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机关大院附属高中门口,横幅格外醒目:“热烈庆贺我校杰出学子裴月芝,689 分勇夺北京市状元!”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986 年 6 月 27 日,高考落下帷幕。
机关大院附属高中门口,横幅格外醒目:“热烈庆贺我校杰出学子裴月芝,689 分勇夺北京市状元!”
裴月芝填完志愿,被一群穿着蓝布衫、蹬着解放鞋的同学围着走出校门,整个人还处在发懵的状态。
没想到死后竟重生到高考填报志愿这天。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她的思绪:“傻站着干什么?我妈让我来接你,快点过来。”
裴月芝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眼眶瞬间泛起水雾。
“谢晏漳……”
眼前的男人眉眼深邃,利落寸头,一身 85 式空军制服衬得他身姿挺拔,笔挺地站在 BJ-212 军用吉普车前,帅气又硬朗。
上辈子,她满心满眼都是谢晏漳,追随他考上北航,又跟着成为飞行员,就这么纠缠了他一辈子。
可谢晏漳宁可单身一辈子,也不愿娶她。
求而不得的执念,生生把她折磨出皮肤饥渴症,这病伴随了她一生,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只能抱着没有他气息的被子熬过。
既然重生回来,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再也不想体验那种钻心蚀骨的痛苦。
这一次,她决定不再纠缠谢晏漳。
“还不上车?非得我请你?”
谢晏漳单手拉开副驾驶车门,语气透着不耐烦。裴月芝连忙回神,坐进车里。
车载收音机正在播报她的高考成绩,字正腔圆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空间。
谢晏漳侧头瞥了她一眼,开口叮嘱:“既然你非要跟我考北航,暑假也别放松,每天都得加强体能训练。”
“我给你报了个夏令营,明天收拾东西过去。”
“不用去夏令营,其实我没报考北 ——”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裴月芝的话被截断,整个人狠狠撞向车窗。
她转头,就对上谢晏漳冰冷的眼神:“暑假两个月,你不参加夏令营,难不成想在家缠着我?”
裴月芝的心仿佛被浇了盆冷水,瞬间凉透。
紧接着,又听见男人语气严厉的警告:“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十五岁告白时我就说过,我永远是你哥。”
“而且,我和张雅准备向组织提交结婚报告,你最好识趣点,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收起来。”
裴月芝心里猛地一揪。
张雅是军区卫生院的护士,上辈子谢晏漳也提过要和她结婚,被自己用绝食手段破坏了这段姻缘。
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她要成全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裴月芝强忍着眼眶的酸涩,挤出一句话:“对不起,哥,我以后不会再有那些想法了。”
听到这话,谢晏漳有些意外,看向她的目光难得多了几分温和。
“三年了,终于肯叫我一声哥,懂事了就好。”
2
引擎重新轰鸣,吉普车发动上路。
裴月芝死死盯着车窗外,胡杨树的影子在玻璃上斑驳晃动,路边的红砖瓦房快速后退。她不敢回头,更不敢看副驾驶座上的谢晏漳。
有些话,刚才没说出口。她最终没报北航,而是填了西南科研大学 —— 那所远在千里之外的高校。
以她的成绩,录取板上钉钉。算着时间,再过一个月左右,她就要奔赴新学校了。
不用谢晏漳明说,她也清楚,这辈子都得和他保持距离。那种 “皮肤饥渴症” 的煎熬,实在太痛苦了。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等车开到军委大院,裴月芝的脖子都快转不动了。
刚打开车门,一个邮递员骑着二八大杠迎了上来。他从车头的藤筐里,掏出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谢晏漳。
“您是特飞队的谢队长吧?这是裴月芝同志寄来的梅花牌情侣表,请签收。”
这话一出口,谢晏漳猛地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裴月芝。她僵在原地,心跳几乎停了一拍。
这款梅花牌情侣表最近火遍北京,上辈子高考前,她在百货大楼外排了好几天队,花光所有零花钱才订到两块。那时满心想着,等高考结束成年了,就再向谢晏漳表白一次......
邮递员一走,谢晏漳冷着脸,直接把表盒砸回她手里。
“情侣表?亏我还信了你。别再搞这些小动作,再这样,我们连兄妹都没得做,赶紧退了。”
熟悉的冷漠,和上辈子如出一辙。手被砸得生疼,可心里更疼。
裴月芝攥紧盒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哥,你想多了。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她硬撑着,把表盒重新递过去,演技全开。
“这是给你和嫂子的新婚礼物。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绝对把你当亲哥。”
3
谢晏漳绷着一张脸,眼神里全是戒备,根本没有半点软化的迹象。
“想通了就好。”
撂下这句话,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吉普车轰鸣着扬尘而去。
裴月芝呆立在原地,直到听见屋内电话刺耳的铃声,才像是被惊醒般回过神。
电话那头传来谢伯母的声音:
“月芝,听说你这次成绩超棒!可惜我和你谢伯父最近任务实在太紧,暂时回不去。要是想出去玩,就让晏漳陪着你。”
“你们俩从小感情就好,你小时候生病哭闹、怕黑不敢睡,不都是晏漳哄好的?把你交给他,我们可放心了。”
握着听筒,裴月芝愣在原地。八岁那年,父母因为秘密任务把她托付给谢家,可谢伯父谢伯母同样忙得脚不沾地。
大她五岁的谢晏漳,几乎成了她生活里唯一的依靠。学校里被人嘲笑是 “拖油瓶”,是他冷着脸替她出头;每天再忙都会抽空陪她写作业;甚至连她第一次来例假弄脏的裤子,都是他默默洗干净......
挂断电话,裴月芝回到房间,望着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从童趣满满的《葫芦娃》小人书,到专业的《祖国科研》,每本书里都夹着谢晏漳工整的笔记。七百多本书,承载着他们整整七年的朝夕相处。
这些曾是她视若珍宝的回忆,可在谢晏漳眼里,大概只是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吧?
