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司仪在台上说着天长地久的誓词,台下我那几个死党哥们儿的眼神,比探照灯还亮,恨不得在我身上烧出几个洞来。
婚礼办得很简单,只请了几个关系最近的朋友。
我,林沐,二十三岁,大四在读。
她,陈岚,我的新婚妻子,我的高中语文老师,五十岁。
司仪在台上说着天长地久的誓词,台下我那几个死党哥们儿的眼神,比探照灯还亮,恨不得在我身上烧出几个洞来。
我妈没来,她给我发了条微信,八个字:我没你这个儿子。
我爸倒是来了,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花白的头发在宴会厅的水晶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陈岚,不,现在该叫我妻子了。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香槟色旗袍,身段保持得极好,脸上画着淡妆,眼角的细纹非但没让她显老,反而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温柔。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光。
我知道,这桩婚事在别人眼里有多惊世骇俗。
“老黄瓜刷绿漆”、“图她退休金”、“这小子指定有什么恋母情结”……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但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在我人生最灰暗的那几年,是陈老师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
这份恩情,我得还。
用一辈子来还。
婚宴结束,送走宾客,我和陈岚回了我们的新家。
房子是她买的,一套两居室,离她任教的学校不远。屋里的一切都是她亲手布置的,温馨,雅致,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这是家的味道。
我有些恍惚。
直到陈岚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林沐,累了吧?先去洗澡。”
她的手心温热,带着一点点不易察felt的微颤。
我点点头,“老师……不,老婆,你先洗吧。”
我还是改不了口。
她笑了,笑得像朵花,“傻孩子,都一样。”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子一片空白。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像一片倒悬的星河,可我心里却莫名有点慌。
这份慌乱,与爱情无关,与年龄无关。
是一种对未知的,本能的预感。
水声停了。
陈岚穿着一身丝质睡衣走出来,头发用毛巾包着,脸上带着沐浴后的红晕。
“到你了。”她声音很轻。
我“嗯”了一声,抓起换洗衣物,几乎是逃进了浴室。
热水兜头淋下,我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沐,你是个男人,是你自己做的决定,现在怕什么?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等我磨磨蹭蹭地从浴室出来,卧室的灯已经关了,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陈岚已经躺下了,侧着身子,背对着我。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被窝里有她身上好闻的香味,混合着沐浴露的清爽。
“晚安。”我轻声说。
“……晚安。”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
我关了灯。
黑暗中,我能清晰地听到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我擂鼓一样的心跳。
我以为我会彻夜难眠,但或许是今天太累了,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
我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身边。
陈岚还在睡,但姿势有些奇怪。
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连头都蒙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点黑色的发梢露在外面。
像一只受了惊的刺猬。
我有点想笑,又觉得有点心疼。
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紧张?
我没吵醒她,悄悄起床,去厨房准备早餐。
我会做的东西不多,就会煮个粥,煎个蛋。
等我把早餐端上桌,她还没起。
我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老婆,起床吃早饭了。”
里面没动静。
我又敲了敲,“陈老师?”
还是没反应。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顾不上礼貌,直接推门进去。
她还保持着那个姿usts,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沉闷。
“老婆?”我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醒醒。”
被子里的人动了一下,然后又不动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
我不再犹豫,伸手一把掀开了被子。
那一瞬间,我愣住了,如遭雷击。
被子下的陈岚,根本没有在安睡。
她蜷缩着身体,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牙关紧咬,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而她的双手,她的双腿,都在以一种诡异的频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那不是冷,也不是紧张。
那是一种……病态的痉挛。
“你……”我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掀开被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双曾经在讲台上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惊恐和羞耻,无辜地望着我,像一只被抓住偷食的猫。
“我……我没事。”她想扯过被子重新盖住自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就是……就是有点冷。”
现在是初夏,室温二十六度,她跟我说冷?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从容优雅的陈岚。
“到底怎么回事?”我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把被子拉回去。
她的手腕瘦得硌人,皮肤下的血管因为用力而凸起,而那股颤抖,通过我的掌心,清晰地传递过来,像微弱但持续的电流。
“我真的没事,”她开始挣扎,力气小得可怜,“你让我……让我再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的眼神在闪躲,在乞求。
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把头蒙在被子里。
她不是在睡觉。
她是在躲藏,在独自忍受着这不为人知的痛苦,并且,不想让我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和愤怒涌上我的心头。
心酸她的故作坚强,愤怒她的刻意隐瞒。
我们是夫妻啊!
“你看着我!”我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低吼出来。
她被我吓到了,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林沐,你别这样……”她声音里带了哭腔,“求你了。”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又闷又痛。
我松开手,颓然地坐在床边。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她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过了很久,颤抖渐渐平息了。
她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不敢看我,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抓着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对不起。”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啞。
“我不需要对不起,”我看着她,“我需要一个解释。”
她沉默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三年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她抬起头,眼睛里全是痛苦和挣扎,“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我怕……我怕你嫌弃。”
嫌弃?
