚持,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看着我干活时,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秀英也在一旁默默地帮忙,我们之间偶尔会有短暂的交流,比如递个工具,或者提醒我小心脚下,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沉默。

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第二天傍晚。

雪终于停了,虽然积雪还很厚,但看样子明天应该能勉强走出去了。

晚上,躺在温暖的土炕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积雪从屋檐滑落的声音,我的心里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

这两天,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刘婶的善良,秀英的倩影,这个家的温暖……这一切都让我留恋。

可梦终究要醒的。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这里,回到那个冰冷、残酷的现实中去。

爹的病还等着钱治,王强的嘲讽还在耳边,我未来的路,依然一片黑暗……

还有,秀英……想到她,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有点疼,有点涩。

我配不上她,我知道。可明天一别,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吧?

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第三天一大早,天放晴了。阳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有些刺眼。

村子里已经有勤快的人开始清理道路上的积雪,看来今天确实可以走出去了。

早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我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谢的话显得太轻,其他的,我更没有资格说。

吃完饭,我执意要走。

刘婶也没有强留,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我:“磊子,这里面是几个干粮,你路上吃。外面冷,别饿着。”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被捏得有些发皱的毛票,硬要塞给我:“这几块钱你拿着,穷家富路,别亏了自己。”

我哪里肯要她的钱!她家也不富裕,这两天已经白吃白住,受了天大的恩惠了。我把钱推回去,眼圈又红了:“婶子,您的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钱我不能要!真的不能要!”

刘婶拗不过我,只好把钱收了回去,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我一路小心,到了亲戚家要懂事之类的。

我一一应着,心里暖烘烘的,又酸溜溜的。

秀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没怎么说话。

等我要出门时,她才低声说:“石磊哥,路滑,你脚还没好利索,慢点走。”

“欸,我知道了,秀英妹子。”我应着,不敢看她的眼睛。

刘婶坚持要送我到村口。秀英也跟着一起出来了。短短的一段路,我们都没怎么说话。

到了村口,刘婶停下脚步,又嘱咐了几句。我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婶子,您多保重!”

然后,我转向秀英,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

“秀英妹子,谢谢你和婶子这两天的照顾!你们的恩情,我石磊记一辈子!以后……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秀英的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很快又垂下了眼帘,轻声说了句:“石磊哥,你也保重。”

那一刻,看着她低垂的眼帘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说些什么,想留下点什么。

可最终,我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毅然转过身,瘸着腿,一步一步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再回头,已经看不见她们的身影,只有白茫茫的雪地和被阳光拉得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心里装着事,或许是归心似箭,回去的路似乎没有来时那么漫长了。

脚踝虽然还疼,但已经能勉强走路。路上,我甚至绕道去了趟二舅家所在的王家峪。

结果不出所料。二舅家日子确实紧巴,二舅妈一听我是来借钱的,脸立刻就拉长了,哭穷说了半天,最后只给了我五块钱,还反复叮嘱这是他们家这个月买盐的钱,让我以后手头宽裕了赶紧还。

我捏着那五块钱,心里五味杂陈。也好,这下彻底断了依赖别人的念头。爹的病,家里的困境,只能靠我自己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虽然沉重,却没有来时那么绝望了。

或许是刘婶母女的善良给了我一丝温暖,或许是那句“一定报答”的承诺给了我一点虚无缥缈的动力。

天快黑的时候,我终于远远望见了我们石家村熟悉的轮廓。

一步踏进村子,我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

以往这个时候,村口总会有些闲汉或者老娘们儿聚在一起晒太阳、唠嗑。

可今天,村口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从旁边经过的村民,看到我,眼神都有些躲闪,或者干脆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还有几个聚在远处墙根下嘀咕着什么,一看到我走近,立刻就闭了嘴,用一种奇怪的打量目光看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果然,还没走到家门口,王强就像个苍蝇似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拦在了我面前。

他上下打量着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恶意。

“哟!这不是我们石家的大能人石磊吗?终于舍得回来了?”

他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你小子在外面偷鸡摸狗,被人家抓起来,回不来了呢!”

偷鸡摸狗?被抓起来?我愣了一下,随即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这两天我在外面差点冻死饿死,他在家居然这样编排我?!