既然决定离开,那就别留下这些让他心烦。
裴月芝深吸一口气,开始整理书籍,打算找机会捐出去。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
随便对付了一口晚饭,她准备洗澡休息。
可刚洗到一半,花洒突然不出水了。都已经十一点多,这个时间叫人来修实在不合适。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隔壁谢晏漳的房间。
但她心里直发怵,要是被他发现,肯定要发火。不过这三年,只要她在家,谢晏漳都会住在部队宿舍,晚上从不会回来。
犹豫再三,她裹着快要冲掉的泡沫,硬着头皮推开了谢晏漳的房门。
洗完澡,裴月芝随手套上件衬衫就往外走。谁料刚打开门,就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四目相对,谢晏漳立刻背过身,语气冷得能结冰:“裴月芝!大半夜穿成这样在我房间干什么?”
裴月芝慌了神,结结巴巴解释:“不是...... 真的对不起,我浴室水龙头坏了,我......”
话还没说完,大腿突然泛起大片红疹,钻心的痒意瞬间席卷全身。她惊恐地僵在原地 —— 这症状,和上辈子 “皮肤饥渴症” 发作时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她下意识往后退,可刺痒感越来越强烈,整个人呼吸困难。下一秒,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地。
听到声响,谢晏漳身形微晃,本能地想回头,却生生止住动作。只是把外套扔到她脚边:“穿好衣服回你房间。”
等了半天,身后却没了动静。
谢晏漳转头,只见裴月芝蜷缩在墙角,脸色惨白,已经陷入昏迷。
“裴月芝!”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避嫌,大步上前将人抱了起来。
4
迷迷糊糊中,也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久,
裴月芝猛地从混沌中惊醒,才惊觉自己已经躺在卫生院里。
窗外晨光熹微,天色大亮。
病房门外,医生的交谈声清晰传入耳中。
“谢队长,我们初步诊断,您妹妹患上了心理性皮肤饥渴症。这病发作毫无规律,一旦发作,要么疼得钻心,要么痒得要命,特别煎熬。”
听到这话,躺在床上的裴月芝呼吸一滞。
紧接着,就听见谢晏漳清冷的声音响起:“这病能彻底治好吗?”
医生解释道:“有两种治疗方式。您刚刚说接触患者后红疹消退,说明您的陪伴和安抚有效果,建议多陪陪她。”
“另一种是药物脱敏治疗,但副作用不小,可能会导致失眠、呕吐,严重的还会休克,治疗过程很痛苦。”
话还没说完,谢晏漳直接打断:“选药物治疗。”
他不假思索的决定,像根刺扎进裴月芝心里。
原来,谢晏漳比她以为的还要厌恶自己。
她攥紧床单,努力压制胸口翻涌的酸涩。
谢晏漳走进病房时,裴月芝正倚靠着床头,被汗水浸湿的床单还皱巴巴的。
他没有多做停留的打算,只是弯腰放下一本《飞行员基础备要》,还有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说道:“队里还有事,我得先走了,你好好养病,闲了就看看书。”
两人目光相撞,谢晏漳眼神里只有疏离和冷漠。
说完,不等裴月芝开口,他转身就快步离开,仿佛急着摆脱麻烦。
病房里重归寂静,过了许久,裴月芝自嘲地笑了笑。
她拿起笔,翻开笔记本,还有一个月就要去西南科研大学报到了,她不想带着这病去学校。
对谢晏漳的执念,正是她发病的根源。
想要治好病,只能斩断这份念想,戒掉对谢晏漳的依赖。
下定了决心,她在本子上认真写下 ——
戒断谢晏漳,自救训练第 1 天,倒计时离开第 29 天。
5
裴月芝攥着医生开的脱敏治疗药,独自打车回了家。
推开门把药随手搁在玄关,她翻出闲置的纸箱,开始收拾昨晚就整理好的藏书。
整整七百多本,她抱着沉甸甸的纸箱来回跑了好几趟。
当她抱着最后一摞书下楼时,突然一阵眩晕,手臂发软。
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前栽倒,惊呼声卡在喉咙里。
下一秒,她撞进一个带着汗意的温热怀抱。
抬头望去,谢晏漳额角还挂着汗珠,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
他皱着眉,语气满是责备:“过敏症发作还乱跑,偷偷离开卫生院,你到底在想什么?”
“裴月芝,没人该围着你转。要是再拿生病博眼球,就从谢家搬出去。”
话音刚落,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瞬间抽离。
这话像根刺扎进心里,皮肤上的瘙痒感汹涌袭来。
她颤抖着从口袋掏出药片,撕开铝箔包装,仰头干咽下去。
苦涩在口腔蔓延,呛得眼眶发红。
“我没想博关注,比谁都想治好这病。”
说完,她弯腰捡起散落的书籍,在谢晏漳的注视下,径直走向小区外的旧书店。
回到家时,脱敏药的副作用开始发作,胃里翻江倒海。
她捂着肚子往房间冲,却发现谢晏漳还坐在客厅书桌前。
正纳闷时,他起身递来张打印纸:“既然住谢家,我不能完全不管。”
“想当飞行员,体能必须达标,这段时间按这计划训练。”
递完纸他立刻收回手,又补了句:“等你进北航,我不会再插手。”
裴月芝看着详细的训练表,强撑着笑:“谢谢,我不会去北航打扰你的,其实我报的是……”
“不用汇报行程,最近我出差,有事去卫生院找医生。”
谢晏漳的话像道冷空气,瞬间冻住她的笑容。
她攥紧那张纸,咽下喉咙里的酸涩:“知道了。”
转身逃似的跑上楼,关上门就冲进洗手间。
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倾泻而出,等吐完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扶着墙挪到床边,她翻开藏在枕头下的笔记本。
扉页上的字迹清晰:【戒断谢晏漳计划第 1 天,倒计时 29 天】
第一天确实难熬,但她知道,只要坚持下去,就能摆脱这场无望的执念。
6
裴月芝每天雷打不动地按时吃药,把谢晏漳制定的体能训练计划表,大大方方贴在客厅最显眼的墙面上。
每完成一天的训练,她就会用记号笔干脆利落地划掉那一天,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较劲。
偶尔,她也会应高中同学的邀约出门聚会,提前感受大学生活的氛围。
日子就这么在指缝间溜走,转眼十天过去了。
计划表上的空白格子,只剩下 19 个,而这,也是她开始戒断谢晏漳、进行自救训练的第 11 天。
这天,裴月芝收到一个同报考西南科大的男同学邀请,约她去百货大楼选购开学用品。
见面时,男同学局促地递来一瓶北冰洋汽水,说话都带着颤音。
“裴同学,大家都知道你一直把谢队长当偶像,还以为你会跟着他去北航,没想到咱俩居然成了校友。”
“其实…… 我一直特别欣赏你……”
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裴月芝,不好好做康复训练,倒有闲工夫和男同学约会?”
