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血迹,对我温柔一笑:“娇娇,看见什么了?”
我舔了晏时璟三年,终于嫁给了他。
人人都道我走了大运,攀上了这朵高岭之花。
我也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直到我误闯书房,亲眼见他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血迹,对我温柔一笑:“娇娇,看见什么了?”
我摸着微凸的小腹,浑身冰凉。
“崽儿啊,你爹是个疯子,咱们得跑。”
后来,他将我抓回,用金链锁在龙榻上。
吻着我战栗的眼睫低喃:“江山为聘,你是我的药。”
“别再离开我。”
1
我嫁给晏时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或者说,是我苦心孤诣求了三年,才求来的正果。
那日秋猎,他腿上中了毒箭,昏死在落叶堆里,唇色发紫,气息奄奄。
随行的太医迟迟未至,眼看他要不行了。
我心一横,当着那么多王公贵族的面,撸起他的裤腿,俯身替他吸出毒血。
一口又一口的黑血吐在金黄落叶上,触目惊心。
我的名声,在那一刻也彻底毁了。
但我不后悔。
晏时璟醒来后,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他穿好衣裳,目光复杂地看我一眼,留下句“等孤来提亲”,便被人搀扶着离去。
我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蜜罐。
三年了,我这朵京城最出名的“娇花”,终于要插在晏时璟这堆“牛粪”上了。
虽然,是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
2
大婚那日,红烛高燃。
晏时璟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用玉如意挑开我的盖头。
烛光映照下,他那张脸好看得不像真人。
清冷,矜贵,眉眼间仿佛凝着终年不化的雪。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一颗心怦怦直跳。
“殿下……”
我张了张嘴,一句没经脑子的话脱口而出。
“殿下,我们圆房吧?”
话一出口,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脸颊瞬间烧起来,连耳朵根都烫得厉害。
晏时璟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动作轻柔地替我卸下满头的珠翠金簪。
他的手指微凉,偶尔划过我的脖颈,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无妨。”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合卺酒的味道辛辣中带着回甘。
我酒量浅,一杯下肚,脑袋就有些晕乎乎的。
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一场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那一夜,红绡帐暖。
晏时璟待我,是出乎意料的温柔。
以至于让我生出错觉,他或许,也是有几分喜欢我的。
3
可惜,错觉终究是错觉。
成亲之后,晏时璟就忙得脚不沾地。
他要么是在宫里帮陛下处理政务,深夜才归。
要么就是干脆不在府中,一连数日不见人影。
我们虽为夫妻,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同床共枕,更是稀少得可怜。
除了大婚那夜,他便再未碰过我。
“小茹,殿下今晚会回来吗?”
我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暖洋洋的,我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丫鬟小茹在一旁整理衣物,闻言叹了口气。
“太子妃,殿下的事,奴婢哪里知道。”
是啊,他是尊贵的储君,他的行踪,岂是我一个后院女子能过问的。
可我总觉得不甘心。
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才走到他身边,难道就只能守着这冰冷的太子妃名分,独守空房吗?
我放下话本,站起身。
“去厨房看看,我要给殿下做点桂花糕。”
我记得上次宫宴,满桌精致点心,他只拈了一块桂花糕慢慢吃了。
他应该是喜欢的吧。
4
厨房里油烟味有些重。
案板上放着一大块生肉,血水淋漓,散发出阵阵腥气。
我刚走进去,一股恶心感就猛地冲上喉咙。
“哕……”
我扶住门框,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只觉得难受得厉害。
“太子妃,您怎么了?”小茹连忙过来扶我。
“快,快把那块肉拿走……”我指着那块生肉,胃里翻江倒海。
下人赶紧把肉端走,又开了窗通风。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舒服些。
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个念头。
我的月事,好像迟了快半个月了。
作为一个从异世飘来的魂魄,我比谁都清楚这意味著什么。
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我挽起袖子,开始和面、调馅。
桂花要选用新鲜的,晒得半干,香气最是浓郁。
糖不能放太多,要恰到好处地衬出桂花的清甜。
我做得格外认真,仿佛不是在准备糕点,而是在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我内心的不平静。
蒸糕的时候,我悄悄让心腹丫鬟去请了相熟的大夫。
隔着丝帕,老大夫眯着眼诊了半晌,然后起身,笑着向我道喜。
“恭喜太子妃,这是喜脉啊!已有一月有余。”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确认,我的眼泪还是差点掉下来。
我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崭新的生命。
是我和晏时璟的孩子。
5
我拎着食盒,脚步轻快地走向晏时璟的书房。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连枝头叽叽喳喳的麻雀,都显得格外可爱。
我要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像我一样开心吗?
