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然后突然大步冲上来,抓着我的头发往外拖,我的指甲将他的手都抓流血了也不肯松开。
「我没有!」,我矢口否认。
他像是疯了一样,昂头大笑起来。
然后突然大步冲上来,抓着我的头发往外拖,我的指甲将他的手都抓流血了也不肯松开。
腊月寒冬中,他为了撒气,将我扔进结冰的湖中。
我才知道,他夺嫡不顺,又处处受沈蕴知针对,如今离那个位置愈发遥远。
而今日,圣旨撤了他的太子之位,罪魁祸首正是当年被他肆意羞辱的沈蕴知。
我的「前」夫。
寒风凌冽,险些要把我这张漂亮的脸皮抢去。
府中下人都站在湖边看着,不许我上岸。
冰面浅薄,我动都不敢动,生怕冰面裂开,那便是真的如坠冰窟了。
方太初叫手劲大的太监抛石头砸我,一开始他们手上犹豫,只敢往我脚边附近砸。
方太初暴起拔剑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杀鸡儆猴:
「谁没砸中崔兆玉,就是这个下场。」
那太监的血流到了冰面上,透明的冰块被浇灌出牡丹花色那般粉嫩。
我茫然地盯着那处,微微发愣。
世人皆说京中风水养人,这却连半株牡丹都养不活?
若非弑夫会牵连父母,我拼着一条命也要让他与我一起死!
不对!
我突然朝他笑了笑,说:「差点忘了,你现在不是太子了!」
那你可以杀了!
方太初以为我是在挑衅他,当即捡起大石往我头上砸。
冰天雪地,我怒火直烧,突然对死的恐惧都淡了,满脑子都是杀了他——杀了他!
石头带着劲风砸来,我硬挺着就是不躲。
恰有一缕逆风从我背后袭出,石头,刚好落在离我一步之远的位置。
见状我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他。
然后弯腰捡起那块尖锐的石子,猛地往岸边冲上去。
冰面破裂的速度没有追上我。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奇迹,可天意又再次眷顾了我。
太子妃赶来,厉声喝止住要阻挠我上岸的侍卫太监。
方太初还来不及对向来顺着他的妻子呵斥怒吼时,我手中的大石已经砸在他脑门上了。
一下又一下,他被我骑在地上,用石头砸烂了脸。
我剧烈地大喘着粗气,脑中一片空白,连恐惧也没有了。
耳朵却更尖,他血流淌的声音在我脑中描摹出实状。
「他…他骗我!」
我一僵,贴在他嘴边聆听着败犬最后的遗言。
「明明娶了你,我…我也——」
「我也没有赢!」
「凤命根本不在你身上,也不在梅玉身上。」
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胸膛起伏越来越弱。
「重来一世,凭什么又是你赢了……」
四下静悄悄地,婢女被吓得瘫软在地。
我扭过头看向上太子妃,那个在我印象中为家族隐忍的金丝笼中雀。
她呆呆地望着那了无声息的太子。
骤然摔在地上,神情悲恸。
她摇摇晃晃地接过我手里的沁满血色的石头。
发狠地学着我刚刚的姿势,扬起手砸下去。
我微微惊讶,还是伸出手用袖子蹭掉了她脸溅上的血迹。
她眼眶毫无征兆地溢出泪,奔溃地对着一个死人大吼:
「不爱我当初为什么要娶我!方太初!你明明说想要我陪你,我才来的!」
东宫没有一个人是有福气的,我是,她也是。
「崔女有凤命,这句话害了我们一辈子,方太初也没逃掉。」
闻言我大惊,面色变得凝重。
她噗嗤笑出来,撑着脑袋说:
「京中千万户,你以为崔家就单你家一户吗?」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也姓崔!」
算命瞎子这破锣嘴,害死崔氏女了!