我被她这个词气得直想笑。
“陈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在你眼里,我林沐就是那种因为你生了病,就会嫌弃你、抛弃你的混蛋吗?”
她咬着嘴唇,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们结婚了!”我提高了音量,“你懂不懂什么叫结婚?结婚就是不管对方变成什么样,是健康还是疾病,是富有还是贫穷,都要不离不弃!这是我在婚礼上发的誓!你以为我是在念台词吗?”
我的怒火在胸膛里燃烧。
我气的不是她生病,我气的是她的不信任!
她把我当成一个需要她完美无缺才能留住的、长不大的孩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慌乱地解释,“我只是……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
“从今天起,你不许再一个人了!”我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你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告诉我!开心的,不开心的,尤其是这种事!”
我指了指她还在微微发颤的手。
“这是什么病?看过医生吗?”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问关键问题。
“看过……医生说是……神经性的,压力太大引起的,叫……叫什么特发性震颤。”她小声说。
“有办法治吗?”
“吃药能缓解,但……断不了根。”她顿了顿,补充道,“累了或者……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发作。”
我明白了。
所以昨天婚礼,她看似从容,其实是把所有压力都扛在了自己身上。
所以她才会在今天早上,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独自承受这该死的病痛。
我真是个混蛋!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
“以后,我陪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猛地扑过来,抱住我的脖子,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恐惧,有释放,还有我暂时无法完全读懂的复杂情绪。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很多年前,她在我因为考试失利而趴在桌子上哭泣时,拍着我的背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换我来做她的依靠。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的新婚之夜,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是真正承担起一个丈夫责任的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我请了假,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我上网查了所有关于“特发性震á颤”的资料,咨询了好几个在线医生。
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它不致命,但极其折磨人的精神。
我陪她去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医生的话和她说的差不多,建议药物控制,辅以心理疏导,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愉快,避免压力。
我拿着一堆药走出医院,心里五味杂陈。
陈岚跟在我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沐,这些药……很贵吧?”她小声问。
“钱的事你不用管,”我把药袋塞进背包,“你只要负责按时吃药,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边。
阳光下,我看到她鬓角又多了几根白发。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回家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还知道接电话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跟那个老女人……”
我妈的聲音尖利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
我立刻把手机拿远了点,看了一眼身边的陈岚,她脸色一白,停住了脚步。
我捂住话筒,对她做了个“没事”的口型,然后走到一旁。
“妈,你有什么事?”我压低声音。
“我有什么事?我问你有什么事!林沐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马上跟那个女人离婚!你才二十三岁,你疯了吗?你要是敢跟她在一起,我就没你这个儿子!我就当没生过你!”
我妈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
“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感到一阵烦躁。
“你的事?你是我儿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街坊邻居怎么看我?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儿子娶了个妈!我……”
“够了!”我打断她,“你要是没事我就挂了。”
“你敢!”我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林沐-,你今天下午必须回家一趟!必须!不然我就去学校找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嘟嘟嘟……
她挂了电话。
我捏着手机,气得手都在发抖。
我转过身,看到陈岚站在不远处,低着头,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长。
“她……她说什么了?”她问。
“没什么,”我挤出一个笑容,“我妈让我们下午回家吃饭。”
我撒了谎。
我不想让她再承受任何压力了。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林沐沐,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还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不应该被我拖累。”她看着我,眼里含着泪,“你妈妈说得对,我不应该这么自私。”
“陈岚!”我冲过去抓住她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气笑了,“为了我好就是让我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吗?为了我好就是让我放弃我的妻子吗?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俗不可耐了?”
“我……”她被我吼得说不出话。
“我告诉你,陈岚,”我盯着她的眼睛,“从我决定娶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退路。你是我林沐的妻子,这辈子都是。天塌下来,我给你扛着!”
说完,我拉起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她的手很凉,但在我的掌心里,慢慢地,有了一点温度。
亲情,有时候是盔甲,有时候,却是最锋利的刀。
下午,我一个人回了家。
我没让陈岚跟着,我知道那会是怎样一场鸿门宴。
一进门,就看到我妈黑着脸坐在沙发上,我爸在一旁唉声叹气,客厅里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和她的父母。
那女孩长得挺漂亮,看见我进来,羞涩地笑了笑。
我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这哪是叫我回家吃饭,这分明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相亲!