裴月芝猛地转身,迎面撞上谢晏漳阴沉沉的目光,仿佛能把人冻僵。
而他身旁,站着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的张雅,妆容精致,笑意盈盈。
男同学被谢晏漳的气场吓得落荒而逃,连句完整的告别都没说。
裴月芝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从何说起。
张雅亲昵地拍了拍谢晏漳的胳膊,调侃道:“瞧你,把人家小情侣都吓跑了。”
随后,她转头看向裴月芝,眼神带着打量。
“月芝,你就是晏漳那个总粘着他的妹妹吧?我是张雅。真不好意思吓走了你朋友,要不一起去看电影?多个伴也热闹。”
裴月芝下意识看向谢晏漳,可他依旧板着脸,周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也是,人家小情侣约会,怎么会想带个拖油瓶呢?
她轻轻摇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不用了,我还有事。”
刚要迈步离开,手腕突然被谢晏漳一把拽住,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张雅以后就是你嫂子,第一次邀请,别不识好歹。”
这话像根刺,扎得裴月芝心里生疼。
曾经,谢晏漳把她当成全世界,可现在,他却逼着她讨好别的女人。
她默默跟着谢晏漳,走进大华电影院。
影厅里光线昏暗,裴月芝借着微弱的光,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座位。
她和谢晏漳中间隔着过道,而谢晏漳另一边,坐着笑意盈盈的张雅。
这场电影,她就像个多余的局外人。
灯光熄灭,电影开场,是部讲情侣历经波折终成眷属的文艺片。
裴月芝拼命想把注意力集中在银幕上,可张雅娇滴滴的声音还是钻进耳朵。
“晏漳,你看这场草坪婚礼多浪漫,等我们结婚,也办这么梦幻的婚礼好不好?”
黑暗中看不清谢晏漳的表情,但他温柔的回应清晰传来:“好,都听你的。”
7
这是她十五岁前最熟悉的宠爱方式。
闭眼都能想象出,谢晏漳笑起来时,那足以融化冰川的温柔神情。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小声规划着未来的婚礼细节。
裴月芝心里却像被无数根细针扎着。
手臂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泛起钻心的痒,她死死咬住嘴唇,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忍过这阵就好了。
终于,屏幕上跳出 “剧终” 二字,影院的灯光重新亮起。
后半段电影演了什么,裴月芝完全没印象,她瘫在座位上,浑身湿透,冷汗不停地冒。
观众开始陆续离场,不断有人从她身边经过。
裴月芝努力躲避着那些不经意的碰撞,可手臂的刺痒却越来越强烈,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谢晏漳终于发现她脸色惨白,神色骤变,赶忙伸手要扶:“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
然而,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裴月芝的瞬间,张雅突然一把拉住他。
“晏漳,你之前不是说月芝有皮肤饥渴症吗?我是护士,相信我,多和人接触对治疗有帮助。”
听到这话,谢晏漳伸出的手僵住,又缓缓收了回去。
裴月芝低着头,感觉像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私密的事,谢晏漳居然会告诉张雅。
再也撑不下去,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去趟洗手间。”
她跌跌撞撞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冲洗手臂。
头顶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照在斑驳的地砖上,人影都显得模糊不清。
即便光线昏暗,裴月芝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狼狈。
她闭着眼不停地冲,痒意始终没消退,但她强忍着,等觉得能扛住了,才走出洗手间。
可等她出来,发现影院里几乎没人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谢晏漳和张雅的影子。
他们竟然没等她。
裴月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独自走出影院。
路过影院门口那条漆黑的小巷时,她突然一阵心慌。
刚想快步离开,巷子里猛地窜出两个穿着花衬衫、喇叭裤的男人:“小妹,急着去哪?哥俩送你啊?”
裴月芝攥紧挎包带子,努力让自己镇定:“让开!我哥是军人,就在附近,敢动军属,你们等着坐牢吧!”
两个混混却嬉皮笑脸地步步逼近。
“少唬人了。那个穿空军制服的早搂着女朋友上车走了,真是他妹妹,能把你这么漂亮的妹子扔这儿?”
听到这话,裴月芝顾不上难过,转身就跑!
可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拽住,尖叫着被拖进了巷子里……
8
巷口孤零零躺着一只小皮鞋。
那件新买的碎花衬衫,在撕扯声中支离破碎。
“救命!离我远点!”
裴月芝拼尽全力,狠狠咬住歹徒的手腕。
“啪!”
一记耳光重重落在脸上,脖颈被死死掐住。“jr,敢咬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布料撕裂的声音刺耳,衣物被粗暴扯下。
寒意侵袭肌肤,恐惧像毒蛇般爬上心头。呼吸越来越困难,裴月芝绝望地挣扎,泪水混着泥土滑落。
意识模糊之际,她仿佛看到谢晏漳飞奔而来。
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搂住,熟悉的声音传来:“别怕,有我在。”
多希望这不是幻觉。
随后,她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开眼,已是在卫生院的病床上。
谢晏漳守在床边,见她醒来,立刻凑上前:“醒了?哪里难受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伸手想去碰她脸上的淤青,裴月芝却偏头躲开。
她眼神空洞,轻声质问:“为什么不来找我?”
谢晏漳收回手,重新坐下,语气软了下来:“抱歉,张雅突然有事。我以为电影院人多安全……”
可他是特飞队队长,一向心思缜密,从前从不会犯这种错。
小时候她被欺负,谢晏漳直接冲到学校,把闹事的人打得满地找牙,还放话谁敢动她就不客气。
之后每天接送她上下学,风雨无阻。现在,却让她陷入危险。
裴月芝盯着眼前的人,眼眶渐渐湿润。
过了好一会儿,她扯出一抹苦笑:“不用道歉,张雅是你未婚妻,你照顾她天经地义。是我倒霉罢了。”
谢晏漳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我累了,你队里事情多,先去忙吧。” 裴月芝背过身,用被子蒙住头。
望着她蜷缩的背影,谢晏漳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你。”
他起身离开,顺手关上了病房的灯。
9
"咔嗒"
防盗门关闭的轻响,在死寂的深夜里像一记重锤。
裴月芝猛地掀开被子,黑暗中她的瞳孔剧烈收缩。
冷汗浸透的后背贴着冰凉的枕巾,泪水混着咸涩的汗滴滑进嘴角。她蜷缩在医院那张窄小的折叠床上,双臂死死环住自己发抖的肩膀。
"谢晏漳,这次我一定要治好皮肤饥渴症,彻底离开你..."
