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层层海浪锲而不舍地你追我赶,不断拍打着岸边,激起滔天的浪花,如同盛开的白莲朵朵。
遥远的东海之滨。
浩瀚大海,一望无垠。
层层海浪锲而不舍地你追我赶,不断拍打着岸边,激起滔天的浪花,如同盛开的白莲朵朵。
一名背着一柄大刀的男子伫立在一块斑驳的礁石上,眺望着那海天一线之处。
男子面庞俊美,眸光清冷,烨然若神人。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巍然不动,任由海浪溅湿了他黑色的皂靴鞋面。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众江湖人士聚在沙滩上,面向同一个方向站立远眺,时不时交头接耳。只是,他们眺望的是和那男子相反的方向。
但他们都在等待同一个人的出现。
今日,是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与那死而复生的李相夷十年后相约东海再战之日。
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后,整个江湖都为之一震,也为之哗然。
李相夷居然没有死。
有人说,李相夷好像就是那个江湖游医李莲花。
但是,很多人并不相信这个说法。
因为也有不少人见过李莲花。那就是个弱不禁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咳就是半宿的病秧子,为了五两银子能追别人到天涯海角的抠门游医。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那个神功盖世威震武林的天下第一剑神李相夷?
所以,这些来观战的,竟有一大部分是关心李莲花到底是不是李相夷,而胜过关心李笛大战的结果。
众人在沙滩上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自那一轮红日从海平面冉冉升起,直至日悬中天,仍未见到李相夷的身影。
笛飞声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那礁石一步。如果不是那被海风吹得凌乱的长发,他竟让人有种错觉,这不过是海边一座雕像。
方多病的脸色不好。
他连续多日找寻李相夷未果,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若是今日仍然等不到那个家伙,恐怕......
但他不是已经承认了他是李相夷吗?
李相夷不是一诺千金吗?
他不是不知道笛飞声苦等这一日有多久了,他怎么忍心失约于他?
不会,一定不会。
然而,
李相夷始终没有出现。
观战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谣言不可信,李相夷怎么可能还活着!
也有人说,李相夷怕是怕了吧,不敢来应战了。
方多病面色渐渐阴沉下去。
正当他准备怒怼那帮无知之人时,一个蓑衣打扮的中年汉子匆匆跑来,手里高高举着一封信笺。
他说他是渔夫,是一个叫李莲花的人让他今日将信送到此处的。
礁石上的笛飞声终于动了一动。
方多病一把抢过信,拆开信封,从里面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笛飞声威严有力的声音传来:“念!”
信是写给笛飞声的:
笛盟主:
十年前,李某蒙兵器之利,借沉船之机与君一战犹不能胜。君武勇之处,世所罕见,心悦诚服。今事隔多年,沉疴难起,剑断人亡,再不能赴东海之约,谓为憾事。余感念君所赠之忘川,然终有负君之所望。江山多年,变化万千。去去重去去,来时是来时。方多病习我之功法,资质上佳。不暇多日,定不在明月沉西海之下。君今无意逐鹿,但求巅峰。李某已去,若君意不平,足堪请其代之。
李相夷绝笔。
从看到”剑断人亡“开始,方多病的手就开始微微颤抖,直至看到“李相夷绝笔”处,方多病啊的一声大叫,将手中信纸往空中一扔,咆哮起来:“我不信!我绝不信!你这个死骗子,老狐狸,又想骗我!你做人到底有没有底线?事不过三。你是不是骗人上瘾了?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揪出来......”
他边喊边骂,骂到最后,却是泣不成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一看这场面,纷纷散去,边走边骂。
“都说李相夷早就死了,不该听信这些胡说八道,害我起了个早。”
也有人骂,“什么李相夷,十年不出现,还以为真的是韬光养晦,准备东山再起呢!不过是个缩头缩尾的怂货罢了。”
石水实在听不下去,从腰间抽出软鞭,一鞭子甩了出去,将走在最后的两个人卷起在空中,又大力抛了出去。
那两个人尖叫着摔在沙滩里,啃了一嘴的沙。
两人爬起来刚要开骂,猛然看到石水那张恶狠狠的脸,一时竟然畏怯了,不敢再骂,连滚带爬跟在人群后溜了。
白江鹑上来拉住还要追过去的石水,低声道:“别追了。你忘了,肖门主希望我们留下呢。”
石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甩掉了他的手,又忘了一眼人群里的肖紫衿,道:“我们为何要做别人手上的刀?难道你们忘了,笛飞声和门主,和李门主并肩作战的事了?你不觉得你们这样做,有负李门主吗?”