“王强!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第一次没有选择沉默,而是厉声反驳。或许是这两天的经历给了我一点底气,或许是被他恶毒的污蔑彻底激怒了。

王强似乎没料到我敢顶嘴,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哟嗬?长本事了啊?敢跟我犟嘴了?我胡说?哼,你要是没做亏心事,怎么去了三四天不见人影?告诉你,村里人都传遍了!说你在外面……”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但用足够让我听清的音量说,“说你在外面勾搭野女人,被人家男人打断了腿,扔在山沟里喂狼了!”

嗡!我的脑袋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

勾搭野女人?被打断腿?扔山沟里喂狼?这……这简直是诛心之论!

在咱们这种闭塞的农村,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这种谣言传出去,我石磊这辈子都别想在村里抬起头做人了!

“你……你血口喷人!”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嘴唇哆嗦着,却再也骂不出更难听的话。

“我血口喷人?哼,那你倒是说说,你这几天死哪儿去了?你那脚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是自己摔的!”

王强步步紧逼,脸上满是得意的狞笑,“你要是清白的,敢不敢现在就跟我去村委会,让大家都评评理?”

去村委会?我拿什么评理?说我被大雪困住了?说我被好心人收留了?谁信?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越描越黑!

看着王强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着周围村民们投来的或怀疑、或鄙夷、或看热闹的目光,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那晚的风雪还要冷。

我没有再理会王强的叫嚣,也没有去看那些刺人的目光,只是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挡在面前的王强,一瘸一拐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推开那扇破旧的家门,看到娘焦急迎上来的脸,看到爹挣扎着从炕上支起半个身子,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爹!娘!我回来了!”

娘一把抱住我,声音带着哭腔:“磊子!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急死娘了!外面那些人……那些人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爹也哑着嗓子问:“磊子……你……你没事吧?”

我擦了把眼泪,看着爹娘担忧憔悴的脸,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用力摇了摇头,第一次没有选择逃避,而是斩钉截铁地说:“爹,娘,你们别担心!我没事!外面那些话都是王强瞎编排的!我没做亏心事!钱的事……钱的事,我再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王强散布的那些恶毒谣言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村里飞快地传播着。

虽然我没偷没抢,没勾搭野女人,更没被打断腿扔山沟里,但唾沫星子真的能淹死人。

走在村里,总能感觉到背后戳戳点点的目光和压低声音的议论。

以前还会跟我打声招呼的叔伯婶子,现在看见我都绕着道走。

连几个年纪小不懂事的孩子,都会在我背后喊着“野种”、“瘸子”之类的浑话,然后一哄而散。

我试图解释过。跟邻居张大爷说我是被大雪困住了,他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眼神却飘忽不定。

跟村东头的李婶说我是被好心人收留了,她撇撇嘴说“谁知道是啥好心人”。王强更是抓住一切机会添油加醋,把我说得像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爹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毫无办法。

娘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爹的咳嗽也更重了。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冰窖,四面八方都是冷冰冰的墙壁,看不到一点光亮。

屈辱、愤怒、无助……种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有好几次,我甚至想,干脆离开这个村子,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或者……干脆死了算了。

可一看到爹娘那愁苦的脸,想到他们还需要我,想到刘婶母女那温暖的笑容和秀英清澈的眼神,我又硬生生把那些绝望的念头压了下去。

我不能倒下!我倒下了,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压抑的生活逼疯的时候,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给刘婶家写封信!

不仅仅是为了感谢,更是……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想告诉她们我还好,想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那份雪夜里的温暖,成了支撑我熬过这段黑暗日子的唯一微光。

可是写信谈何容易?我只念到高中,勉强认得几个字,写封完整的信对我来说难如登天。

而且,邮票、信封、信纸都要钱,我身上连一毛钱都掏不出来。

我开始拼命地想办法挣钱。

村里没什么活计,我就往镇上跑。给人扛大包、卸货、打扫卫生……只要是能挣钱的活,多脏多累我都不嫌弃。一天下来,累得像条死狗,往往也只能挣个几毛钱,最多一块多。

这点钱,除了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和给爹买最便宜的止咳药,剩下的,我都小心翼翼地攒起来。