还是会依旧那副清冷模样,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不管怎样,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之间斩不断的牵绊。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谈话声。
我放轻脚步,想给他一个惊喜。
刚走到门口,一道愤怒的男声猛地拔高,吓了我一跳。
「晏时璟!你狼子野心,残害手足!为了太子之位,你连三皇子都敢杀,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浑身的血液,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透过门缝,看见晏时璟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完美无瑕的线条。
他神情淡漠,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冰冷刺骨。
「天谴?」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
「孤最不怕的,就是报应。」
话音未落,他忽然起身。
动作快得我只看到一道残影。
紧接着,是清脆得令人牙酸的「咔嚓」一声。
那个刚才还在怒骂的男人,脑袋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
身体像没了骨头似的,软软倒在地上。
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
晏时璟站在尸体旁,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帕子,细细擦拭着修长的手指。
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
我的呼吸停滞了。
大脑一片空白。
手里的食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精致的桂花糕,滚落出来,沾满了灰尘。
6
晏时璟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像淬了冰的箭矢,精准地钉在我身上。
那一瞬间,我仿佛被毒蛇盯上,从头到脚都冻僵了。
他抬步,一步步向我走来。
玄色的锦靴踩在光滑的金砖上,几乎没有声音。
却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他在我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替我拢了拢肩上的披风。
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可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太子妃不在房里歇着,到书房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我却从中听出了凛冽的杀意。
我怕极了。
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膝盖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殿……殿下……妾身……做了……桂花糕……」
我语无伦次,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涌。
我慌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捡散落的糕点,想把它们放回食盒。
好像这样,就能抹去我刚才看到的一切。
「糕点……送到了……妾身……这就告退……」
我把沾了灰的食盒塞到他手里,转身就想逃。
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捏得我骨头生疼。
「怎么?」晏时璟俯身,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颈侧,却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子妃在抖什么?」
他的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颚,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害怕孤?」
他的指尖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我再也撑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一滴一滴,砸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7
看到我的眼泪,晏时璟似乎怔了一下。
他松开钳制我的手,用指腹有些笨拙地擦拭我的脸颊。
「别哭了。」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股骇人的杀意,似乎淡去了一些。
「真是个小娇娇。」
他低声说,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确认。
「眼泪怎么擦不干净呢……」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过我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我拼命忍住眼泪,身体却因为后怕,还在轻微地发抖。
「回去歇着吧。」他 finally 放开了我,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孤晚些时候去看你。」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两步,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提著裙子,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
我才惊觉,自己早已是一身冷汗。
那个清冷出尘、温润如玉的太子形象,在我心里轰然倒塌。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谈笑间夺人性命、眼神阴鸷冰冷的疯子。
我靠在紧闭的门扉上,缓缓滑坐在地。
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刚才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他会杀了我灭口。
我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恐惧攫住了我。
「宝宝……」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爹……他是个疯子……」
「我们得离开这里。」
「必须离开。」
8
从那天起,我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活得小心翼翼。
晏时璟果然如他所说,晚上来了我的房里。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神色平淡,甚至过问了我的饮食起居。
我强装镇定,低眉顺眼地应答。
当他伸手想碰我的时候,我几乎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脸色。
良久,他收回手,什么都没说,只是和衣在我身边躺下。
那一夜,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身侧的人呼吸平稳,似乎睡得很沉。
可我知道,只要我稍有异动,这看似平静的假象就会被瞬间撕碎。
我开始偷偷准备逃跑。
我嫁过来时,带了不少嫁妆,其中有些便于携带的金银细软。
我让贴身丫鬟小茹,分几次悄悄拿出去兑换成小额的银票。
我不敢有大的举动,只能一点点地谋划。
晏时璟似乎并没有放松对我的监视。
府里的守卫明显增加了,出入也变得严格起来。
我甚至能感觉到,暗处总有几道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
这让我更加坚定了要逃的决心。
留在这样一个可怕的人身边,我和孩子,迟早会没命。
机会在一个雷雨夜降临。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掩盖了世间大部分声响。
晏时璟被皇帝急诏入宫,据说是边关来了紧急军情。
这是最好的时机。
9
我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粗布衣裳,用灰土抹脏了脸,将银票贴身藏好。
小茹红着眼睛,把一个小小的包袱塞进我手里。
「小姐,一路保重……」
她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头,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我抱了抱她,咬牙道:「照顾好自己,等我安顿下来,会想办法联系你。」
雨声哗啦,掩盖了我的脚步声。
我熟悉府里侍卫换岗的规律,趁着雨势最大、视线最模糊的时候,从后院一处年久失修、少有人知的角门溜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衣裳,冷得我直打哆嗦。
我不敢停留,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茫茫雨幕之中。
京城是不能再待了。
我必须远远地离开这里,去一个晏时璟找不到的地方。
我凭着记忆,摸到南城一家不起眼的车马行,用高价雇了一辆马车,只说要去江南探亲。
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见我一个“妇人”雨夜独行,虽有些疑惑,但看在钱的份上,也没多问。
马车颠簸着驶出京城城门的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城墙。
它在闪电的映照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我心里没有半分轻松,反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晏时璟发现我不见了,会怎样?
