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捏着那张纸,上面的字像一群黑色的蚂蚁,爬进我的脑子里,啃噬着我的神经。
拿到诊断书那天,天是灰的。
我捏着那张纸,上面的字像一群黑色的蚂蚁,爬进我的脑子里,啃噬着我的神经。
急性髓系白血病。
多陌生的六个字。
又多熟悉。
电视剧里,女主角得了这个病,男主角会抱着她,哭着说:“别怕,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好你。”
我攥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我拨通了周扬的电话。
“喂,晚晚,怎么啦?我这儿正跟投资人开会呢,长话短说。”他的声音隔着听筒,带着一丝意气风发的忙碌。
我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晚晚?说话呀。不说我挂了啊,这边真的很重要。”
“周扬……”我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
“嗯?”
“我生病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什么病?感冒发烧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多穿点,你就是不听。我开完会给你带药回去,乖。”他的语气熟练得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不是感冒。”
“是很严重的病。”
“医生说,是白血病。”
我听到电话那头,一把椅子被猛地推开的声音,刺耳。
“什么?!”周扬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你别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我看着诊断书,一字一句地说,“是真的。”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他把电话挂了。
“……那,那医生怎么说?能治好吗?”他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我心里那块被冰封的地方,忽然有了一丝暖意。
他还是在乎我的。
“医生说,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做骨髓移植。前期化疗,然后等骨髓配型。”
“要花很多钱吧?”他问。
“嗯,医生说,先准备八十万。”
八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山,压在我心上。
我工作五年,拼死拼活,当设计狗,熬夜加班是常态,所有的钱都存着,就是为了和周扬,为了我们那个所谓的未来。
我们说好,等他创业成功,我们就用这笔钱付首付,买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我的卡里,不多不少,正好有八十二万。
这是我的全部,是我拿命换来的。
“钱的事你别担心。”周扬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坚定,“我们不是有钱吗?你的钱,我的钱,都拿出来。就算不够,我砸锅卖铁,我去借,我也给你治!”
他说了。
他真的说了那句台词。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是感动的。
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也是最幸运的人。
不幸的是我得了绝症,幸运的是,我有一个愿意为我砸锅卖铁的爱人。
他匆匆挂了电话,说要立刻结束会议,马上来医院找我。
我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抱着那张诊断书,第一次感觉,未来或许没有那么绝望。
周扬来了。
他跑得满头大汗,冲过来一把抱住我,把我勒得生疼。
“没事的,晚晚,没事的,”他反复在我耳边说,“有我呢,天塌下来我给你扛着。”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混杂着淡淡烟草味和古龙水的味道,放声大哭。
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哭出来。
他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我。
他说,他已经联系了最好的血液科专家。
他说,他会陪着我,一步都不会离开。
他说,钱他已经准备好了,让我安心住院。
我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里充满了愧疚。
他的创业公司正在关键时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却要为了我,放下一切。
“周扬,对不起……”
他用手指堵住我的嘴:“傻瓜,说什么对不起。我们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信了。
我毫无保留地信了。
我办了住院,第二天就开始了化疗。
周扬确实做到了他说的。
他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守在病房里。
给我削苹果,给我讲笑话,在我因为化的全无力气,吐得昏天暗地的时候,他端着盆,皱着眉,一声不吭地帮我收拾。
护士们都羡慕我,说我找了个绝世好男人。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虚弱地笑。
是啊,我的周扬,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化疗的副作用很大,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有一天早上醒来,枕头上全是黑压压的头发,我吓得尖叫起来。
周扬冲进来,看到那场景,眼圈也红了。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枕头上的头发收拾干净。
然后,他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推子。
“晚晚,”他蹲在我床边,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们把它剃光,好不好?剃光了,还会长出新的,更黑,更亮。”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和那头已经变得稀疏枯黄的头发,点了点头。
推子在我头皮上发出嗡嗡的声响。
头发一缕一缕地掉下来。
镜子里的人,越来越陌生。
最后,当最后一缕头发也离开我的头皮时,我看着那个顶着一颗光溜溜脑袋的怪物,崩溃了。
我捂着脸,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浑身颤抖。
周扬从背后抱住我。
然后,我听到了嗡嗡声。
我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他举着推子,正在给自己剃头。
他浓密的,我最喜欢抚摸的黑发,也一缕一缕地掉了下来。
很快,他也成了一个光头。
他转过身,对着我,咧开嘴笑。
“你看,情侣款发型,酷不酷?”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我扑进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可以为他去死。
或者说,我要为了他,好好活下去。
住院的第二周,医生通知我,需要交第一笔治疗费,三十万。
我把我的银行卡给了周扬。
密码是他的生日。
“里面有八十二万,你先取三十万交了。剩下的,你拿着,密码你知道的。”我虚弱地对他说。
周扬接过卡,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钱的事情,我来安排。”他的表情无比严肃。
他拿着卡出去了。
那天下午,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奇怪。
“交上了?”我问。
“嗯,交上了。”他点点头,但眼神有些闪躲。
“怎么了?”我察觉到不对劲。
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晚晚,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我那个项目,现在到了最关键的融资阶段。之前谈好的那个投资人,突然变卦了。我现在急需一笔钱,去填补一个窟窿,不然整个项目都要黄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需要多少?”