...
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住了整整五天。
谢晏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仅再没露过面,连当初信誓旦旦说会来探望的承诺,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样倒也好。
裴月芝拧开塑料药瓶,就着保温杯里的温水吞下药片。
只有彻底断了念想,才能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出院那天是个晴天。
她没联系谢晏漳,拖着行李直接回了家。
刚走到小区门口的保安亭,就撞见骑着电动车的快递员。
"裴月芝女士对吧?恭喜啊!西南科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指尖触到烫金的通知书外壳,连日来郁结在胸口的压抑,终于稍稍缓解了些。
推开家门的瞬间,正好和往外走的谢晏漳撞了个正着。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出院怎么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裴月芝攥紧手里的信封,果然啊,那些承诺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毕竟两辈子了,这种被抛弃的戏码她看得还少吗?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小事而已,我自己能搞定。"
她努力扯出个微笑,却没注意到谢晏漳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成拳头,又缓缓松开:"别怕,那天骚扰你的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不会再有麻烦。"
裴月芝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谢晏漳立刻转移话题:"先好好准备开学吧,其他事别想太多。"
"知道了,哥。"
她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日程表上。
距离开学还有 12 天,而她的 "戒断谢晏漳" 计划,已经坚持了 18 天。
谢晏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密密麻麻的健身打卡记录。他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动作却在半空僵住,最终只是收回手,轻声说:"只要你一直这么懂事,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10
裴月芝攥着录取通知书,一路小跑回房间。
反锁上门,她小心翼翼拆开信封。除了那张烫金的入学通知,还躺着一张淡蓝色的火车票,票面上印着复古的铁路花纹,发车时间是十二天后的清晨八点。
不同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精致信封,这份录取通知带着鲜明的地域特征。光是看着那行醒目的大字,裴月芝就明白,这一去,她和谢晏漳将分隔南北,想见一面都难。
曾经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大概真的该画上句号了。这样也好,各自奔赴前程,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带着释然的心情,裴月芝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她像往常一样早起晨跑。意外撞见谢晏漳还在家,更意外的是,他居然主动朝她走来。
"要去跑步?" 不等她回答,谢晏漳已经弯腰从鞋柜里拿出运动鞋,"先做热身,我带你拉伸。"
裴月芝条件反射地挥开他的手,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突兀。两人都僵在原地,空气瞬间凝固。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裴月芝慌忙解释:"不用了哥,我自己能行。再说,你不是说要保持距离吗?"
谢晏漳的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平静:"能想通就好。之前说那些话,也是怕你一时糊涂。现在这样,我们还是兄妹。"
说着,他直接上手调整她的姿势。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体温透过单薄的运动服相互传递。谢晏漳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喉结上下滚动,终究没说什么。
裴月芝本想躲开,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心跳加速。困扰许久的 "皮肤饥渴症",似乎真的在慢慢痊愈。
真好,她终于可以放下了。
抬头的瞬间,她撞进谢晏漳复杂的眼神里。那抹情绪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如常:"爸妈说尽量请假,到时候一起送你去学校。"
裴月芝愣了一下。之前谢伯母打电话时,她还以为赶不回来了。其实谢家爸妈一直都很疼她,要是上辈子没钻牛角尖,大家应该会更幸福吧。
"不用麻烦了,你们工作都忙,我自己能搞定。"
谢晏漳没再坚持,默默教完剩下的动作就离开了。等裴月芝晨跑回来,家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没想到在门口撞见张雅,她手里捧着叠得整齐的空军制服,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月芝,你哥在家吗?" 看到她,张雅立刻迎上来,"前些天住我那儿,衣服洗好几天了都忘了拿。"
原来他们已经同居了。换作以前,裴月芝肯定会难过到窒息。可现在,她居然还能笑着回应:"不巧,他出门了。"
张雅却不打算走:"没事,我在这儿等他。我们约好中午去吃铜锅涮肉。"
话音刚落,谢晏漳正好回来。
"晏漳!" 张雅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裴月芝转身想走,却被谢晏漳叫住:"一起吧,记得你以前最爱聚宝源。"
确实,那是小时候最爱的味道,只是好久没吃过了。裴月芝本想拒绝,又怕引起误会,只好点头答应。
牛街的老店里,斑驳的铜锅咕嘟冒着热气。氤氲的雾气中,裴月芝恍惚想起,上次和谢晏漳这样同桌吃饭,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正出神时,一大块鲜嫩的牛肉落在她碗里。
"想什么呢?多吃点。" 谢晏漳的声音带着久违的温柔。
如果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做回单纯的兄妹,好像也不错。
突然,张雅夸张的笑声打破了宁静:"月芝,你哥对你也太好了吧?都不管女朋友,光想着给妹妹夹菜。"
裴月芝的笑容僵在脸上,隔着蒸腾的热气,看不清谢晏漳的表情。她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放下筷子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在后巷吹了会儿风,裴月芝才慢慢缓过来。回到店里时,正好听见张雅半开玩笑地问:"晏漳,你对月芝这么好,该不会喜欢上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了?"
她的脚步猛地停住,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沉默片刻,谢晏漳叹了口气,语气低沉而郑重:"别胡说。月芝爸妈是烈士,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11
"爸妈…… 牺牲了?"