我不敢想象。
10
我一路向南,不敢走官道,只挑些偏僻的小路。
担惊受怕,加上孕期反应,让我迅速憔悴下去。
好在孩子很坚强,并没有折腾我太多。
最后,我在一个临水的小镇落了脚。
这里离京城已有千里之遥,民风淳朴,气候温润。
我用剩下的钱,租了一个临河的小院,开了家小小的绣庄。
我女红不错,勉强可以维持生计。
日子仿佛一下子平静下来。
每天闻着桂花香醒来,听着摇橹声入睡,不用担心随时会降临的死亡威胁。
我甚至开始幻想,或许我可以在这里,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
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偶尔,摸着渐渐隆起的腹部,感受到里面小生命的胎动,我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想起晏时璟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想起他替我拢披风时,指尖冰冷的温度。
想起他擦着我眼泪,低唤「娇娇」时,那复杂难辨的语气。
但这点恍惚,很快就会被巨大的恐惧压下去。
我不能回头。
我必须彻底忘记过去。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那是一个傍晚,夕阳把河面染成瑰丽的橘红色。
我正低头收拾绣架,准备打烊。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我的绣庄门口。
我的心猛地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抬起头。
逆着光,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斜倚在门框上。
一身风尘仆仆的玄色锦衣,衬得他面容愈发白皙清俊。
只是那双看向我的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色。
他勾了勾唇角,笑容温柔得令人胆寒。
「娇娇。」
他说。
「玩够了吗?」
「该跟孤回家了。」
11
我的手脚瞬间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自认已经足够小心,隐藏得足够好。
晏时璟一步步走进来,绣庄狭小的空间因他的存在而显得逼仄。
他环视四周,目光掠过那些粗糙的绣架和布匹,最后落在我明显隆起的小腹上。
那眼神,像是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锁定了觊觎已久的猎物。
「看来,孤的太子妃,在外面过得并不舒心。」他的指尖拂过桌面积攒的薄灰,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殿下……求你……放过我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轻笑一声,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
他伸出手,不是碰我,而是轻轻落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
掌心隔着薄薄的夏衣,传来温热的体温。
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有所感应,轻轻动了一下。
晏时璟的手明显一顿。
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忽然停滞,出现了一种近乎奇异的神情。
那是混杂着惊讶、困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动了。」他抬起眼,看向我,语气里带着一种天真的求证。
我咬着唇,别开脸,泪水无声滑落。
「跟孤回去。」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但那股冰冷的杀意,似乎淡了些许。
「这是孤的骨肉,大晏的皇嗣,岂能流落在外。」
他打横将我抱起,动作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与那日书房里的阴鸷判若两人。
我没有挣扎。
我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12
回京的路途,漫长而压抑。
马车奢华舒适,他却弃马乘车,一直坐在我身侧。
我缩在角落,尽可能离他远一点。
他大部分时间沉默着,闭目养神,或是处理一些密函。
偶尔,他会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久久停留。
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我无法理解的执念。
他吩咐人准备了精致的膳食和安胎药,亲自看着我吃下。
我如同嚼蜡,却不敢违逆。
有一次,马车颠簸得厉害,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立刻伸手过来,轻轻拍打我的后背。
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耐心。
「很难受?」他问。
我摇摇头,避开他的触碰。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缓缓收回。
「再忍忍,就快到了。」他低声说,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
夜里宿在驿馆,他与我同住一室。
我紧张得无法入睡,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浑身僵硬。
黑暗中,他忽然开口。
「那日书房里的人,是前朝余孽,刺杀孤未果,反被孤所制。」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他提及三皇弟……三皇弟的死,与孤无关。」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但孤确实,并非你想象中的君子。」
「娇娇,这东宫,这皇城,从来都不是温良恭俭让就能存活的地方。」
这是解释吗?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
我没有回应,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13
重回太子府,一切恍如隔世。
府邸依旧富丽堂皇,下人们恭敬行礼,仿佛我只是出门礼了个佛。
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