我妈真是“煞费苦心”。
“你还知道回来?”我妈阴阳怪气地开口,“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张阿姨家的女儿,叫婷婷,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叔叔阿姨好,婷婷你好。”我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直接对我妈说,“妈,我跟您谈谈。”
“谈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妈一脸“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的表情。
“林沐啊,”那个张阿姨笑着打圆场,“你妈也是为你好。你看看我们婷婷,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跟你多配啊。”
我看了那个叫婷婷的女孩一眼,她低着头,脸红了。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张阿姨,叔叔,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婷婷的脸色变得煞白,她父母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这个孽子!”我妈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你要么跟那个老女人断了,跟婷婷好好处!要么你就给我滚出去,永远别再进这个家门!”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我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我妈在我身后尖叫。
我没有回头。
我听到客厅里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我妈的哭喊声,我爸的叹气声,还有张阿姨一家尴尬的劝解声。
我一步都没有停。
走出单元门,外面阳光刺眼。
我仰起头,觉得眼睛有点酸。
我掏出手机,给我爸发了条信息:爸,对不起。替我跟我妈说声对不起。但是,我没错。
然后,我拉黑了我妈的电话和微信。
我需要冷静,她也需要。
回到我和陈岚的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她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
听到开门声,她探出头来,“回来啦?快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
她脸上带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我知道,她一定在担心。
“嗯。”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
“怎么了?”她柔声问。
“没什么,”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闻着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就是想抱抱你。”
厨房的窗户开着,能听到楼下孩子们玩闹的笑声。
油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食物的香气和她的体温包裹着我。
那一刻,我觉得无比安心。
这里,才是我的家。
我以为拉黑我妈,我们就能过几天清净日子。
我太天真了。
第三天早上,我送陈岚去学校上班,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了我妈。
她像一尊门神,叉着腰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我那几个七大姑八大姨。
这阵仗,是要三堂会审啊。
陈岚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
“你还知道出来啊?我以为你要跟那个狐狸精在家里待一辈子呢!”我妈一看到我们,立刻火力全开。
她口中的“狐狸精”,指的自然是我的妻子。
“妈,你来干什么?”我把陈岚护在身后,冷着脸问。
“我来干什么?我来替你擦屁股!我来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赶走!”我妈指着陈岚,唾沫星子横飞,“你看看她,一把年纪了,脸皮怎么这么厚?老牛吃嫩草,也不怕被人笑话!”
“就是啊,林沐,你昏了头了?这女人比你妈都大!”我二姨也在一旁帮腔。
“你看她那张脸,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还学人家小姑娘谈恋爱,真是笑死人了!”我三姑妈尖酸刻薄地说。
周围已经有邻居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了。
陈岚的身体在我身后瑟瑟发抖,我能感觉到她的手死死地抓着我的衣角。
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都给我闭嘴!”
我吼了一声,声音大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妈她们都被我镇住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在她们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
“我再说一遍,”我环视着她们,眼神冰冷,“她,是我的妻子,陈岚。不是什么狐狸精,也不是什么老女人。谁要是再敢对她不敬,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你为了这个女人,要跟我们翻脸?”我妈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不是我要翻脸,”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是你们在逼我。你们要是不认她,就是不认我这个儿子。”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我妈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回报我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妈的经典戏码。
以前我或许会心软,会妥协。
但现在,我不会了。
因为我的身后,站着我要保护的人。
“妈,你要是觉得哭能解决问题,那你就继续哭吧。”我拉起陈岚的手,“我们走。”
“不许走!”我二姨和三姑妈冲上来想拦住我们。
“让开!”我瞪着她们,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警告。
她们被我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
我拉着陈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出很远,还能听到我妈撕心裂肺的哭骂声。
“对不起。”陈岚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停下脚步,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她的眼圈红红的,但强忍着没有哭。
“林沐,”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定,“我不委屈。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委शिव。”
那一刻,我觉得我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我妈她们在小区闹了一场,效果拔群。
我和陈岚的事,像病毒一样,迅速在整个小区,甚至陈岚的学校里传开了。
“23岁大学生娶50岁女老师”,这么劲爆的标题,足够满足所有人的猎奇心理。
我们成了名人。
走在路上,总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
去超市买菜,收银员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和鄙夷。
陈岚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更是难听。
“听说那个陈老师,是为了钱才跟她学生结婚的。”
“不可能吧?她家不是挺有钱的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图人家年轻力壮呢,嘿嘿嘿……”
“真是为老不尊,我们学校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我能想象得到,陈岚在学校里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她开始失眠,食欲不振,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她在我面前总是强颜欢笑,但我好几次在半夜醒来,都发现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地流泪。
而她的手,也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发作。
有时候,她连杯子都拿不稳。
我心如刀割。
我去找了学校的校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我希望他能出面制止一下学校里的流言。
“林先生,”校长扶了扶眼镜,一脸为难,“这个事情……我们也不好管啊。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总不能一个个去封住吧?”
