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河南洛阳伊川一个普通家庭的客厅里,有一个朴素的书架。其中一层被女主人打理得格外整洁,那里珍藏的不是书籍,而是三个儿子从高原寄回的一封封家书。
↑李利川在高原巡逻执勤。
↑李顺川仰望挂在营区中的荣誉战旗。
↑李利川(左)与战友在营区散步。
↑李伊川在高原哨位执勤。
↑李顺川给母亲写信。
↑休息时间,李伊川与母亲、哥哥们视频通话。
在河南洛阳伊川一个普通家庭的客厅里,有一个朴素的书架。其中一层被女主人打理得格外整洁,那里珍藏的不是书籍,而是三个儿子从高原寄回的一封封家书。
这位母亲的三个儿子分别是:李利川、李顺川、李伊川。他们先后穿上戎装,在陆军不同单位服役。今年,他们分别驻守在高原几座遥遥相望的“云端哨点”。于是,一封封寄自云端的信件,便开始从不同的海拔高度,飞向母亲的这个书架。
这些跨越山河的家书,总是断断续续,有时只是一页写着“一切安好”的短笺,有时是一段记录内心感悟的随笔,有时信中还夹着一张随手拍的照片,像极了高原上飘忽的风和云。
在海拔四五千米的生命禁区,在信纸的方寸之间,他们用朴素的笔墨,记录着青春与风雪的对峙、个体与家国的交融。这些被精心筛选过的生活碎片,是三兄弟献给家人的成长日记。他们通过书信,分享着高原的风雪、关山的云月,以及只有彼此才懂的青春。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修饰,只有一字一句真实的内心,看似微不足道,却是这个时代关于忠诚与奉献的真诚注脚。
坚守在生命禁区,这一封封寄自云端的家书,成了兄弟三人心中的“精神哨所”。今天,让我们轻轻展开这些信笺,品读这些写在“云端”的成长日记,聆听三兄弟的坚守故事。
——编 者
“熬过冬季,就有生命在探头,高原也有春天”
母亲时常翻看的,是小儿子、陆军某团二级上士李伊川寄来的一张照片:几株矮壮的红柳,根系虬结,奋力抓住贫瘠的沙土,枝头蹿出星星点点的嫩绿。下面附着一行字:“熬过冬季,就有生命在探头,高原也有春天。”
一条冰河绕过驻地营区。河水尚未封冻之前,执勤结束后的李伊川喜欢爬上山坡,遥望这条河,阳光在河面洒下一片金黄,思绪也随着浪花飞回母亲身边。
那年,李伊川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却转身走进了军营。他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愿望——成为像两位哥哥一样的军人。
新兵连第一次和母亲通话,李伊川急促地喘息,却连声说着“都好,别担心”。母亲知道,小儿子体重有160斤,入伍前最大的体能障碍是长跑。入伍后,李伊川时常分享自己瘦下来的照片,像一个急于获得认可的孩子。
随着军营淬火,李伊川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他没有向父母兄弟道出的,是踏上高原后,真正的淬炼才刚刚开始。
在日记里,他详细记录了那种“煎熬”:“结束一天的训练,深夜头疼欲裂。因严重鼻炎数日鼻塞,只能用嘴呼吸,喉咙干得像‘撒哈拉’。在滴水成冰的日子参加夜训,防寒靴不小心灌进了雪,脚趾冻得麻木了,我使劲动一动脚趾,确认它们是不是还在……”
这些苦与累,李伊川没有告诉父母,他早已答应哥哥们“报喜不报忧”。
一天午后,连队受领了修缮训练场的任务。烈日下施工,李伊川的脸变得又红又黑,皮肤又痒又痛。他正暗自烦躁,目光却被一位同年兵吸引——那位战友头皮晒出水泡,却用毛巾轻轻一盖,低着头吼着号子,将铁镐一次次砸向坚硬的地面。
休息哨声吹响,一群“泥人”互相看着对方,爽朗地笑起来,似乎早已忘记了身上的疼。战友的洒脱,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心里最后一点委屈。
当晚,李伊川给父母写了一封信,描述了此次攻坚战斗中自己的心路历程,并在最后写道:“和战友兄弟们在一起,什么坎儿都能迈过去。”
既分享成功的喜悦,也敢于面对前进路上的困难——自那以后,在父母眼中,那个稚气的“大学生”消失了,多了一个沉稳的军人。
那天,李伊川将立功受奖的证书寄回家。拿着证书,父亲摩挲着红底金字,眼圈泛红,喃喃道:“咱家这小子,长成一座山了。”
“即使在严酷的环境里,也要把根须深深扎进地下,撑起一片绿荫”
陆军某部一级上士李顺川,在家中排行老二。他寄给父母的信里,总带着机油和尘土的气息。
从一张照片可以看到,新水房里,战士们正围在一起欢呼。
当时,李顺川所在单位驻地缺水,官兵洗漱要排长队。作为水电工,李顺川受命改造水房,“为大伙打造一个温暖的家”。
他带着战士焊支架、叠水桶、改管路,硬是在狭小空间里造出了一个新水房。晚上,看着战友乐呵呵地用热水洗漱,向他竖起大拇指,他感到特别满足。