我被送回了原来的寝殿。
殿内陈设未变,却莫名让人觉得窒息。
晏时璟没有立刻限制我的自由,但我能感觉到,明里暗里看守的眼睛,比以往多了数倍。
御医被召来为我请平安脉。
战战兢兢的御医诊完后,跪地贺喜,说皇嗣无恙,只是母体有些忧思过度,需要静养。
晏时璟挥退了所有人。
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个。
他走到床边,坐下,目光沉静地看着我。
「从今日起,你安心在此养胎。」
「没有孤的允许,不得踏出寝殿半步。」
我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囚禁。
「为什么?」我抬起头,鼓足勇气迎上他的视线。
「既然殿下觉得我碍眼,为何不放我走?」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动作温柔,却让我不寒而栗。
「走?」
他低低地笑了,眼底却毫无笑意,只有一片偏执的浓黑。
「娇娇,你还不明白吗?」
「从你招惹孤的那一天起,你就走不掉了。」
「你是孤的太子妃,是孤孩儿的母亲,这辈子,都只能是孤的人。」
他的手指下滑,握住我的手腕,力道收紧。
「别再想着逃。」
「否则,孤不介意,用金链锁住你的脚踝,让你日日只能在这榻上,等着孤。」
14
我真的被变相软禁了。
活动范围仅限于这座华丽的寝殿和门口的小花园。
晏时璟似乎更忙了,但无论多晚,他都会回来。
有时只是坐在床边看我片刻,有时会和衣躺下。
他不再提那日的不快,也不再逼迫我,只是以一种强硬的姿态,重新介入我的生活。
他会过问我的每一餐饮食,会听御医汇报胎儿的每一次动静。
他甚至开始亲自挑选孩儿的小衣和玩具,那些精致小巧的东西,与他平日冷硬的形象格格不入。
我沉默地接受着一切,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
直到那夜,我突然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
身下有一股热流涌出。
我慌了神,下意识地去推睡在身旁的晏时璟。
「疼……好疼……」
他瞬间清醒,看到我惨白的脸色和被冷汗浸湿的额发,瞳孔骤缩。
「传御医!快!」
他朝殿外怒吼,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惊惶。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掌心竟然也是冰凉的。
「别怕,娇娇,孤在。」
御医和产婆很快赶来,殿内乱成一团。
阵痛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要撕裂我的身体。
我死死攥着晏时璟的手,指甲深深陷进他的皮肉里。
他始终没有松开,另一只手不停地擦拭我额上的汗水,一遍遍在我耳边重复。
「撑住,为了孩子,也为了孤。」
「娇娇,看着孤,不准睡!」
他的声音紧绷,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急切。
在那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痛苦中,这只冰冷的手,和这凶狠的声音,竟成了我唯一的浮木。
15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恭喜殿下,恭喜太子妃,是位小皇孙!」产婆喜气洋洋地报喜。
我浑身脱力,几乎虚脱。
一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家伙被清洗干净,包裹在明黄的襁褓里,放在我身边。
他闭着眼睛,小嘴微微动着,睡得香甜。
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瞬间溢满了我的胸腔。
这是我的孩子。
我和晏时璟的孩子。
晏时璟站在床边,没有立刻去看孩子,而是先俯下身,轻轻吻去我眼角的泪水。
这个吻,不带情欲,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珍视。
「辛苦了,娇娇。」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用他那双曾经沾满鲜血、此刻却有些笨拙的手,轻轻碰了碰孩子娇嫩的脸颊。
小家伙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晏时璟整个人都僵住了,眼底深处,有什么坚冰一样的东西,悄然融化。
他看看孩子,又看看我,目光在我们母子之间流转。
那一刻,他眼中不再是偏执的疯狂,也不是冰冷的算计,而是一种初为人父的、带着些许茫然和无措的柔软。
他重新握住我的手,与我们母子十指相扣。
「娇娇,」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如同夜空,里面却有了星辰的微光。
「给孤,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温暖而明亮。
我看着他眼底那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安然沉睡的孩子。
心底那厚厚的冰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未来依旧迷茫,恐惧并未完全消散。
但或许,为了这个新生命,我真的可以,试着再去相信一次。
我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番外:帝王家的小暖阳
晏承晔三岁时,已经成了整个大晏皇宫最无法无天的存在。
他继承了他父皇那双漂亮的凤眼,却盛满了与他父皇截然不同的、亮晶晶的淘气。宫人们私下都说,小太子是把他父皇这辈子缺的“活泼”都一并活出来了。
就比如此刻。
御书房内,气压低得能冻死人。几位须发花白的老臣跪在地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龙椅上那位,面沉如水,指尖一下下敲着紫檀木案,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尖上。
只因边境军饷账目对不上,贪墨数额巨大。
“陛下,臣等……臣等万死……”户部尚书汗如雨下。
晏时璟没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带着致命的压迫感。
就在这死寂关头,御书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先探了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精准地锁定了龙椅上的人。
“父皇!”