“五十万。”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我知道,这是你的救命钱。我本来死都不会打这个主意。但是晚晚,这个项目对我太重要了,这是我们未来的希望。只要这个项目成了,别说八十万,八百万我都能给你挣回来!”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
“你相信我,就这一次。给我一个月,不,半个月!半个月我就能把钱周转回来,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为了我剃光了头,每天衣不解带照顾我的男人。
看着这个承载了我所有爱情和未来希望的男人。
我的救命钱。
他的梦想。
我能说不吗?
我好像没有资格说不。
“卡不是在你那儿吗?”我轻轻地说。
周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冲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晚晚,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你放心,我周扬要是让你失望,我天打雷劈!”
他像个拿到糖果的孩子,兴奋地在病房里踱步,规划着他的项目,我们的未来。
他说,等他成功了,就带我去环游世界。
他说,要在最好的私立医院,给我最好的治疗。
他说,我们要生一个像我一样漂亮的女儿。
我躺在床上,听着他的豪言壮语,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或许,他是对的。
这不仅是他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第二天,周扬就消失了。
他说他要去外地,见一个非常重要的投资人,一个星期就回来。
走之前,他抱着我,亲了又亲。
“等我好消息。”他说。
我点点头。
他走了。
第一天,他给我发微信,说他到了,一切顺利。
第二天,他说在跟投资人喝酒,对方很看好他的项目。
第三天,他没回我微信。
我安慰自己,他太忙了。
第四天,电话打不通了。
我开始心慌。
我一遍一遍地拨打他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句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我发疯似的给他发微信。
从最开始的担心,到后来的质问,再到最后的哀求。
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之前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死寂。
我最好的朋友苏晴来看我,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气得破口大骂。
“林晚,你是不是脑子被化疗药烧坏了?你把八十多万,你自己的救命钱,就这么给他了?”
苏晴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亲人。
她泼辣,清醒,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周扬。
她说周扬这个人,太会演,不靠谱。
我当时还跟她吵架,说她不了解周...
不,她才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
“他会回来的,”我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我自己,“他只是太忙了。”
苏晴冷笑一声:“忙?忙到连救命钱都拿走?忙到人间蒸发?林晚,你醒醒吧!他就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
我不说话。
我不敢想。
我怕一想,整个世界都会崩塌。
一个星期过去了。
周扬没有回来。
第十天。
我的主治医生王医生找到了我。
“林晚,你的治疗费,该交了。”他表情严肃。
“我……我男朋友已经交过了啊。”我慌乱地说。
王医生皱了皱眉:“没有。缴费处那边没有任何记录。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怎么会?