裴月芝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脚步踉跄着往后退。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上辈子那些难熬的日子里,爸爸妈妈始终没有出现。
她曾以为,是自己倒追谢晏漳的行为,让父母觉得颜面尽失。
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早已不在人世。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恍惚间,裴月芝不小心撞翻了身后的花瓶。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谢晏漳也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裴月芝满脸的泪痕。
她慌忙抬手擦掉眼泪,强撑着挤出一抹笑容,声音却早已哽咽:"我...... 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她推开木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可刚出大门,就被谢晏漳从后面拽住:"...... 我送你回去。"
话音未落,他已经拉着裴月芝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了吉普车。
引擎发动的轰鸣声中,裴月芝声音发颤:"哥哥,能跟我讲讲爸妈的事吗?"
谢晏漳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往她那边探去,手指微微发抖,却在即将碰到她的瞬间猛地收了回来。
他攥紧拳头,用余光瞥了眼裴月芝。
"当时,裴叔叔和裴阿姨去戈壁参与机密科研项目,原定一个月的任务期。结果就在返程那天,实验基地突然爆炸了。"
刚听了一句,裴月芝就感觉心口像被重锤砸中,呼吸困难。
她死死咬住嘴唇,一想到两辈子过去了,自己现在才知道真相,上辈子到死都没能去祭拜过父母......
"别哭了。"
谢晏漳皱着眉把车停下,伸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
裴月芝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满脸泪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胡乱抹了把脸。
谢晏漳收回手,垂下眼睫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轻声安慰:"爆炸太严重了,叔叔阿姨没留下什么东西。要是想他们,我可以陪你去烈士陵园。"
裴月芝擦干眼泪,摇头挤出一个微笑:"不用了哥,我想等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再去看他们。"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径直回房。
接下来的日子里,
裴月芝每天都在疯狂训练。
她想要以最健康的状态、最饱满的精神,去见爸爸妈妈,开启全新的人生。
离开前 8 天,
裴月芝开始逐渐减少药物用量,白天泡在健身房,晚上就抱着专业书籍啃到深夜。
离开前 5 天,
她发现自己再想起谢晏漳时,心跳已经不再失控。
离开前 3 天,
在医生的建议下,她彻底停掉了所有药物。
离开前 1 天,
裴月芝早早起床,收拾好行李,来到了烈士陵园。
她在墓碑前架起火盆,跪坐在地上,把这些年的奖状、照片,还有从未寄出的信件,一件件投入火中。
"爸、妈,这些是我得的奖状,还有每年生日拍的照片,你们看到一定会为我骄傲吧?"
"我考上西南科研大学了,就是你们的母校...... 爸、妈放心,你们没完成的研究,我来接着做。"
火苗舔舐着一张张单人照。
最后一张,竟是她和谢晏漳的合影。
照片里,十五岁的她挽着二十岁的谢晏漳,两人笑得灿烂,还没有后来的隔阂。
这些天,她已经处理掉了所有和谢晏漳有关的东西,没想到还是漏了这张。
她深吸一口气,像介绍其他照片那样说道:"爸、妈,这是谢家哥哥。这些年,谢叔叔一家对我特别照顾......"
她手指微微发抖,将照片放进火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惊慌的喊声:"你在干什么?"
谢晏漳冲过来,直接伸手往火里抓照片,火苗瞬间燎红了他的手掌。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照片上,属于裴月芝的那一半,已经化作灰烬。
12
谢晏漳心里猛地泛起一阵不安,眉头紧锁地盯着裴月芝:“好端端的照片,你毁掉干嘛?”
裴月芝笑着从他手里抽走照片:“没什么,就是想烧给我爸妈看看,让他们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挺好。”
说着,她面无表情地把照片丢进火堆。
“不过是张照片,又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火苗窜动,照片瞬间被烧成灰烬。
看着裴月芝始终挂着微笑的脸,谢晏漳终于明白,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曾经把和他有关的东西当宝贝似的收藏,如今却这般无所谓。
这明明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可胸口却闷得难受。
他下意识揉了揉被火苗烫红的手,声音沙哑:“算了,烧了就烧了,以后还能再拍。听说最近出了海鸥二代相机,我给你买一台……”
“不用了。”
裴月芝直接打断他:“这些东西,以后留给张雅姐吧。”
考上大学后,她和谢晏漳大概也不会再有交集。
两辈子的执念,也该彻底放下了。
……
回到家后,裴月芝在体能训练计划表上画下最后一笔。
明天就要离开了。
看着那张画满叉的纸,她的眼神里满是释然。
谢晏漳望着她,不知怎么就心慌起来,破天荒地主动搭话:“上次在卫生院给你的《飞行员基础备要》看完了吗?”
裴月芝顿了顿,点了点头。
这本书她这辈子没看,但上辈子考上北航后,大学第一堂课学的就是它。
见她点头,谢晏漳明显松了口气,接着说:“对了,北航开学还早,暑假还有二十多天,我再给你制定个锻炼计划?”