小承晔完全无视满殿跪着的“背景”,像个小炮仗似的,迈着短腿,咯咯笑着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晏时璟的腿。
他手里还攥着半块黏糊糊的桂花糕,毫不客气地全蹭在了那身明黄色的龙袍上。
死寂。
大臣们连抖都不敢抖了,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谁不知道陛下最是喜净,且最厌恶议政时被打扰。
晏时璟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腿的儿子。
小家伙仰着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奶声奶气地邀功:“父皇,吃!阿晔留的,最甜的一块!”
那一刻,我站在屏风后,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我刚一个没看住,这小祖宗就溜了进来。
我几乎能预见到下一刻,晏时璟会如何冷着脸让宫人把太子带下去。
然而,晏时璟沉默了片刻。
他周身那骇人的低气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他弯腰,单手就把小承晔捞了起来,放在自己膝上。甚至没理会龙袍上那醒目的糕点渍,只是用指腹擦了擦儿子嘴角的糖屑。
“怎么跑这里来了?”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没了方才那冰碴子似的寒意。
“想父皇了!”小承晔理直气壮,顺势把剩下的半块桂花糕往晏时璟嘴里塞。
晏时璟顿了一下,居然真的低头,就着儿子的手,小小咬了一口。
“嗯,甜。”他说。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陛下……”户部尚书还想说什么。
晏时璟摆了摆手,目光仍落在怀里扭来扭去的儿子身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账目重核,涉事官员,按律查处。退下吧。”
如蒙大赦的老臣们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经过我身边时,都投来感激又惊魂未定的目光。
御书房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小承晔在父皇怀里待不住了,扭着身子要下来,跑去摆弄龙案上的玉玺和奏章。
晏时璟由着他胡闹,只是在他快要碰倒砚台时,伸手轻轻扶住。
我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有些无奈地行礼:“陛下,是臣妾没看住晔儿……”
晏时璟抬眸看我,目光深处那点因儿子才有的柔和尚未完全褪去。
“无妨。”他朝我伸出手。
我走过去,将手放入他微凉的掌心。他轻轻一带,让我坐在他龙椅的扶手上。这于礼不合,但在这私密的空间里,早已习惯。
小承晔把玩腻了玉玺,又跑过来,挤进我们中间,张开小短臂,非要同时抱住我们两个。
“父皇,娘亲,抱!”
我和晏时璟相视一眼,都有些失笑。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洒在这一方天地。儿子软软的小身子挤在我们中间,带着奶香和桂花糕的甜腻气息。
晏时璟的手臂,环过儿子,也轻轻揽住了我的腰。
他的指尖,不再冰冷,带着温热的力度。
我曾以为,这座深宫是镶金嵌玉的牢笼,身边的人是喜怒无常的暴君。
可如今,看着怀里咯咯笑的孩子,感受着腰间那只有力的手臂,我竟也品出了一丝……暖意。
或许,高岭之花并非无情,只是将所有的温度,都藏在了冰层之下,只留给特定的人。
而我的小太阳,恰好有融化坚冰的力量。
“娇娇。”晏时璟忽然低声唤我。
“嗯?”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声音轻得只有我能听见。
“这样很好。”
来源:番茄2782223854481979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