“而且,”他话鋒一转,“陈老师这件事,确实……影响不太好。我们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师德师风还是很重要的。很多家长都打电话来投诉,说怕陈老师教坏他们的孩子。”
我听明白了。
他不是不想管,他是想让陈岚自己“识趣”一点。
“校长的意思是,想让陈老师主动辞职?”我冷冷地问。
“哎,我也是为了学校,为了陈老师好。”校长打着官腔,“你想啊,她现在这个情况,在学校里也待得不开心,还不如回家好好休养。你放心,学校会给她一笔补偿金的。”
我被他这种道貌岸然的逻辑气得直想笑。
“校长,我提醒您一句,《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规定,用人单位不得因劳动者结婚、怀孕、产假、哺乳等情形,降低其工资、予以辞退、与其解除劳动合同。我们的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们如果因为这个原因逼她辞职,我们可以去劳动仲裁。”
我大学辅修过法律,这些条文我背得滚瓜烂熟。
校长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料到我这个毛头小子还懂法。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结巴。
“不管您是什么意思,”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告诉您,陈岚不会辞职。她教了三十年书,桃李满天下,她比你们学校里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站在这里。如果再让我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流言,或者她受到了任何不公正的待遇,我们法庭上见。”
说完,我摔门而出。
我知道,我这么做,可能会让陈岚的处境更艰难。
但我必须让他们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我。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恶劣程度。
几天后,陈岚回家,告诉我,学校停了她的课。
理由是:需要她“冷静一段时间,处理好个人问题”。
这跟直接开除有什么区别?
讲台就是她的命。
不让她上课,就是等于要了她的命。
那天晚上,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都没有出来。
我做好了饭,去敲门,她也不应。
我心里慌得不行,直接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我看到她蜷缩在床脚的地板上,身体缩成一小团,像个被遗弃的婴儿。
她的药瓶倒在一边,里面的药片撒了一地。
而她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陈岚!”我冲过去抱住她。
她的身体冰凉,眼神空洞,嘴里喃喃地念着:“没用了……都没用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了……”
“胡说!”我抱着她,声音都在发抖,“谁说没用了?有我呢!有我在!”
我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裹紧,然后开始满地找水,想让她把药吃下去。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急促而粗暴,像是要拆了我的门。
我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我让陈岚躺好,走过去从猫眼里一看。
门口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潮牌,头发染成了奶奶灰,一脸的不耐烦和戾气。
我不认识他。
“谁啊?”我隔着门问。
“开门!我找陈岚!”门外的年轻人不耐烦地吼道。
这个语气……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打开了门。
“你谁啊?”年轻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轻蔑,“小白脸?”
我皱了皱眉,“你找陈岚什么事?”
“我找我妈,关你屁事!”他一把推开我,径直往屋里闯。
你妈?
我愣住了。
他是陈岚的儿子?
我从来没听陈岚提起过她还有个儿子。
“赵杰?你来干什么?”卧室门口,陈岚扶着门框站着,一脸震惊。
“我来干什么?我来看看你找的这个小白脸长什么样啊!”那个叫赵杰的年轻人冷笑着,目光在我身上和屋里的陈设上扫来扫去。
“妈,你眼光不错啊,找了个比我还小的。怎么?图他年轻?图他能伺候你?”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句句扎在陈岚心上。
陈岚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你给我闭嘴!”我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哟?还挺横啊?”赵杰一脸不屑地看着我,“怎么?被我说中了?戳到你痛处了?你小子不就是图我妈的钱吗?她给了你多少?一百万?两百万?”
“赵杰!你给我滚出去!”陈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尖叫。
“滚?我为什么要滚?这房子我妈买的,也就是我的!该滚的是这个外人!”他指着我的鼻子。
“你!”陈岚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身体一软,就要往地上倒。
我赶紧松开赵杰,冲过去扶住她。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冲着赵杰吼道。
赵杰却像没看见一样,抱着胳it臂,凉凉地说:“别装了,妈。你这套在我爸那里有用,在我这里没用。我今天来就一件事,给我五十万。”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没跟你说话!”赵杰瞪了我一眼,然后看着陈岚,“我跟朋友合伙开了个直播公司,现在缺一笔启动资金。你给我五十万,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你想跟这个小白脸怎么过就怎么过。”
我终于明白了。
他根本不是来关心他妈的。
他是来要钱的。
“我没钱。”陈岚靠在我怀里,虚弱地说。
“没钱?你骗鬼呢!你教了一辈子书,我爸跟你离婚的时候又给了你一大笔钱,你还买了这套房子,你会没钱?”赵杰根本不信。
“我真的没钱了……”陈岚的声音带着哭腔。
“行,你没有,他有啊!”赵杰的目光又转向我,“小子,想当我后爸是吧?可以啊,先拿出五十万的彩礼钱来。拿不出来就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我被他这种无耻的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我冷冷地说。
“不给?”赵杰笑了,笑得很阴险,“行啊。你不给,我就天天来。我去你学校闹,去你家闹,我去网上发帖子,说我妈为老不尊,被一个二十三岁的小白脸骗光了所有钱!我看到时候是你们俩丢人,还是我丢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这是要毁了陈岚!