攒够了买邮票信封的钱,我又腆着脸去求村里的小学老师帮我代笔。老师是个好人,听我说了情况,叹了口气,帮我写了一封简短朴实的感谢信。

信里,我表达了对刘婶母女的感激之情,简单说了自己已经平安到家,祝她们身体健康,生活顺利。

至于村里的谣言和我自己的困境,我一个字也没提。我不想让她们为我担心,也不想让她们觉得我是个麻烦。

把信小心翼翼地投进镇上邮局那个绿色的邮筒里时,我的心怦怦直跳,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能收到回信,害怕石沉大海。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去镇上打零工,回家面对村里的冷眼,照顾生病的父亲……生活依旧艰难,但心里因为那封寄出去的信,似乎有了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在支撑着。

每次去镇上,我都会忍不住跑到邮局门口张望一下,盼着那个穿着绿色邮政服的邮递员能带来什么消息。可一次又一次,都是失望。

就在我几乎快要放弃希望,觉得那封信可能寄丢了,或者刘婶她们根本不屑于回信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那天,我去镇上交完揽到的活计,顺路又拐到邮局。邮递员老王看见我,居然主动朝我招了招手:“欸,石磊,有你一封信!”

我的心猛地一跳!信?我的信?!

我几乎是冲过去的,颤抖着接过老王递过来的那个薄薄的信封。

信封是用最普通的牛皮纸做的,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我的名字和地址。

寄信人地址是……王家峪!

是她们的回信!真的是她们的回信!

我拿着那封信,手抖得厉害,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也顾不上镇上人来人往,我迫不及待地找了个避风的墙角,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

信是秀英写的。字迹很清秀,一看就是念过书的。信不长,先是客气地问候了我和我的家人,说她们一切都好,让我不用挂念。

然后,她提到,收到我的信她们很高兴,知道我平安到家她们就放心了。

最后,她用一种很委婉但能感受到真诚的语气鼓励我:“石磊哥,生活总有不如意的时候,但只要人肯努力,踏踏实实往前走,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你是个好人,也是个能干的人,别被暂时的困难吓倒。”

短短几句话,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我的全身。那几天积攒的所有委屈、压抑、绝望,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融化了。

“你是个好人,也是个能干的人,别被暂时的困难吓倒……”

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眼泪无声地滑落。这是除了爹娘之外,第一次有人这样肯定我!而且是她!是秀英!

我小心翼翼地把信叠好,像揣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那片冰封的土地,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缕微弱却无比温暖的光。

那封回信,成了我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从那天起,我感觉自己好像变了个人。

话还是不多,但不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眼神也不再躲闪。面对王强的挑衅和村里人的白眼,我心里依然会难受,但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感觉天要塌下来了。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人相信我,认可我。这就够了。

我干活更拼命了。白天去镇上或者附近的村子找活干,只要给钱,多苦多累的活我都抢着做。晚上回来,还要帮娘做家务,照顾爹。

虽然每天累得像散了架,但心里却有股劲儿支撑着。我要挣钱,不仅要给爹治病,还要……攒钱。

攒够了钱,我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闭嘴!

日子在一天天的劳累和一点点的积攒中过去。

我和刘婶家也保持着断断续续的书信联系。大概隔一两个月,我会写一封信去,说说自己的近况,问候她们。

秀英的回信也总是很及时,内容大多是些家常和鼓励的话。每一次收到她的信,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那些娟秀的字迹,成了我枯燥生活中最亮丽的色彩。

就这样,一晃大半年过去了。到了秋收的时候,我靠着大半年的拼命劳作,手里居然攒下了将近一百块钱!

这在以前,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虽然离彻底改变家里的困境还差得远,但这笔钱,至少能让爹去县医院好好看看,也能让家里这个冬天好过一些。

更重要的是,手里有了这点钱,我心里也稍微有了点底气。

一个大胆的念头,开始在我心里疯狂地滋长,怎么也压不下去——我想娶秀英!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配得上她吗?她会同意吗?刘婶会同意吗?我家这么穷,拿什么娶人家?彩礼、酒席……哪一样不要钱?