说罢,径自骑马离去。
身后的纪白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纪汉佛开口道:“那我们也走吧。”
白江鹑冲他使了个眼色,看向站在肖紫衿身边的云彼丘:“我们,要叫上彼丘一起吗?”
纪汉佛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彼丘不会走的。他绝不会。”
两人也没打招呼,牵了自己的马,跟在石水身后离去。
沙滩上,陆陆续续散掉了大部分人,仍然还有二三十个江湖人没有离开。
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目光都停留在那礁石上的人影身上。
一那人影从礁石上忽地跃起,一阵风似地刮到了方多病面前。
笛飞声弯腰拾起地上那张皱巴巴的纸,抖了抖,白色的细沙细细簌簌掉落。 他正待将那封信再仔细看一遍时,突然僵住了。
信纸的一角,有两处极浅的红印,虽然极细小的点,却又像是被人刻意擦拭过。
笛飞声的眼力不输他的耳力。
看到这两处红印,他眼里有一丝火焰,几要喷射而出。
这是血。
那个写信的人的血。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虚弱无力的写信人,苦苦撑着,想要写完这封信。明明已经只剩了一丝气力,却坚持着想给即将失约的那场比试一个交代。因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绝不能做那失信之人。
然而,他必定是之前动用了内力,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或者,实在是沉疴难起,油尽灯枯。
写着写着,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射而出。他急忙把头偏往一侧,却还是不小心溅了一两小滴在纸上。
为了不让阅信人看出来,他还故意用布擦拭了下,也许,就是用的衣袖吧......
笛飞声的心揪了起来,捏住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李相夷,难道,你真的已经......
突然,他满脸揪心的神色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凶光在他眼眸深处划过。
他猛地扭过头去,目光扫向那群神色紧张的人群。
他眼睛眯了一眯,脚尖一点,身形陡然拔地而起。
几乎在同一瞬间,背上的大刀刀鞘中呼啸而出,寒光闪闪,直奔人群中一个紫袍男子头顶而去。
紫袍男子原本在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猛然见一柄大刀呼啸而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何况,笛飞声这一刀速度之快,世间怕是无人可以躲过。
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带着凌厉的风声架在了他肩膀上,笛飞声怒不可遏:“剑断人亡!这世间,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想要他剑断人亡! 你,去给他抵命吧!”
紫袍男子正是四顾门现任门主肖紫衿。
肖紫衿还没想明白李相夷怎么这么快就人亡了,那天断剑的时候,他不还好好的吗? 他明明当他的面用内力震断了少师,怎么会这么快就亡了呢?
他也没想到自己喃喃了两句,笛飞声竟似听到了一般,突然发难,当着这么多江湖英雄的面,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全不给自己这个四顾门门主一点面子。
更让他恼火的是,自己竟然全无还手之力。
乔婉娩又惊又怒,娇斥一声:“笛飞声,你休要乱来!”,手中长剑毫不犹豫指向笛飞声胸口。
围在肖紫衿周围的人也不知道是何门何派,纷纷拔剑出鞘,剑尖也都齐齐指向笛飞声。
风起,浪涌,沙滩上,一时剑拔弩张。
正在那边嚎啕大哭的方多病听到了异动,顾不得再哭,飞身而至,伸手握住笛飞声的刀,将它往离肖紫衿脖子远点的地方推了推。
笛飞声目光凌厉,怒喝道:“方多病,你有病吧,你也来拦我?”
方多病眼泪还没干,但语气坚决:“我不是要拦你。若是你能确定是他害了那老狐狸,就是你不动手,我也要他的命。只是,你若不能确定,那老狐狸,一直自觉愧对他的门人,连云彼丘云院长,他都舍命相救。你还是不要让他,让他......”
他本想说让他“地下难安”,话到嘴边,猛然意识到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霎那间,一股无法言喻的苦涩之意从胸口喷涌而出,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无力继续说下去了。
笛飞声身体僵了一僵,对肖紫衿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你这样的小人,本就不配我动手。他日若让我知道此事和你有关,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他将大刀往旁一撤。
肖紫衿见那明晃晃的刀尖已离开自己的脖子寸余,心下大喜,急忙往相反的方向跃起。
他心里想的是,赶紧脱离这把刀可以够得着的地方。
没想到笛飞声在撤刀的同时,竟然飞起一脚。
肖紫衿已然退开,然而笛飞声那一脚速度奇快,他本来就腿长。
只听一声闷响,肖紫衿当胸挨了一脚。
他本就在竭力往后退去,笛飞声再补上这一脚,当真是给他的飞跃助力不少。
肖紫衿在沙滩上连连倒退,竟是将地上划出一道几寸深的沙沟来,几要跌倒在地。
一道黑色的人影从斜刺里飞过来,身手在他后背托了一下,他才勉强站稳,没有四仰八叉摔下。
一个一身黑色刺绣长袍,长相俊雅的中年男子,托住了他,在他耳边低低地唤了一声:“当心。”
正是百川院院长之一的云彼丘。
肖紫衿勉强站稳,尴尬至极。
笛飞声插回了背上刀鞘里,鄙夷地笑了笑,转身对失魂落魄蹲在地上的方多病,冷冷地说了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大步往他那匹赤色马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不能让他走!”