“你混蛋!”我气得眼睛都红了,冲上去就想揍他。
“林沐!不要!”陈岚死死地拉住我。
“妈,你拉着他干嘛?让他打!他今天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立马报警,告他故意伤害!”赵杰-一脸有恃无恐。
我知道,他就是个无赖。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动手更是着了他的道。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五十万,没有。”我看着他,“但是,我可以给你十万。”
赵杰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松口。
陈岚也震惊地看着我。
“林沐,你……”
我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十万?”赵杰冷笑一声,“你打发叫花子呢?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我只有十万。”我平静地说,“这十万,不是给你的,是买断你和你妈关系的。你拿了这十万,以后永远不许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许再来骚扰她。你得立个字据。”
赵杰的眼睛转了转,似乎在权衡利弊。
十万虽然不多,但总比一分钱拿不到强。
“行。”他考虑了几秒钟,点了点头,“但是得现金。”
“可以。”我拿出手机,“我现在没那么多现金,你给我一个小时。”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走,然后一分钱都拿不到。”我看着他,眼神冰冷。
他和我对视了几秒钟,最终败下阵来。
“好,我给你一个小时。我就在楼下等。你小子要是敢耍花样,后果自负。”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陈岚的腿一软,瘫坐在我怀里。
“林沐,你疯了?你哪儿来那么多钱?你不能给他!他就是个无底洞!”她哭着说。
“钱没了可以再挣,”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不能让他再来伤害你。”
那十万块钱,是我大学期间做兼职、拿奖学金、还有自己做自媒体账号攒下来的所有积蓄。
是我本来打算毕业后创业的启动资金。
但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联系了几个朋友,东拼西凑,总算在一个小时内凑齐了十万块现金。
我把钱装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下了楼。
赵杰正蹲在楼下的花坛边抽烟。
看到我,他站起来,眼睛放光。
我把袋子扔给他。
他打开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字据。”我拿出早就写好的纸和笔。
他草草签了字,然后把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小子,算你识相。”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我捡起地上的纸团,抚平,放进口袋。
我知道,这十万块,可能根本堵不住他的嘴。
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
花钱消灾。
至少,能换来暂时的安宁。
回到家,陈岚已经把地上的药片都收拾干净了。
她给我倒了杯热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钱……都给他了?”她问。trickling.
“嗯。”
“对不起……”
“不许再说这三个字。”我打断她,“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没有什么对不起。”
我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和你儿子的事了吗?”我看着她。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开口了。
然后,她缓缓地,开始讲述。
赵杰是她和前夫的儿子。
她前夫是个商人,很有钱,但在赵杰上大学的时候,出轨了。
陈岚无法忍受背叛,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婚。
法院把赵杰判给了父亲,因为他能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
但她前夫很快就和那个小三结了婚,又生了个儿子,从此对赵杰不闻不问。
赵杰把这一切都归咎于陈岚。
他觉得是陈岚的“清高”和“不妥协”,才让他失去了完整的家庭和富裕的生活。
所以他恨她。
他毕业后,不务正业,整天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染上了一身恶习,花钱如流水。
没钱了,就来找陈岚要。
一开始是几千,后来是几万。
陈岚总是心软,觉得亏欠了他,每次都有求必应。
直到三年前,他因为赌博,欠了五十万的高利贷。
追债的人找到了学校,闹得人尽皆知。
陈岚为了保住工作,为了不让儿子被砍手砍脚,只好卖掉了自己父母留下的一套老房子,又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才勉强堵上了这个窟窿。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医生说,是急火攻心,压力过大,伤了神经。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陈岚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悲哀,“我以为他不会再来找我了。没想到……”
我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没有钱。
她是真的被她那个畜生儿子,榨干了。
而我那十万块,对赵杰那个无底洞来说,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我的心,又愤怒,又心疼。
我紧紧地抱住她,“都过去了。以后有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在我怀里,点了点头,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她害怕。
赵杰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再次引爆。
这件事,必须从根源上解决。
第二天,我拿着那张赵杰签字的字据,去了派出所。
接待我的是一个年轻的民警。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赵杰的威胁和勒索。
民警听完,皱了皱眉,“你这个情况……有点复杂。他毕竟是你妻子的儿子,属于家庭纠纷。而且他拿了你的钱,也签了字据,我们很难界定为敲诈勒索。”