可转念一想,如果我不去争取,这辈子可能就真的错过了。

秀英那么好的姑娘,肯定不愁嫁。我要是再犹豫,说不定哪天她就被别人娶走了。那我石磊这辈子,可能就真的永远活在黑暗里了。

不行!我一定要去试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这个决定,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

我先是小心翼翼地跟爹娘说了我的想法。爹娘听了,又惊又喜,又忧心忡忡。

喜的是我终于有了喜欢的人,而且听我的描述,那姑娘和她娘都是难得的好人。

忧的是我家这条件,拿什么去提亲?别到时候让人家笑话,连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磊子,这事……得慎重啊。”

爹咳着说,“咱家这情况,别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爹,娘,我知道咱家穷。”

我咬着牙说,“但我会努力!我会拼命干活,让她过上好日子!彩礼啥的,我去想办法!只要她们肯点头,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委屈了秀英!”

看着我坚决的样子,爹娘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请谁去说媒好呢?”

在咱们农村,提亲是大事,得有正经的媒人上门才行。

我想来想去,想到了村里的老支书,张大爷。张大爷是个正直、公道的人,在村里威望高,跟我爹关系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他了解我家的情况,也知道我这大半年的变化。

我揣着几斤自家种的花生,忐忑不安地去了张大爷家。

把我的想法一说,张大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捻着胡子沉吟了半晌。

“磊子,你有这个心是好的。”

张大爷缓缓开口,“刘家那姑娘和她娘,我也听跑外的人说过,确实是好人家。只是……你家这情况,提亲怕是有点难。彩礼是小事,关键是以后过日子……”

“张大爷!”

我急忙打断他,语气恳切地说,“我知道难!但我不是一时冲动!我会对秀英好一辈子!我会拼命干活养家!我……我攒了点钱,虽然不多,但我能干!我年轻有力气!只要给我个机会,我一定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张大爷看着我眼睛里的光,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行吧!看你这股劲儿,像个爷们!这媒,我帮你跑一趟!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有了张大爷出面,事情就好办多了。张大爷挑了个日子,备了点简单的礼品,亲自去了王家峪刘婶家。

等待消息的那几天,我简直是度日如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干活也总是走神。心里七上八下的,既盼着好消息,又怕听到坏消息。

终于,张大爷回来了。他把我叫到他家,脸色有些凝重。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磊子,事情……有点波折。”

张大爷说,“刘家婶子对你人品是认可的,说你是个老实肯干的好孩子。但是……她也说了,家里就这么一个闺女,舍不得她嫁过来受苦。而且,她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我心里一紧,果然,王强那些谣言还是传到那边去了!

“她倒不是全信那些话,”

张大爷摆摆手,“但她担心你性子太软,以后护不住秀英,让她跟着你受委屈。”

性子太软……护不住……这几句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是啊,我以前就是太懦弱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媳妇?

“不过,”

张大爷话锋一转,“刘家婶子也没把话说死。她说,这事,主要还得看秀英自己的意思。她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是真心实意,就……让你亲自再去一趟,跟秀英好好谈谈。”

让我……亲自去一趟?跟秀英谈谈?

我的心又像坐过山车一样,从谷底一下子冲到了半空中。刘婶没有直接拒绝!秀英……秀英她是不是对我也……

巨大的希望和同样巨大的紧张感同时攫住了我。

我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要去。

我换上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揣上我攒下的所有钱,又去求张大爷帮我写了一封信,然后,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再次踏上了去王家峪的路。

这一次去,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没有了绝望和迷茫,多了份沉甸甸的决心和对未来的憧憬,当然,也少不了那份面对心上人的紧张和羞怯。

到了刘婶家,开门的还是刘婶。她看到我,并没有太惊讶,只是平静地把我让进屋。屋里,秀英也在。

她看到我,脸颊飞起两朵红云,迅速低下头去,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那天的谈话,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大部分时间是刘婶在问,我结结巴巴地在答。

我把家里的情况都坦诚地说了,也把我的决心和未来的打算都掏心掏肺地讲了。

我说得语无伦次,满头大汗,但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秀英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偶尔会抬起头飞快地看我一眼。

最后,刘婶沉默了很久,才看着秀英,缓缓开口:“秀英,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不管你选啥,娘都支持你。”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我的心跳声。我紧张地看着秀英,手心全是汗。