她笑着笑着,哭了出来。
此时,外面人声嘈杂、兵荒马乱。
有人大喊:「京中有人造反了——」
她回头冲我笑笑,小鹿般澄澈的眼一眨一眨地。
我脱力地倒在地上,睫毛上沾了血,眼前一片模糊。
「喵喵——」
又是狸奴在叫,就像前世被砍头时一样。
8
「娘娘,不要再等了,陛下今夜不来。」
什么?
一个宫女关切地看着我,我一动,头上、耳环、脖子脆铃铃地响了起来。
脖子好像有千斤重。
我面目狰狞地大呼:「哎哟!我脑袋上Ţú³刚缝上去吗?这么重!」
「娘娘!」
宫女急切地帮我托住头,坐到梳妆镜台前,我看着金灿灿的一脑袋目瞪口呆。
九宝连玉凤冠、乱七八糟的金钗插得毫无章法,耳垂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翡翠环。
我盯着镜中的自己,脖子完整,完美得没有一道伤痕。
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心生疑虑——
我刚刚不是宰了那宰渣太子?
一动整个脑袋又叮叮当当响个没完,就龇牙咧嘴地先叫宫女帮我全卸了。
宫女大喜,手脚麻利地全摘下来,边嘟囔着:
「娘娘你终于肯摘了,您本来就雍容华贵,何必再为了陛下折腾自己?奴婢看着都心疼!」
看来我的心腹宫女是个碎嘴子,光她碎碎念一道我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沈蕴知造反成功,登基为帝。
然后强抢昔日太子侧妃——我为妻,立了后。
不过三年,他便对我厌弃。
眼下分爱喜爱梅妃,对我很是冷淡,我为了追回皇帝心,用尽手段,不惜往脑袋上装个藏宝阁!
「梅妃是谁?」
竟敢取这个字,沈蕴知当真是存心找我不痛快!
「碎嘴子」立马突突道:「是崔梅玉那个贱人啊!娘娘您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我怒起拍桌,沈蕴知竟敢如此羞辱我!
二怒——这该死的崔梅玉夫命这么好!嫁谁谁是皇帝?
我薅着「碎嘴子」要她带我去找沈蕴知,我非得要薅他半张脸皮下来!
「碎嘴子」一边害怕地走,一边自言自语:
「娘娘终于疯了!」
「嘻嘻——」
我神色古怪地看着这疯疯癫癫的小丫头。
朱门玉砖,地龙烧得滚烫,我被拦在殿外,冻得哆嗦。
凌冽的寒风快把我的漂亮脸皮掀去了。
「抱歉娘娘,陛下不见您。」
侍卫回得冷硬。
正巧,崔梅玉端着一盅汤来了。
偏偏当着我的面顺通无阻地进去了。
路过我时,笑意吟吟地向我点头:
「崔姐姐好,我先进去给陛下送一盅热汤了。」
我猛地转过头问「碎嘴子」:
「皇帝真的是沈蕴知吗?」
她双目瞪圆,惊恐地压低声音对我说:「娘娘!」
「您怎么能直呼陛下名讳?!」
我祭天,他登基,这算什么事?!
他明明知道我讨厌她,却还是将她纳进后宫、立为梅妃,分外宠爱。
我心中顿时燃起怒火,像个蚂蚱似地弹飞出去。
侍卫伸手要拦,我怒目一瞪,泼他一盆脏水:
「你敢摸本宫?!」
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我踹开殿门,正好和「柔情蜜意」的两人对上眼神。
崔梅玉手拿奏折,与沈蕴知相谈甚欢。
这一幕恨不能灼伤我的眼睛,我大喝其名:
「沈蕴知!」
他拧着眉端坐在主位,龙袍加身、头顶冕旒。
神情疏远又冷淡,跟我记忆中的少年郎完全不同。
他扫了我,不疼不痒地骂了句:
「崔兆玉,你大胆。」
噌地一下,我的火气又上来了。
反正死过一回了,我还能怕什么?!