是云彼丘的声音。
身后,刚才那帮拔剑对着笛飞声的人呼啦一下就冲上前,将笛飞声围在了中央,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肖紫衿用手捂着胸口,狠狠地瞪着笛飞声,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肖紫衿怒不可遏。
他堂堂四顾门门主,居然毫无抵抗之力被人把刀架在了脖子上,这等奇耻大辱,是可忍熟不可忍!
他拔出宝剑,破军在日光下耀眼夺目,剑尖直指笛飞声。
云彼丘面向人群大声道:“今日,众多英雄在这里,难道就这样看着金鸳盟大魔头大摇大摆地来去自如?我们一起杀了他,替李门主报仇!”
众人高举手中宝剑,齐声呐喊,更像是为自己壮胆助威。
笛飞声面沉似水,全然不惧,冷冷地扫视着这群人,这群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人。
眼看一场生死大战一触即发。
方多病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好不容易拦住了笛飞声,没想到云彼丘这一声号召,这些人竟然这么齐心,好似早就有准备一般。
他急速冲进包围圈,挡在了笛飞声身前,高举双手大声喊道:“大家冷静。云院长冷静,肖门主冷静!”
他连连喊了几声冷静,人群才安静下来。
肖紫衿正义凛然怒斥道:“方多病,此事与你无关。我等江湖正派,要剿灭金鸳盟大魔头笛飞声。你不助我们,我们不怪你。但是,你若要阻拦,便是与整个江湖作对!”
方多病大声道:“各位,今天李相夷与笛飞声的公平决斗之日,我以为,你们来这里,是来观摩当世两大顶尖高手的对决。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么多人围攻一个人,你们这是要趁人之危吗?还有没有江湖道义可言?”
他对面的这群人,没有人看他,更没有人响应。
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地盯着圈中的那个人,手中的长剑在阳光下明晃晃的耀眼。
肖紫衿高声道:“除魔务尽。 笛飞声的功夫,江湖中谁人不知?单打独斗,我们怎会是他的对手! 对付这样的大恶人,讲什么公平,讲什么道义?就该群起而攻之,为武林除此大害!”
他将原本指向笛飞声的剑尖移过来,对准了方多病的胸口:“方少侠,我劝你让开!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笛飞声冷笑道:“方多病,他们不会听你的。让开!就凭这几个手下败将,他们还伤不了我。”
肖紫衿瞪着他,恨恨地道:“我一个人,自然是杀不了你。但是今天,这么多江湖好汉,都会和我站在一起。”
笛飞声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众人一般,蔑视地道:“这么多人,也不过一群蝼蚁。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来吧——!”
最后一句话,笛飞声是催动内力喊出来的,还带着长长的拖音。刹那间如同龙吟虎啸,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在场的人只觉得耳朵都被狠狠地震了一震,脑袋嗡嗡作响,站立不稳。
众人被震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才勉强站定。
有几个功力差的,当场就蹲了下去,双手捂着耳朵,神情甚是痛苦。
云比丘皱了皱眉,刷地拔出宝剑,仰头迎向笛飞声,怒喝道:“笛飞声,你太猖狂了!我们今天在这里,就是为了除掉你这个大魔头。笛飞声,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笛飞声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笑话,一个背叛兄弟,背叛门主的罪人,也配和我交手?”
云彼丘脸胀得通红。
笛飞声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竟好像有千斤重,令他不堪承受。
他咬着牙,握剑的手不住地颤抖,脚下迈不开步。
方多病走到他面前,眼含热泪,诚挚地道:“李门主是死是活尚未可知,难道我们不该发动大家赶紧多方找寻他的下落吗?如果他知道你们竟借他和笛飞声的约战之日来围攻笛飞声,他会作何感想?他可会心安?”
云彼丘脸色由红至白,死死盯着方多病,神情复杂。
方多病又转过身去,对笛飞声道:“老笛,你可知道,李莲花失踪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笛飞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方多病用手指着云彼丘,声音哽咽:“他把最后一点内力都输给云院主了,为了救他,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舍去。老笛,你,真的要杀了他用命救下来的人吗?”