“那他要是再来呢?”我问。
“他要是再来,你们可以报警。如果他有过激行为,比如砸东西、打人,我们就可以依法拘留他。”民警说。
我明白了。
法律能制裁的,是已经发生的结果。
但它无法阻止一个无赖想要作恶的念头。
从派出所出来,我感到一阵无力。
我必须想个别的办法。
一个能让赵杰彻底不敢再来骚扰我们的办法。
我开始调查赵杰。
我利用我所学的网络知识,开始在各种社交平台上搜索他的信息。
很快,我就找到了他的抖音号和微博。
他的账号名叫“杰哥带你飞”,内容基本上都是炫富、泡吧、跟各种网红脸的女孩搞暧昧。
而他所谓的“直播公司”,根本就是个皮包公司,连个正经的办公地点都没有。
我顺藤摸瓜,找到了他那几个合伙人的账号。
通过分析他们的动态和相互之间的互动,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他们所谓的“创业”,根本就是个骗局。
他们打着招募主播的旗号,骗那些想当网红的年轻女孩签下霸王条款,然后用各种手段逼迫她们去做低俗、擦边的直播,从中牟取暴利。
更有甚者,他们还涉嫌组织网络赌博。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犯罪团伙。
而赵杰,就是其中的核心成员之一。
我把所有找到的证据,包括他们的聊天记录截图、转账记录、还有一些受害女孩的匿名爆料,全都整理好,存进了一个加密的U盘里。
这些东西,足够把他们送进去吃好几年的牢饭。
但我没有立刻报警。
我要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又能把对陈岚的伤害降到最低的时机。
这几天,家里出奇的安静。
赵杰没有再来。
我妈也没有再来。
仿佛所有人都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和陈岚过上了一种近乎与世隔絕的生活。
白天,我修改我的毕业论文,她就在一旁看书,练字。
她的手还是会抖,但只要我在身边,握住她的手,颤抖就会慢慢平息。
晚上,我们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然后相拥而眠。
她的睡眠质量好了很多,半夜不再惊醒。
她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平淡,安宁,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温情。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日子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他的声音很疲惫,也很焦急。
“林沐,你快回来一趟,你妈……你妈住院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怎么回事?什么病?”
“心脏病犯了,老毛病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我挂了电话,手脚冰凉。
陈岚看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妈……住院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说:“快去吧,我陪你一起去。”
“你……”
“我是你的妻子,也是她的儿媳妇。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她的眼神很坚定。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我爸正守在抢救室门口,像一尊望夫石。
看到我们,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爸。”我叫了一声。
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陈岚身上,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抢救室的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
那三个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三个小时。
我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我和我妈吵架的场景,回想着她坐在地上哭喊的样子。
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不敢再想下去。
终于,抢aws灯灭了。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我和我爸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是,”医生话锋一转,“她的情况很不乐观。心脏衰竭得很厉害,必须尽快做心脏搭桥手术。不然,随时可能再次发作。”
“手术成功率有多高?”我爸颤声问。
“五五开。”医生说,“而且,手术费用很高,至少需要三十万。”
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我们父子俩心上。
我们家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也就二十来万,还给我准备了买房的首付。
现在,远远不够。
“医生,我们……我们想想办法。”我爸的声音都在抖。
我扶住他,“爸,你别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的十万块已经给了赵杰。
现在让我去哪儿弄三十万?
我把陈岚送回家,然后一个人去了银行,查了我爸妈的账户余额。
二十万零三千。
还差十万。
我坐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
找朋友借?
我那几个哥们儿也都是刚毕业的学生,谁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卖房子?
那是我们家唯一的住处,卖了我们住哪儿?
我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
“喂,是林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是我,你哪位?”
“我是赵杰。”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还想干什么?”我的声音冰冷。
“别紧张,”电话那头的赵杰笑了一声,“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妈住院了,急需用钱。我这儿有个来钱快的道儿,有没有兴趣?”
我立刻警惕起来,“什么道儿?”
“很简单,”赵杰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我最近在做一个网络项目,稳赚不赔。你投十万进来,一个月,我给你翻倍,还你二十万。怎么样?够你妈的手术费了吧?”