我大步上前,冲到主位上,拨开崔梅玉,直接伸手拽住沈蕴知的冠带用力一薅。
他大手钳制我的肩,用力抵住我,憋着火骂我:「崔兆玉你发什么疯?!」
崔梅玉惊呼着要旁边的内侍太监抓住我。
我俩双双摔落龙椅,他形容狼狈地被我骑在地上打。
此时我的指甲已经薅断了他的冠带,代表皇帝威严的冕旒被我拿着。
太监要上前救主子,我扬起冕旒摔在他脚前一步的位置。
价值连城的玉珠散落一地,内侍太监吓得跪在地上。
御前侍卫提着明晃晃的刀对准我,刃上亮光一现,我想起脑袋落地前的最后一眼。
恐惧得浑身发抖,眼泪什么时候淹了沈蕴知满脸都不知晓。
我掐着沈蕴知的脖子,倒打一耙道:
「你竟然要杀我?!」
他气得翻了个白眼,掰开我的手后,声音沙哑道:
「朕什么时候说要杀你?」
目光扫及带刀侍卫,怒吼让他们滚出去。
他捂着脸,试图接着天子颜面,不让它落到地上。
可是他人已经在地上了。
9
被打进冷宫时我手里还攥着一把他的头发。
「碎嘴子」围在我身边喋喋不休地收拾东西:
「陛下真是疼爱您,您都快弑君了还只是打进冷宫。」
我生无可恋地坐在冷板凳上,有气无力地回应她:
「住在冷宫,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疼爱个鬼。」
她笑嘻嘻地指着地板:「娘娘您见过哪个冷宫有通地龙的?要不是您老是闹得三天两头被打进冷宫,都跟回娘家一样了,陛下舍不得您冻着Ṫū́ₑ,这才叫人专门通了一条地龙来。」
「反正过不了几天,陛下气消了,咱又能回去了。」
正说着,门外站着一排的冷宫妃子,拖家带口地来蹭地龙。
我招招手,将她们都叫进来。
乌压压的一片人,坐下就开始骂:
「自古帝王薄情,娘娘你莫要伤心!」
「天子都是负心汉,我看就没几个好东西!」
「就是就是!」
不愧是冷宫中人,就是性情啊。
说得比我本人都要气愤,张口就来的顺溜令人艳羡。
我却觉得恍惚,没有一丝实感。
反复重生,遇见的人和事都千奇百怪。
像一出荒谬的戏折子。
明明他还是叫沈蕴知这个名,我却觉得陌生极了。
他带着前世的记忆,造反成功登基很正常。
他仍爱我,所以抢我回宫也不意外。
可中间我没参与进来的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令我们形同陌路、成为人尽皆知的怨侣?
10
夜晚。
地龙烧得热乎乎的,我睡得很熟。
梦中却有一股窒息感,我被憋醒,睁眼却发现有两个人捏着一股绳,要活生生勒死我。
见状我疯狂挣扎起来,腿不停地蹬床,发出巨大动静也没能叫醒「碎嘴子」。
我内心绝望,心腹啊心腹,你怎么睡成死猪了?
冥冥之中也许有天助,我的指甲薅断了绳子,我大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无比震惊ƭü₅的两人。
顺手抓起茶壶就往一个人脑袋上砸,跟她俩扭打在一起,边呼救有刺客。
动静很大,很快就有侍卫闻声赶来。
劫后余生,我万般怜惜地抚摸着劈叉了的指甲盖,心中一片伤感。
沈蕴知竟也匆匆赶来,进门的瞬间,目光锁在了我脖颈——
一道狰狞浮肿的勒痕。
我瘫软靠在床柱子,形容狼狈。
我这一路走来,处处险境,活下来真难啊!