秀英抬起头,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明亮。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虽然轻柔但无比坚定的声音说:

“娘,我……我愿意。”

愿意!她说她愿意!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幸福来得太突然,太猛烈,让我晕乎乎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刘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傻小子,还不快谢谢你媳妇”,我才如梦初醒,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却是我这辈子最灿烂的笑容。

我和秀英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没有隆重的仪式,也没有丰厚的彩礼。我把攒下的那一百块钱,除了留下一点给爹买药,剩下的都交给了刘婶,算是给秀英添置嫁妆。

刘婶说什么也不肯全收,只拿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又让我带了回来,说以后过日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婚礼办得极其简朴。就在我们家那两间破旧的土坯房里,请了张大爷和几个最亲近的本家,摆了两桌简单的酒席。

秀英穿着一身崭新的红棉袄,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安安静静地坐在炕沿上。看着她,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王强那天也来了,是跟着他爹一起来的。

席间,他少不了又说了几句酸溜溜的风凉话,什么“鲜花插在牛粪上”、“穷鬼娶媳妇”之类的。

搁在以前,我肯定又会气得半死。但那天,我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看着他那副嫉妒得发狂的样子,我只是淡淡一笑,甚至觉得他有点可怜。

新婚的日子,是甜蜜的,也是艰苦的。

家里多了一个人,开销也大了。光靠我打零工挣的那点钱,根本撑不起这个家。

秀英是个勤快利索的人,嫁过来后,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还把我们家那几分薄田也打理得像模像样。但光靠种地,一年到头也刨不出几个钱。

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想办法,找个能挣钱的门路,让秀英,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秀英看出了我的心思。一天晚上,她对我说:“磊子,光靠打零工不是长久之计。你脑子活,手也巧,咱们得想个正经营生。”

我心里一动。其实我早就想过了。

我们这地方靠山,山货不少,但交通不便,运不出去。镇上倒是有供销社收购,但价格压得低。

我想着,能不能自己收点山货,比如蘑菇、木耳、核桃这些,然后想办法运到县城去卖?县城里价格肯定比镇上高。

我把这个想法跟秀英一说,她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就是……本钱和运输是个问题。”

本钱我还能凑凑,可运输怎么办?从我们村到县城,路不好走,光靠两条腿可不行。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刘婶托人捎来消息,说她娘家有个亲戚有一辆旧的带斗子的三轮摩托车,用了好几年了,想换新的,这旧的打算便宜处理掉。问我要不要。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我赶紧跟秀英商量,又跟爹娘打了招呼,凑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再加上跟亲戚朋友东挪西借,终于把那辆旧三轮摩托车买了下来!

虽然车子很旧,毛病也不少,但我如获至宝。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把车子彻底检修了一遍,换了几个零件,擦得锃亮。

有了这个“铁驴”,我的山货生意就可以开始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起早贪黑地收山货。秀英则在家帮我整理、晾晒、打包。收够了一车,我就发动我的“铁驴”,突突突地往几十里外的县城跑。

一开始路不熟,行情也不懂,吃了不少亏。有时候辛辛苦苦拉一车货去,结果卖不上价,还不够油钱和磨损。

但我们俩都没气馁。我咬着牙坚持,秀英也总是鼓励我。我慢慢摸索出门道,知道了哪些山货好卖,哪些收购点价格公道,也认识了一些县城里的商贩。

因为我收货给的价格比供销社稍高,人也实在,不缺斤短两,村里和附近村子的人都愿意把山货卖给我。

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虽然还是很辛苦,三天两头往县城跑,风里来雨里去,但看着家里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我心里就充满了干劲。

我们还清了买车的欠款,给爹买了更好的药,他的咳疾也好了不少。家里添置了新棉被,弟弟妹妹也穿上了新衣服。

秀英的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也彻底变了。以前的鄙夷和怀疑,变成了客气和羡慕。碰面了,会主动跟我打招呼,喊我一声“磊子”或者“石老板”。

就连以前那些跟着王强起哄的人,现在见到我,也会讪讪地笑着点头哈腰。

我知道,我石磊,终于靠着自己的双手,在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重新挺起了腰杆!