我瞬间明白了。
他这是要拉我下水。
他口中的“网络项目”,就是那个网络赌博平台。
他知道我急用钱,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把我彻底绑上他的贼船。
好恶毒的用心!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我假装犹豫。
“骗你?我骗你干嘛?我们现在可是一家人。”赵杰的语气听起来“诚恳”极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先投一万试试水。我保证你三天之内就能看到回头钱。”
“好。”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干。”
“聪明!”赵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你现在来XX网吧,我把具体的操作方法告诉你。”
挂了电话,我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是之前那个民警的。
“警官,鱼上钩了。”
半个小时后,我出现在了赵杰所说的那家网吧。
网吧里乌烟瘴气,全是烟味和泡面的味道。
赵杰正在一个角落的包厢里等我,他旁边还坐着他那几个“合伙人”。
看到我,赵杰热情地站起来,“来,林沐,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的兄弟。”
我跟他们一一握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贪婪”和“急切”。
赵杰很满意我的表现。
他打开一台电脑,登录了一个界面花哨的网站。
“这就是我们的平台,”他指着屏幕上的各种赌博游戏,“玩法很简单,我教你……”
他开始滔滔不絕地给我讲解如何下注,如何看盘口。
我假装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提出几个“小白”问题。
而我口袋里的手机,正处在通话状态,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实时传递给了外面的警察。
“……基本上就是这样,懂了吗?”赵杰讲得口干舌燥。
“懂了。”我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十万,是我所有的钱了。杰哥,我妈的命,就靠你了。”
我把“杰哥”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赵杰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拍着胸脯说:“放心吧,兄弟!跟着杰哥,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就在他伸手来拿我的银行卡时,包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警察!都不许动!”
十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瞬间控制了整个场面。
赵杰和他那几个兄弟都懵了,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精彩。
赵杰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指着我,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你他妈的阴我!”
我看着他,笑了。
“我这叫,替天行道。”
赵杰团伙,因为涉嫌开设赌场罪、诈骗罪,被警方一网打尽。
我作为警方的线人,不仅拿回了之前被赵杰“勒索”走的十万块,还因为举报有功,得到了一笔五万元的奖金。
加上我爸妈的二十万,手术费,还差五万。
我正发愁的时候,陈岚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十万,你先拿去用。”
我愣住了,“你……你不是没钱了吗?”
“这是我每个月存的养老金,一直没动过。”她把卡塞到我手里,“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
我看着她,眼圈一热。
“这钱算我借的,以后我一定会还你。”我握紧了手里的卡。
“傻孩子,”她摸了摸我的头,“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你我。”
我妈的手术很成功。
她从重症监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的那天,我去看了她。
她躺在病床上,头发白了一大半,看起来比陈岚还要苍老。
看到我,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暗了下去。
“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很虚弱,但依然带着刺。
“我来看看你。”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们相对无言。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手术费……哪儿来的?”
“我自己的钱,还有……陈岚的钱。”我如实回答。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说话。
“还有,”我看着她,“赵杰,已经被抓了。”
我把赵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个女人……她怎么会……有个那样的儿子?”她喃喃自语,眼神复杂。
“她也是个可怜人。”我说。
我妈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睡觉。
我知道,她的心,乱了。
从那天起,陈岚每天都会炖好汤,送到医院来。
她不进病房,只是把保温桶交给我,然后就默默地离开。
我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默默地,把汤都喝完。
直到她出院那天。
我爸去办手续,我扶着她走出病房。
在医院门口,我们看到了正在等我们的陈岚。
陈岚看到我们,有些局促地站着,手里还提着一个果篮。
我妈看着她,她看着我妈。
两个年龄相仿,却因为我而有了复杂纠葛的女人,就这样对视着。
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我以为我妈会像以前一样,破口大骂。
但是没有。
她看了陈岚很久,然后,缓缓地,对她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
但我和陈岚都看见了。
陈岚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妈,她接纳她了。
回家的路上,车里一片沉默。
我妈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以后……好好对人家。”
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我说话。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觉得笼罩在我们家上空很久的乌云,终于散了。
生活,似乎终于要回到正轨了。
陈岚的学校,在得知赵杰的真相以及陈岚为了儿子所做的一切后,撤销了对她的处分,恢复了她的课程。
校长还亲自找她谈话,向她道了歉。
重新站上讲台的那天,陈岚特意穿上了我给她买的那件香槟色旗袍。
她给我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站在阳光普照的教室里,身后是写满板书的黑板,脸上带着从容而自信的微笑。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我的毕业论文也顺利通过了答辩。
我拒绝了几家公司抛来的橄榄枝,决定用我那笔“失而复得”的创业基金,开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媒体工作室。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了。
一个历经波折,但最终圆满的结局。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我爸的那个电话。
一个彻底颠覆了我所有认知的电话。
那天,我正在工作室和我的小团队开会,讨论一个新的短视频项目。
是我爸打来的。
“林沐,你现在方便吗?我……我想跟你聊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像是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情绪。
“爸,怎么了?是不是我妈又……”
“不是你妈,”他打断我,“是……是关于陈岚老师的事。”
我的心咯噔一下。
“她怎么了?”
“你先别急,她没事。”我爸深吸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二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要做心脏移植手术?”
“记得啊,怎么了?”