好在我实在能打,真是万幸。
「沈蕴知,除了你和崔梅玉我还有仇家吗?」
死的不算。
但如果是沈蕴知要杀我,不需要那么麻烦。
那就只能是崔梅玉了。
险些弑君都只是打入冷宫,沈蕴知远比面上对我情深。
百般迁就、千般怜惜。
我开始令她觉得有威胁了,所以她快准狠地下手,也不奇怪。
沈蕴知垂眸不语,走到我面前蹲下,手指轻轻抚过我脖颈。
「那两人扔进慎刑司,等挖出背后主使是谁,朕会替你报仇。」
我拽过他的冠带,将他往我这带了带,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问:
「如果真是崔梅玉呢?你会杀了她吗?」
他挪开眼,只说了句:
「兆玉,不要让我为难。」
近乎是瞬间,我心凉了,眼泪夺眶而出。
「什么?」
我不可思议地质问。
「碎嘴子」说的过往原来都是真的,沈蕴知当真万般怜爱崔梅玉,我这个糟糠妻不及她万分。
那个时候方太初说的另娶也是真的!
我恼羞成怒地大骂:
「你混账!沈蕴知你不是个东西!当了皇帝就不当人了?!」
他闭上眼,又猛地睁开和我对视,大手死死捏着我的肩。
「那你呢?!你不也对方太初念念不忘多年!」
「你说想要万人之上,好,我去争!」
「你说想要母家大势,好,我提拔!」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安安分分地留在朕身边,这样也做不到吗?」
「跟朕闹死闹活地偏偏要留下那个前朝余孽!」
「崔兆玉,全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我大惊,这是什么话?
方太初不是被我亲手弄死了吗?
这说的是我崔兆玉吗?
疯了吧?
我惊恐地捏住他的嘴筒子,连连摇头:
Ťṻₔ「你住嘴!这不是我!」
沈蕴知瞬间表情冷淡,猛地推开我站起身。
「来人,去请国师来,皇后又癔症了。」
近乎是同时,我的心脏极速跳动,耳鸣不止。
脑中忽地闪过很多陌生的记忆——
「该死的崔梅玉!!!!!」
我被绑着去见了国师,抬头见到是他时,我彻底傻眼!
11
国师怎么会是算命瞎子?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样,笑眯眯地背着手说:
「丫头,好久不见呐~」
「国师!你知道那些事吗?」
看见他我有满腹的问题想问他,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有参与进来。
他蹲在我面前,拍拍我的脑袋解释:
「缘生缘起缘如怨,这些怨没有解决,你自然永远走不出去。」
我缓了好久,才沙哑地问:「那我还活着吗?」
他摸了摸胡络子,高深莫测地说:
「缘在你生,缘灭你死,很简单。」
「你的凤命和你的劫息息相关、共生共绝,你不解决与人的『缘』和『怨』,这道坎你就过不了!」
算命瞎子冲我眨眨眼,伸展手掌,掰了两根手指,对我说:
「我喝了你家五杯茶水,如今已经还了两杯嘿嘿!」
一只白色的狸奴跳到他肩头,冲我喵喵了几声。
声音太过熟悉,令人毛骨悚然。
被拖去砍头、险些与方太初同归于尽,这些时候的猫叫声原来都是它。
我疲惫一笑,弯下眉毛,伸手摸了摸狸奴的脑袋感概:
「我的狸猫劫难道真是你这只小狸奴?」
它生气地撇过脑袋,一声不吭。
脾气跟我一样臭。
算命瞎子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不耐烦道:「去吧去吧,别耽误了。」
我头软趴趴地一歪,等再次醒来时,是在一片草地。
我睁眼看见熟悉的院子、记忆中的一草一木,由心地露出一抹笑。
「吾心安处是吾乡」。
这是我孩童时期的院子,那时爹爹还是地方小官,举家不曾搬迁到京城。
这时我七岁,怀里搂着六岁的崔梅玉。
她趴在我胸口,软软地唤了我一句:「嫡姐~」
我闭上了眼,细细品尝了这句「嫡姐」,咬紧牙关忍住没吐出来。
果然还是太恶心了。
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再见到这个时候的崔梅玉,能听她再叫一句嫡姐。
见我没搭理她,崔梅玉急了,坐在我脖子上晃我脑袋:
「嫡姐!你怎么不说话?你讨厌梅玉吗?」
这贱人真是心思敏感,偏偏还明知故问。
我快被她坐断气了,拼了小命才将她推倒,得以喘息。
我气喘吁吁,她两眼含泪。
崔梅玉却仰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亮亮的。
「嫡姐,你力气好大!」
「要是我也能像你这么壮就好了!」
我低头看了看粗短的手指,怒火就窜了起来,薅着她两个牛角似的发鬓乱扭。
边扭边骂:「你敢骂我又胖又壮!」
崔梅玉嚎啕大哭,不停地解释:「我呜呜呜!我没有!嫡姐我真的没有!」
见她哭得那么丑,我蹬开她的屁股,要她滚回去。
我也真是的,跟一个小屁娃计较。
该!