大概又过了两年,我的山货生意越做越稳当。我不再满足于只跑县城,开始尝试着把一些有特色的山货运到更远的市里去卖。

虽然路途更远,更辛苦,但利润也更高。我还买了一辆二手的解放卡车,雇了村里两个老实本分的年轻人帮忙,算是有了自己的小“车队”。

家里的土坯房也翻盖成了宽敞明亮的砖瓦房,在村里算是头一份。爹娘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不少,走路也觉得有底气了。

秀英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家里更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我成了村里乃至附近几个村子小有名气的“能人”。大家有事没事都爱往我家跑,跟我取经,或者请我帮忙。

谁家要用车,只要我空着,说一声,我基本都会帮。谁家遇到难处,我也会力所能及地搭把手。

我知道自己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不愿意看到别人再受我以前受过的罪。

而王强呢?他似乎还是老样子。前几年看我生意刚起步,他还想方设法地使坏,比如散布谣言说我的山货掺假,或者鼓动别人不要把货卖给我。

但那时候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石磊了,再加上我做生意讲诚信,他的那些小动作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反而让他自己在村里面子丢尽。

后来,他也学着别人做生意,倒腾过几样东西,但都因为好吃懒做、眼高手低,赔了个底朝天。

如今,他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看着我家的红火,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却也只能在背后偷偷骂几句,再也不敢当面挑衅了。

真正让他彻底抬不起头的,是那次他爹生病住院。

那年冬天,他爹突发急病,需要一大笔钱去市里医院动手术。王强家这些年被他折腾得没什么积蓄,他跑遍了亲戚朋友家借钱,结果处处碰壁。

那些以前跟他称兄道弟的“朋友”,现在都躲着他。实在没办法了,他最后硬着头皮找到了我家。

那天他来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跟雇的伙计结算工钱。他搓着手,低着头,嗫嚅了半天,才说明来意。

那副样子,跟他当年在村口羞辱我时判若两人。

秀英端了杯热茶给他,我让伙计先回去了。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有些感慨。

“强哥,”我平静地开口,“你爹住院需要多少钱?”

他报了个数字。

我沉默了一下。那笔钱对我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但拿出来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强哥,”

我说,“你我两家虽然有些过节,但长辈生病是大事。这钱,我可以借给你。不过,有几句话,我得说清楚。”

王强连忙点头:“你说,你说!”

“第一,这钱是借给你爹治病的,救命钱,你不能挪作他用。第二,亲兄弟明算账,我借钱给你,但你得打借条,定个期限,按时还。第三……”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以后,管好你自己的嘴,别再搬弄是非,嚼老婆舌头。踏踏实实做人,本本分分过日子,比啥都强。”

王强满脸通红,连连点头称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让秀英拿了钱给他,看着他写好借条,千恩万谢地走了。

从那以后,王强像是彻底变了个人,见了人话都少了,也不再惹是生非。那笔钱,他后来也分期还清了。

关于当年那些恶毒的谣言,我其实一直没有完全弄清楚具体内容。

直到有一次,村里一位当年跟着王强起哄、后来又极力巴结我的长辈,在一次酒后为了讨好我,才把当年王强编排的那些最不堪入耳的话都给秃噜了出来。

听完之后,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反而异常平静。都过去了。那些曾经让我痛不欲生的东西,现在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

秀英握着我的手,轻声说:“磊子,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看着妻子温柔的眼睛,看着炕上熟睡的儿子,看着窗外自家院子里透出的温暖灯光,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踏实和幸福。

是啊,都过去了。那场差点要了我命的风雪,那个雪夜里温暖的邂逅,那些曾经让我窒息的屈辱和谣言……都成了我人生路上不可磨灭的印记。它们让我痛苦,也让我成长。

如果没有那场雪,我可能还在石家村那个贫困的角落里,继续着我懦弱而绝望的人生。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它在你最绝望的时候,为你关上一扇门,却又在不经意间,为你打开了一扇窗。

而我,石磊,一个曾经被踩进泥里的穷小子,终于靠着自己的双手,在那扇窗外,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虽然不大但充满阳光的天地。

来源:月亮姐姐讲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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