笛飞声眼睛狠狠地瞪向云彼丘。
他眼神中的杀意凛然,让方多病都吓了一跳,不由得怔了一怔。
但,转瞬,笛飞声眼中的那一抹狠戾之光黯淡了下去。
他沉声道:“别说了。”
方多病凑近他,低声道:“老笛,你赶紧走。这里交给我。”
笛飞声道:“方多病,你别强出头。”
方多病看向他,少年人的目光,坚定无比:“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你赶紧去找李莲花吧,找到了记得给我来信。”
笛飞声嗯了一声,道:“好!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别胡说!活的,我要活的!”方多病忍不住喊了出来。
笛飞声冷笑一声道:“好,活的!”
话音刚落,他脚尖一点地,身形拔地而起,凌空越过那包围圈,稳稳地落在了他那匹赤色的马背上。
嘶嘶马鸣声起,一人一马疾驰而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肖紫衿已经凌空跃起,一声长啸,也跃上了他自己的那匹棕色的马背,大喊道:“我先去拦他,你们赶紧追来!”
“来”字还刚刚说出来,一个人影在他身后嗖地飞身而至。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他胯下的马狠狠地晃了晃,然后,马两条前腿一软,整匹马栽倒在地。
肖紫衿反应很快,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算是平稳落地。
原来,是方多病追了上来,大力一掌,硬生生将他的马击倒了。
乌泱泱的一群人持剑追了上来,将方多病围在了中间。
“杀了他! 他竟敢对肖门主下手!”
“杀了他!他是笛飞声的同伙!”
一时间喊杀之人群情激愤,杀气腾腾。
人群中两道人影跃起,手中寒光闪闪,径奔方多病而去。
方多病拔剑速度奇快,挥动尔雅剑,那两人左右夹攻,在方多病手下却仍是没有走过三招。
方多病将他们的长剑击飞,却不伤他们性命,只是高声喊道:“我不欲与你们为敌,但是,谁若敢去追笛飞声,便要问问我手中的尔雅剑答不答应!”
众人一时有些迟疑,纷纷看向云彼丘和肖紫衿。
云彼丘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周围正在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肖紫衿勃然大怒。
他刚被笛飞声当众羞辱,现在又被一个毛头小子打落马下。
一天被羞辱两次,这简直是他人生中最不堪的一天。
“方多病,你自找的!”肖紫衿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也不打招呼,一剑朝方多病刺来。
方多病尔雅剑鸣,挡住了破军扑面而来的剑气。
两人在包围圈中你来我往打了二十个会合。
肖紫衿没想到,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剑法如此精妙,几十个回合下来,他竟然丝毫不占优势。
旁边有人以为他是不忍对年轻晚辈下手,高声喊道:“肖门主,对这种和魔教勾结的恶徒,不要手软!“
还有人喊:“肖大侠,速战速决,否则,笛飞声跑远了!”
他们越喊,肖紫衿越是心慌。
不是他手软,而是对手太强大。
可他若是再拖下去,别人可能就会看出端倪了。
倘若他连这样一个年轻人都打不过,他这四顾门的门主,还有何威信震慑江湖?
可是他越这样想,气息就越乱,剑法也就越乱,剑法乱了,破绽也就出来了。
方多病原本就看他不顺眼,此刻竟然被他发现一个破绽,大喜,一剑便刺了过去。
只听一声清脆的当的声响,方多病的剑被另一柄剑挡住震开了。
那是一柄极轻薄的剑。
剑的主人,便是四顾门门主夫人,乔婉娩。
乔婉娩盈盈站立在肖紫衿身边,一剑将方多病的剑震开,便收了剑,朝方多病抱拳,淡淡地笑道:“方少侠,到此为止吧。怎么说,你也曾是百川院的人,对肖门主还是应该有起码的尊重吧。”
方多病没想到,平日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乔婉娩功力竟然如此深厚。
他朝乔婉娩一拱手,客气地道:“不敢。只要肖门主愿意收手,方多病也绝不愿和四顾门为敌。”
他又冲那一群怒气冲冲的围观的人一拱手,大声道:“诸位。笛飞声今日来,只是为了和李相夷比武。金鸳盟已今非昔比,过去的事情,很多都是他的手下所为。请诸位相信我,只要大家息事宁人,和平相处,笛飞声绝不会再在江湖中兴风作浪。”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人群中有人大声讥讽。
肖紫衿冷笑:“方多病,你竟然敢替笛飞声作保。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这样的话,谁敢信?”
人群中有人高呼:“不信!胡说八道!”