周扬明明说他交了三十万。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
我颤抖着手,拿出另一张银行卡,这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两万块钱,以备不时之需。
我让苏晴帮我去楼下的ATM机查一下。
苏晴看着我煞白的脸,没说什么,拿着卡出去了。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
脸色比我还难看。
“晚晚……”她欲言又止。
“说。”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卡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轰隆。
天,塌了。
我瘫在病床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八十二万。
那是我的命。
现在,没了。
连同我的爱情,我的信任,我所有的希望,一起被那个叫周扬的男人,卷走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哭不闹。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周扬给我画的画。
他说,等我好了,我们就去画里的地方,看星星,看月亮。
现在看来,多么讽刺。
苏晴急得团团转,求我,骂我,都没用。
直到有一天,她把手机怼到我脸上。
“林晚,你他妈给我看清楚!这就是你那个‘会回来’的好男人!”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周扬。
他笑得灿烂,搂着一个漂亮的女孩。
背景是埃菲尔铁塔。
女孩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认识她。
白露。
一个我们都认识的富家千女。
周扬曾经跟我吐槽过她,说她娇生惯养,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照片的配文是:“谢谢亲爱的,圆了我的巴黎梦。@周扬”
发布时间,是三天前。
三天前。
就是我打电话打不通,发微信他不回的那一天。
原来,他不是忙。
他只是,在陪另一个女人,在巴黎,花着我的救命钱,实现她的梦想。
我的梦想呢?
我的梦想是活下去。
一股腥甜,猛地从喉咙里涌上来。
“噗——”
我喷出一口血,染红了洁白的被单。
也染红了手机屏幕上,那对狗男女刺眼的笑脸。
我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抢救室。
我能活下来,全靠苏晴。
她用她自己所有的积蓄,又找朋友借了一圈,凑了二十万,给我垫上了治疗费。
王医生说,我的情况很不好,情绪的剧烈波动,导致病情急剧恶化。
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并且凑不齐手术费,我可能……撑不过三个月。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
天还是灰的。
但我的心,已经死了。
死过一次了。
苏晴坐在我床边,削着苹果,眼圈红红的。
“晚晚,钱的事你别愁。我把我的房子挂出去了,能卖一百多万。肯定够你手术了。”
我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我何德何能,能有苏晴这样的朋友。
我又何其眼瞎,会爱上周扬那样的。
“晴晴,”我哑着嗓子开口,“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苏晴把削好的苹果塞到我手里,“你只要给老娘好好活着!你要是敢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我不会死的。”
我说。
“我死了,太便宜他们了。”
苏晴愣住了。
她看到我眼睛里的光。
那不是希望的光。
是仇恨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光。
“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从地狱里爬出来,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当然是,把那些推我下去的人,一起拖下来。
我开始吃饭,配合治疗。
我的身体,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恢复。
连王医生都说,是奇迹。
他说,强烈的求生意志,是最好的良药。
他不知道。
支撑我的,不是求生意志。
是复仇的意志。
我让苏晴帮我买了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
我的身体还很虚弱,但我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林晚,广告公司资深策划。
最擅长的,就是包装和摧毁。
以前,我用我的专业,帮客户包装产品,打造人设,引爆市场。
现在,我要用它,来摧毁一个人。
一个叫周扬的人。
第一步,信息搜集。
我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开始搜寻关于猎物的一切信息。
周扬的微信朋友圈,微博,抖音,他所有注册过的社交平台,我一个都不放过。
他很爱惜自己的羽毛,朋友圈和微博,都是精心打造的“青年创业精英”人设。
努力,上进,有梦想,有情怀。
偶尔发一些健身、看书、参加行业峰会的照片。
完美得像一个假人。
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我把他所有的社交平台,从注册第一天开始,翻了个底朝天。
我把他发的每一张照片,都保存下来,放大,研究每一个细节。
他发过一张在某某创业孵化器办公室的照片,配文是“又是奋斗到深夜的一天”。
照片的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logo。
我查了这个logo,是一家很小的设计公司。
我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家公司的老板。
我注册了一个新的微信号,伪装成一个想要做品牌设计的客户,加上了老板的微信。
旁敲侧击地打听。
原来,周扬根本不是什么入驻孵化器的创业者。
他只是租了这家公司一个临时的工位,一个月五百块。
所谓“奋斗到深夜”,不过是等人家下班后,摆拍的一张照片。
他所谓“正在关键融资阶段的项目”,也根本子虚乌有。
他只有一个漏洞百出的PPT,和一个花五千块钱外包做的,粗制滥造的APP模型。
他拿着这个东西,到处忽悠,说自己要做“社交领域的下一个字节跳动”。
我冷笑。
就凭他?