崔梅玉这贱人,我掉脑袋、和沈蕴知离心,事事都有她的手笔!
怎么就算计不死她?!
12
下午,娘亲牵着我上街去买糖人。
我的小手被握在手心,心中百感交集。
站在摊前等滚糖时,似有所感我扭过头去,猝不及防地看见一个男鬼。
戴着个红盖头,半踮起脚,怨气都凝成水雾,他脚下一片湿哒哒的。
我吓得面如菜色,立马转过头死死攥着娘亲的手,抖啊抖。
自从重生后,猎奇的事情层出不穷。
可是,他好像知道我能看见他。
一路跟着我和娘亲回家。
可能是我脸色太差,娘亲半路停下来,摸了摸我的脸。
「乖宝,你生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余光中那红衣男鬼越来越靠近,我抖啊抖,欲哭无泪地拽着娘亲埋头往前跑。
最后,他晚上也粘着我一起睡。
我跪在床头向他磕头:「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缠着我!求求你了!」
闻言他轻笑了一声,周遭温度又冷了好几番。
我被冻得牙齿直打颤。
实在没招了,我抱着被子噌地爬起来去崔梅玉的院子找她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报应,这是她应得的。
「你个贱丫头!叫你洗个衣服也磨磨蹭蹭!你是来讨债的吗?!」
还没进去就在院门外听见尖酸刻薄的毒妇音。
瞬间我就忆起嫁进东宫被刁难磋磨的日子,恨得牙痒痒。
连身后紧紧粘着的鬼都退后了几步。
我猛地推开门,那老阿婆拿着棍子狠狠敲崔梅玉的手。
她的手还浸在洗衣桶了,棍子敲下,水都溅了她满脸。
老阿婆见是我,尴尬地笑了两声,故作慈爱地问我:
「小姐,您怎么来了?晚上睡不着么?」
崔梅玉满脸憔悴,那洗衣盆比她人都大了。
我竟然不知她小时候被欺负成这样?
贱人也有贱人的报应么?
我问:「这是洗谁的衣服?」
「啊……这是,就是些粗衣,为了教她学学浣衣,多个长处多条路嘛,我也是奉二夫人的命令在这教她。」
她说得含糊其辞。
我气得抓起崔梅玉,一脚踹翻洗衣盆,怒斥:
「我崔府小姐还需要替人洗衣服当谋生路?!你这贱婢,你若是不想洗就滚出府去!」
什么恩仇怨恨都是长大的崔梅玉,跟一个小娃娃何干系?
我如是这么想,理也直、气更壮了!
她害怕地站在我身后,皱巴巴、湿哒哒的手紧紧握着我。
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满脸。
老阿婆当即就慌了神,扑通跪了下来。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实在是二夫人的命令啊!」
「那你把她叫来!一个连平妻都算不上的东西也敢指手画脚,虐待孩童!」
那晚她躲在我身后,看我撕来撕去,搅得整个院子鸡飞狗跳。
最后她可怜巴巴地对我说:「嫡姐,你好厉害!」
「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我思绪飘忽——
难怪她长大之后那么恨崔府的所有人,都是有迹可循啊。
可恨之人都有可怜之处。
唉。
见我没搭理她,崔梅玉焦急地晃我回神。
我瞅着她瘦巴巴的身体,把鸡汤推到她面前。
「猛猛吃就行了!」
她猛地扑进我怀里,在我大为震骇的目光中欣喜地亲了我脸颊一口。
呕——
「喵喵喵——」
13
再次睁眼,猛地对上熟悉的红盖头、穿着嫁衣的男鬼。
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等我悠悠转醒时,他可怜巴巴地飘在梁上,一下一下晃着脚。
我心脏狂跳。
但隐隐有所预感,他跟我有关。
之前每次重生,都是跟前世关系紧密的人纠葛。
但我实在想不起来,我跟一个鬼有什么关系?