那年报考军校,李顺川以几分之差与梦想失之交臂。难道自己还不够努力?他感觉那些曾经支撑自己一路前行的力量,瞬间被抽走了。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李顺川在电话里向家人流露出退意。翌日,指导员一句沉甸甸的话,像一只大手,把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梦想之所以被称为梦想,是因为它能照亮前进的方向。”
李顺川把指导员的这句话嚼碎了,和着高原的风沙一起咽下,化作了人生箴言。
那年驻训地初建,条件简陋,上级让李顺川设计高原水房,他一声不吭,利用休息时间,铆在板房里测量、画图。
方案获批后,他带领战友投入战斗,像做精密的外科手术——焊接支架、铺设管路、硬化地面……
哨位设在风口,战士们站岗时,即使穿着大衣也冻得瑟瑟发抖。李顺川主动请缨,在石壁上开凿一个遮风挡雨的哨所。
没有机械,全靠人力,他们“一人十镐,轮番上阵”。在高原,每一镐下去,虎口都被震得发麻,坚硬的岩壁上只留下一个白点。他们硬是用不间断的冲击,在石壁上“啃”出了一个新哨。
后来,李顺川顺利选晋军士,并被任命为驾驶班长。面对高原车辆轮胎的顽疾,他用自创的方法,让瘪陷的轮胎重新鼓胀起来,有效破解了高原车辆维修难题。
战友们欢呼雀跃,全旅推广这一方法。几天后,李顺川给家人寄去一张自己登上连队“龙虎榜”的照片。对全家人的点赞,他平静地写道:“组织让干啥,我就把它干到最好,这样才踏实。”
李顺川的成长,如同红柳,沉默而坚韧,就像他在信中所说:“即使在严酷的环境里,也要把根须深深扎进地下,撑起一片绿荫。”
“在这里,我的职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托举希望”
老大李利川在三兄弟中兵龄最长。这位入伍19年的陆军某连一级上士,已经延期服役3年。他寄来的信笺往往很短,常常只是简单地报个平安。偶尔,会附上一张山巅日落的照片,万山披金,苍茫如画。
李利川的青春岁月都融进了这身军装。他是两个弟弟的榜样,也是他们精神上的“定盘星”。正是循着兄长的脚步,两兄弟接连走上高原、坚守高原。
李利川曾给当时尚未入伍的三弟写过一封信。信中,他描写过一位老班长:即将退伍的他,每天收车后,仍雷打不动地钻到车底,将底盘上的每一处油污擦拭得干干净净。“他爬出来时,脸上手上都是油污,唯独那辆车,一尘不染。他跟我说,这是咱的本分。”
“本分”二字,李利川揣在心里,揣了十几年。在高原,这个人生信条,变得如大山般凝重。
李利川负责给连队前哨班送给养,背着几十斤的物资,在海拔4000多米的山脊上攀登。他的老胃病是长年累月熬出来的,上哨途中时常发作,疼得他额头冷汗涔涔,不得不停下脚步缓上好一阵。“山上的兄弟用生命守望边防线,我就算爬,也要把物资送上去。”他说。
然而,最痛彻心扉的一课,是关于生命的脆弱。一次任务,一位他熟悉的战友,在冲上点位后,因突发高原急性肺栓塞,骤然倒下。尽管上级第一时间派直升机接力抢救,那位战友年轻的生命,还是永远融入了雪山。
当时李利川是卫生队一员,面对战友的逝去,那一刻的无力,如一块烧红的铁,在他心上烙下了永恒的印记。他在日记里用几乎力透纸背的笔迹写道:“如果这是战场……我还能做得更多!我必须做得更多!”
从那以后,他逼着自己钻研高原救护技术,跟着突击分队摸爬滚打,在训练中将抢救的“黄金时间”压缩到最短。一次,他因高原反应胸闷不适,却依然背着药箱,在阵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巡诊,为战士扎针输液。直到把战友都安顿好,他才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瘫坐在帐篷角落。
他在给弟弟的信中写下一句力重千钧的话:“责比昆仑重。在这里,我的职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托举希望。”
如今,母亲默默积攒着这些家信。她把儿子们寄来的每一张图片、每一段文字,连同儿子们的获奖证书、证章,都小心翼翼地保存在书架里。闲暇时光,她经常打开这个书架,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母亲比谁都明白:这些书信的背后,是儿子们与严酷自然的日夜对峙,是与自身极限的不断较量,是对职责使命最深刻的领悟。
在这个小小的“家庭一角”,无声流淌的,是一个普通军人家庭深沉和滚烫的家国情怀。(马振平、马頔、王钰凯)
编辑:姚政奇
来源:爱诗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