裴月芝还没来得及拒绝,谢晏漳已经皱着眉找出纸笔,专注地规划起来。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决定好的事谁都劝不动。
裴月芝没再说话,转身去厨房拎起塑料编织篮。
“哥,我去买点菜,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就当是最后一次,好好告个别。
谢晏漳 “嗯” 了一声。
因为是最后一顿饭,裴月芝格外用心。
她特意坐公交去了远一点的大市场,在大棚里精挑细选,转了一个多小时,才提着沉甸甸的菜篮子回来。
可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谢晏漳正扶着张雅上吉普车,看到她的瞬间,谢晏漳眼神有些闪躲。
“我陪张雅回去见她爸妈,今晚不能陪你吃饭了,下次再补上。”
裴月芝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那你们忙吧。”
告别饭吃不成也没关系,遗憾本就是生活常态。
吉普车扬尘而去。
裴月芝转身把整篮菜挨家挨户送给了大院邻居。
回到家,她简单煮了碗清汤挂面。
吃完洗漱完,就关灯睡下了。
西南科研大学在一千多公里外,坐绿皮火车得好几天,得养足精神才行。
一夜无梦。
天亮了。
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
距离出发,只剩最后两个小时。
裴月芝正在厨房熬粥,就看到警卫员架着谢晏漳回来了。
“谢队长,再坚持一下,到家了。”
裴月芝走过去,只见警卫员费力地把醉醺醺的谢晏漳放在门口的藤椅上。
警卫员擦了把汗,憨笑着说:“谢队长很少喝成这样。”
裴月芝点点头:“大概是太开心了吧。”
毕竟见了女方家长,婚事估计也快定下来了。
她把谢晏漳扶回卧室,刚要离开,手腕突然被他攥住,一把拽进怀里:“别动,让我抱会儿。”
裴月芝想挣脱,谢晏漳却抱得更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可即便靠得这么近,她的心里却没有丝毫波澜。
困扰她多年的 “皮肤饥渴症”,终于彻底痊愈了。
她终于能坦然地把谢晏漳当作普通兄长。
正想着,耳边传来谢晏漳含混不清的嘟囔:“别这么倔,听话……”
裴月芝垂下眼睫。
放心,以后她会安守 “妹妹” 的身份。
这次,她没费多大力气就挣脱了他的手。
离开卧室前,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6 点 45。
只剩不到一个半小时,她就要启程了。
她回厨房喝了碗粥,又给谢晏漳熬了碗醒酒汤放在床头。
站在床边,望着他醉酒的样子,裴月芝最后笑了笑,轻声说:“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轻轻关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离开时,她只留下那本《飞行员基础备要》,和两张字条 ——
【哥,谢叔叔阿姨,我考上西南科研大学了,我要继承爸妈的事业,为科研事业奋斗!】
【这一走,可能不会再见了。谢晏漳,祝你幸福。】
13
离别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 60 秒。
裴月芝盯着盒子里的梅花牌情侣表,那对表针如同默契的舞者,同步迈向整点。
“轰隆轰隆 ——”
一辆老旧的绿皮火车喘着粗气进站,沿着铁轨一路呼啸而来。
朝阳的光芒洒在车身上,火车稳稳停在了裴月芝面前。
她凝视着那两块表,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
在列车员催促上车的喊声中,她轻轻合上盒盖,将盒子留在了空荡荡的站台上。
谢晏漳悠悠转醒时,夜幕早已笼罩大地。
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酒气,混杂着夏夜特有的闷热气息。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迷茫,像个刚从迷宫里跌跌撞撞走出来的人。
“月芝……”
他下意识地轻声呼唤,只有寂静回应着他。
缓了缓神,他强撑着坐起来,额头痛得像要裂开,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一阵眩晕。
扭头的瞬间,他注意到床边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醒酒汤。
酸甜的味道里,飘着淡淡的梨香。
谢晏漳端起碗尝了一口,心里立刻就知道,这是裴月芝煮的 —— 只有她会在醒酒汤里加雪梨汁。
他一口气喝完,感觉清醒了不少。
洗了把脸,他推开卧室门。
整个房子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月芝?你在家吗?”
他皱着眉头,连喊了两声。
寂静得让人发慌,谢晏漳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那种熟悉的不安感再次袭来,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走到裴月芝的卧室门口,轻轻一敲,虚掩的门就开了。
房间干净得让人不敢相信,书架、衣柜、床铺,全都一尘不染,空空如也,仿佛从来没人住过。
谢晏漳心里某个地方 “咔嗒” 一声碎了。
无数被他忽略的细节突然涌入脑海。
那个书架上,本应该摆着地球仪、飞机模型,还有不倒翁娃娃,那都是他送给裴月芝的,怎么都
不见了?
东西都去哪了?
她又去哪了?
眼角余光扫到桌角的一封信,谢晏漳颤抖着伸手拿起来。
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重得仿佛拿不动。
信上的字迹,和他的如出一辙 —— 那是他手把手教她写出来的。
不会再见。
祝你幸福。
短短八个字,像根刺扎进了谢晏漳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
裴月芝怎么就走了呢?
“她一直说要和我一起考北航,当飞行员,怎么突然去了西南科大?还骗我说报了北航!”
“湘城那么远,她从来没出过远门,还有她的病…… 不行,我得去找她!”
谢晏漳一步跨好几个台阶,跌跌撞撞地冲下楼。
就在出门前,他看到墙上那张自己画的训练计划表,每个日期后面都画着一个叉,最后一个叉,停在昨天。
她昨天去了烈士陵园,根本没训练。
原来,她一个月前就开始计划离开了。
谢晏漳突然火冒三丈,一把扯下墙上的倒计时纸条。
攥在手里许久,又慢慢展开,重新贴了回去。
他转身冲出门,朝着火车站狂奔而去。
14
火车站里熙熙攘攘,人流如织。
汽笛声和小商贩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嘈杂得不行。
谢晏漳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把车一停,三步并作两步,火急火燎地冲向人工售票窗口,生平第一次使用了军人优先的特权。
“您好,麻烦给我一张去湘城的车票,最快的那趟!”
售票员探头打量了他一眼,立刻低头查询车次信息。
“最近一趟去湘城的车,今天早上八点已经开走了,下一趟得三天后,也是早上八点发车,您还需要吗?”
三天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吧。
谢晏漳犹豫了一下,赶忙点头掏钱买票。
拿到车票的那一刻,他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些,盯着车票上的地名,暗暗握紧了拳头。
等见到裴月芝,他非得问个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
这么想着,他把车票塞进口袋,转身准备离开。
路过失物招领处时,那对熟悉的梅花牌情侣表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目光。
谢晏漳快步走到岗亭前,敲了敲玻璃,叫醒了正在打盹儿的保安大爷。
“大爷,请问这两块手表,是不是一个女孩落下的?”
“大概这么高,长发,还编着辫子?” 他边说边比划着,在胸口的位置停了下来。
保安大爷睁开浑浊的双眼,摆了摆手。
“不是落下的,是她自己扔的,就扔在站台上了。”
……
火车从清晨一直开到傍晚。
裴月芝头一回觉得这么轻松自在,就像脱掉了厚重的外套,虽然没了遮挡,却也没了束缚,浑身说不出的轻快。
“借过一下,谢谢!让一让!”