“我信。”乔婉娩突然发声。
她的声音温柔且坚定,掷地有声。
这完全出乎人群意料,现场鸦雀无声。
肖紫衿脸色铁青,他盯着乔婉娩,敢怒不敢言。
乔婉娩转身面对方多病道:“方少侠,你是要去寻找相夷吗?”
方多病没想到她此时此刻,竟有此问,一时反应不及。
“嗯,自然。我一定会找到他。”方多病沉吟片刻后,认真地回答她。
乔婉娩微微笑了一笑,道:“那你赶紧去吧。 如果找到了,记得给我传个信。”
那笑容,如清风拂面,方多病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了她。
“阿娩!”肖紫衿失声喊道。
乔婉娩收了脸上的笑容,面对人群,语气平静,却有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怕是不知道。方少侠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也是户部尚书方大人的独子,各位若非要和他计较,伤到了他,怕是也不好向方尚书和何堂主交代吧!”
人群中有人认识方多病的,闻言点了点头。肖夫人识大体,要杀笛飞声,也不能伤了这位家世不俗的方大少爷。
有不认识的,大吃一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怪不得这个家伙如此嚣张,原来,身世如此了得。
当真是不应该和他硬碰硬。
乔婉娩微笑着扫视了人群一圈,依旧语气平静地道:“左右,笛飞声已经走了。 以他的轻功,我想大家也追不上了。既如此,各位何必在此和方少侠计较呢?都散了吧。”
方多病听到“笛飞声已经走”这句话,如梦方醒。
他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是傻透了,笛飞声都已经走了,自己为何还要在此浪费时间。
有什么事比找李莲花更重要?
无聊至极。
他打定主意,将尔雅剑收入鞘中。也不打招呼,一个腾空跃出包围圈,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沙滩上的人群议论纷纷。
有好奇这位方公子为何与金鸳盟魔头关系如此亲近的,有不满肖紫衿居然说服不了他夫人的,更有甚者,说乔女侠如此偏袒这个方少侠,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肖门主难道一点都没觉察到?
说什么的都有,但似乎都忘了,为何李相夷没有出现。
云彼丘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人群渐渐散去,海边只留下了一男一女,四顾门门主,紫袍客肖紫衿和他的夫人,乔婉娩。
那端庄娴雅的武林第一美人乔婉娩说话素来温柔,但此刻却语气不善:“紫衿,你不想解释什么吗?”
肖紫衿眼神躲闪:“我不知道。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笛飞声向来无事生非,专横霸道......”
乔婉娩厉声道:“那刚才,方多病在读到剑断人亡的时候,你为何脱口而出,明明只是......”
“我,我是想说,明明只是,才见过几日,怎会......”
“狡辩!紫衿,你我相伴十年,你以为你瞒得过我吗?可笑,你枉称一代大侠,自己做过的事情,竟然不敢承认。”
肖紫衿恼羞成怒:“你还知道你我相伴十年?你为何对他的事情总是如此在意,明明我才是你的夫君。他十年前就死了,难道也是我导致的?剑是他自己断的,我又没逼他。我只是想让他拔剑和我公平一战!”
“你真虚伪!”乔婉娩冷笑,“倘若是从前,他若真要与你一战,十个你也未必是他对手。但你明知,他如今宁死也绝不会与你一战,你偏要纠缠不休。”
“阿娩,你!”乔婉娩这话说得太狠,肖紫衿脸上挂不住了。
他气得用手指着乔婉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乔婉娩却根本不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
她直面着他,柳眉微耸,说道:“今天,你们是不是瞒着我,打算在笛飞声和相夷比试后,杀了他?”
肖紫衿平时可能不会承认,今天真是被她气得糊涂了。 他一赌气,干脆便承认了:“是的,就是打算今天杀了他。不管他和李相夷谁赢,他总是会元气大伤的。趁那个时候,我们一起上,定可以杀了他。可惜,被方多病那家伙给搅和了!”
乔婉娩厉声斥道:“没想到你真的是这样打算的!你想过你这样做,会丢了四顾门的脸吗?”
肖紫衿也提高了声调:“ 他笛飞声是金鸳盟的大魔头,是整个江湖正派的死对头。如果能够除掉这个魔头,是四顾门的荣耀,怎么是丢四顾门的脸?”
乔婉娩盯着他的脸。她突然觉得,她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她觉得很累。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相夷和他是公平比试,你这样做,要置相夷于何地?”
最后那句话,更是深深地扎进了肖紫衿的心上:“紫衿,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手里原本牵着缰绳,说到此处,竟然一跃上马,头也不回,纵马而去。
肖紫衿立在原地,脸上神色恼羞成怒,抬了抬脚,终是没有去追。
来源:春风若有怜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