那是我家最难的一段日子。
我爸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突然倒下,整个天都塌了。
几十万的手术费,对我们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我妈卖了首饰,借遍了亲戚,但还是杯水车薪。
我当时甚至想过退学去打工。
就在我们全家都快绝望的时候,医院那边突然通知我们,说有一笔匿名捐款,正好凑够了手术费。
我爸的手术很成功,我们家才渡过了那个难关。
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
我一直觉得,是上天眷顾我们。
“那笔匿名捐款……”我爸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颤抖着,“不是什么上天眷顾。是……是陈岚老师捐的。”
我的脑子,像被一颗炸弹轰然引爆。
“什么?!”
“我昨天收拾你妈的东西,才发现她一直藏着一张旧的汇款单。收款人是我们医院的账户,而汇款人签名,是‘一个关心林沐的老师’。我今天去银行查了,查到了汇款人的身份证信息……是陈岚。”
“当年,她为了给我凑手术费,卖掉了她父母留给她的房子。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她丈夫觉得她不可理喻,败家,才跟她离了婚。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儿子赵杰才恨上了她,觉得是她毁了自己的生活……”
“林沐……我们家……我们家欠她一条命啊!”
我爸在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
而我,握着手机,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的身体在发抖。
比陈岚发病时抖得还要厉害。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我一直以为,我娶她,是为了报恩。
报答她在我高中时期对我的鼓励和引导。
我以为我为她做的一切,对抗我的母亲,赶走她的儿子,为她撑起一片天,就已经足够偿还这份恩情。
我甚至还为自己的“伟大”和“担当”而沾沾自喜。
我真是……太可笑了。
我所偿还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她为我,为我们家所付出的,是我用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
她默默地承受了离婚的痛苦,承受了儿子的怨恨,承受了生活的窘迫,承受了病痛的折磨。
她把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了下去。
却把所有的光和热,都给了我。
我这个傻瓜,竟然到现在才知道!
我挂了电话,疯了一样冲出工作室。
我要见她!
我马上就要见到她!
我闯红灯,超速,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一开门,她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
听到声音,她回过头,笑着说:“回来啦?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看着她的笑脸,看着她眼角的细纹,看着她鬓角的白发。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我冲过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哭得像个孩子。
“怎么了?林沐,出什么事了?”她被我吓到了,慌乱地转过身,用沾着面粉的手捧着我的脸。
我看着她,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嘴唇。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何语言,在她的付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爱你。”
最终,我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这不是报恩,也不是责任。
这是我林沐,作为一个男人,对我妻子的,最深沉的告白。
她愣住了。
然后,她笑了。
眼泪,也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这样。
她只是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我知道。”她说,“我一直都知道。”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吃红烧肉。
我抱着她,讲了很久很久的话。
我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我向她道歉,为我的无知,为我的后知后觉。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告诉我:“林沐,我做那些,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我只是……不想看到那样一个有才华、有梦想的少年,因为家庭的变故而陨落。我只是希望你能飞得更高,更远。”
“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我抱着她,泣不成声。
原来爱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不动声色的付出。
从那天起,我对我妈的态度,变了。
我不再是单纯地顺从,而是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她,去和她沟通。
我告诉她,陈岚为我们家所做的一切。
我妈听完,在阳台上坐了一整个下午,一句话都没说。
第二天,她让我把陈岚请回了家。
她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饭桌上,她亲手给陈岚夹了一块排骨,说:“小岚,以前……是妈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陈岚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我妈笨拙地替她擦了擦眼泪,“快吃吧,都凉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们像真正的婆媳一样相处。
我的工作室,也渐渐走上了正轨。
我利用我的专业知识,开始帮助一些传统的实体店做线上转型。
我还开了一个账号,专门分享我和陈岚的生活。
没有炫耀,没有猎奇。
只是记录我们最真实的日常。
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看书。
没想到,我们的故事,竟然感动了很多人。
很多人给我们留言,说他们又相信爱情了。
有人说,真正的爱情,就是可以跨越年龄,跨越一切世俗的偏见。
我看着那些温暖的评论,笑了。
是啊。
爱是什么?
爱不是一场交易,不是一场算计。
爱是理解,是包容,是扶持,是两个人一起,把这个破碎的世界,重新拼凑完整。
一年后,我用工作室赚到的第一桶金,给陈岚买了一枚钻戒。
不大,但很亮。
我单膝跪在她面前,像所有求婚的男人一样。
“老婆,”我看着她,认真地说,“我们再结一次婚吧。这一次,我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林沐最爱的人。”
她笑着,眼角眉梢都是幸福。
她伸出手,让我为她戴上戒指。
“傻瓜,”她说,“我这辈子,嫁给你一次,就够了。”
是啊,一次就够了。
因为我们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天,我们都会像新婚一样,彼此珍惜,直到生命的尽头。
真正的幸福,不是活成别人眼里的样子,而是过好自己想要的生活。
来源:乐天派豆花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