身后传来个有点耳熟的声音,裴月芝没太在意。
直到那人穿过拥挤的过道,跨过横放竖摆的行李和乘客,站到了她面前。
居然是之前约她去百货大楼的男同学 —— 李安平。
他手里拿着两盒泡好的盒饭,还插着筷子,站在裴月芝跟前,笑得一脸腼腆。
“月芝,吃点东西吧。”
看着递过来的盒饭,裴月芝轻轻皱起了眉。
她本来就没和李安平约好一起走,两人平时也就是点头之交,之前约着去买东西也只是顺路而已。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好意。
见她没接,李安平连忙解释:“我想着咱俩应该坐同一趟车,就来回找了两趟,可算找到你了,这盒饭我多买了一份,还热乎着呢,拿着吧。”
裴月芝冲他礼貌地笑了笑,接过盒饭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五毛钱塞进他手里。
李安平的手下意识蜷了一下,显得有些慌乱。
“我、我不要你的钱。”
裴月芝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浅浅的梨涡。
“我不能白吃你的东西,李安平同学。”
两人对视的瞬间,这个青涩的大男孩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低下头,神情有些失落,没再看裴月芝,红着脸转身回了自己的车厢。
盒饭就摆在面前的小桌上,裴月芝抱紧随身的行李,一口也没动。
火车驶过平原,翻过山岭。
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长途奔波。
裴月芝终于抵达了湘城,来到了爸爸妈妈的母校,也来到了她即将开启新生活的地方。
望着西南科研大学庄严肃穆的校门,裴月芝深吸一口气,背起行李,大步走了进去。
“爸爸、妈妈,我会继承你们的理想,完成你们没做完的事。”
15
入学手续眨眼就搞定了。
没想到,裴月芝居然被分到了单人间。
屋里陈设简单得很,一张上下铺铁架床,一张挨着窗户的书桌,外加一个老式榫卯结构的木衣柜。
墙皮脱落得厉害,推开窗户时,时不时会飘下几片风化的蓝色漆皮。
裴月芝盯着上下铺,又问了一遍:“老师,这宿舍真就我一个人住?”
宿舍管理员是位中年大姐,看着快五十岁的样子。
穿着黑灰色长袖旗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圆框金属眼镜,眼镜链绕在脖子后面。她脸上带着和善的笑,说话不紧不慢,看着特别有耐心。
她翻开住宿登记本,仔细核对了好几遍。
点头确认:“没错,今年物理系就招了你一个女生。”
裴月芝这才明白过来。
如今,工科和物理领域基本还是男性主导,女生在这些专业里少得可怜。
不过她相信,以后会有越来越多女性,在未知领域发光发热,打破所谓 “性别限制”。
管理员突然 “咦” 了一声,推了推眼镜。
“怎么了老师?”
裴月芝转身,发现管理员盯着她,眼神里满是疑惑和探究,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见她回头,管理员才回过神,笑着摇头:“年纪大了记性差,总感觉以前见过你,也是这么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她当年,好像也住这间屋子。”
听了这话,裴月芝鼻子一酸。
要是真这么像,那个人,会不会是妈妈?
活了两辈子,她和父母相处的时间,拢共就只有小时候那八年。
往后的日子里,每当遇到困难,她连父母的声音和模样都记不清了。
或许正是因为拥有得太少,才那么渴望温暖,才会拼命抓住谢晏漳。
好在,现在不用了。
她来到父母相识相爱的地方。
可以重走他们走过的路,看他们看过的风景,遇见他们认识的人。
总有一天,她能拼凑出完整的父母形象。
……
北京,军区大院。
谢晏漳到家时,爸妈已经在了。
二老特意赶回来,本想给裴月芝庆祝高考状元,结果一到家,俩孩子都没影了。
身穿绿军装、肩扛两星的谢母,黑着脸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谢晏漳刚下车,就被她瞪了一眼。
“过来!”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旁边正喝茶的谢父赶紧抹了把嘴,坐得笔直。
平时在外交场合能侃侃而谈的人,这会儿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敢偷偷给儿子递个眼神。
“我问你,月芝去哪了?”
谢晏漳低着头,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信。
这两天,只要闲下来,他满脑子都是和裴月芝相处的画面。
压抑的情绪瞬间决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把信递了出去。
“月芝走了,她说…… 不会再回来了。”
16
谢晏漳刚说完,谢母直接冷笑一声。
"走了?谢晏漳,出息了啊,这么大人了,说走就走,一点都没数?"
谢父看完信赶忙出来打圆场。
"月芝都成年了,有自己的规划很正常。咱们当家长的,应该多支持。总不能因为她不想留在北京,就把责任都推给晏漳,这太不公平了。"
"再说了,他们兄妹感情一直那么好,晏漳肯定也不想月芝离开,他现在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你就少说两句吧。"
"而且西南科大是月芝爸妈的母校,她做这个决定,肯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谢母听他说了这么多,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深深地看了谢晏漳一眼:"你最好别后悔。"
不会后悔吗?
谢晏漳默默攥紧了拳头。
可他好像…… 已经开始后悔了。
看着裴月芝空荡荡的房间,看着那只本该送给他的手表被遗留在站台,看着她悄无声息地准备离开。
谢晏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以前,不管多晚回家,总有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喊他哥哥,他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现在,他就像被淘汰的旧物,被裴月芝远远抛在身后。
谢晏漳不明白,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两天后,他一定要去找裴月芝问个清楚。
……
三天时间,足够裴月芝熟悉校园了。
这天上午,裴月芝和同学们一样,搬着小马扎坐在砂石操场上,等着领军训服。
周围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这就是咱们班那个女生?长得这么漂亮,怎么选了物理专业?"
"小声点!人不可貌相,她可是今年北京的高考状元!"
"北京来的?清华北大都在北京,她怎么来这儿了?"
"谁知道呢?要不你去问问?"