我还发现,他的微博上,关注了好几个奢侈品代购。
其中一个,互动频繁。
我点进那个代购的主页,在茫茫的信息流里,找到了一条发布于半个月前的动态。
“感谢周大帅哥,又照顾我生意。这只爱马仕Birkin,配白小姐的气质,绝了!”
配图,是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周扬的头像,赫然在列。
转账记录,三十万。
时间,就是他从我这里拿走银行卡的第二天。
三十万。
他没有去填补他那个子虚乌有的项目窟窿。
他只是,用我的救命钱,给他的新欢,买了一个包。
我的手,死死地攥着鼠标,指节发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
原来,它还会疼。
我继续往下挖。
白露。
这个女人,我也要搞清楚。
她的社交平台,设置了半年可见,而且内容不多。
无非就是美食,旅游,奢侈品。
一个典型的,被富养长大,不食人间烟愁的白富美。
她的微博里,有一张和周扬的合影,定位在巴黎。
就是苏晴给我看的那张。
下面有很多评论,都是她们圈子里的朋友。
“哇,露露,这是官宣了吗?”
“这个帅哥是谁啊?眼光不错哦!”
白露回复了一条:“嘻嘻,还在考察期啦。”
考察期?
我看着这三个字,想笑。
这个傻白甜,恐怕还不知道,她所谓的“考察对象”,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她更不知道,她拿在手里的那只崭新的爱马仕,沾着另一个女人的血。
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把周扬这个人,从里到外,扒了个底朝天。
我把他所有的谎言,所有的包装,都整理成了一个详细的文档。
聊天记录截图,转账记录,照片,人证……
证据链,完整得无懈可击。
做完这一切,我累得几乎虚脱。
但我的精神,却异常亢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他,一击毙命的时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
周扬回来了。
他大概是觉得,我已经死了。
或者,就算没死,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他开始高调地,以“白露男友”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
白露的父亲,是本地有名的企业家,白氏集团的董事长。
周扬傍上了白家这棵大树,瞬间从一个租工位的“伪精英”,摇身一变,成了白氏集团旗下,一个新成立的科技公司的CEO。
公司的主营业务,就是他那个“社交领域的下一个字节跳动”的PPT项目。
白家,成了他的天使投资人。
新闻发布会,开得声势浩大。
各大媒体都来了。
周扬穿着高定的西装,梳着油头,站在台上,意气风发,侃侃而谈。
他和白露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接受着闪光灯的洗礼。
我看着直播画面里,他那张春风得意的脸。
就是这张脸。
曾对我说过最动听的情话。
也曾对我露出过最残忍的獠牙。
我笑了。
周扬,你飞得越高,才会摔得越惨。
是时候了。
我把那个整理了一个星期的文档,命名为“一个骗子的自我修养”。
然后,我把它发给了苏晴。
“晴晴,帮我个忙。”
“把这个东西,打印一百份。不,一千份。”
“再帮我联系一些媒体记者,尤其是那些喜欢挖负面新闻的八卦小报。”
“告诉他们,明天,有好戏看。”
苏晴看着我发过去的东西,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回了我一个字。
“好。”
第二天。
是周扬新公司挂牌剪彩的日子。
现场冠盖云集,热闹非凡。
白氏集团董事长,白露的父亲,亲自到场,为他未来的女婿站台。
周扬站在台上,手持话筒,发表着激情澎湃的演讲。
他说,他要感谢这个时代,感谢白董事长和白露对他的信任与支持。
他说,他要用他的才华和努力,创造一个属于年轻人的社交帝国。
台下,掌声雷动。
白露站在他身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
就在这时。
一群人,冲进了会场。
他们手里,拿着一沓一沓的A4纸。
漫天挥洒。
白色的纸片,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落在每一个来宾的头上,肩上。
现场瞬间骚动起来。
周扬的演讲,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清了那纸上,黑体加粗的标题。
“一个骗子的自我修养——揭秘青年企业家周扬的真面目”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白董事长捡起一张纸,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白露也捡起一张。
当她看到那张三十万的转账记录截图,和那只爱马仕包包的照片时,她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周扬。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怀疑,和屈辱。
“周扬,这……这是怎么回事?”她颤抖着问。
周扬慌了。
他彻底慌了。
“假的!都是假的!是有人在恶意诽谤我!”他冲着台下歇斯底里地嘶吼。
“恶意诽谤?”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会场门口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我,坐着轮椅,被苏晴推着,缓缓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我戴着帽子,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双,淬了冰,燃着火的眼睛。
我瘦得脱了形,脸色苍白得像鬼。
但我的背,挺得笔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周扬看到我,像是见了鬼一样,瞳孔猛地收缩,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林……林晚?”