「喂,你谁啊?」
他轻轻一撑,从梁上飘下来,落座在我床榻上。
我盯着他的盖头,半响后又问:
「你能不能掀开盖头说话,啊,如果太吓人就别掀了——」
他沉默半响——把脑袋递过来,说: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掀掀看?」
我把头摇成拨浪鼓,总觉得掀了有不好的预感。
「我没有记忆,可能死了都这样吧?」
「那你为什么只跟着我?」
一股寒气从脚底冒起来,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我心虚地捻了捻他的嫁衣,问:「哎!你不是男子吗?你怎么穿着嫁衣盖着盖头?」
「算了,问你你也不知道。」
一根苍白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
他开口说:「因为你撅到我的坟了,所以我找你。」
语出实在惊人,我呆若木鸡。
「什么——你说我撅了你什么?」
「我的坟,你不记得了吗?你为了搂个鸡窝,把我的坟推平了,就在院子东南方向。」
啊?
这鬼是疯了吧。
屋内的摆设简朴,没有一处眼熟的地方,我记得我不曾来过这种地方。
我跟着他走到院子里,往鸡窝里去。
一块寸草不生的方形地,明显与其他土格格不入。
「这真是我撅的?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你莫不是唬我?」
眼前一片红,他隔着盖头死死盯着我。
我后仰、他又贴近。
「你——」
「灵的味道有点怪,太新了。」
那我这是来到了我的前前世?
正说着,一个村妇打扮的人站在院外冲我喊:「阿狸!阿狸!」
我下意识走过去,她便冲过来兴奋地握着我的手,对我说:
「这次山神新娘是你!你快收拾收拾!太棒了!」
她眼眶红红,艳羡地摸着我的手,哽咽道:
「我真替你高兴。」
我脸色一白,这不就是祭天吗?
但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村妇要我快快收拾起来。
等四下无人时,我求助地看向那男鬼。
「要不你替我嫁给山神吧?」
「你正巧穿着嫁衣,你跟山神简直是天作之合,妙不可言的神仙眷侣啊!」
他歪了歪脑袋,点了点头。
后半夜,村子打个灯笼成片的姑娘来敲门。
她们笑嘻嘻地叫我山神新娘,巧手为我梳妆,编发。
最后递上红艳艳的盖头和嫁衣。
嫁衣被摊开,没有任何装饰,就像块红布。
外面供桌上摆了五个祭品,每一碟上面都有一片红纸。
只是如今,祭品是人,红纸是嫁衣。
我突然仰起头,看着晃脚的男鬼。
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唢呐在惊寂的夜晚响起,村妇、姑娘动作急切起来。
盖头一扬,我的视线被剥夺,她们搀着我坐进一个轿子。
晃了一圈,结果在我家鸡圈停下了。
14
天杀的!
嫁给山神,是给新娘子活埋进去吗?
我绝望地被土一寸一寸埋进,内心不断大喊!
嘴却被灌进沙土,噎得我涕泗横流。
快窒息时,月光照了进来。
我崩溃地大喘着气,重新获得了身体控制权。
是他,救了我。
我一把扯掉头上的盖头,嚎啕大哭。
哭到力竭,才发现他安静得奇怪。
我泪眼朦胧地寻找他,却发现他满脸错愕地看着我。
他的脸……
不对,他的盖头怎么掀开了?!