这些议论并没有影响到裴月芝,听到自己名字,她就上前去领作训服。
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处在舆论中心。
但这些议论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下午,西南科大食堂。
过了饭点,没剩下什么好菜,裴月芝端着搪瓷饭盆,随便打了勺菜汤浇在米饭上。
正要交菜票时,几个男同学嬉笑着挤过来,推搡了半天,终于有人站到裴月芝面前。
"同学,就吃这么点?菜票我帮你付吧。"
"谢谢,不用了。"
裴月芝礼貌拒绝,从口袋掏出菜票放进窗口纸盒。
她端着碗筷找了个空位坐下,那几个人却不依不饶。
嬉笑着围坐在她对面。
"同学,都是一个班的,别这么冷淡嘛。"
"就是,咱班就你一个女生,认识一下呗。"
裴月芝察觉到他们语气里的轻佻和眼神中的不尊重,这种骚扰让她感到厌恶。
她放下筷子,直视着对面几人。
刚要开口,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冷冽声音。
"离她远点。"
17
裴月芝猛地转身。
谢晏漳正站在她身后,外套皱巴巴的,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显然是连夜赶过来的。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里燃烧着怒火,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刚才还围在裴月芝身边开玩笑的几个男生,瞬间变了脸色,推推搡搡地溜走了。
谢晏漳大步上前,直接坐在她对面,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裴月芝心里一紧,以为又要被他说教。没想到,他只是低声说了句:"瘦了。"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进耳朵里,裴月芝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地抬头,眼神里满是困惑。
"你瘦了。" 谢晏漳又重复了一遍。
裴月芝扯了扯嘴角,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摩挲着,反问他:"哥,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谢晏漳眉头拧成一团,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现在知道我是你哥了?一声不吭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还骗我说报了北航,裴月芝,你到底在想什么?"
裴月芝低头看着饭盒上的卡通图案,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她突然觉得有点可笑,明明自己已经按照他的意愿离开了,现在他凭什么来质问自己?
她抬起头,直直地迎上谢晏漳的目光,在他眼里捕捉到一丝慌乱。
"谢晏漳,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她语气平静得可怕,"你一直躲着我,现在我走了,你干嘛还要追过来?我们各走各的路不好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 谢晏漳声音发紧。
裴月芝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说出的话却像锋利的刀片:"我很清醒,倒是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
其实谢晏漳心里明白,自从裴月芝离开后,他满脑子都是她。他想质问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可这真的是他最想问的吗?
裴月芝离开的原因,他比谁都清楚。他真正想问的,是藏在心底那个不敢说出口的问题 —— 他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
这种感情在三年的刻意疏远中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浓烈,像无形的枷锁紧紧勒住他。
见他不说话,裴月芝也不再追问,低头默默地吃着已经凉透的饭菜。
餐厅里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直到裴月芝快要吃完,谢晏漳才又开口:"月芝,你为什么要报西南科大?你不是一直想考北航吗?"
18
裴月芝没立刻接话。
慢条斯理吃完盘里的意面,她抽出湿巾仔细擦了擦嘴角,才重新扯出个笑容。
“来看看我爸妈以前打拼的城市。”
“就这么简单?”
谢晏漳的问题几乎脱口而出。
裴月芝的笑意渐渐消失,盯着他的眼神像是结了层冰。
“那你想听什么?说我还放不下你?见不得你和张雅订婚所以跑出来散心?还是觉得我在故意试探
你?”
彻底放下这段感情后,裴月芝才想明白很多事。
上辈子孤孤单单过了大半辈子,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她不是死脑筋的性格。
爱和恨都来得浓烈直接。
要是谢晏漳一开始就干脆拒绝,她也不会陷得那么深。
跳出当局者的身份,她才看清谢晏漳当初有多矛盾。
时而给点希望,时而又浇盆冷水。
每次都让她觉得再努努力就能抓住,可每次都差那么一点。
到最后,他选择单身避世,她守着回忆度过余生。
谢晏漳真的讨厌她吗?
上辈子她飞行事故受伤,再也不能驾驶战机时,是他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没日没夜地陪着她,安慰她鼓励她。
那时她总在想,是不是终于等到了?他是不是要接受自己了?
可他真的喜欢过她吗?
明明答应过,南海任务结束就给她一个答案。
等他回来,她等到的却是紧闭的房门。
这就是他的回答 —— 从此不必再见。
回忆像潮水涌来时,裴月芝的眼睛已经泛红。
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那些锥心刺骨的痛,至今仍清晰得可怕。
谢晏漳像是被吻住了,又像是被她眼底的悲伤刺痛。
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月芝,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落下,他像是突然被抽走所有力气,垂着头,眼里满是绝望。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今天不说清楚,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月芝,当我发现你已经在偷偷订机票要走,我才知道,我真的…… 真的不能没有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裴月芝心上。
等了两辈子的答案,盼了两辈子的告白。
可当它真的从谢晏漳嘴里说出来,她却只觉得荒唐。
“不是把我当妹妹的那种离不开,是喜欢你的离不开。我知道我之前错了,不该逃避,不该故意冷落你……”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裴月芝突然笑出声,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受控地流下来。
“谢晏漳,你追了两千公里过来,就为了说这些?”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让我再给你机会?那张雅怎么办?你们都见过家长,马上就要结婚了!”
笑声戛然而止,裴月芝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19
谢晏漳脸上的慌乱简直要溢出来
他一把攥住裴月芝的手腕,声音都在发颤
"月芝,你听我解释,我和张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裴月芝猛地甩开他的手
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语气不带半点温度
" 没必要解释了,谢晏漳。不管你和张雅什么关系,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决定放下你,是我自己的事,和其他人都没关系
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 "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那你的皮肤饥渴症怎么办?"
这话刚出口
"哐当" 一声巨响
也不知谁的餐盘砸在地上,接着就看到个人影慌慌张张冲出食堂
谢晏漳的质问和餐盘落地的声响,在空旷的食堂里来回回荡
裴月芝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你要是真在意我,就该知道我早治好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五点
裴月芝准时起床,洗漱穿戴得利利索索
愣是把松松垮垮的军训服穿出了飒爽英姿
毕竟是全新生活的第一天,必须得支棱起来
她抱着小马扎第一个到集合点,直接坐在男生宿舍门口等早训
因为长得漂亮,教官和老师还没来,就不断有男生凑过来搭讪
"同学你好,哪个系的?方便认识一下吗?"
裴月芝礼貌微笑回应:"我是物理系的..."
"物理系?!"
话还没说完,对面男生脸色瞬间变了
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甚至还有些嫌弃
"物理系就一个女生吧?你就是那个..."
裴月芝还没反应过来,男生就被同伴拽走了
"走走走,晦气"
那避之不及的样子,就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裴月芝虽然一头雾水,但根本不往心里去
要是还会被这些闲言碎语影响,那才是白活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果然,昨天还热情搭讪的男生们,今天都躲着她走
就连踢正步都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好在裴月芝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
军姿标准得挑不出毛病,正步踢得行云流水
教官直接把她调到第一排当示范标兵
来源:乐观的百香果w1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