他大概以为,我早就该死在医院的某个角落里了。
“周扬,好久不见。”我看着他,笑了笑。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声音发抖。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反问,“我来看看,你是怎么用我的救命钱,给你自己铺就一条飞黄腾达的康庄大道的。”
我的声音不大。
但在这嘈杂的会场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救命钱。
这三个字,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闪光灯,像疯了一样,对准了周扬,和我。
“你胡说八道!”周扬色厉内荏地咆哮,“我根本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我笑得更开心了,“周扬,你忘了我们在出租屋里,一起吃泡面的日子了吗?”
“你忘了你创业失败,喝得烂醉,抱着我哭,说我是你唯一的光了吗?”
“你忘了你在我病床前,给我剃光头,说要陪我一起对抗病魔了吗?”
我每说一句,周扬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忘了你从我这里,拿走了我那张存着八十二万救命钱的银行卡了吗?”
“你说,你只用半个月,就会还给我。”
“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
“周扬,我的钱呢?”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整个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反转,震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身患绝症的前女友。
一笔被卷走的救命钱。
一个靠着这笔钱,攀上高枝,另结新欢的凤凰男。
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
足够明天所有的头版头条。
白露的脸,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她看着我,又看看周扬,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终于明白,她手里的那只爱马仕,是用什么换来的了。
也终于明白,她引以为傲的爱情,不过是一个建立在谎言和另一个女人血泪之上的笑话。
“爸……”她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白董事长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戎马商场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今天,他白家的脸,算是被这个姓周的小子,丢尽了。
他看着周扬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周扬彻底崩溃了。
他知道,他完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不是对我。
是朝着白董事长的方向。
“白董!白董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是这个女人在污蔑我!她得了绝症,脑子不清楚了!她是在报复我!因为我跟她分手了!”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分手?”我冷笑,“我们什么时候分的手?是在你拿着我的钱,去给白小姐买包的时候吗?”
“还是在你带着白小姐,去巴黎浪漫旅行的时候?”
“周扬,你敢对天发誓,你拿走我钱的时候,我们是分手状态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因为他不敢。
他知道,我手里有所有的聊天记录。
就在他拿走钱的前一天,他还叫我“宝贝”,说我是他的“全世界”。
“够了!”
白董事长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走到周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先生,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们白氏集团,和我的女儿,再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白家,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他拉起早已泪流满面的白露,头也不回地走了。
记者们蜂拥而上,将周扬团团围住。
“周先生,请问林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你真的卷走了你前女友的救命钱吗?”
“你对白小姐的感情,也是欺骗吗?”
周扬像一条丧家之犬,被无数的话筒和镜头包围着,狼狈不堪。
他想逃,却无处可逃。
我坐在轮椅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他从云端,跌入泥沼。
我没有任何快感。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苏晴推着我,离开了这片狼藉。
身后,是周扬绝望的嘶吼,和记者们兴奋的追问。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回到临时的出租屋,我打开电脑。
果然,网上已经炸了。
青年企业家竟是骗财渣男
卷走绝症女友救命钱与富家女逍遥
白氏集团准女婿惊天丑闻
一个个刺眼的标题,占据了所有社交平台的热搜榜。
我那篇“一个骗子的自我修ยี่”,被无数营销号和网友疯狂转发。
周扬的微博,抖音,所有社交账号,都被愤怒的网友攻陷了。
评论区里,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祝你原地爆炸!”
“花着别人的救命钱,你怎么睡得着的?”