电光火石之间,手里的盖头悬浮起,落到了他手里。
「我想起来了——」
他声音艰涩,一字一句仿佛泣血。
「你,不是山神新娘,我才是。」
「死在这里的是我,我是阿狸,那日她们说我姐姐被山神选中了——」
「姐姐跑了,我留了下来, 她们把我埋在了这里。」
「山神新娘都是被困在这的『山神』,我执念太深, 爬不出来。」
不知为何,他越来越高大。
我离地面愈来愈近, 四脚着地, 我着急地大喊。
嗓子却发出:「喵喵喵——」
他蹲下来, 双目触目惊心地淌出血泪。
手轻抚过我的头顶, 他轻声向我道谢:
「谢谢你小狸奴, 你把我挖了出来。」
他身上绽出一道光, 亮得令人刺眼。
他低吟着:「山神赐福你——免受畜牲苦, 来世化为人!」
坏心办好事么?
「下辈子,我还你这道恩。」
15
头痛欲裂中,我眼前一晃, 骤然闪过很多很多画面。
我薅着沈蕴知的冠带, 将他拖下龙椅猛捶。
而旁边崔梅玉却站在我身前, 边为我鼓掌喝彩,边挥退护驾的侍卫。
走马灯似地, 又跳转另一幕。
我和面目全非的方太初躺在雪地的同时, 在百里之外,崔梅玉一身干练地骑在马上。
沈蕴知与她兵分两路,杀入宫中, 直取皇帝脑袋。
「你收尾, 我要去接娘子!」
崔梅玉面无表情地看向东宫的方向。
「这天下, 一人一半!」
缘生缘起缘如怨,所有的怨和情此消彼长。
没有东西再能伤害我、束缚我。
与我关系密切者都爱我甚多。
是以, 我余生顺遂, 再无劫难。
最后寒风退去,春风煦煦吹来——
我正把绣了「沈蕴知之妻——崔兆玉」的盖头扔在地上,大喊着不嫁沈蕴知!
沈蕴知从善如流地点头,当众把盖头盖到自己头上。
「行, 那我嫁!」
说着就牵着我的手往崔府里走,对我爹娘打招呼:
「爹娘,我来做上门女婿了!」
我羞得面红耳赤, 摁他又比年关时的年猪还难摁。
最后在弟弟妹妹好奇的打量目光中,我硬着头皮拽了拽沈蕴知的袖子。
从牙缝挤出声音说:「我嫁我嫁……你别丢人了!」
沈蕴知兴奋地掀开盖头, 唇红齿白的少年满心满眼里都是想娶我为妻。
他的睫毛好长, 颤抖时欲遮未遮的眼眸,灌满情意很动人。
面容稚嫩, 但已是窈窕淑女的崔梅玉冲上来拥住我嚎啕大哭。
「嫡姐!你别嫁,就让他上门吧!我舍不得你!」
她埋在我脖颈,哭湿了我半边嫁衣。
我束手无策,犹犹豫豫地拍了拍她背。
「行了行了,你差不多得了。」
16
我被他抱上万工雕花轿,他骑在马上,频频回头看着喜轿。
我坐在平稳的喜轿上,暗想——
这回怎么嫁都是对的了!
端坐在喜塌上时,沈蕴知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掀开我的盖头。
眼眶在看见我的刹那就红了。
「娘子——」
我无声地盯着他的脸,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死鬼,原来这就是你的报恩?」
沈蕴知二丈摸不着头脑,急急地问:「死鬼是谁?!」
「崔兆玉你把我认成谁了?!」
「东宫那日我就喜欢你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恍然大悟, 原来我娘递的帖子,见我一面、对我一见钟情的人不是太子。
是你啊!
我笑弯了腰, 贴在他嘴边亲了亲, 哄道:「做完再告诉你!」
背贴在锦衾时,屋外突然暴起一声嘹亮的哭嚎:
「嫡姐!我来找你了呜呜呜——」
……
第二日我整理宾客礼单时,突然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算命瞎子送——」
「茶水五杯。」
-完-
来源:小桃子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