“白小姐也是惨,被这种垃圾骗了。”
“心疼那个得白血病的小姐姐,希望能早日康复。”
我看着那些评论,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花了一个星期搜集到的,关于周扬的黑料,还远不止这些。
我把他以前在各种社交软件上,同时撩骚好几个女孩的聊天记录,打包发给了几个影响力最大的八卦博主。
我把他那个所谓“创业项目”的PPT,发到了专业的行业论坛上,请技术大神分析。
结论是:一文不值,纯属圈钱的垃圾。
我还联系了几个,同样被周扬以“合作创业”名义骗过钱的“前合伙人”。
他们之前都是吃了哑巴亏,敢怒不敢言。
现在,看到周扬成了过街老鼠,他们也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实名举报。
一时间,周扬的罪行,被一层一层地剥开,暴露在阳光下。
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行走的丑闻。
白氏集团很快发布了声明,宣布与周扬及其公司,彻底划清界限。
他那个刚挂牌一天的“科技公司”,瞬间成了一个空壳。
之前那些追捧他的投资人,媒体,现在都对他避之不及。
墙倒众人推。
这就是现实。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周扬。
他的声音,不再是意气风发,而是充满了颓败和绝望。
“林晚,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他声音嘶哑。
“放过你?”我反问,“当初你拿着我的救命钱,在巴黎逍遥快活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放过我?”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猪狗不如!我不是人!”他在电话那头,声泪俱下地忏悔,“钱,我马上还给你!我求你,把网上的那些东西删了好不好?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的!”
“你也会怕死?”我笑了,“我还以为,你天下无敌呢?”
“晚晚,看在我们曾经相爱过的份上,你给我一条生路吧!”
“相爱?”我咀嚼着这两个字,觉得无比讽刺,“周扬,你爱过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爱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我替他回答。
“我不会删的。”
“我要让你,一辈子都钉在这根耻辱柱上。”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就是你该付出的代价。”
我挂了电话。
拉黑了他的号码。
我们的故事,到此为止了。
没过多久,我收到了银行的短信提醒。
八十二万,一分不少,回到了我的账上。
大概是周扬砸锅卖铁,或者找他父母要的吧。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更让我意外的是,我还接到了白露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哭着跟我道歉。
“对不起,林小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抱歉。”
“那个包,我已经卖了。钱,我打到你的卡上了。”
我查了一下,卡里,又多了三十万。
我看着那串数字,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我并不恨白露。
她也是一个受害者。
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愚蠢的女孩。
就像,曾经的我。
“钱我收下了,”我对她说,“但不是原谅你。是让你记住,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永远无法弥补。”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
但这也不重要了。
我的复仇,结束了。
周扬,社会性死亡,身败名裂,还背上了一身官司。
他这辈子,都完了。
而我呢?
我拿着追回来的钱,加上苏晴卖房子的钱,凑齐了手术费。
幸运的是,医院也传来了好消息。
我找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
手术很成功。
我在无菌舱里,待了一个多月。
那是一个很小,很孤独的世界。
每天,我只能透过一扇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
苏晴每天都会来看我,隔着玻璃,用夸张的口型和动作,给我讲外面的事情。
她说,周扬因为诈骗,被判了十年。
她说,白露出国留学了。
她说,春天来了,楼下的樱花都开了。
我看着她,笑了。
真好。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
暖暖地照在身上。
我摘下帽子,摸了摸自己新长出来的,毛茸茸的短发。
有点扎手。
但充满了生命力。
苏晴来接我。
她把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
“这是什么?”我问。
“房产证。”她笑得一脸得意,“老娘又把房子买回来了!而且,还换了个更大的!”
我愣住了。
“你哪来的钱?”
“你忘了?你卡里不是还有白露打给你的那三十万吗?我给你拿去投资了,赚了点小钱。”苏...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紧紧地抱住她。
“晴晴,谢谢你。”
“又来,”她拍拍我的背,“走了,回家!给你炖了鸡汤!”
我们走在阳光下。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真好闻。
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云很白。
风很轻。
活着,真好。
我的人生,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暴风雪。
我曾被卷入其中,差点粉身碎骨。
但现在,雪停了。
天晴了。
我失去了很多东西。
我的健康,我的头发,我曾经坚信不疑的爱情。
但我也得到了一些东西。
我看清了谁是人,谁是鬼。
我懂得了什么叫真正的朋友。
我找回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我打开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这是我时隔半年后,发的第一条朋友圈。
没有配图。
只有一句话。
“你好,新世界。”
下面,很快有了第一条评论。
是苏晴。
她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欢迎回来。”
我笑了。
是啊。
我回来了。
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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